加斯拉熊望向圆圆的月亮，“我也是。”

“后来呢……”韦尔奇问。

“后来，后来，你不是知道吗……”

他们都生出过那样的渴望。

他们都曾在心里期待着，等待着，固执着。

后来。

后来，他们都不再等待了。

断了想念。生活。

12、你的无意，造成别人的伤心难过

第二天一亮，小雌兽就早早坐起来，自己套好衣服，下床去找凯勒曼兄弟俩了。

夏季部落雌兽的衣服真的跟埃及的服饰没什么区别，就两根带子一系，挡住上下两面就OK了。

小雌兽“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很快使凯勒曼兄弟俩醒了过来。

“凯勒曼哥哥。”

小雌兽张着明亮亮的眼睛直扑到月熊怀里。

凯勒曼俯下身把它抱起来，“我们先吃了早饭再去。”

“嗯。哥哥你们怎么在外面睡？”

“我们没在外面睡啊，我和韦尔奇起的早，在下面等你呢。”

小雌兽眨了下眼睛，摸摸两头熊身上皮毛间细凉的小水珠。

【抱歉。】

即便知道他们对它极好，心底却遏制不住回去的愿望。

遏制不住。

所以，只能无视他们的担忧。

拉坎冬部落在一个盆地里，由正北方向走出盆地，翻过一道山缘，便远远看见平原，山边大片如同蓝宝石的湖水，在太阳的照射下发出迷人光芒。

韦尔奇把小雌兽举到自己的头上，“那个湖就是赫塞湖。哥哥在湖东边捡到你的。”

小雌兽望着那片湖水，“我想过去看看。”

凯勒曼只是一路默默地跟着。

到了湖边，韦尔奇把小雌兽放下后，小雌兽照着记忆走了几步，“是在这里捡到我的吗？”

韦尔奇惊讶地张大嘴巴，“弟弟，你居然连在哪块石头上面都记得？”

【废话，在草地上躺了一天，动弹不得，只能发呆着看周围，怎么可能不记得？】

小雌兽内心吐着槽，向四周看了看，然后走到湖跟前。

穿越后它想了又想，自己只可能是通过溺水过来的。

要想回去，怕是要跳下湖。

但是，熊兄弟俩在身边，肯定不会让自己下水的。

小雌兽在湖水边坐下来，皱着眉有点苦恼：怎么才能把它们俩支开一会？

熊兄弟看着小雌兽坐下来后半天没有说话，以为它是伤心，便走上前去安慰它。

“阿帕契，我们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小雌兽抬头对凯勒曼感激地笑了笑，“谢谢。”

小雌兽坐着没动，神情间很是沮丧。

韦尔奇还要嚷着说什么，凯勒曼摇摇头，拉着韦尔奇走开了。

“放弟弟在哪里没事吧？”伏在草丛中的韦尔奇问凯勒曼。

“所以我们才躲在这里。”凯勒曼捂住韦尔奇的嘴示意他小声点，“万一有什么事，我们也能扑上去。”

小雌兽突然在岸边站起来，兄弟俩连忙提高警惕，但小雌兽只是转过身看了看，闭上了一会眼睛，然后又转过身，面向湖水。

兄弟俩紧紧盯着。

“嘭”一声，小雌兽冲进湖里。

“哇，弟弟你干什么？”韦尔奇一着急，化出兽身，加斯拉熊庞大的身躯冲进湖水里，溅起大堆水花，“弟弟——，弟弟——”

“咳咳，咳咳！”

“弟弟，弟弟！！！”加斯拉熊抱着小雌兽上了岸。

后面瞪着两只大豆眼的月熊冲上来问，“没什么事吧？”

看到怀里的小雌兽并没有什么大碍，月熊怒问：“阿帕契你在干什么！！！就算是你阿爹阿爸不要你了，你也不能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你让我和韦尔奇怎么办？”

咳得有气无力的小雌兽抬手抹了一把脸，“我想回去。”

“回去，回哪去？回你阿爸肚子里去！”

“哥哥……”韦尔奇拉了拉暴走的凯勒曼。

“对不起，咳咳。”小雌兽弱弱地说着。

凯勒曼调头就走。

韦尔奇撞撞小雌兽，“哥哥这回生大气了。”

小雌兽看着月熊圆溜溜的脑袋转眼就消失在树林里，默然。

凯勒曼回到居住地后，直接进了洞穴。

过了良久，“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它抖了下耳朵。

“哥哥，凯勒曼哥哥？”加斯拉熊蹑手蹑脚叫道。

“哥哥，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我们小时候也做过这样的傻事，你就别生气了，阿帕契很担心。”

凯勒曼“哼”了一声。

加斯拉熊在它身边坐下来，“现在，你知道当年你不见了阿爹的心情了吧？那时阿爹带着我满山找你，整整一天都没有吃饭，我那时都快饿疯了。”

“噢，这就是我被找到后第二天你找我打了一架的原因。”

“因为老觉得阿爹只爱你不爱我。”

“阿爹陪你的时候居多吧。”

“可我觉得阿爹更关心你。教你打猎什么的，任我自生自灭什么的……”

凯勒曼翻了个白眼，“你觉得阿爹的体型能教你么？”

“噢，是啊，阿爹长得比你大那么一点点……我一扑他，他就倒地上了……怪不得后来他都不抱我了……”

洞穴里沉寂了片刻。

两兄弟突然“呵呵呵”笑起来。

“我们的阿爹是位好阿爹呢。”凯勒曼感叹道。

“是啊。”韦尔奇跟着叹了一声，伸出熊掌拍拍月熊的后背，“所以，我们一定会是好哥哥的。好哥哥不能随便生弟弟的气。”

“我是随便生气么？”凯勒曼激动起来，“它自己往水里跳的！”

“阿帕契说它只是想抓条鱼而已。”

“你信？”

加斯拉熊摸摸自己的脑袋，“这大概就跟我每次跑去偷桑毛甜浆把自己弄得满身绿，然后告诉你说我是在树叶上蹭来一样吧。弟弟心里，会不会恨把它抛弃的阿爹阿爸，所以才会跳水。”

月熊抖抖耳朵。

“好了，”加斯拉熊碰了碰月熊的鼻子，“我们出去吧，阿帕契一直在外面等着呢。”

熊兄弟俩钻出洞穴，就看见正坐在草地上的小雌兽“唰”一下站起来，两手扭了扭，撇撇嘴巴，脸上一片愧疚。

相视片刻，小雌兽弱弱地叫道，“凯勒曼哥哥……”

凯勒曼笑着抱住它，拍了拍小雌兽的后背，“我和韦尔奇永远是你的哥哥。”

小雌兽回搂住对它来说蛮大的熊脑袋，“嗯，我永远是你们的弟弟。”

【在我回去之前。】

夜里，小雌兽翻来覆去。

加斯拉熊迷糊地问，“弟弟，怎么了？”

小雌兽小小地问，“凯勒曼哥哥在哪？”

“啊——，大概在外面吧。”

小雌兽又翻覆了一会，悄悄爬起来，往门外面去了。

加斯拉熊抖抖耳朵，继续睡觉。

七月的天空，星星极亮。

满天灿星下，凯勒曼化出兽身坐着，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耳朵，看起来很像动画片里的米老鼠。

“凯勒曼哥哥？”小雌兽嗫嚅一会叫道。

月熊没有回头，口气不好地说：“你怎么出来了？韦尔奇呢？”

“我想跟凯勒曼哥哥说会话。”

月熊半晌听到背后没声音，“说什么？”

“哥哥，对不起。”

月熊回头，小雌兽正光着脚站在草地上，小手背在后面，互相踩着自己的脚拇指。

“怎么出来不穿鞋？过来。”

小雌兽眼睛一亮，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抱住月熊，“哥哥，对不起。”

凯勒曼把小雌兽抱起来，轻轻拍着。

山林寂寂。

“哥哥，你还生气吗？”

凯勒曼摇摇头。

“那你怎么不回去睡？”

“我在想咱们的阿爹。”

“阿爹？”

“嗯。”

凯勒曼望了望天上明亮的鹦鹉螺星，伸出手指，“你看到那些星星圈了没？看久来像不像要往天上升去的感觉？”

“嗯。”小雌兽点点头。【蜗牛壳？漩涡？】

“很久前我曾经一整夜一整夜地看着它，心里想自己的阿爹阿爸怎么还不来找我？”

“阿爹把你抛弃了吗？”

凯勒曼看了眼正在它怀里试图安慰它的小雌兽，摇摇头，“我和韦尔奇都是阿爹捡来的孩子。”

“啊？”小雌兽相当吃惊地瞪大眼睛。

凯勒曼点头，“咱们的阿爹是头北陆棕熊，比我的体型大一些，比韦尔奇小很多。”

“喔。”小雌兽合上嘴巴。

“阿爹捡到我和韦尔奇后，对我们极好，那时我经常想着自己去找自己的阿爹阿爸，经常就偷偷溜走，然后阿爹就带着韦尔奇满山找我，有一次阿爹被一只大尖牙猪伤到，肚子划出这么长一条疤。”

凯勒曼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

“差点死掉，当时我吓得直哭，阿爹一直说没关系没关系，他会好起来的。后来，他教我捕猎，教我生活，带我们走过很多地方，直到有一天，他说自己不行了，就把我们带回了部落。”

小雌兽努力地伸出手轻拍着月熊的侧腰。

（实际上它的本意是想拍月熊后背的，但熊的身体对它来说太大了，手只能拍到侧身那里。）

凯勒曼笑了声，“那时，阿爹一直念叨着要是能捡一只小雌兽就好了，这样我们的家就完整了。”

“阿爹死后，我和韦尔奇就经常向拉坎冬神祈祷，希望能完成阿爹的心愿。”

“后来的一天，韦尔奇就在赫塞湖旁边捡到了你。”

“阿帕契，你不仅仅是我们的弟弟那么简单，你是阿爹的心愿，拉坎冬神给我和韦尔奇的希望。”

“说这些，你肯定听不懂吧？”凯勒曼看了下怀里低着头的小雌兽，抬头望着满天星光，“其实我今晚，只是想起以前的自己和阿爹罢了。”

【我懂的，我懂的。】

小雌兽在心里呐喊着。

【但是，就像你这么长时间想起自己阿爹阿爸会低落一样，就算知道自己是穿越，我也想念着我的故乡。】

【那些一睁眼就可以接受自己穿越事实的想法，我做不到。】

“对不起，害你和韦尔奇哥哥担心。”

“没什么，我说过，你永远是我们的弟弟，弟弟做什么，哥哥总会原谅的。”

“因为我和韦尔奇对阿爹发过誓，我们要像阿爹那样，做一个爱弟弟的好哥哥。”

星星们在青黑的天空上闪着光芒。

凯勒曼拍着在自己怀里睡熟的小雌兽，眨了下眼，继续抬头看天。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笑了笑。

在这个世界上，谁知道呢，有时无法放声哭，就是无法放声哭。

是因悲伤太深了，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了。

到最后，泪也便全部熬干了。

可是，睁开眼呢，总是得生活。

然后，总会有其他别的希望或光芒照耀着我们。

13、集盛

很快就要到集盛的日子了。

拉坎冬部落的族长肖金跟打了鸡血似的，每天都召集部落族人展开一场有关集盛对拉坎冬部落发展壮大的极度重要性及必要性部落会谈，并每天前往各个兽人家庭，动员所有兽人把那些游荡在外面的单身兄弟叔伯们唤回家，至少也要出现在集盛上。

“我记得部落的每个兽人，务必请大家准时参加。”肖金抽着烟，严肃地笑着说。

至于对部落的单身兽人们，肖金那更是恨不得白日夜晚全部跟梢，就怕跑溜了。

“族长，我家金康才满十岁啊。”

“十岁已经可以为部落做贡献了，集盛上要是有小雌兽看上金康的英勇，就赶紧告诉你儿子带回来。”

“……”雌兽无语，十岁的兽人无论是兽型还是人型，怎么说都没办法跟成年的兽人……比吧……

对于凯勒曼和韦尔奇兄弟俩的安静，族长肖金表示万分满意，并决定把跟随在他身边的荣耀给予他们。

“尊敬的族长，我要照顾我的弟弟，恐怕此次不能前往的。”

肖金大手一挥，“把阿帕契也带上去长点见识吧。”当然，要是能顺带拐回来几只小雌兽更好。

“阿帕契还小，集盛的佐齐尔部落又离这里比较远，不太适合上路。”

“放心，以前也有兽人带自家小雌兽上路的，队伍里本来就有成家的雌兽，不会出什么事。就这样，你们准备吧，五天后出发。”

“族长……”

“我还要去威格家，你们不用送了。”

凯勒曼无奈地回过头。小雌兽眨巴着眼睛，“凯勒曼哥哥，集盛是什么？”

凯勒曼摸摸额头，头痛地叹了口气。

韦尔奇在旁边挤眉弄眼道，“说不定，我们要带个大僠回来。”

“大……剥？”小雌兽迷惑地问，“大剥是什么？”怎么听起来很像某种刑罚的名字？

（注：僠的发音是bo，但兽人部落借用，其发音类似于 buo，）

“不是大波，是大僠，嘿嘿，”韦尔奇一把搂上凯勒曼，“当然是指我们哥哥的伴侣了。凯勒曼要努力啊。”

“乱说什么，”凯勒曼把韦尔奇的手臂从自己脖子上拉了下来，“还不赶紧去打猎，准备上路的东西。”

“呀，凯勒曼害羞了，拉鲁鲁——哎哟，你杀熊灭口呀！兽人的眼睛是雪亮的！”

“啊啊，你过来啊，你过来啊，看谁能打过谁！将来有了大僠我一定要向他告状！你这头老欺负弟弟的月熊！！！哎哟！！”

小雌兽呵呵大笑。

阳光从窗照进来，小小的雌兽坐着，两个兽人追来跑去的影子投射它身后的墙壁上，跳跃着无数明光变化。

很快集盛上路的日子到了，拉坎冬部落所有年轻且单身的兽人和雌兽都倾巢而出，留下大部分成家的兽人和他们的伴侣，族长肖金将部落事务的管理交给了他的辅佐手雅尔津米，随后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出来。

其实拉坎冬部落的队伍人数也就三十来人，但因为要走大概一坦尔（也就是二十多天）的路程，所载食物颇丰，再加上为雌兽准备的衣饰也比较多，所以队伍便顿时长起来。

好在每次集盛之日，周边的部落都会参加，相对而言各自部落的安全也多是有保证的。

当然也不排除这个时候有部落会在半路袭击其他部落掠夺雌兽或是去进攻防守减半的部落的事情，但如果这么做了的话，至少在十年之内，做出此等行为的部落会被排斥在集盛之外，并被周边所有部落雌兽广知，名声会至败之极，某种程度上而言，其实就相当于绝了这个部落十年之内的外部繁殖权。

这是相当严重的惩罚。

集盛说白了，就是部落联盟相亲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