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墙角胆瓶里插的十多根鸡毛掸子,再看看书桌上整整一打戒尺,王锐含泪忍了。
周末白鸿昌过来,心疼了,凑上去亲了又亲摸了又摸。
王锐幽幽地叹口气,撇下老表叔去陪师娘下棋。
白师娘笑眯眯看着自家儿媳,满意的不得了。这孩子脾气可真好,人又细致,她那不着调的儿子算是捡到宝了。
白鸿昌跟过去蹲旁边看老妈和锐锐下棋,伸一只手在石桌下面偷偷揪王锐腿毛,心里暗恨不已。锐锐长得多好看啊,穿啥都那
么精神,可是能不能不要学老爷子学得那么彻底啊!那跨栏背心,大裤衩子,地摊上五块钱一件买的,那泡沫拖鞋,十块钱三
双!太毁形象了啊!也太配不上他身份了!看看,看看,全身上下加起来也才十几块,还没最里面那件内裤贵呢!
最里面那件……
黑色的……
来之前他亲手给收拾的……
白鸿昌险些喷了鼻血,一激动,手上就用上了几分力气。
王锐疼的一哆嗦,低头看到老表叔手上三根汗毛,脚抬了抬,又放下了,总不能当着人家老娘的面家暴吧!
白鸿昌知道自己下手狠了,心疼地在王锐腿上摸了又摸。锐锐本来就嫌他自己腿毛不够多不爷们,还被他拔了三根,这下更没
他好果子吃了。
很快,石桌的另一边就摆满了盘子。切成薄片的冰镇西瓜,洗得干干净净的葡萄,削皮切块插上银叉子的哈密瓜……
白师娘扫了一眼,支使儿子:“要杏仁奶茶。”
白鸿昌再次打个哆嗦,赶紧滚回了厨房。光顾着讨好锐锐,居然忘了爱吃醋小心眼的亲娘!
下完棋,王锐把桌上没吃完的水果放进两个盘子,一手端一个出门去找先生钓鱼。王锐家旁边就是村里的鱼塘,本来是承包出
去的,去年承包期满村里收回后填平了一半做了宅基地,剩下的不过四亩左右,没人包就扔在那里了。先生喜欢钓鱼,开春的
时候王锐干脆就把鱼塘包了,放了水,撒了鱼苗,修了栏杆,种了荷花,偶尔也撒点鱼食,只当给先生做个乐子。
不得不说,先生的田园日子过得实在不错。时不时也会邀上三五好友聚聚,反正离得不远,有吃有喝有玩有住,来去还有车接
送。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调素琴,阅金经。这也正是先生近些日子的生活写照。总之,王锐是羡慕得很,也紧张得很。
那些老先生都不是吃素的,见了老友的小弟子也会指点几句考校一二。王锐才学多久啊,倒是答不上来的时候居多,碰上那严
肃的,就只能灰头土脸挨削了,挨完别人的削还得挨自家先生的抽。
王锐蹲先生旁边吃水果,吃完了,先生也收了竿。王锐赶紧帮人拎了桶回家,乖顺得很。
白鸿昌看看那穿戴一模一样的一老一少,默默扭头,太没品位了都!
晚饭煲了鱼汤,表叔喝了一碗又一碗,吃饱喝足才想起一件事来:“王锐,昨天有个叫夏明远的来家里找你,我说你在乡下,
他说后天带几个朋友一起过来玩。”
王锐点点头,先生和师娘都是爱热闹的,又喜欢小孩子,倒不怕吵到。二楼也空着几个房间,也住的开,又有厨子在,来就来
吧,反正累不到他自己。
“那得好好招待着,难得小锐一般大的朋友来家里,明天让小武去买些好菜备着。”老太太很高兴。小锐就是太安静了,就喜
欢在家里呆着,平素也懒得出去玩,十几岁小伙子,合该多跟同龄人玩玩才是。
王锐期盼地看向师娘:“那两只小鹿长得太肥了,跑得还没我快,就连走路都一扭一扭的,想吃烤全鹿!”
白老头笑骂:“就知道吃,我说你怎么天天围着那两只鹿打转呢!那可是你师娘的心头好,不许你打主意!”
王锐失望了,转头跟表叔商量:“园子里好些花儿我都不喜欢,你说我把东北角那一亩大的花园给铲了种上牧草养上几只鹿行
不?那样我们随时就都有新鲜鹿肉吃了。”
“……”白鸿昌无力了。
老太太却高兴了:“那以后回去了我就住园子里!”
王锐也无力了。想吃点纯绿色无污染鹿肉怎么就那么难呢!他能面不改色从牧场里抱羊羔出来,总不能明目张胆抱一只鹿出来
宰吧!太打眼了啊,鹿可不像羊那样随处可见啊!
夏明远到的时候王锐愣了愣。
唐尧。
王锐微微晃神,笑了起来。果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唐尧也在打量王锐。跨栏背心,大裤衩子,泡沫拖鞋,一看就是地摊货。腕上的表,却是十多万一块。还有脖子上的翡翠挂坠
,价钱估不出来。不过,却很和谐。这人,有意思。
夏明远从车上搬了两个纸箱下来,幽幽地看着王锐:“来你家做客还得自备食材,你不好客!”
王锐嘿嘿一笑:“家里地方太小,好些东西买不到,待会儿你多吃点儿就是,鸡腿都给你吃!”
夏明远脸一扭。要是秦小桑在这儿,一只鸡长四只腿也轮不到他吃!
“王锐哥,我哥念叨你好几天了,有空来我家玩呀!”夏清远跑过来拉王锐。
“好啊!”王锐在夏清远脑袋上摸摸,笑了。老夏家也有意思的很,当年夏明远离家出走跑到他家赖了几天,暑假刚开始的时
候夏清远离家出走又被他捡到养了几天。这小哥俩叛逆起来那性子简直一模一样,没治了。
夏清远跟王锐后头说好话:“王锐哥,你家小鹿真可爱!”
王锐挑眉:“喜欢?”
夏清远沮丧了:“喜欢,可惜没地方养。”
王锐想了想,在园子里养鹿还不知道能不能行,就说道:“养狗吧,前些日子我那里生了一窝小藏獒,纯种铁包金,你要喜欢
的话等满月了就抱一只。”
夏清远眼睛亮晶晶看着王锐,拍了一通小马屁就去跟自家堂哥显摆:“王锐哥送我一只藏獒!”
夏明远嫉妒地瞅着王锐。
王锐装没看见。
夏明远悲愤了。这厮,果真一如既往的可恶!
饭前,王锐带夏明远几人过去小楼那边见先生和师娘,然后,呆了呆。先生和师娘居然给他们四个都准备了见面礼,每人一个
平安扣。王锐心里酸酸的,在他招待朋友的时候,先生和师娘担起的,是父母的责任。
午餐很丰盛。菜单是师娘安排的,也是她下厨和厨子一起做的。王锐抱了抱师娘,又抱了抱先生,还趁先生不注意在师娘脸上
亲了一下。老太太笑得脸上皱纹都带了花儿,老头子气得吹胡子瞪眼。
饭后,先生和师娘要歇午觉,唐尧笑说:“来的时候我看伯父在钓鱼,不如我们也去啊,省得吵了老人家休息。”
王锐欣然点头,带人去拿鱼竿,心里却微微叹了一声。唐尧,仍是细致入微一如前世。
每人一副钓竿,各自挑地方,很快便分散开来。
王锐找了个阴凉的地方放下小马扎,固定好鱼竿后开始啃西瓜。正啃的满手西瓜汁,旁边多了一个人影。
“你好,我是唐尧,唐朝的唐,尧舜禹的尧,交个朋友,可以吗?”唐尧微笑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细细碎碎撒在他身上。
一模一样的开场白,一模一样的微笑,王锐恍惚了一会儿,仿佛回到十多年前,第一次见到那个把篮球砸到他头上的学长。
王锐也微笑起来,伸出满是西瓜汁的手:“你好,我是王锐,王锐的王,王锐的锐。初次见面,唐尧。”
两手相握,王锐努力忽视着脑子里那个造反的声音:“王锐你个不要脸的,你家老男人对你那么好你居然敢爬墙敢爬墙敢爬墙
!”
第76章
只是握个手,能叫爬墙么能么能么?王锐收回手,蹲塘边洗手。虽说大半西瓜汁都抹在了唐尧手上,可总得洗干净不是!
唐尧也跟着洗手,心里却隐隐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高兴。
王锐看一眼把小马扎放在他身边不到一米远的唐尧,笑笑,自顾自钓鱼。
很快,夏清远那边大呼小叫上了:“我钓上了,好大一条鲤鱼!王锐哥,晚上我要喝鱼汤!”
王锐笑着冲夏清远挥了挥手。
唐尧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以前并不认识王锐,却觉得似乎有着莫名的好感,莫非是受了明远影响不成?
察觉到那时不时打量过来的目光,王锐微微叹了一口气。曾经刻骨铭心爱过的人,此时居然可以像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一般寒暄
,原来放下是如此容易啊!想到昨日抱着他大腿撒泼放赖死活不愿意回去上班的老表叔,王锐嘴角翘了起来。
唐尧呆了。这人,笑起来可真好看。
王锐手上动作顿了顿,固定好鱼竿提起小桶开始沿着塘边摸螺丝。
唐尧欲言又止,觉得有点失落。
王锐摸了小半桶螺丝,看看时间,三点多,也该回去了。招呼了几人回家,王锐看看几人的收获,除了不在状态的唐尧一无所
获,每个人的桶都是满的。
一连玩了三天,几人都有点乐不思蜀了,王锐却不得不回去了。陆飞又累趴下了。
回了京,王锐大包小包去探病。
陆总裁冷眼看着自家老板在自己床头摆出一堆饭盒,看看菜色,都是自己喜欢的 ,这才很给面子的抄起了筷子。
然后王锐就被困在了公司里。
生意上的事王锐不说一窍不通也差不多,要是单纯签字啥的还凑合,偏偏这段时间忙得很,王锐就有点抓瞎了。唉,做一个只
管分钱不管事的老板多好啊!王锐就觉得被架空也是一件美妙的事。
视频是时时开着的,每次一抬头就对上陆飞那张远程遥控的脸,王锐顿时压力巨大。
白鸿昌下班以后来接人,心疼了,他们家锐锐哪儿能做这些粗活呢!然后,老表叔就冲着摄像头瞪了一下眼睛。
“姓白的,你别找不自在!”屏幕上,陆总裁咬牙切齿。
白鸿昌哪儿有心思理会陆飞啊,当即就接手了王锐的工作:“锐锐,你歇着,我来!还有,表哥表嫂就要回来了,你安排一下
他们的住处。”
王锐躺在沙发上揉肩膀:“四合院西跨院还空着,园子里也行,房间都是现成的,随时可以住进去。倒是桑桑,那小混蛋玩野
了,上周还在敦煌,现在又跑去西藏了,连个电话都舍不得多打!”
白鸿昌听着那酸溜溜的语气,失笑:“你担心什么,有桑桑小姨和小姨夫跟着呢!”
王锐哼一声:“要是回来不给我带礼物,我就扣他零花钱!”
老表叔赶紧扔下手上的工作过去安慰他们家锐锐,亲了亲,摸了摸,正想更进一步,只听一声咆哮:“你们两个差不多点儿!
信不信我罢工给你们看!”
白鸿昌不甘不愿爬起身,冲摄像头摇头长叹:“哎,光棍儿的嫉妒真可怕!”
眼瞅着陆飞暴躁了,王锐赶紧给人顺毛:“陆哥,晚上有什么想吃的没,我给你送过去。”
陆飞一连点了十几道菜,还是不同风味的,川菜湘菜粤菜都有,还分别指定了店家。王锐想了想,觉得这等小事还是派底下人
去办的好,毕竟身为老板还有很多大事等着去做呢。白鸿昌很是同情刚刚进来送文件的小助理。
一连忙过两周,陆总裁出院了,王锐解放了,秦小桑也回来了。
王锐和表叔去机场接人,就见秦桑一脸古怪地看着他,还送了他们家表叔好几个同情的目光。
两人莫名其妙。
这时,一直跟在秦桑身后的漂亮女孩说话了:“你就是王锐吧,我是你未婚妻!”
未婚妻!
白鸿昌如遭雷击。
王锐也傻了。
白鸿昌僵硬地转过头看着王锐:“锐锐,有绿帽子……”
王锐抹了一把脸:“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说。”
王锐拉着僵硬的表叔在前面走,秦桑摇摇头,跟上。
“未婚妻”也笑眯眯跟上。
到了家,“未婚妻”捧着一杯冰镇西瓜汁喝得心满意足,冲着“未婚夫”腰上那只胳膊挑了挑眉。
白鸿昌死死地搂着王锐的腰,瞪了未婚妻一眼又一眼。
王锐艰难地动了动,又被搂紧了,干脆放弃挣扎,给两人做介绍:“白鸿昌,我们家的。”
老表叔扬了扬下巴。
“未婚妻”仍旧笑眯眯的。
“陈汐,我,呃,指腹为婚的娃娃亲……”王锐没说完,腰上被狠狠掐了一把。
老表叔顿时严肃起来:“锐锐,我是学法律的,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包办婚姻是违法的!”
王锐很无力,看桑桑把人带了出去,就忍着疼招了。
要说陈汐,得先说陈汐的爸妈。陈父陈母是当年插队到王锐他们村的知青,很热血很有激情的年轻人,立志要落户农村广大天
地大有所为。两人热热闹闹结了婚,村里临时给安排了最好的房子,王锐他爸刚盖好的新房。那时王锐父母刚刚结婚不久,两
对小夫妻住对面屋,很有共同语言,感情也很不错。后来王锐老妈和陈汐老妈先后怀孕,两人就开玩笑,都是女孩就结成姐妹
,男孩就结成兄弟,一男一女就结成夫妻。
那会儿农村条件不好,虽说知青有补贴,可陈汐老妈终归是娇滴滴的城里姑娘,往常还好,怀孕之后营养跟不上,反应又大,
眼瞅着身体就有些不好。陈汐爸妈家里环境都不错,原先拗不过小儿女,一看怀孕状况不好,活动了一下,强制性把小两口给
弄了回去。
因为两家感情好,陈家回城之后还经常通信,直到后来陈汐爸妈双双出国工作才断了联系。王锐出生半年,王锐老妈大病一场
断了奶,王锐是吃大毛妈和刘成妈的奶长大的,大毛和刘成当初吃的奶粉却都是陈汐爸妈寄来的。
解释了一通,老表叔脸色缓了缓,王锐赶紧表白:“我就小学五年级去过他们家一次,她还领我去了动物园。最后一次联系是
初一,通过一次信,本来想交笔友的。”
“啥,笔友?”老表叔眼睛又瞪了起来。
“就写过一次信,她回信说我字难看,我就不理她了。”王锐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偷偷抹了一把汗。虽说老表叔前科也多得很
,可也没一个找上门的,他这一下子就来个狠的,这得亏先生不在,不然又得挨抽了!
老表叔在王锐脖子上咬了个牙印宣示主权,气哼哼的:“以后离她远点儿,长得又不好看!”
王锐揉了揉脖子,说:“她小我半岁,应该是来上学的,大学也快开学了。”
晚上,老表叔做东在五星级酒店摆了一桌给人接风洗尘,把一家之主的派头摆的十足。
王锐很配合。
秦桑乖乖地扒饭,一双眼睛贼溜溜的在三人身上转来转去。
“你们怎么认识的?”王锐夹了两片胡萝卜送进秦桑碗里。
“在西藏,我钱包掉了,陈汐捡到了,看到你的照片,认出来了。”秦桑偷偷地把胡萝卜埋到了米饭底下。
老表叔把盘子边上用来做装饰的胡萝卜全部送进了小侄子碗中。
秦小桑噎住了。
转天,秦桑和陈汐出门,回来时身边又多了一小帅哥。
看到小帅哥和陈汐亲密的样子,老表叔拍拍王锐肩膀,乐了:“锐锐,你也有绿帽子了……”
第77章
王锐小声说:“她的不算。”
老表叔顿时就得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