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寒凛暗道,这孩子显然是对他下午的“消失”耿耿于怀,若是不说清楚,只怕是要不依不饶。
“下次午睡,记得盖被。”他掀被上床,将少年抱到床的外侧,以防压到他受伤的胳膊。
龙烈的眼顿时瞪得老大,他想起来了,中午自己等面瘫爹时并未打算睡着,所以没有盖被子,但醒来时,被子却严实地盖在身上。他心中的委屈顿时被驱散,脸上也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但很快他又板起了脸。
“爹爹,我说,你不会是故意趁我睡着了才回来的吧?”
龙寒凛默然,龙烈当他默认,拨开他的睡袍,泄愤地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龙寒凛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异样,龙烈并未察觉。
“你下午去哪儿了?”
“蓝魅。”龙寒凛将他压在身下,原本打算放过他的,但这少年太喜爱挑战他的忍耐力,且,太无自觉。
“你不是有资料要看?”龙烈此时明白面瘫爹刚才一系列怪异的表现是为何,连忙使劲推他。
“烈儿不愿。”
“不愿!”龙烈毫不犹豫地道。今天被面瘫爹“戏弄”了,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既如此,刚才为何盯着本座。”龙寒凛撩开他的衣襟,动作轻慢,似是诱惑。
龙烈脸上的热度再次上升:“那是——对了,我手不方便。”
“小心即可。”
“我受伤了你不关心我,我现在也不想关心你!”他急急地吼出一句,希望制止身上人的行为。
“烈儿倒是说说,为何受伤。”龙寒凛捏住他的下巴,嗓音冷了几分,也沉了几分,因为带着情欲,更多几分迷人。
自己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面瘫爹介意自己受伤之事。龙烈一反常态,殷勤地用左胳膊搂住面瘫爹的脖子,刚才还得理不饶人的小嘴也主动贴了上去亲了一口。
“不公平啊。”他乖顺了片刻,突然又想反抗。
龙寒凛没有开口,挥袖熄灯。
“喂,爹爹,为什么一开始明明是我追的你,现在主动的却总是你?”
“烈儿若想主动,自是好的。”
“……本大爷不是这个意思!”这句话成了天亮之前,龙烈能说的最后一句完整的话。
天亮之后,是新的一天。龙烈起床之后,第一时间去打听昨日一战的影响,双目带着殷殷期盼。
龙灵笑吟吟地汇报道:“小少爷,您现在的名声可是越来越大了,到处都谈到您呢!以属下看,这橘络城再也不会有不知道您的人!再过几天,整个江湖的人都会知道您了。”
龙烈双眼发亮:“真的?他们都是怎么说的?”
龙灵一一道来:“有说小顽童英雄出少年的,有说小顽童身手不凡的,还有说小顽童——”
“等等!”龙烈挥手制止她,“除了这些,就没有人提到本大爷的新名号什么的?”
龙灵无辜地摇摇头。
龙烈的脸立即黑了。
龙寒凛长臂一勾。
“爹爹?”龙烈跌在面瘫爹怀里并未挣扎,只觉得他的举动莫名其妙。
龙寒凛看向桌上饭菜:“喂你。”
“哐”,龙决手中的茶杯盖落在地上,碎成几片。
龙烈看向龙决,赫然想起抱着自己的这人除了是自己的爹以外,还是龙决的爹。
龙寒凛的目光也落在龙决身上,却淡漠无波,既无责备,也无半分解释的意思。
“爹,对不起,是孩儿失礼了。”龙决立即站起身。飞雾赶紧过来,悄无声息地收拾地上碎片。
“无妨。”龙寒凛不以为意。
龙烈根本不指望面瘫爹解释,想也不想便道:“龙决,我和爹爹之间,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龙决不知该说什么,虽然早已料到父亲和大哥之间存有暧昧,但知晓事实却是另一回事。
叶无尽与影痕此时迈进门来。
“堡主,有消息了。”
龙烈对龙决道:“我们去后院走走。”
“是,大哥。”
两人来到后院,遣退厨子杂工,院子里立即变得静悄悄的。
龙烈道:“你看起来很介意。”
“我……”龙决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龙烈一脸不在意,随意走了两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曾和你说过让你继承鹰堡?”
龙决的眼立即变得圆溜溜的。不会吧?那时他和大哥才六岁而已,莫非大哥从那时起就喜欢爹爹了?
“你想到哪儿去了?”龙烈白他一眼。这弟弟看上去像是很精明,其实也单纯得很。
“呵呵……”龙决尴尬地笑了笑。
龙烈前所未有地正经:“我想说的是,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打算永远留在鹰堡。我向来是一个自私的人,对于爹爹,我不会放手。所以,将来等你继承鹰堡之后,我会带爹爹一起离开。你能接受我和爹爹在一起的事实当然更好;若不能接受,我只能说抱歉,毕竟,他也是你的父亲。”
“不,”龙决立即否认,直视着他,正色道。“大哥,你并不自私。若你真的自私,你不会跟我说这么多。”
龙烈先是一愣,随即挑起眉笑了笑:“本大爷倒是今天才发现你这张嘴挺会说的。”
龙决竟然难得地害羞了,想了想,认真地道:“大哥,其实,我并不排斥你和爹在一起。只是,现在还是有些不习惯。”
龙烈不由得暗想龙家人的基因是否太过强悍,他与爹爹产生禁忌感情不说,连叔叔和弟弟都能够没有任何反感地接受。
“不要紧,那就努力习惯吧。”他拍拍龙决的肩膀,故意力道很大,差点没把龙决拍得坐在地上。
“大哥。”龙决踉跄一下,无语。
龙烈哈哈大笑,无意中便看见面瘫爹站在不远处,不知已多久。
龙决也看到了父亲,走过去叫了一声“爹”,便快步离开了。
龙烈翻翻白眼,郁闷之极。刚才说的话,不知面瘫爹到底听到多少,那几句话简直和告白无异。虽然说,告白一次和告白两次没有什么区别。
龙寒凛不紧不慢地走过去与他面对面而立,修长的指勾起他的下颌,丝丝凉意,很是舒服。
“害羞?”
“谁害羞了?”龙烈下意识地反驳,沉默片刻又问,“爹爹,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这话,本该我问。”龙寒凛轻抚他的下颌,心中是有疑问的。这孩子似乎对离开某个固定的地方尤其执着,就像是在寻找着些什么。
龙烈喜滋滋的,口中不服地道:“凭什么是你问不是我问?”
龙寒凛不与他计较,道:“进去。”
“嗯,刚才什么事?”
“水银龙。”
这么快就有消息了?龙烈加快步伐。
第104章:谁更会算计
叶无尽和影痕带回的消息是,他们已经找到古唐诗的坟墓。古唐诗死后,古宋词命人将其收殓,就葬在鬼月楼的禁地之内。探子将坟墓挖开,却并没有发现古唐诗的兵器。经过进一步查探,方知当年兵器并未作为陪葬品随古唐诗一起埋葬,而是由古宋词赏赐给他的心腹马禄。马禄当年并未随古宋词一起前往落雪城,是以逃过一劫。古宋词之死,消息传遍江湖,鬼月楼余党各自逃散,马禄就是其中之一,之后再也未在江湖中出现。
龙烈道:“鬼月楼已灭,鬼月楼门徒也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马鹿’就算得了兵器,也不敢用。”
叶无尽颔首道:“不错,属下发消息至各地鹰字号以查探所有的当铺。但,一无所获。”
龙烈的眉头皱了起来。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难道就这么断了?
“有无可能找到‘马鹿’?”
叶无尽道:“马鹿消失已经十年,很难。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凭堡主手中的力量,要找一个人绝对不是问题。”
龙烈这才稍微放心,让他们继续着手之后,转向面瘫爹。
“爹爹,血落现在如何?”
龙寒凛道:“焦头烂额。”
龙烈嘿地一笑,正要再开口,龙寒凛道:“养伤为先。”
龙烈挫败地垂下肩膀:“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他本来想说去凑热闹,没有想到被面瘫爹看出来。
龙寒凛不语,示意流云为他倒茶。龙烈闷闷地叹一口气,右手五指不停敲击桌面,烦躁难耐,不时抗议地哼一声。
龙寒凛置若罔闻,淡定如松。
血落此时的处境,确实如龙寒凛所说,苦不堪言。这还是他登上殿主之位以来,第一次落得如此狼狈处境。江湖之中,无论白道、黑道,都盯着他手中的孔雀玉簪。
孔雀翎玉簪和水银龙结合可得藏宝图之说,根本是子虚乌有。若真是如此,为何这三十二年都无人提及,偏偏在近日被人提起?只消一想,他就明白这定然是有人在暗中搞鬼,而嫌疑最大之人,毫无疑问正是龙寒凛。这确实是一着绝妙的计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他吃更大的苦头。他与龙寒凛都是冷酷之人,所以才能如此了解彼此。
他自然可以澄清这一谣言,但藏宝图的诱惑力何其之大。人性贪婪,纵使他有十个八个证据证明藏宝图并不存在,各大门派也一定会抱持宁可信其有的态度。这一次闷亏,他吃定了。
龙寒凛,果真不是好惹的。龙烈与秦沧海的比武,血落原本打算前去观战,没有想到各大门派的人都未打算放过他,分别派出高手,找上门来,一言不和,最终动手。纵使他手下高手如云,也受了不轻的伤。
让他奇怪的是,下手的人里面,并没有鹰堡的人。
龙寒凛会好心放过他?血落轻蔑地一笑。
“来人。”
“殿主。”原木、凌九、容谦和侯戾四人同时出现。
“龙寒凛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凌九道:“回殿主,那小鬼受了伤,这几天一直在养伤。”
“喔……”血落微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侯戾斗胆道:“敢问殿主,为何这么肯定小顽童一定知道水银龙的下落?”
血落邪魅一笑道:“本殿主只是信得过龙寒凛的实力而已。”
容谦不解道:“论实力,属下以为赤焰教更甚,所以,属下不明白……”
血落的脸色沉了几分。赤焰教,是除了鹰堡之外,他颇为忌惮的存在。很久以前,他就在或明或暗地调查赤焰教的底细,却一无所获。赤焰教教主龚令煦此人,亦正亦邪,只让他捉摸不透。泱城玉簪之争与橘络城寻水银龙,龚令煦都频繁出现,但让人不明所以的是,龚令煦从未直接参与争夺,不知是真的不把玉簪和水银龙放在眼里,又或者是坐收渔翁之利。
“先不管赤焰教,给本殿主盯紧锦绣客栈的人。最先得到水银龙消息的人,一定是他们。”
“是!”原木四人齐声应道。
“另外,派人请地煞阁阁主和天魔岛岛主一聚。”
原木四人相视一眼,再次应是。
暗夜。
龙烈被龙寒凛点了睡穴,睡的正香,龙寒凛却斜倚床头。纱帐外单膝跪着一人。
“何事?”
“主子,属下得到消息,血落宴请了单良和印鉴,似有合作之意。”
他没有立即听到回答,眼角的余光只看见轻柔的纱帐随风吹动,但那人无意垂下床沿的白色衣摆却纹风不动。
“联系单良,今晚子时相见,本座可在三天之内助他夺得孔雀翎玉簪。”
来人不明所以,但没有发出任何疑问,简洁地应了一声“是”,旋即从窗口悄然消失。
白是,龙寒凛陪龙烈在橘络城几处景色优美之地逛了逛,龙烈的郁闷总算稍散。所幸,金疮药是上好佳品,不出三天他就可痊愈。身边有面瘫爹这般陪他,倒也不会太过无聊。
子时,龙寒凛与龙炎准时出现在城外的小树木里。
惨淡的月光下,五个漆黑的人影早已等在那里。正中间的人正是地煞阁阁主单良。
“龙堡主好胆识,竟然只带了一个人来。”
单良慢慢地转过身,脸上表情,似笑非笑,在夜色之下透出几分邪恶。
龙寒凛开门见山:“本座的条件显然吸引了阁主。”
“你凭什么认为本阁主会与你合作?”单良双手环胸,姿态随意,就像面对的是自己的友人,没有任何防备。
但他身后的那四人却不是吃素的,每双眼都紧紧地盯着龙寒凛与龙炎。
龙寒凛淡淡一瞥,未再开口,一双犀利的眸直视单良,自信而傲然,仿佛运筹帷幄的帝王——他才是提出要求的人。
龙炎微笑抱拳道:“单阁主,您想要的是孔雀翎玉簪,不是吗?”
“那你们想要的是什么?”单良未置可否,狡猾地反问。
龙炎道:“血落冒犯我家小少爷的事,阁主不至于不知。”
“略有耳闻。”
“得罪了我家主子的人,下场通常不会太好。”
单良毫不意外:“不错,本阁主早已听闻雪神无情。据说,二堡主龙冷然曾经的好友双傲尘也被阁主废了武功成了废人。”他故意提及龙冷然,借此观察龙寒凛的反应。
然,龙寒凛目光无波,在黑夜中尤亮,仿若能看穿一切。
“如此,阁主是同意我们之间的合作了?”龙炎道。
单良似真似假道:“龙堡主可知,在这之前,血落也邀请本阁主与他合作。堡主如此坦率,就不怕本阁主之所以赴约只为请君入瓮?”
龙炎一惊,一脸警惕,暗中环视四周。
龙寒凛神色无改,语气淡漠道:“除非阁下的教义已改。”这也是他选择单良而非印鉴的原因。
单良哈哈大笑。他生平最得意之事,便是立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教义。从一开始,他的目标便是为了得到孔雀翎玉簪和水银龙。血落给他的条件确实很诱人,但比起龙寒凛的条件却逊色几分。既然有人能在三天内为他夺得玉簪,他为什么还要等十天八天呢?只要能达到目的,就算违背与血落之间的协议又如何?
龙寒凛简单的一句话却道出他的心思,不但没有让单良产生被看穿的尴尬,反而让他对龙寒凛起了几分欣赏之意。
“说得好!你们想让本阁主做什么?”
龙寒凛道:“本座自会助你得到玉簪;你只需将血落要求你做的事反着做即可。”
“血落让我做什么,你问都不问?”单良奇道,“你若是问,或许本阁主会回答也不一定。”
龙寒凛未置一词。
单良了然,意有所指道:“龙寒凛,你果然不简单。”
龙寒凛漠然看他一眼,转身离去,衣袂翻飞。
“最后一个问题,堡主为何不亲自动手解决血落?”单良对于这一点,非常好奇。
“他不配。”
冷冽的嗓音似远似近地响起,风乍起,树叶哗啦作响。
单良看着远去的白影,眉头紧紧地皱起来。
龙炎对单良拱手之后,快步跟上。
“主子,属下总觉得不放心。单良此人毫无信用可言,属下担心他会反悔。”龙炎忍不住提出自己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