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枝 下——吴沉水
吴沉水  发于:2012年03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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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你去挤地铁,还是我去接你。”

他开了半个小时车去到Z大,老远就看见王铮站在他们系楼下,身上一件雪白的衬衫,手腕上搭着浅灰色外套,笔

直的腿套着铁黑色休闲裤,头发有点长,风一吹显得分外柔软。他的恋人长身玉立,几可如画,徐文耀看着看着

,多日来的压抑觉得缓解开来,有这样的人陪着自己慢慢变老,哪怕一生都无法真正的全心信任,其实也能算一

种幸福吧?能够付出,让他尽量高兴多点,想起来没那么多遗憾,其实对自己来说,就已经是一种赐福了吧?

徐文耀想自己也许把重点放错位置了,他其实能做的和该做的,就是让王铮快活,这么简单直接,却也目的明确

,容易把握。他笑了,把车徐徐开到王铮身边停下,王铮拉开车门上了车,从包里掏出优惠价,笑着扬了扬说:

“你看,这个泰式餐馆还很有名的。”

徐文耀这一个半月早把G市有名的酒楼饭馆转了一圈,这个餐馆还真不放在眼里,可王铮看着很高兴,带着点孩子

气的得意,像等着家长夸奖似的,他看着也不由心里亮堂起来,凑过去帮他系了安全带,说:“那这回算我沾光

了,王老师,小的诚惶诚恐啊。”

“那是,”王铮笑着说,“我要吃咖喱螃蟹。”

“好,但不许点多,你不能吃太刺激的,泰国菜多是辣的,到时候得给你点些不辣的。”

王铮兴致勃勃说:“我吃不了你可以吃,我看着就行。”

“你饶了我吧,我连着半个月吃酒楼饭馆,现在让我喝棒子粥啃窝窝头还行。”

王铮迟疑了一下,说:“这样啊,那不如我们回家吃吧,今天就不去了。”

徐文耀伸过手去握住他的,捏了捏才放开,发动了车笑着说:“为了你有什么不能陪的,难得你有想吃的东西。

他转头看了王铮一眼,装作不在意地说:“而且,我喜欢你任性点,真的。”

王铮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徐文耀挑眉问:“怎么,觉得我形象突然高大了?”

“没,”王铮闷闷转头,低声说,“任性这种东西,好的时候是可爱,不好的时候就是罪状,我克己复礼了几十

年,还是别学了。”

徐文耀猛地一踩刹车,转过身拉过王铮的手认真说:“你妈如果让你吃你不想吃的,你会拒绝吗?”

“不会。”

“如果实在不想吃呢?”

“大概会不吃,”王铮停了停说,“可那是我妈妈,我犯了那么大的错,让她失望难过了那么久,她该疼我爱我

,却一样不会少。”

徐文耀说:“我也一样。在为你好这一点上,我跟你妈立场一样。但什么才是你觉得好的,那得你说了算,你不

说,我就算再厉害,也有猜错的时候。”

“我希望你能直接告诉我你的想法,然后坚持你的想法,这样我才能去执行它。而且”徐文耀脸色一沉,加重语

气说,“不准再说什么不好的时候怎样,我告诉你,咱们就没不好的时候,你下回再这么胡说八道,让我听见了

小心我收拾你!”

王铮低声骂了句:“军阀主义。”

“你还说对了,老子家三代军人,只要有利于执行命令,稳定军心,军阀主义又怎么样?”徐文耀盯着他,语气

阴森地说,“你这辈子就交代在我这了,愿意不愿意的都这样,想打退堂鼓,晚了!”

王铮憋不住笑骂:“徐文耀,你还真来劲了啊。”

徐文耀重新发动了车开上路,说:“咱们家就这样,大事我做主,小事你做主。安定团结是第一要义,具体形式

都可以商量。”

“嘿,那你说说,什么算大事,什么算小事?”

徐文耀笑眯眯地说:“小事就是家庭收支啊,人情往来,吃穿住行这些,你爱怎样就怎样,大事嘛,那就是国计

民生,对外政策,”他故意停了一停,说,“还有上了床那点大事。”

王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脸上微红,骂:“滚。”

“说真的啊,小铮,我就是你的男人,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那就是说,什么时候我都会站你这边,你想我陪

你,想我干嘛,都没关系。当然违法乱纪的事咱们不能做啊,”徐文耀笑了起来,匀出一只手握住他的,说:“

执子之手,与之偕老,不要当这话是屁话,好吗?”

“我没有。”

“好好,你没有。我的意思就是你真的应该对我提要求,过分都没关系,比如晚上睡不着,把我吵起来陪你数星

星。啊,一块听音乐也不错,我们以前还聊过维瓦尔第,你还记得吗?”

“记得,”王铮迟疑着问,“我失眠,吵到你了?”

“没,可我不想你一个人跑出去听音乐。”徐文耀柔声说,“我更希望,那种时候你能把我叫起来,咱们哥俩喝

几杯聊聊,相信我,两个人一起会容易很多。”

王铮垂下头,半响说;“我知道了。”

他们一块说着,不久就到了那所泰式餐馆。徐文耀停了车,跟王铮两个慢悠悠地上去,边走边聊,他把自己最近

公司在做的项目用浅显易懂的话讲给王铮,王铮也告诉他自己的研究论文准备拿出去出版的问题。

迎宾小姐过来将两人带到一处临着一面水墙的竹子回廊座位上坐好,王铮叫了几个自己想吃的菜,徐文耀要了海

鲜粥,等饭吃的时候徐文耀起身去了趟洗手间,他关上门方便完,正要出去洗手,忽然听见外面有两人在拉扯说

话。

年轻一点的声音流里流气说:“J大叔,今天过了十五号,咱们说好的数是不是该清一清了?”

老一点的声音带着颤抖和恐惧:“我,我现在还没那么多钱。”

“没钱你敢来这?开玩笑,这里价格怎么样不用我说了?你他妈耍我啊,少叽歪了,快拿钱,不要逼我不敬老啊

。”

“我,我不是来消费,我是在这工作,我还没发工资,过两天好不好?过两天……”

“去你妈的老玻璃你玩谁呢你?不给钱是吧,老子就打到你……”

徐文耀一听,暗叹一声不会这么巧吧,他推开门一看,外面一个流氓打扮的男人正揪住另一个的衣领,抡起拳头

准备开打,徐文耀想也不想,上去就架开那男人的手腕,反手一扭,立即让他矮了半身。他回头一看,那一边哆

嗦着脸色惨败的男人,不是张贵生又是谁?

“J,怎么真的是你。”

“不是我不是我,”张贵生一边后退一边拼命摇头,转身就想往洗手间外面跑。徐文耀骂了一句,一把上前把人

揪住吼道:“跑个屁啊,你他妈不是你谁是你!”

张贵生眼睛都红了,挡着脸说:“我我我,你认错了,真的你认错了……”

“行了,你别挡着脸了,我都看见了。”徐文耀不耐地拉下他的手,忽然听见他一声惊呼:“小心。”

徐文耀及时转身,一个扫堂腿过去,将身后试图偷袭的流氓扫倒在地,他过去补了几脚,全下了狠劲,专挑那人

的软肉。那流氓被踢得惨叫几声,徐文耀打了几下一抬头,张贵生居然又想溜,他大吼一声:“张贵生!你敢跑

试试!”

张贵生抖着不敢扭动门,这时候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进来几个餐厅的保全人员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那男人

年纪比徐文耀轻,身材很高,鼻梁上架着眼睛,堪称英俊的脸上却笼罩严霜,他扫了张贵生一眼,又看了看徐文

耀,上前一步说:“先生,我们店不欢迎打架的客人,不如请你跟你的同伴出去好吗?”

徐文耀不怒反笑,过去问:“你确定要赶我?”

“别,都是误会,郝经理,都是误会。”张贵生马上说,“这个人,来找我麻烦,都是徐先生见义勇为帮了我。

“这么说,这个人是你的私人恩怨?”郝经理冷冰冰地提高嗓门,说:“立即给我回吧台,这个月奖金扣除百分

之五十!”

“是,是。”张贵生垂头丧气地出去,临走时担心地看了徐文耀一眼。徐文耀挥手让他先走,问郝经理说:“那

这个人……”

“给我扔出去!”郝经理指使后面两个保安,忽然又改了主意,说:“等等,把他带去我办公室,我要问问。”

保安过去把人弄走,徐文耀拍拍衣角,过去洗了手,正擦手,发现镜子里那位郝经理还没走,他微微一笑,问:

“经理还有事?”

“你,跟J认识?”

“是啊。”

“他在G市没什么朋友,你是他以前认识的人?”

徐文耀笑了,“你的推断很准确,我们认识有十来年了。”

“,”郝经理点点头,走过去低声问,“你跟J一样?”

“一样什么?”

郝经理不答,却郑重地说:“这位先生,我不管你们以前怎么认识,张贵生现在是我的员工,可能请你今后不要

给他的工作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徐文耀笑开了,说:“我也有很多员工,我理解。”

郝经理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脸上挂上标准笑容,说:“那么,欢迎您来我们餐厅,等会结账的时候我会送折扣

的。”

“谢谢。”

第54章

徐文耀从洗手间出来,大口吐出郁结在胸口的闷气,随后定了定神,走回王铮所在的地方。他勉强把由张贵生带

来的身体上的违和感压了下去,他走上回廊,这时候才注意到这家泰式餐厅装修别致,用弯曲的水道将餐厅一分

为二,不远处,在竹子搭建的水榭平台上有一处吧台,那边灯光红蓝紫黄变幻不定,光影当中,有个瘦削的声音

孤独地站在那里忙碌着,似乎感受到他的注目,那人抬起头,明暗光线当中,依稀仿佛就是十几年前那个温柔中

带了妩媚的年长情人。徐文耀如见鬼魅一样心里咯噔一下,这一次他没有再向往事退步,哪怕回忆起来,多年前

带着嘶喊狂肆的嗓音还响彻脑海,他听见十八岁的自己在嚷:“就这样,就他妈这样了,老子就他妈这样了……

他记得很清楚,这么嚷嚷的时候他手里操着家伙刚跟谁干过一架,浑身汗涔涔的,肩膀下还划了一道大口子,血

冒了出来。那时候年轻得多么嚣张,连受伤都不能减弱那种嚣张,他随手脱下身上的背心擦血,然后往后一扔,

然后就听见年长的情人跌跌撞撞跑到自己跟前,浑身颤抖,什么也说不出来,却在徐文耀不耐烦地拂开他的手时

,异常坚定地拉住他,拿出医药箱,帮他处理伤口。

“可能别再这样了?”弄完伤口,J哆哆嗦嗦地问,“别再出去打架喝酒,我会担心……”

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少他妈多嘴还是关你丫屁事?徐文耀记不清了,反正绝对没好话,他说不了两句就邪火

上身,揪住人往身下压,一边扯下他的裤子一边说:“有这闲工夫啰嗦,还不如让我爽一把。”

事情过程中,他记得J流泪了,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J流泪,是因为疼吗?十八岁的少年自动将之归

结为又疼又爽,完事了还拍了拍对方的脑袋嘲笑说:“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高潮时会哭哇。”

那时候的恶劣都是无师自通的,又因为年纪太轻,恶劣起来肆无忌惮,理所应当。可也因为这样,当年龄渐长后

,内心再也无法介怀,也是因为明白了,当时那种嚣张和恶劣下掩盖不住的卑怯,他想J为什么会那么容忍曾经的

自己呢?归根结底也还是明白了那层卑怯,也许这种卑怯J自己也有,只是当时他们俩一个明白一个不明白,终究

是凑不到一块,聚散陌路就像一张最后的底牌,只是看谁动手去翻开而已。

徐文耀收回视线,朝王铮这边走去,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王铮低垂着头,洁白如玉的脸颊被滑下来的头发衬得

轮廓精美。他还在翻开那本菜单,却突然抬起头,冲他微笑了,似乎在说你怎么还不过来。

是啊,这才是他应该过去的地方。徐文耀也笑了,他大踏步走了回去,大半辈子都这么过去了,多少年前那个盛

夏的下午,被篮球打中的老师反倒安慰似的冲他挤出笑容,到今天,坐在餐桌前等他用饭的爱人这么一笑,两个

微笑,合成一个圆圈,包围住这个叫徐文耀的男人十几年的岁月,几乎全部的感情。

他走过去坐下,问:“不是说馋螃蟹吗?怎么不先吃?”

“等你啊。”王铮笑呵呵的,拿钳子先夹了蟹腿,递给他,说:“给。”

徐文耀觉得心都醉了,他笑着把壳剔掉,把肉递到王铮嘴边,宠溺地说:“吃吧,就知道你要使唤我。”

王铮嘿嘿笑了,不客气地就他的手吃下蟹肉,这边徐文耀又给他剔了一壳蟹黄递过去,王铮拿起勺子舀了吃,一

边吃一边说:“好吃,哥,我还要夹子肉。”

“好,等会啊,你慢点,来,先喝点汤。”

“哎呀你别帮我剥这层肉,我自己来。”

“算了,你别弄得手上全是腥味。”

“哥,我忽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

“嗯?”

“你刚刚从洗手间出来,有没洗手?”

两人边吃边说笑,不一会,徐文耀跟前堆起一堆蟹壳,肉却全进了王铮的肚子。徐文耀草草地咬了点蟹脚,又和

王铮两人喝了海鲜粥,夹了几根冰镇芥蓝,再尝了几块泰式点心,这顿饭就吃得差不多了。

两人在餐馆送上的热水洗了手,又拿湿毛巾擦干。这时徐文耀叫了埋单,等待结账的时候,王铮忽然说:“那边

有个人老看你。”

“啊?”徐文耀的笑一下有点僵,问,“谁啊,这么好眼力,可能看我帅?”

“我看他的眼光可不像欣赏你。”王铮笑了笑,说,“你是不是借着上厕所调戏人家店里的帅哥美女了?你看那

位经理老瞪着你。”

徐文耀扭过头,却见那位郝经理果然面如冰霜一样看他,见他看过来,立即冷笑一下掉转了视线,但其中的挑衅

意味已经非常明显。徐文耀有点不悦,皱了眉头说:“别管他了,如果服务态度不好,大不了下回我们不来了。

王铮点头说:“好的,没理由花钱来消费还要看人脸色。”

正说着,穿传统泰国男式服装的侍应生过来将账单交给徐文耀,徐文耀掏出卡付账,侍应生恭敬地接过拿去收银

台,这时另一位侍应生过来,托盘上端了两杯蓝色的鸡尾酒放到他们桌子上,徐文耀脸色立即沉了下去,王铮却

不明就里说:“你弄错了吧,我们没点这个。”

“没错,这是我们经理送给二位书尝的。”那名侍应生笑说,“这是我们这的调酒师新调制出来的,还没正式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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