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同仁，打断大家的用餐时间，用掌声欢迎我们的新任总经理李希儒先生。”

员工们放下餐具，嘴里还在嚼着食物的也起立致以掌声。

李希儒被百十人观望并没有什么尴尬，不过看着嘴里鼓鼓的一些员工觉得有些无奈。

“临时提前了行程，突然上班给各位添麻烦了。”

李希儒微微鞠躬致意，员工们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趴下呢？

“日后共同努力，还请各位同仁监督。”

居奇带领着员工鼓掌，李希儒总算从圆圆的舞台走了下来。

“这是为您单独设立的餐厅，西餐厨师预约下周上班，已经通知他改变时间，明天您就可以正常用餐了。”

“谢谢您，”李希儒不得不被小小的感动，他虽然在香港出生但是三岁就开始了国外生活。中餐其实可以接受，但是筷子用起来会头疼。

“您的居所并不在商场设立下的酒店，擅自就改变了您的住也是有原因的……”

“就是您所说的一些琐碎却是原则性的问题吗？”

“对。”居奇打开独立餐厅的一扇门，里面原来藏有电梯。这应该不是临时设计出来的。

看出了李希儒的疑惑，居奇按下了地下二层的按键：“这里是招待餐厅，用以商务会餐。电梯直通办公区域的两个楼层以及商场、酒店的主通道。这座电梯改为您的专用电梯，商务会餐的餐厅在酒店中另立。”

说话间已经到了地下二层，这里应该是停车场，但是只有一辆车停在李希儒的面前。

“坐了隔离，这是为您准备的车，安装了卫星定位系统……”

“我们可以不用敬语相称吗？”

李希儒露出了适合他样貌与体魄的神色——冷酷。

“当然。”

居奇掏出车钥匙，没有开锁。

“你掌握的，关于我的资料已经不限于简介了吧？”

“啊，董事长有特别交代过。”

李希儒非常冷静，他已经想到老父亲是怎样操着广东口音对居奇“特别交代”的了——一个不会用筷子的路痴。

“最重要的也交代了吗？”

“是，交代过了。”

“你不觉得尴尬？”

居奇恩下了开锁键，轿车闷响了两声，亮起来的车灯闪烁着停车场，映照着他的一双明眸。

“尊重个体，也是鲸·艳的企业文化。”

居奇将车钥匙交给李希儒：“是这一车型的最高档配置，低调、安全。你来开车，我指路。”

李希儒知道为什么居奇不像父亲所说的那样是个爱微笑的男人，因为居奇一直是微笑的表情。虽然嘴角没有勾起。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男人有着强大的亲和力，就连不爱亲近人的自己都被自然的带入了他的个体范围之内。李希儒感叹着，果然白纸黑字上那些内容很生硬，面对面接触了居奇这个人才会理解集团公司为什么要花大价钱留住这个男人。

在居奇的指挥下，白色轿车左转右转停在了一家不起眼的西餐厅前。

“感觉很好。”

李希儒渐渐放下了提防的心理，因为这间西餐厅很专业。

“这是我知道的较为不错的西餐厅了，老板和厨师都是意大利人。我没去过国外，但据说菜肴都很正宗。”

居奇将菜单递给李希儒：“你来点菜，”居奇示意了一下服务生，很默契的明白了些什么：“现在，我来说，你边吃边听。有些难理解，不需要快速消化，但是要记住。”

居奇慢慢喝着清水：“这个城市是一个典型的北方城市，粗犷、豪爽有它自己的价值观。与你生活过的西方世界不同，比如‘人情’这两个字我想你不会理解，还有就是长幼尊卑。在公司中，您是职位最高的董事长，但是按照年龄，你是晚辈。”

“‘人情’，类似于郭经理与我父亲的关系。”

“不对。”

居奇点了点了水杯，服务生立刻端来清水就位。他是这里的常客，李希儒当然可以肯定。

“郭经理与董事长是‘交情’，而我说的是‘人情’。这座城市的人很注重‘人情’，因为都很愿意利用职务、身份、能力之便结交、办事、通融，都不采用正当的渠道。并认为这种方式很正当，有义气体现了个人的能力、人脉的宽广甚至是个人魅力。”

“总结起来，这个城市从经济上和思念关上都很落后。”

李希儒切着牛排，很善于总结。

“事实是如此，但是这是我出生、成长的地方，是鲸·艳百分之九十员工的故乡。所以，原则一不能诋毁这里固有的价值观，只能接受。所以，您不能住在公司的酒店中，如此一来，就等于住在了公司里，职员们会有压力感，总经理失去了神秘感和高贵的身份。”

李希儒放在嘴边的小块牛排芳香四溢，但是放不进嘴里了。

“这个原则就能说明取得成就的优秀数字不需要预算的鼎力支持。”

居奇面前摆放了一盘简单的意大利面，上面只撒上调味料和一颗香草。

“一期投资费用，三分之一用于行贿。”

李希儒干脆放下了叉子，如此赤裸的阐述还怎么用餐。

“二期投入中，购物中心的10%股份赠送给个人，带来的利益是节约0.0003%的营业税。自此带来的便利就是酒店扩展的用地、注册甚至成立，以及以公司名义参与的社会福利事业”

居奇停顿了，因为在吃面。吃的很慢，绅士风度应该不是故意装出来的，他有着很好的家教与个人修养。

“但是，你对公司内部的管理并没有按照这样的‘原则’。”

“因为我在慢慢改变我的家乡。”居奇吃了一点就把餐盘推到一边了，似乎是吃完了：“讲道理都懂，落后与发达不需要受过多么高等的教育也能比较出来。但，改变一个小型社会的思维与行事传统并不简单。只能一点一点用行动慢慢改变。用我们的企业文化去改变。还有原则二。”

居奇忽然停下来看着李希儒的餐盘：“你快吃吧，不用着急，自然你就了解了。”

李希儒哪里还吃得下，但是真的很饿。因为居奇看似温和的气质却给人紧张感。因为他过于优秀了吧，还是存在于与他的距离感？

“填饱肚子最重要，在这座城市经营好一个购物中心还需要强健的体格。”

居奇又把餐盘端过来，吃了起来。

二人吃饱了之后，居奇指挥车子开到了李希儒的住处。

冷清的高级公寓，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距离商场不算远也不近。

“这里以前是很高级的酒店式公寓，因为价格高昂开盘之后销售比较冷清，购买者也多为投资者。最近郊区住宅开发旺盛，很多投资的住户都搬走，非常安静。”

居奇打开公寓的大门，李希儒虽然不喜欢这间公寓，因为较好的地理位置也只好接受了。

“我就住在那个小区，这是我家里的电话。我住的小区房子盖得结实，信号不太好，手机联络不到就打座机。”

居奇将家里的座机号码写在了书桌上的便利条。

李希儒看着落地阳台对面树荫中隐藏的小区，类似于一排一排的别墅独栋，不过房舍太过老旧了，虽然绿树掩映却凸显古老沧桑。

李希儒简略的观察了一下这间公寓，既然居奇知道便利条放置的位置，应该就是他亲自布置的了。事必躬亲，他还真是精力旺盛的男人。

李希儒转过身来，正看见居奇撩了撩额前的刘海，细腻的眉宇间清清朗朗着一份飘逸。

“感觉，不知不觉间就和你成为了朋友。”

“‘了’在汉语中是一个表示过去时态的字，”居奇同样看着阳台外面的那篇树林：“其实汉语没有语法可循，都是套用的英语语法。汉语只有语感，所以，”居奇看向李希儒：“谢谢你，这么快就当我是朋友。”

“我对朋友的定义并不是很宽泛，刚才是我用字错误。我想和你成为朋友。”

李希儒再一次伸出了手，这是朋友的结交。

居奇露齿而笑：“握手在这里可不是做朋友的意思，有时间带你去打球，成为朋友要自然点，又不是拜把子需要仪式。‘拜把子’，听得懂吗？”

李希儒很无奈的又露出冷酷的表情：“我虽然在英语国家生活、接受教育，但我不是ABC。通读祖国古典名着、研讨近现代文学、熟悉中文通俗读物也是我的必修课和最大的兴趣爱好。老铁！”

居奇低头笑着，明眸弯成了一道缝。这样对话下去，就成了黑社会性质了。

“你需要掌握的东西在购物中心的办公室，这些‘原则’的事情你牢牢记住就可以刻。你要带给鲸·艳的是更为先进的管理与理念。”

李希儒意识到，居奇在转移话题。这一段距离是存在的，在他与居奇之间。或者在所有人与居奇之间。

第三章

九点钟，门铃被摁响，分秒不差。李希儒的领带还没有扎好，心想这里的时钟都是居奇调的，按照他自己的时间。

门打开了，满面笑容均匀着呼吸，深紫色的运动服令居奇看起来不过是高中生的样子。

“走吧！”

居奇掏出一把钥匙思量了一会：“还是在我这留一把钥匙，以备万一。”见李希儒没有反对的意思揣在了兜里。

昨晚还是在居奇的指挥下找到了家，所以今早居奇又来护送路痴新任总经理。心有不甘，但李希儒认命了并安慰自己这是一种不能治愈的疾病。

总经理秘书职位的面试开始，还在李希儒诧异于居奇不知在何处换好了一身西服正装的时候已经面试了三个人。当第四位面试者从外面把门关上后，李希儒冷酷的表情加之霸气四溢，面试厅中的空气凝重。转而大笑起来翘着二郎腿对居奇说：“要求是女性我完全接受，但也不至于要求双S身材、爆乳、翘臀这些苛责的标准吧？家父不会嘱咐你把我的性取向用性感的女秘书改正过来吧？”

居奇露出歉意的笑容，冲着故作镇静实则思绪翻江倒海的胡姐做出了保密的动作。李希儒笑着学起居奇的动作，将右手的食指放在嘴边：“我是同性恋的事实要保密。”

胡姐看着二人，做出了誓死不说的坚毅表情。

“老大，这是个大问题。”

胡姐将问题严重化了。

“所以，要保密。不然男职员会有压力，女职员的情绪也会不稳定。”

“女职员的情绪？”

胡姐不甚理解。

“少女的心，深不可测。”居奇一副对女人很了解的样子：“既对社会精英抱有憧憬，又希望充满在这些精英身上发生些波澜起伏的事情。总之，影响到自身的心理健康和工作就不好了。”

胡姐连连点头，已经发觉有部分女职员将注意力从居奇的身上转到富二代新总经理的身上了。

“秘书的选择标准又如何界定呢？”

“必须是女性，年纪大一些会不会好一点？要有专业精神……”居奇念叨着：“就按胡姐的标准。”

“呃！”

“总经理对你昨天做的文案非常欣赏，想必像胡姐这样的人才会得到他的信任。”

“哼，我这样的优秀人才可是难找！”

“呵呵，那就慢慢挑选，胡姐说了算。”

“怎么也要一周，如果运气好的话。你不累啊，还给他做助理。”

“不会。”

“没有困扰吗？他是个……”

“嘘……”居奇扬起笑脸：“不会。”

居奇准备公司的年底总结一次会议去了，胡姐叹了口气：你当然不会有困扰。双性恋也好、同性恋也好、全能的男女通吃也罢都抵不过我的上司男女皆据，一心向佛！

年底总结一次会议准时在下午一点开始，谁也不会想到往往要在深夜才能结束的会议在李希儒的参与下感觉四点就会结束。

“总经理，您有些独断专行。”

文海部长摆着一张臭脸，虽然感觉上更加高贵但是刻薄的性格也完全显露出来了。

“文部长，”李希儒非常沉得住气：“您与王部长继续争论下去只会拖延时间。一个需要预算的多多支持，一个竭力缩减开支。这个矛盾需要一个决断来统一。总经理的职责之一就是做出决断。”

王部长不说话了，沉稳的中年男人很是高兴，终于有人敢整治一下这个老刁妇了！

“两位做的文案重点突出、议题明确，开支应该缩减，计划开始之后超支是肯定的。两个部门要充分合作、相互体谅。”李希儒拍板，责任当然全部由他承担：“韩部长，销售部的年底总结，请您开始。”

韩部长拿着厚厚的文案，开始中层领导们的梦魔。

居奇在认真地听，面前的文案再一次被远远的推开。李希儒不得不多留意父亲让他学习的对象。

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蹑手蹑脚的小职员走到居奇身边，小心翼翼的将一个物件交给了他。居奇看着小芳有些紧张的神情，翕动着嘴巴做出“谢谢”的口型。小芳本就紧张得发红的脸蛋转为轻度烫伤。

——居部长好温柔，能在这里工作真是太幸福了！

匆匆的走出会议室，心脏还在小小的兴奋中剧烈跳动。心跳剧烈的还有李希儒，看清了职员交给居奇的物件，是个眼镜盒。无论会议室有多阴暗、无论韩部长口水漫天飞的骚扰，怎么会认错眼镜盒的存在。

目不转睛的看着居奇打开有些紧的眼镜盒，娴熟的带上了一副无框长方形的眼镜，面前的文案终于拿在手中看了起来。

李希儒翘起了二郎腿，目光没有转移，再一次确认了：戴眼镜的男人果然是我的TEA。

居奇注意到投向自己的目光，对视着总经理的目不转睛和略有所思。居奇冲李希儒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居奇以为自己了解总经理的心意，打断了韩部长的话：“韩部长，第二季度的销售记录请着重一些。”

“好的！”

韩部长做文案细致入微、涉及到的地方方方面面、涉猎内容包罗万象。包括在商场超市售出的饮料，在饮用之后成为丢在商场了色桶中的瓶子，作为废品回收时创造的第二次价值也是会精确的统计出来。居奇说这是内务的事情，但是韩部长说了：这同样是销售部创造的二次价值！听他做报告是一种煎熬，却是一份详细的优秀统计资料，每一年都会装裱成册。因为你想要找任何资料，都能在韩部长的年底总结文案中找到！这是鲸·艳的财富！

居奇开始连续的打断，一目十行的他挑出了文案中的重点数字引导韩部长的讲解。居奇误以为总经理受不了这种连篇累牍的煎熬了。

在居奇部长的索引之下，韩部长的发言在愉快的掌声中结束。

居奇向上推了推眼睛，露出胜利的表情看向总经理。但是总经理严肃的表情中没有体现出对自己的感恩。

会议在五点结束，文海部长也不得不佩服新总经理做事还是很有魄力与章法的。

“韩部长，文案。”

居奇所要韩部长的文案，准备装裱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