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天下 下——时不我待
时不我待  发于:2012年03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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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暮雪在眉目挣扎间,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我,迷惑一下,而後突然坐起身,可能是太过於猛烈,身子一软倒在了我的怀里,我抱起他,还没有开口,他便低声说道:“君玄尘,你答应过我的事情……”

“炎莫没事,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也不会食言。”我轻声说道,炎暮雪微微笑了笑,却是一脸悲哀,我用手抚摸著他光滑的发丝低声说道:“炎暮雪,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答应你这种事,你的命,你的心都是我的了,日後跟炎国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明白吗。”

炎国即使躲得过这次,又怎麽可能躲得过下次,只要父皇有心,下次,说不定会是我亲手毁了炎国。因果循环,就是这样吧。

炎暮雪没有说话,躺在我怀里的身子,在七八月间,变得冰冷。

因为炎莫的病,我的清馨院每天都有股药味,父皇赏赐给我的紫参、千年何首乌都当做药给了炎莫,这样过了十来日,这天,我又看过炎莫,走回前厅 ,看离若坐在那里,走了过去,离若在我身边吃吃的笑,说我疼炎暮雪疼的让人看著眼红,连他身边的侍童都连带著了,我拉过他白嫩的手笑嘻嘻的说道:“离若可是吃醋了,离若那天病了,我定亲自如此。”

“皇子这话说的可真好,没事没非,皇子难不成希望离若也变成这样子不成。”离若眯著眼睛说,这话就像是一个卡在我喉咙里的鱼刺,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我苦笑一阵说道:“离若、离若,奈若何。”离若听了扑哧一声笑了,不妩媚,但是灿烂如春花。我有些看呆了,握著的手不觉得紧了些,离若在我耳边低语:“离苑今夜有好酒,玄尘可愿共饮。”

我笑了笑,正准备点头,门口传来一声咳嗽之声,离若的面色微微变了变,抽出放在我手中的手,行了个礼,喊了声青王殿下。我慌忙回头,看到门口站的是玄青。身後跟著的是一脸慌张无措的门房,玄青的脸色不太好看,我有些不大好意思。

“皇子,离若先告退了。”离若在我面前抱了抱拳,青袖一甩,走了,也把今夜的美酒良宵甩掉了。

“元宝,清风,都站在一旁愣著干麽呢,没看到青王吗,奉茶。”我苦皱著脸皮说道。玄青走到我面前说道:“三哥,不必客气,听闻暮雪王子最近不舒服,这是母妃让我送来的千年雪莲花,听说养病极为有效。”我接过玄青的锦盒,让元宝拿了下去,和玄青坐在前厅,两人都不说话。

玄青有一弄没一弄的摆弄著手中的茶盏,我想喝茶又喝不下去,只好看著周围的水墨花,欣赏前人的雅作。

“三哥,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过了一会,玄青站起身说,面色无波,我干笑两声,送他离开,走到门口玄青看著我说道:“对了,三哥,昨日父皇召见我议事之时提到,这几日便要搬回宫中住,西契使者将之,这事,你可知?”

“啊?西契使者将之啊……”我惊讶万分的说道:“怎麽没听说。”

“这本就是极为隐秘之事,三哥,你准备一下吧,日後也省得麻烦。”玄青说完这句话,走了,我看著他的背影勾起一抹笑……

这夜,我没有到离苑,抱著炎暮雪睡了,炎暮雪这些日子特别的温顺,床第之间也极为的主动,却温顺主动的让我有些心疼。炎暮雪。你我究竟谁是谁的孽。

20.京城(1)

史书曰:“天熙帝三十五年八月六,帝在避暑山庄下旨,五子玄和代帝出家於万安寺,离京千里,非皇家寺院,後世怪之。称之为,皇子出家。”

史书上是这麽写的,有很多事情是怎麽样的呢,很久很久以後,人们都知道父皇命九皇子的母妃玉妃娘娘替天大治後宫风化,但没有人知道,冷宫中的青昭仪疯了,一夜之间白了头发,没有人知道,那个曾经人上人的紫昭仪,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偶尔一个蓝色的锦囊落在宫女所在的储秀宫,一个苍老的洗衣宫女拾到後,泪流满面,当夜不知为何死亡了,没有人说出去,只是拉了出去随便掩埋了。那样的事情多如牛毛,没有人会在意的。

皇宫里的事情都是这样,一朝人上人,一朝人下人。

事情发生的在轰动,没有人会记住一辈子,人长得再美丽,总有一天会凋落如黄叶,没有人能预测下一步你会是什麽样的命运,你自己所能做的,就是比别人更强,比别人更狠,比别人更能容忍。

玄和的事情就这样落下了帷幕,圣旨给了天下黎民百姓一个交代,没有人会问里面到底藏了多少血腥的。

事情是怎麽样的呢,後来很多年每每做梦梦到那天的情况我都觉得心惊。

玄青来清馨院後两天,刘希便来传旨,父皇决定,八月八日那天回宫,算算日子,我们在这给避暑山庄呆的有个把月了,天气都变了。

一切都安静的度过著,时间过的平静,炎莫的身上的伤也早就好了,对我的脸色更是不好看,一切看似依旧,但在这些浮浮沈沈的事情中,变化一点预兆都没有。

八月四日那天,我搂著炎暮雪刚睡下,那些日子,我知道离若心里不平静便没有打扰他,夜夜抱著我的炎暮雪,还没入梦,便被敲门之声吵醒,元宝焦急的呼喊之声响起:“皇子,皇上召见。”我微愣,起身,炎暮雪也醒了,我对他摇了摇头说道:“你先睡去。”炎暮雪没有说话,点了点头,我下床穿戴好,临走还吻了吻他被我养的红润的嘴角……

“知道什麽事吗?”我边走边问元宝,元宝道:“不知,刚才刘总管突然来到传的口谕,情况紧急,说要皇子赶紧过去,看样子,皇上是气著了。”

我皱眉,心中烦乱。

一路急匆匆的走进锦宫,内侍奸细的声音通报之後,我们进去,行了礼听见父皇压著声音叫我们平身,我们站了起来,目光略略的看向跪在地上的玄和、紫昭仪、玄和的母亲青昭仪,只是一眼,我便明白了,皇墙宫闱中,其实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只是大家都没有说破,父皇也是皇子长大成人,这样的事情他又怎麽会不知,这个紫昭仪我倒是有些印象的,是今年前宫中选秀女的时候选出来的,家世并不怎麽高贵,一时得宠,但时间并不长,因为人过於孤高冷傲,其实这样的人也过於相信人世。活的过於真实也过於虚无。

那天早上父皇问了一句话,“玄和,你知错吗?”冷冷的,好像天边下起的冬雨一样。

而玄和呢,好像也只说了一句话,他跪在父皇的面前,对著父皇,对著我们,对著空荡荡的南御书房说,对著已经瘫倒了的青昭仪,说“儿臣此生无悔,只是愧对父皇的养育之恩。”

“哈哈,好一个愧对朕的养育之恩。”父皇仰天长啸,目光冷若霜铺,那已是气急之举,但我想不明白为何一向懦弱的玄和会如此,也想不明白,紫昭仪为何一脸无畏,好像做错事的是我们,日後很多年,每当我想起那时的玄和,心里一半羡慕,一半心疼,那种痛和甜蜜,没有经历过永远也不会懂得。

而後,是父皇一贯的雷厉风行的手段,玄和被送回华和宫软禁了起来,在其间,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甚至连得宠甚深的玄青都不敢,不敢为自己的兄弟说些什麽,过了两天,父皇下旨昭告天下,五皇子玄和代帝出家於千里之外的万家寺。

回宫後,朝堂之上更是一片哗然,众人关心的并不是一个庶出皇子的归处,而是七皇子青王玄青会做什麽、关心的是那位贵妃会因为这件事在未来处理後宫的事物,後宫凤位缺了八年,这次谁主持,谁有可能就是未来的皇後,众官员关心的永远都是自己的利益。不是某一个人的感情,那种东西,在皇宫中不需要,陷入其中的人都明白。都可以做到。

那晚,我回到清馨院,雪苑的灯一直在亮著,我走了过去,炎暮雪抱被坐在床上,看到我的样子微微一惊,我直直的躺在床上半分睡意也没有,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不自觉的被封了口,甚至发现玄和做了此事之人,早已咬舌自尽,一点痕迹都没有,事关皇家颜面,谁能说。

整件事情看似一场风花雪月,其实想要对付的不是玄和,而是玄青,树大招风,太过於引人注目,让有些人心里觉得十分不安……

我用手覆盖在脸上,指缝中流泻的灯火照射在我眼中,我叹了口气。

“外面如此嘈杂,出了什麽事情吗。”炎暮雪突然问道,我拿下手,看著他说道:“暮雪,父皇心情这几日恐怕非常不好,你还是不要惹到他的好。”我知道炎暮雪想趁著圣华的混乱替炎国谋取点好处……

炎暮雪看著我身子抖动了一下,我叹口气说道:“暮雪,我是个什麽样的人你应该知道,不要逼我毁了你和你的炎国。”但作为人子,作为圣华的嫡皇子,作为三皇子,我岂会真的姑息他,看著他做那些小动作。

炎暮雪垂头,发丝落在我的脸上,很久以後我听到他说:“君玄尘,也许在整个圣华,你是最厉害的一个人。你脸上的温和骗了所有的人。”

“是吗,後悔惹我了?”我淡淡一笑,伸手拉他,把他拉入我的怀里,翻身抱著他,吻上他的唇。

轻纱吹拂,红烛半残,春色无边。

八月八日,父皇旨意启程回宫,而後,三天没有上朝,元宝打探到,这几日父皇都留宿在纳兰贵人那里,纳兰贵人便是孙蕙兰,我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父皇上朝的第一道圣旨便是责令玄和出京的……帝王之家,亲情淡漠如斯。

玄和出京那天,我去了玄和的华和宫,我有一种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觉,玄和虽说有些怯弱,但是人仍旧豪爽,没有一点皇子的架子,甚至可以和自己的仆人一起坐下来喝酒,宫殿内往往也是最热闹的,他并不怕别人的闲话,只因自己没有登高的心思,唯有的恐怕也是对玄青一份心,如今,门厅破败,华和宫三个字斜挎在门上,我看著微微皱起了眉,走了进去。

里面倒是挺热闹的,站的满满的都是兵部的人,有清点财产的,有搬东西赶人的,还有府中哭泣的老老少少,一时倒是热闹非凡。我笑了笑。

突然一个搬书的兵部官吏,险些撞到了我的身上,我皱了皱眉,那人已经开口,“谁啊,眼睛长哪里……”

“放肆,一群不长眼的东西,跟谁说话呢。”元宝厉声打断那人的话,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三皇子。那人看到我们,愣了许久没有出声,书掉落了一地。

我看了看前厅举步朝前去,元宝冷哼一声,周围的人看著我们,没有说话,倒是守在门口的人看到我要进去,说道,“任何人都不得进去。这是命令。”没有权利的皇子,甚至连一个小小的侍卫都可以不把你放在眼里,我在心里冷笑。

“命令?谁的命令,说来听听。”我看著那人淡淡的说。

那人说道,“禀三皇子殿下,五皇子,乃……乃是待罪之身。”

“放肆,”我冷下眼,“谁说五皇子是待罪之身,门外的华和宫乃是父皇御笔所写,父皇何时何地说过五皇子是有罪的了,听谁在这里疯言疯语的。不想要自己的脑袋了吧。”那人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浑身发抖。

“三皇子殿下息怒,下官调教无方,唐突三皇子殿下,万望包涵。”身後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回头是现在的兵部侍郎,我曾经的侍读,沈雨清。

我看著他,淡淡的说了句,“免礼吧,以後多加注意些。”便进去了,前厅中,玄和站在那里好像有些神思恍惚,也许面对现在这种破败的确不是他一时能接受的。

“三哥,你怎麽来了。”玄和看到我,有些惊惑,有些不可置信。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问,“该准备的准备好了吗。”

玄和点了点头,“今天巳时出发,一切都过去了。”

我看著他点了点头,“那就好,时刻也差不多了,我送你出京。”

玄和看著我眼神一闪一闪,霎那间光亮。

算算玄和如今也才十七岁,宫内出了大哥二哥,其余的我们相差都不过一岁,在平常人家玄和大概还是个在父母手中的宝吧。

皇子和京官都是不得擅自离京的,我出来送玄和已经是大大的违反了宫规,但,我不想让自己後悔。

京郊拜别亭,半年前,我们兄弟八人加之文武百官随父皇在此处送玄青出京,一个月前,我们迎回了胜仗而归的玄青,如今只有我一个人在此处送再也见不到的玄和。

“出了京准备做什麽。”我看著他淡淡的问。

玄和低著头苦笑了笑,“还能做什麽,吃斋念佛。打定入座。”

我微微笑了笑,“那不是你做的,别否认,你是皇子,父皇没有剥去你的名号走到哪里你都是皇子,他们管不著你,也不敢管,你喜欢诗词歌赋就继续吧,流传千古万古流芳。”

玄和看著我,没有说话,泪水却落了下来。

最後玄和拉著我,到一处偏寂的地方说,“三哥,此番我一去不返还,宫内人心似海,你多加小心。”

“是有人陷害你吗?”我皱著眉头问,玄和笑了笑,脸上一片清空,“什麽陷害不陷害,现在这样的结果正好,只是父皇恐怕再也不能原谅我了。”

看著他,我微微有些失神的问,“五弟,你可曾後悔。”

仰望著天空,可是在没有泪水流下,玄和微笑著说,“说不曾是假的,一朝掉入深渊,但如果再来一次,心依旧如此,人一生有这麽一次,也就够了。”那微笑就像是雨後的晴空,碧波青漾,但是,我不懂,我虽有炎暮雪,有苏湘,有离若,但我们之间,有几分真心,谁又能真的说的明白,这种轰轰烈烈毫不後悔的感情,我不懂,可是羡慕。

“三哥,我求你一件事情可好。”玄和望著我,我点点头。

“三哥,我这次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如果哪天你看到了她,希望你能给她个痛快,别让她受尽折磨,算我求你,三哥,你帮帮我。”玄和拿著一个蓝色的锦囊塞到我的手中,我点点头,心突然就沈了,其实按照我的性格本来是不应该冒这麽大的险的,但是那刻望著玄和的眼睛,我答应了,心下隐隐的羡慕和害怕,我怕这样的感情,但是却又羡慕不已,这样矛盾的我……

玄和走的时候,北风一阵阵的刮来,声声刺骨,我握紧手中的蓝色锦囊,看著他消失了人影的路,空荡荡的,仿佛从来没有人走过。其实按说,我应该高兴的,毕竟打击了玄青,让他不敢妄动,但不知为何,面对这空荡荡的路口,我心里忽然凉丝丝的。

“皇子,风大,小心著凉,回去吧,”小星子在我身边低声说,我恩了一声,回头,沈雨清站在我身後一丈远,目光青青濯濯和以前一样,我没有说话,离开,走出拜别亭,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下,玄风,已经从江南回来的玄风,静静的站在那里,目光深邃悠远,看到我微微一愣,咻的的化为无有。

走到他身边,我看著他,没有说话。

“三哥。”玄风扯了抹笑,如玉的脸上带著微微的笑意,我点点头,离开。

玄风,记忆中,玄风从来只叫我三哥,我们是兄弟的从前是这麽叫,不是兄弟如今他还是没有改口。而玄青没有出现,但我知道,他比我们更难过。

坐在轿子里,我握紧手,心里一阵寒冷,也许今生今世我都会这麽过下去吧。

那天下午父皇召见我,问我去送玄和了,我点头,父皇没有说话,我一直跪在地上,直到父皇身边的大祭司司洛开口,父皇才让我起身,那天临走的时候,父皇问我是不是觉得他很绝情,我低著头没有敢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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