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师娘好笑地拍了王锐一巴掌:“就知道吃,给你煨着坛子肉呢,廖师傅还做了你爱吃的狮子头,你家先生昨天就做好牛肉丸
子了,单等着你呢!”
王锐精神大振,撒腿就往厨房跑,一边跑一边吩咐兵弟弟:“小武哥,车里好多东西,你看着收拾下,那个蓝色包里的都是你
的!”
白老头心疼小弟子,等人吃晚饭才开始考校功课,然后把人抽得鬼哭狼嚎。
被抽完板子,王锐举着红肿的爪子去找师娘上药求安慰,到了院子见到正在打拳的兵弟弟,就死命瞪着人不放。哼,那崭新崭
新的戒尺,一定是这混蛋给削的!
天气渐渐暖了,漫天飞起杨花的时候,王锐带了桑桑一起回家。
秦桑看着外面漫天飞舞的杨花诗兴大发:“杨柳青青着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红包归不归!”
吟完诗,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王锐都快笑抽了。
进了家门,秦桑抱住亲爱的舅奶奶亲了又亲,还把小脸蛋贴上去蹭了蹭。
白师娘笑眯眯的任人撒娇,不紧不慢问道:“是不是藏的小红包被没收了啊?”
秦桑委屈极了。过年领了六个红包,藏了六个地方,已经被王锐给摸走五个了!要不是最后一个藏在王锐和表叔的床垫儿底下
,肯定也早就保不住了!
“王锐坏蛋!”秦桑义愤填膺。
“还有一个没找着。”王锐微笑。
秦桑怒瞪王锐,瞪,死命瞪。
吃过饭,又到了检查功课的时间。秦桑赶紧抱着零嘴儿端着茶水儿跟了进去。哼!王锐每次回家都挨抽,他早就想看热闹了。
亲爱的舅爷爷,请响应小孙子的内心号召,抽得很一点儿,再狠一点儿吧!
可偏偏王锐这次准备充分,不仅对答如流,那篇文章还做得极其漂亮,不但得了夸奖,还被赏了一本古籍!
秦桑默默地抠墙角。
王锐捧着古籍得意了好一阵儿,这可是第一次得赏啊,第一次没被抽板子啊!
这事儿,得庆祝!
戳戳蹲墙角抠蚂蚁窝的秦小桑,王锐极其大方:“桑桑,叫哥,给你涨零花钱!”
涨零花钱!上个学期每周一百,这个学期开学后在他撒泼耍赖抗议下给涨了五块,一百零五!
“锐哥,你是我亲哥!”秦桑抱着王锐胳膊不放,一心盼着能多涨几块。其实他的存款已经很不少了,小存折上好多零,可每
次王锐给他看完就收起来,他顶多能摸上几摸。
王锐在秦桑脸上捏了捏,又在胳膊上捏了捏,对这段日子养出的肉很满意,就难得大方了一次:“涨四十五,每周一百五。”
秦小桑乐坏了。一百五,一百五,一百五啊!
秦桑抱着王锐胳膊满脸期待:“锐哥,你以后都把文章写得漂漂亮亮的吧,舅爷爷那里好多古籍的,还好多古董!”你多被赏
几次我零花钱才能多涨几次啊!
白老头给了秦桑一个脑崩儿:“小混球,有你这么算计老人家的吗!”
回到学校,王锐发现不对了。有人在班会上给他下绊子,还不止一个。虽说都用了“某些同学”代替,可全班五十六个人谁不
知道那个虽说从不缺课但是从不参加班级活动没有集体荣誉感入党申请书都没写过思想觉悟不够高的“某些同学”是谁啊!
王锐双手托着下巴津津有味地听着,越听越觉得好笑。
崔亮一边从王锐兜里掏糖块一边呸了一声:“这不是正评奖学金呢吗,谁让你成绩最好还发表了好几篇论文呢!”
洛飞羽跟着掏兜,剥完糖纸塞嘴里,幽幽地叹一声:“文人相轻啊!”
王锐坏笑着看了看崔亮,转头跟洛飞羽说话:“上次大崔把日记本摊桌上逼着我偷看,发现一首小诗不错,你看着给谱个曲儿
,大气点儿的,稍微古典一些,我当主题曲。”
崔亮鄙视地瞅着王锐。
洛飞羽点点头:“那天我也被逼着偷看了,回去我想想。”
崔亮越过王锐连洛飞羽一齐鄙视。这年头儿,偷看还有理了!
在那双蒲扇大掌即将掐到脖子上之前,王锐来了一句:“词曲各八千,新人价。”
崔亮把手在王锐衣服上拍拍,迅速换上一副笑脸:“哎呦,这事儿整地,多不好意思啊,谈钱多伤感情啊!”
王锐一脸奇怪:“又不是我给钱,我就是个编剧,他们得给我钱。你要不想要也行,都给我,我从来就不怕钱多。”
崔亮咬牙:“我说大兄弟,咱能不能别整这么实惠,我就一客套话儿,客套话儿而已,别当真啊!”
洛飞羽敲敲桌子,咳嗽一声,打断周围热热闹闹的讨论,只说了一句话:“据我所知,王锐找过主任,大学期间一切奖学金助
学金的评选,他全都放弃了。”
然后,在一片寂静中,三人从后门离开了。
周二下午没课,只是例行班会,三人又早退了,没事可干,王锐很快就拐了另外两个回家干活了。大崔一把子力气,爬上爬下
都不含糊,好些书还等着上架呢!至于洛飞羽,那一手腌小咸菜的绝活就别提了,连师娘都说好吃。多腌些拿回家孝顺两老,
最起码下次的板子能免了吧!
下午干完活,表叔出差不在家,王锐就带了两人去学校附近的店里吃麻辣烫。
刚点起锅子,眼角扫到门口结账离开的几人,王锐呆了呆。
唐尧。
上辈子爱了七年纠缠了七年了那个人。
第72章
唐尧。
曾经爱过七年的唐尧。
唐尧。
如今已经不再爱的唐尧。
王锐低低一笑,起身拿了塑料筐子去捡菜。各式火锅丸子一筐,鸡柳鸡肫骨肉相连一筐,蔬菜两筐。
崔亮也差不多。
洛飞羽看看王锐,看看崔亮,再看看自己手中孤零零的一个筐子,暗暗下了决定。以后,请这俩饭桶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请他
们吃饭!会破产的!
没几天,洛飞羽把曲子谱了出来,连需要的几种乐器也列了出来,还用埙吹了一遍。
王锐听得如痴如醉,拿起箫也和了进去。
崔亮拿了杯子叮叮当当敲着凑数,一脸得意:“都是音乐青年啊咱们!”
拿了曲子,正好有一部偶像剧在选角,应小红莲的要求,王锐去看了。人很多,只微微扫视了一遍,王锐就发现了一个熟人,
去年被他拐走的未来影帝。
靠,影帝演这种片子不是糟蹋吗!
王锐直通通走过去,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未来影帝很显然还没有未来从容不迫的影帝范儿,身为一个初出茅庐的生瓜蛋子,在大老板面前很是有些局促:“我,我来选
角。”
王锐转身:“你跟我来,叫你经纪人一起。”
未来影帝更加不安了。签约好几个月了,他只是拍过几个平面和两个MV,余下时间都在上公司给安排的课程,这次也是经纪人
活动好久才得到的选角机会。不过,看来是保不住了。
王锐先训经纪人:“以后这种看完让人记不住剧情顶多记个人脸的本子别给他接,别跟我说什么露不露脸的机会,他以后露脸
的机会多着呢!这种戏演多了只会糟蹋人,没啥长进。”
又转向未来影帝:“回去以后找杨总监,让他给你找几个老戏骨讲讲戏,你再找一些民国时期的史料看看,尤其是那些爱国将
领的小传啥的也看一些,好好揣摩揣摩。我有个本子,男一已经内定是你了。本子过两天给你,现在,该干嘛干嘛去!”
“要是演砸了,我揍你!”恶狠狠吩咐一句,王锐丢下身后被骂的二人,施施然离开了。哎呦,欺负未来影帝的感觉,可真不
是一般的好!
刚刚欺负了人,心情不错,王锐回了家,就见秦桑正抱着一块蛋糕挖上面的果酱吃。
“锐哥,表叔什么时候回来呀?”秦桑很是思念那个会偷偷给他零花钱的亲亲表叔。
“海南分公司那边有点小问题,大概还要些日子才能回来。”王锐说。
秦桑蔫了。
王锐则眯了眯眼睛。海南分公司,正是纪坤负责的。
纪坤现在是绝对不会动手的,他的人脉还没建立起来,以他现在的资格也压不住底下那些跟着表叔一起打江山的元老。胃口大
了,是不会满足于只收点赎金就算了的。嗯,上辈子赎金三个亿,这辈子应该会更多吧,毕竟锐园来钱也不少。
刘长征给找的人不少,光侦察兵就有六个。他们送上来的材料也详细的很。看完那些材料,王锐就已经确定了,纪坤要的,不
只是表叔的钱,还有表叔的命。
纪坤这人,王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是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呢,还是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呢!
纪坤,出生于山西大同一个精穷精穷的小村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哥哥妹妹,一个很穷很穷的家庭。兄妹三个成绩都很好
,可是家里只供得起一个。女孩不做考虑,是最先被放弃的。兄弟两个抓阄,纪坤抓着了。于是年年考第一的哥哥妹妹都辍了
学,一家人供纪坤一个念书。
纪坤上了大学,认识了不安分的白鸿昌。那时的白鸿昌可不是一般的不安分,喜欢四处乱跑,更喜欢四处捞钱。后来跟纪坤回
了一趟家,爬后山的时候发现了煤炭,从此开始了包小煤窑的日子。本钱是白鸿昌一个人出的,股东却有好几个。白鸿昌占大
头,60%,剩下的被纪坤的父亲、村长的小舅子、支书的连襟和乡长的表弟给分了。挖矿的都是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
白鸿昌要上学,留了几个人在这里,管事权就托给了纪家。好哥们儿的家人,有什么信不过!
大三,白鸿昌发现有人偷挖了煤私下去卖。量不大,便没计较,只点了几句。
大四,发现账目不清不楚。白鸿昌就想毕业后亲自过去坐镇。
等到亲自过去坐镇的时候,发现问题了。早两年煤层很浅,问题不大,可随着越挖越深,安全设施就跟不上了。
白鸿昌主张更换安全设施,几个股东就不愿意了,一向只有进钱的份,谁舍得从口袋里往外掏钱。那东西太贵了!
吵得很凶。白鸿昌下了死命令,马上停产更换安全设施,不然一拍两散撤资走人!
几个股东不说话了,白鸿昌也订了一套全新的安全设施,心底却是不愿意跟那些只认识钱的人一起干了。可是那些人都是地头
蛇,当地民风又彪悍,而他,不过是一个外乡人。
安全设施运到以后,白鸿昌去撤股了。投的本金没要,直接办好手续走人了。反正这些年赚的也不少,那些小钱白鸿昌并不在
乎。
可是他并不知道,在他走后那些人就把那套没来得及安装的安全设施给卖了,另配了一套便宜上许多的。
他也不知道,他大道理小例子讲了许多也答应他撤股远离煤矿的纪家人,仗着他没撤走的本金拿到了最多的股份。
他更不知道,两年后那场矿井塌方,死三十六人,伤六十四人,第一个被推出去承担责任的,就是纪坤的父亲。纪坤的父亲死
在判决以前,怕挨枪子,用裤腰带把自己吊死在了暖气管上。
纪坤的父亲畏罪自杀,纪坤的爷爷奶奶受不住打击先后病倒,半个月内相继离世。为了上下打点,再加上给死伤者的赔款,纪
家几年的积累瞬间化为乌有。这还不止,纪坤的大哥出门的时候被人活活打断了双腿,纪坤十七岁的妹妹被三个男人拖进了玉
米地,纪坤的母亲受不了刺激精神也越来越糊涂。
那时纪坤已经出国留学,得到消息回来以后见到的就是这副家破人亡的惨剧。
所以他恨。
恨那些把他父亲推出去顶罪的人。
恨那些害死他爷爷奶奶的人。
恨那些伤了他大哥和妹妹的人。
几年留学,几年布局,那些人一个个都报复了回去。
只剩下一个,白鸿昌。
白鸿昌。
带来这一切灾难的始作俑者。
第73章
纪坤恨表叔是无疑的。
王锐不懂犯罪心理学,但很显然纪坤这样的已经扭曲了。一个已经扭曲的黑手,上辈子表叔和桑桑在被撕票以前怕是受了许多
折磨吧!
手上一痛,王锐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把手心给掐出血来了。看看不远处正在兴致勃勃挖第二块蛋糕上果酱的桑桑,王锐闭了闭
眼,站起身走过去,在秦桑身边坐下,把人拉到腿上抱坐着,盯着那双漂亮干净的眼睛看了许久。
秦桑吓得一动不敢动。王锐不知道又抽啥风了,莫不是知道他把奖学金给偷偷藏起来了?
秦小桑被吓坏了,在王锐腿上都快坐不住了,就没忍住招了:“锐哥,我把奖学金藏你羽绒服口袋里了,最后一个压岁钱红包
在你床垫儿底下,前些日子攒的零花钱在,在表叔鞋盒子里……”
越说声音越小,表情越可怜。秦桑正在考虑着要不要牺牲一下美色上去贴脸蹭蹭,就被用力抱紧了,抱得骨头咔咔作响。
好,好疼!
秦桑嗷一声惨叫,被放开后嗖一下窜到沙发另一头,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表叔不在家,王锐该不会是想揍他吧!今天要是
挨打,可连个拉架的都没有!受虐待的小孩果真没活路啊!老爸老妈你们就要见不到儿子的最后一面了啊!
王锐嘴角抽抽:“秦小桑,停止你那不着边际的脑补,过来,给你涨零花钱!”
秦桑一喜又一惊。王锐居然没追究他偷藏私房钱的事还给他涨零花钱!世上会有如此好事吗?狼外婆,一定是狼外婆!
王锐看着秦小桑捏着两张大钞小兔子一样躲回房间还反锁了房门的小德行,微微一笑,回房打电话。
秦桑盘腿坐在床上,面前摆着一堆票子,有王锐刚给的零花钱,有刚刚翻出来的奖学金,还有以前藏的零花钱,一张一张数得
兴高采烈。
王锐推门进屋,捏着秦桑下巴看了看,这样傻乎乎总是简单快乐着的一个孩子,这样全心全意信赖着他给涨几块钱零花就乐得
眉眼弯弯的孩子,如果还是像上辈子那样死在一个没人知道的角落,那么,那么……
还有表叔,那个时不时抽上几抽看上去不太可靠却一个人担了所有,很容易吃醋又很容易满足的表叔……
王锐不敢再想下去了。
“锐哥,我请你吃饭。”秦桑捏着几张票子,犹豫着要不要再拿几张。
那副肉疼的小模样,一下子就把王锐给逗笑了。
于是,两人去夜市大排档上吃烧烤。
王锐大爷样往塑料椅上一靠,要了两瓶冰啤酒,就等着秦小桑伺候了。
秦桑已经捡满了好几个筐子,老板乐了,不仅免了啤酒钱,还送了两碗米酒。
王锐大方地分了秦桑半碗米酒喝。
秦桑一点点喝着米酒,时不时偷偷打量王锐,却见王锐正看着不远处发呆。顺着看过去,就是几个来吃烧烤的而已,没有熟人
啊,王锐的朋友他都认识的!
王锐却是摇了摇头。以前一直没遇见过,这几天却动不动就碰到呢,唐尧。
唐尧手边放着吉他,另外几人也都带着乐器,应该是他口中曾提到过的乐队吧!唐尧年轻的时候也是一向不安分的,混过乐队
,玩过赛车,也经常约上几个驴友来个徒步游什么的,用他自己的话说,热血燃烧的青春岁月。
王锐微笑起来,拿了纸巾帮秦桑擦擦嘴边的油花儿,语重心长:“少年,好好读书,别跟人学叛逆,知道不?”
秦桑脸一扭。明明死盯着人看还一脸憧憬的人是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