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只有一瞬间。

“看样子没什麽大碍了。” 纳兰若夕神色平静的抽回手道，我低头哦了一声。

“西契使者这几日进宫，向圣华提出和亲之事，想是你也没有听说吧。”纳兰若夕淡笑著看著我，我微微一愣：“和亲？”

“嗯，皇上今天已经在朝堂之上应允了，准备在公主郡主中选个去西契。”

“真的？”我有些失态的站起身，失手打翻了桌上的白玉杯，纳兰若夕抬眼看我，微微叹口气，点头。

该死的，这麽大的事情，为什麽暗影没有向我提过……

“有说选中了谁吗？”我又问道。

“大体的还没有选出来，但是公主郡主西契使者见了个七七八八，总认得些的，想要偷天换日却是不成了的。”纳兰若夕站起身看著我道：“三皇子，纳兰贵人说，这些日子，後宫宴会较多，如有机会，三皇子亲自进宫一趟也未尝不可……”

“纳兰替我谢过纳兰贵人，”我平静下心绪，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我朝门外喊了声元宝，元宝进来，我低声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元宝点头离开……回头，正对上纳兰若夕有些疑惑的眸子，我笑了笑，并不答话。

没多久，元宝走了进来，掏出一叠银票递给我，我拿过递给纳兰若夕，纳兰若夕垂头看著那些银票，很久很久才缓缓抬起头，看著我，对上他的眼神，我不自觉的一愣，好像又回到两年前，他刚知道我就是三皇子那会儿……

“三皇子这是什麽意思，纳兰若夕的俸禄不值这麽多……”

“元宝，你先下去，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接近这里。”我忍不住跺了跺脚对元宝说道。元宝机灵的退了下去，我把银票放在桌在上看著纳兰我当你是兄弟，是朋友，一直都是，这些钱是个纳兰贵人的，皇宫那个地方，哪若夕说道：“你多个什麽心，以为我是报答你给我这条消息才那银票的吗，两年前的教训我还不知道，身在深宫之中能缺的了这个，再怎麽得宠，我怕她到时候……”说到这里我没有再说下去了，脸红脖子粗的瞪著眼睛望著纳兰若夕。

纳兰若夕看著我，最後风轻云淡的笑了说道：“我知道。”听他这句话说出来，我突然觉得自己心里有些委屈，只好别头看著旁边……

26.使者（2）

最後，那些银票，纳兰若夕接了，送他离开圣阳宫後，我立刻让人准备轿子到舅舅家。

楼家在京城的西边，离皇城有些远，一路上，我心里有些烦闷，最後，元宝告诉我楼家到了，扶著我下了轿，我看著眼前朴实无华的府邸，却迈不开脚步直接走进去，但门房早已进去禀告去了，在我微微一愣神的瞬间，舅舅已经出来了，看著我，叹了口气，领著我进去了……

前厅之中，舅舅让人都退下，和我坐下之後，我一语不发，舅舅端著茶杯抿了一口。

“玄儿，此前都不见你前来，今日怎麽有空？”些许时刻，舅舅放下茶杯望著我微微一笑问道，我看著舅舅却怎麽也笑不出来，只好老实的说道：“舅舅，西契使者前来求亲之事，你可知道……”

“你也听说了。”舅舅了然的微微一笑的看著我，我点头道：“舅舅，我一向不上进，不得父皇所喜，这我知道，宫中之事，我所参与不多，但长乐性子极为冷傲，如果被选中去和亲，恐怕不是件幸事吧，舅舅，你帮帮长乐吧。”

舅舅拿眼看我，轻声道：“这些年来，我当你是真的不在意宫中之事了，想来你还是担心著长乐的，”我听了这话，心中一惊，“不过，你这份心思，如果放在别处，那……哎，如此优柔寡断，怎麽办才好。”舅舅又说道，我慢慢平静下心思说道：“舅舅……”

舅舅挥手打断我的话道：“这事你著急也没有用，长乐是我的亲人，我岂有不帮之理，何况，京城，公主郡主何其多，并不一定会选中长乐，你安下心来，等几天……”我低下头，嘴角的笑容有些苦，舅舅说的不错，京城公主郡主何其多，但是没有人疼、没有权势、不得宠的只有长乐，所以纳兰若夕才会提醒我……

从舅舅家出来，我看了看天色，还很早，便直接进宫了……

长乐在宫中所住的地方是琉璃宫，在皇宫中的偏远之地，宫女，内侍侍候之人远不比其他人，如果，如果母後在世的话，长乐这个嫡公主，又何至於落到如此田地……

我到琉璃宫的时候，琉璃宫的内侍正在打瞌睡，我皱著眉头走过去，元宝忙走过去，喊醒那人，没让人通禀，走进琉璃宫，宫女说长乐正在中庭看书，我走过去，整个宫殿迎面扑来给人一种衰败的气息，我有些心痛，这些年来，为了自己的野心，我对长乐的关心确实太少了，但现在一切都晚了吗？我不知道。

“哥？你怎麽来了。”长乐看到我微微一愣，放下书，眉眼带笑，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副极致的山水墨色画。

“上次就听说你病了，这些日子，宫中事情不断，到没有时间来看你，怎麽样了，现在。”我收起心思，走到她面前，摸著她的秀发笑道。

“早就好了呢，你不是让元宝给我送了些药材吗。”长乐看著我微笑著说。

我和她坐在中庭，想到儿时母亲刚不在那会，我被送到景华宫，长乐却是没有这麽好的运气，被送到极不得宠的柳妃那里。那时宫中时局混乱，我亦不敢出风头，每次见到长乐之时，她就问我母後何去，我每次也只是摸著她的头不语。母亲走後，宫中的势力几乎被清理干净，我所有的一切都要重来，这些年来，忙於算计，竟不知何时，长乐不再缠著我问母亲之事，以前没有注意到，现在想来，竟有些心酸难耐。

“哥，这是元宝上次送来的上好的雨前茶，你不喜欢。”长乐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我微微一笑道：“怎会不喜，这茶是最好的，长乐是我最疼的妹妹，我当然要给她最好的，配得上她的一切。”

“哥，你今天脸色有些不好，怎麽了，近日我总听闻你生病在家，现在可好些。”长乐抬眼对我微笑道，长乐是个极为伶俐的女子，若身为男儿，定是一代能人。

“长乐今年双八年华，可为自己有打算。”我问道。

“这倒没有，生於帝王之家很多事情都不是想怎麽样就怎麽样的，哥，我的事情你不用替我担心，我自己知道该做什麽不该做什麽。”长乐淡淡的说，眉眼之间却流露出茫然无措。

我心中一痛，出口而问道：“长乐，沈雨清现在功名在身，儿时父皇曾金口许下婚事，你……”

“哥，沈侍郎乃是男儿大丈夫，玉妃娘娘前些日子已经向父皇表明，愿将长平指婚於他，难道我堂堂的圣华嫡公主还要委身他人做妾不可。”长乐如此说道，我微微一愣，想到长乐何等骄傲，我刚才的话是如何的贬低她，心中微微一冷，长乐，长乐，难道哥哥一点也帮不了你吗，难道我八年前眼睁睁的看著母亲离开我们，而如今，我必须眼睁睁的看著你远嫁他乡吗……只能是这样子吗，我不信，我不信……

“三皇子在这里，刚才有人看到三皇子进宫了，皇上要召见，却找不到人了，奴才想，三皇子可能与长乐公主许久不见定是在此了，果然，老奴没有找错地方。”打断我的思绪的是刘希，我看著他，忙站起身说道”麻烦刘总管了，不知道父皇此次召见有何事？”

”也不是什麽大事，奴才听说了一些，好像是准备秋猎的事情，”刘希 笑著说道，我点头哦了一声。

”哥，既然是父皇的召见，那你就先去吧，我们日後再聊。”长乐看著我说道，我看著她，点了点头道”恩，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长乐点了点头，朝我微微一笑。倾国倾城。

我跟著刘希到上书房的时候，玄风玄青沈玉等人都已经到了，我忙进去行礼请安，父皇冷冷淡淡的让我起身。

“西契使者在京，听闻京中每年这个季节都会有皇家秋猎，便向朕请求一同前去，自古中原在四方眼中只是重文轻武，朕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也让四方之人知我圣华文武兼得。诸位爱卿觉得如何。”

“皇上所言甚至，只是老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沈玉抬头看了父皇一眼，父皇点了点头道：“但说无妨。”

“皇上圣明，西契兵强，大部分使他们的兵器所致，此次突然提出一同秋猎，恐怕有诈。”沈玉说的有些小心翼翼。

“嗯，右丞所言不无道理，”沈思了一下，父皇开口，眉峰微皱：“但秋猎五天後举行，朕已经开口允诺，如有改变，岂不是要落人口是，言而无诺。”

“这……”沈玉面露为难之色，父皇淡淡的笑了说道：“西契再强兵，也不是败在我圣华，天子脚下，难道他们还敢胡来不成，如若要防也是该防那些别有用心之人。”

一句话而落，上书房寂静无声，我亦没有抬头。

“皇上圣明。”沈玉低声道。

“那秋猎的事情，吩咐礼部和兵部准备好，还有你们几个也好好的准备一下。”父皇说道，我们慌忙称是。

而後，父皇和沈玉有事相商，我们退出，我走得很慢……

在回圣阳宫的路上，我和沈雨清的轿子走到了一起，我命人停轿，掀开轿帘，看著同样停了下来的沈雨清，我笑著说道：“沈大人可有空，一同去喝杯酒怎麽样？”

沈雨清看著我，白皙文静的脸色流露些许的不知所措，记忆中，这是八年来，我第一次主动开口跟他说话。

“三皇子盛情，下官不胜惶恐。”沈雨清轻轻的说道。

“元宝，你带人先回去，今天我晚一些再回去。”我对元宝说，“是。”元宝垂眼说道，吩咐轿夫後，撒腿溜了，好像我是什麽洪水野兽，我有些不悦，这是什麽态度……

天香楼，我和沈雨清坐在清净的房间中，我看著他，沈雨清却是低著头，手玩转著琉璃杯盏。

“听闻沈大人即将做驸马，恭喜。”我笑著开口道，沈雨清听了忙抬头，看著我不语，脸上却是苍白。

“沈大人难道不知？”我抿了口酒道，沈雨清看著我，微微苦笑道：“三皇子，有话请说。”我手一抖，放下酒杯，刚才入肚的酒明明很亮，可是我却觉得酒气一直忘我的头上涌，怎麽可以这麽云淡风轻，怎麽可以。

“沈雨清，你要娶长平吗？”我淡淡的问道，沈雨清看著我没有说话，我也没有指望他会回答我。

“沈雨清，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我又开口道，沈雨清的身子微微动了下，脸上苍白的表情却是换成了一种安然，恢复到他在朝堂无所不能的样子。

我微笑，这下话憋在我心中八年了，今天我终於说出来了：“沈雨清，这辈子我都没有亏欠过你，是你们亏欠我。”我身子上前一步，抓著他的头发，对上他的眼，那双明亮的眼中，印著我有些残酷的脸：“沈雨清，你听好了，你可以不娶长乐，但是我也决不会让你娶长平的，如果长乐远嫁边塞，长平却生活的好好的，你知道我的手段的，你知道的。”沈雨清看著我，脸上面无表情，我放开她，退後一步，准备离开。我一点都不担心他会去给别人说这样的我，不知是别人不一定相信，而是，我相信他不会，即使是在这种时候，我仍旧相信他。

“这些年，你一直都生活在恨中吗？”沈雨清的声音轻轻的在我身後传来：“那一年，我们是不是伤你很重。”

你还敢跟我提那一年。沈雨清最後一句话打断我的神经，我想转过头狠狠的盯著他说，但，最终我只是身子顿了下，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是自己走回圣阳宫的，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京城不知谁家的狗在叫个不停，炎暮雪、离若、风潇兮都回房睡了，甚至连平时四个丫头也不见了，只有元宝站在前厅等著我，我看著他有些小心翼翼的脸笑道：“你这是什麽表情啊。”元宝悄悄拿眼瞄了我一眼笑道：“主子，离公子给主子亲手做了碗冰梅汤，主子要喝吗？”我愣了愣漫不经心的点头道：“哦，好啊，你把汤端到离苑。”

元宝应了声，我回到紫星宫换衣服，推开门，里面隐隐有肃杀之气。

“皇子。”来人从梁上落下，朝我抱拳，我看著他，看了很久，才轻笑一声：“亦非，好久不见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手在衣袖中握的紧紧的。十指陷入手心的肉里。

“皇子……”

“我不想听你解释，你今天怎麽会突然出现，这些日子你都到哪里去了？”如果你的解释不令人满意，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杀了你，杀了我心中最深最软的那部分，从此，不在是君玄尘，不再是别人的三哥，而是圣华的三皇子。

“皇子有些话想要问亦非。亦非也想让皇子知道，我没有背叛。”亦非垂头说道，我瞪著他，知道我心软是吗？“那好，你知道长乐的事情吗？”

“……知道。”亦非犹豫了片刻说道：“皇上曾和司……司洛大祭司谈过，亦非听到过。”

“那你为什麽不告诉我。”我说。

“……如果告诉皇子，皇子会为了长乐公主打乱自己计划吗，有些事，如果不知道……”

“够了……”我低声吼了一声，心像是被谁狠狠的捅了一刀，疼，真的很疼，亦非说得不错，如果因为长乐的事情阻止了我，那我会为了长乐打乱自己的计划吗？如果我不知道这些事，那等到日後我可以告诉自己我当时不知道，自己也会原谅自己的吧……

那样冷冰冰的处理这件事情，没有心。

我捂著胸口，气喘吁吁，好久之後：“亦非，你回去吧。”亦非看著我，最後身子一闪不见了踪影，看著空荡荡的大殿，我笑，原来，我真的没有心了。但为什麽胸口还会痛，为什麽……

“主子，主子……”门外传来元宝焦急的呼喊声，我整理好情绪开门。

27.秋猎（1）

“你吵什麽。夜深人静的……”我话还未完，便看到站在门边的是端著冰梅汤的离若，我哑了，元宝早就溜了。

“吵到你了？”离若笑著问道，我忙摇摇头：“没有，没有。”

“你不让我进去？”离若拿眼瞧著我似笑非笑的说。

“啊……进、进。”这个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神经兮兮的，总是重复说话。

离若到我的紫星宫，记忆中，这是第一次，我看了看四周，抬头对我笑了笑说道：“你房间里的摆设和别的地方差很多啊。”

“我一向不喜欢很奢华的东西。”我淡淡的笑了说道，离若看著我，突然想到了什麽，把手中的冰梅汤递给我说道：“尝一尝。”我没有接，而是就著他的手喝下那碗冰梅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