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如烟逝 下+番外——天下谁人不识君
天下谁人不识君  发于:2012年03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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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到你时,就象是找到了失去已久的珍宝,可是我很清楚,你并不是他。”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弄错过。”

“我要的,就是你。”

虽然背对着无法看到杨晋之脸上的神情,但听得出他声音里的坚定以及毫不犹豫,狄霖不禁微微一震,却还是继

续沉默着。

杨晋之凝视着那挺直的沉默背影,忍不住一阵难言的苦涩悄然涌上了心头。

他不是没有想过,如果他与狄霖之间没有那一夜的话,他们会怎样?

或许会成为朋友,也或许如同两条平行的线,从此后再无交集。

而这些都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正是因为从一开始就清楚这一点,那个时候他才会以那样一种激烈的方式,不顾狄霖的意愿,强行地将自己介入

到了狄霖的生命中去。

无论爱也好,恨也罢,他已决定了,要与狄霖纠缠一生!

只是,想要以一生的时间与狄霖纠缠不休的杨晋之,此刻又怎会想到,一切竟会那样快的,又是以那样的一种方

式画下了句号。

三、问情为何物

这已是“听雨小筑”被焚毁之后的第三天。

与追踪而至的羽林卫一番剧斗,双方互有折损之后,杨晋之一行人撤出了“听雨小筑”,辗转来至另外一处隐秘

之所。而从前一天的傍晚时分起,杨晋之就一言不发地将自己关在了房中,闭门不出。

“怎么,还是什么也不吃?”令狐无天看了看岑无忧手中原封不动端回来的食盒,重重地叹了口气。

“连房门都没让我进去。”岑无忧摇了摇头,目光也不知是有意还是不经意地,转向了一旁的无意,他那双湛蓝

如海的眼眸之中悒色如雾。

然而无意却不知在出神地想些什么,恍若未觉。他那还未脱去少年稚气的脸容似乎带着几分倦意与憔悴,似乎这

几天都没有睡好,连眼下都现出了淡淡的黑眼圈。

“不就为了一个狄霖,犯得着吗?”

令狐无天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这样大逆犯上的话也只有一向线条够粗的他才敢肆无忌惮地说出口。

“无天。”冷无痕投过去淡淡的一瞥。

令狐无天不耐地翻了翻眼睛,但也总算是老实地噤了声,不再多说。

无意却是低下了头,所以没有人看见,他那双原本灵动慧黠的茶褐色明眸,此刻竟象是忽然间又暗淡了几分。

“无意在外面吗?”忽然从房中传出来的,是杨晋之那极为动听的声音,有如琴音悠韵,泉水轻漾,“进来,我

有话问你。”

其余三人闻言都一齐看向了无意,而注目之下却又不禁惊觉于他的脸色之差,岑无忧眼眸深处的忧色似乎更浓,

想要开口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是,主人。”无意却是毫无所觉似的,低低应了一声,就上前去推门而入。

门轻轻地推开,又轻轻地阖上。

接着传来的是无意恭谨的声音,“主人。”

过了许久,杨晋之方才缓缓地转过身来,首先跃入眼帘的是那一身明艳似火的飘逸红衣,这本是他一向最为欣赏

、也是与无意的气质最为般配的红衣,此刻望在眼中,却是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似乎要将他的眼睛灼伤,令他渐

已平复下去的心情不觉又有了被扰乱的迹象。

许久,杨晋之方才开口。

“无意,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借机放走了狄霖?”杨晋之问得极低极慢,因为如果不这样做,他就不知道能不能

保持住自己语声的平静。

他无法忘记,那个时候,当他赶至“听雨小筑”,看到的却是那冲天的大火,当他听到回报说怎么也找不到狄霖

时,他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是自己害死了狄霖,如若不是自己,如若不是那七天一次的化功散,以狄霖的武功

又怎会被困失陷于大火之中?

一时之间,那种巨大的悔恨自责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下去,尽管理智告诉他没有人能够在这样的一场大火之

后幸免于难,却还是抱着万一的心态一直等到大火燃尽,然后细细翻检了火场之中的每一寸废墟残垣。

唯一找到的是狄霖的佩剑,那皮质的剑鞘早已在大火中焚毁,而精钢的剑身也已被烧得发黑变形,当他一把抓起

并紧紧握住那把还带着余烬热度的长剑之时,从掌心传来的隐隐灼痛,仿佛是在无情地提醒着他,他已失去了心

中所爱,甚至在他还没有真正得到的时候,就已永远失去了自己所爱的人。

那种失去的痛,就如同心上被生生地剜去了一块似的,空洞但却是彻骨地痛着。

只是,当最初的、那蒙蔽心智的、令他什么也无法去想的痛楚慢慢地沉淀了下来,当他可以开始思考的时候,之

前没有注意到的一些细节还有疑问就慢慢地浮上了心头。

所以他立即找来无意质问,只是这一刻,他甚至不敢让自己抱着太大的希望,他害怕希望过后的再度失望会更加

地痛苦难忍。

这一刻,他甚至宁愿真的是无意欺骗背叛了自己,也不愿听到无意说出否定的答案。

“无意不敢欺瞒主人,”无意的脸已白得象纸,原本就是略带着沙哑的嗓音,此刻显得更加的低沉暗哑,回答得

异常艰难,“是,这件事的确是无意所为,请主人责罚。”

确定了狄霖并没有死的狂喜立刻充盈并涨满了整个胸臆之间,那种心中的珍宝失而又复得的心情,这种巨大的落

差,竟教杨晋之一时之间几乎无法自持。

但紧接着,一股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被欺骗被愚弄的愤懑又如怒潮一般的汹涌而起。

近日来狄霖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和缓了一些,尽管依然是冷淡的,但已是让自己欢欣不已。只可笑自己竟然还以为

是自己的真心和诚意多少打动了狄霖,如今看起来,这不过是麻痹自己的手段而已,但自己却象个傻子似的被蒙

在鼓里,心里还在欣然憧憬着金石为开的那一天。

想到自己站在火场之中茫然四顾时的那种心丧如死,那种仓皇失措,在废墟之中四处搜索而又一无所得的那种几

欲发狂的心境,这些在现在看来,不过一个天大的笑话。

又想到狄霖这一去,再见又不知是何时,再见时又不知会是何等情形,也或许永生再无相见之日。想到这里,杨

晋之的一颗心中亦不知是恼是怒,是痛是恨,竟辨不出是何等样的滋味。

再看看跪在面前的无意,从他还是个小小孩童时起就跟随在了自己身边,到现在已是将近十年。一想到从未违抗

过自己一星半点的无意,此番竟然也会帮着狄霖,做出此等违背自己意愿、欺骗背叛的事情,那股无法压抑的怒

火就渐渐地蔓延而起。

其余三人一直神情紧张地站在门外,屏息倾听着房中的动静。

他们并不敢靠得太近,而房中的声音又是极低,模模糊糊地听得并不真切。

“……是不是你……放走了狄霖?”这是杨晋之的声音,极低极缓,这语声似乎平淡得不带有任何的意味,却又

象是包含得太多,所以让人根本无法辨清。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天瞪大了眼,无痕皱起了眉,无忧轻叹了一声,然后又都满脸紧张地竖起了耳朵去

听无意会怎么回答。

当听到无意用暗哑的声音说了声是的,三个人忍不住又相互看了一眼,眼神中已满是掩饰不住的忧虑之色。

不知道主人是否会动怒,也不知道主人会如何责罚无意,三个人都提着一颗心凝神听着。

但是房中却是突然静了下来,过了许久,里面都没有再传出任何的声音。然而这种死气沉沉一般的静寂,纵然是

隔着厚重的房门,纵然是远远地站在外面,他们也能够感到那种浸体而来的森寒和窒息。

三个人悬在半空中的心又都忽地沉了下去,忽上忽下,没个着落。

“我只恨我自己,那时候为什么不杀了他?”

这句话是无意赌气地、任性地几乎象是用喊出来的。这声音已不象是无意的声音,尖利得有些刺耳,尾音仿佛在

不住地颤抖着,听在外面三人的耳中都是一震,心中已是连呼不好。

“该死,你,你怎么敢!”

这仿佛已被怒火扭曲,一字一字地从紧咬着的牙关中吐出来的,明明是杨晋之的声音,但却又不象。因为在他们

的印象之中,无论心中有多么恼怒,杨晋之的声音也总是温润若水、满含笑意。

“怦”地一声钝响传来,这仿佛是掌锋及肉的声音,紧接着是重物飞起重重撞墙的巨响,“哗啦啦”似乎有什么

东西塌了下来,其间夹杂着一声极为隐忍的痛苦呻吟,之后却又归于一片寂静无声。

“主人!”早已按捺不住的无天叫了一声,猛地撞开门,冲了进去。

无忧与无痕对望了一眼,也紧跟着冲进了房中。

里面一片零乱,案桌上的摆设散落了一地,而杨晋之站在那里,面罩严霜,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

三人不敢造次,连忙跪下,偷偷从眼角的余光里看过去,无意蜷曲着身子躺在一边,一身鲜艳的红衣却愈发衬出

脸色的惨白无色,唇角边有一线带着泡沫的鲜血汩汩地流下,神情已是萎顿至极,却偏偏还死劲咬着唇,大睁着

一双茶褐色的眼睛,既不呼痛也不昏去。

岑无忧医术何等精湛,只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主人刚才必是怒极,那一掌盛怒之下全力施为,而无意又是甘心受

罚根本就不闪不避,这样的全力一掌正击在胸口之上,想必是击断了几根肋骨,而断了的肋骨又必是刺入了肺叶

之中。

他当然知道无意的伤势极是凶险,性命已是危在旦夕之间,但此刻又怎敢贸然上前去救治?只能同着无天、无痕

一起苦苦哀求着,“求主人息怒,无意他并不是有心的,请主人就看在他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饶了他吧。”

杨晋之那一双光芒流转的凤目,缓缓地自奄奄一息的无意,还有跪在那里不住哀求的三个人身上依次看过去。

这四人虽然从小到大都坚持要称他为主人,但在他心中却从未将他们看做外人。尤其是无意,可以说从小就在他

身边长大,就象是自己的幼弟一般,一向是少了几分管教,多了几分宠溺。无意如今这样一种任性妄为的性子,

多多少少怕也是自己纵容出来的。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一时间倒是生出了几分意兴阑珊的意味。

“罢了,你们且都起来吧,不必再求了。”杨晋之摆了摆手,淡淡地道,他的声音里已没有了平常所带有的温润

笑意,冷淡而疏远,“无意想是也大了,有了自己的主张,既是这样,我也就不留他了。”

“不,不要,主人。”受了如此的重伤,却还满脸倔强、一直强忍着不发出一丝呻吟的无意,一听此言,顿时发

出一声悲鸣般的呜咽,手足用力,强撑着身体向着杨晋之爬了过去。

这一番用力挣扎下来,他的脸更是煞白得吓人,豆大的冷汗潸潸而落,唇边亦是涌出了更多的血沫。

其他三人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却又是无能为力。

“只求主人责罚无意,随便怎么罚都不要紧,但是……请不要赶无意走……”无意仿佛抓着救命稻草一般,用力

地紧抓着杨晋之衣摆的一角,仰起脸,那茶褐色眼眸之中满含着盈盈泪光,看上去仿佛琥珀一般,带着哀痛的祈

求之意。胸口剧烈的疼痛让他每说一个字都艰难得似乎要耗尽全力,痛得浑身直打颤儿。

“主人,这件事我也有份,请主人一并责罚。”不顾旁边两人投来的惊讶目光,岑无忧突然膝行上前,“无意告

诉我的时候,我不仅没有阻止他,反而……”

“不是这样的……不关无忧的事,这全是我一个人的错……”还未等他说完,就被无意急急地打断。

“是我,是我将化功散的解药交给无意的。”岑无忧还要再说下去,却被“扑簌簌”一阵羽翅扇动的声音给打断

了。

杨晋之闻声看去,无痕忙起身推窗,一只羽毛漆黑如墨、眼神锐利如刃的黑色羽鸽就轻轻落在了他的掌中。

这种黑色羽鸽是他们风雨楼中专门训练用来联络传讯的信鸽,不仅比一般信鸽飞得快捷,而且在暗夜之中飞行时

也不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从信鸽的腿上取下一枚拇指大小的金丸,放飞了信鸽之后,无痕将金丸双手承上。

轻轻将金丸捏碎,展开其中那张薄如蝉翼的丝绢,很快一扫,再又细细地读了一遍,杨晋之缓缓地将薄绢握于掌

中,神情虽然未有变化,但却久久沉吟不语。

“无天、无痕你们俩人留下。”杨晋之松开了手掌,薄绢已悄然化做了碎屑纷纷落下,“至于无忧和无意,今日

这事且先记在这里,日后严惩不贷。”

“多谢主人恩典。”无忧听这言辞虽冷,但语气之间似是已有松动,不禁大喜过望。

而无意闻言则是心神一松,终于痛极昏厥了过去,只是两手还紧紧地抓着杨晋之的一角衣摆不放。

无忧忙上前轻轻将他的手分开,抱起他退了出去。

******

岑无忧走到桌边,提笔写了一张药方,交给身边的小药童,又细细地叮嘱了一番之后,方才打发药童去了,自己

则是缓缓地走回到了床边,坐了下来。

无意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但却并不平静,即便是麻醉的药物还未散去,神智还处于昏沉之中,刚包扎好的伤处

那剧烈难忍的痛楚仍然让他拧紧了双眉。

他的伤势与岑无忧所料想的相差无几,胸前的肋骨被击断了三根,断骨已将肺叶完全刺穿,伤势极重,就算是及

时医好了,今后怕也要留下个畏寒气虚的后遗之症。

刚才的一番接骨、固定、包扎,尽管已用了麻醉剂,尽管无忧的动作已是非常的稳定娴熟,但在整个医治的过程

之中无意还是痛得晕厥过去好几次,汗透重衣。

岑无忧拉起无意的手把了把脉,应该是之前喂他服下的固本培元的玉蟾雪参丹起了功效,这会儿呼吸脉搏已是渐

渐地平稳了下来,气色比起最初已是有了明显的好转。

将无意的手再轻轻地放回被中盖好,又拿起一方软巾帮他拭着额间沁出的细汗,他却是忽然发觉,想是前段时日

受伤初愈,再加上心事郁结,这个一向飞扬明媚的少年竟是瘦了一圈,原本就生得单薄,此刻更有种形销骨立的

味道,一张脸瘦得尖出了下巴,从前玉雪柔润的脸颊现在变得黯然无光,苍白中透着一股淡淡的青气。

无忧看着,不禁又是有几分怜惜,又是有几分气恼不已。

他们四个人都是孤儿,各有一番多舛的遭遇,如果不是主人,早就尸骨无存了。四人之中无意最小,刚来风雨楼

的时候才不过五、六岁,是主人在饥荒过后的一片饿殍之中将他捡回来的。他们三个因为年纪稍长,所以对这个

有时候乖巧到令人生怜,有时候却又精灵古怪到让人头痛的小师弟,一向都是又爱又怜、呵护有加的。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却发现,当年那苍白瘦弱的孩子慢慢长成了精灵般慧黠的翩翩美少年,而这个少年

对他们的主人竟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因为少年那琥珀般的明亮眼眸总是追寻着主人的一举一动,一颗心又为着

主人的一举一动而或喜或悲。

起初他以为这只不过是无意在成长过程之中的一时迷恋罢了。的确,象主人那样的人,凡是在他身边的人,谁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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