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枝 中——吴沉水
吴沉水  发于:2012年03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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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铮叹了口气,徐文耀听见了,柔声对他说:“没事的,有我呢。爬楼累不?咱们歇歇?”

“不用,我担心呢。”

“嗯,快到了,他就住五楼。”

五楼到了,徐文耀三人站在502那,季云鹏刚想去拍门,徐文耀一把扯住,小声说:“他见过你,你呆一边去。”

季云鹏翻了白眼,怏怏地躲到一边,徐文耀按了门铃,过了一两分钟,里面的木门才打开一条缝,一个脸上带着淤青的男人问:“干嘛的?”

“谢春生住这吧?我是他单位工会的领导,听说他病了,我们几个同事过来送温暖,慰问他一下。”

那男人眼神中闪过慌乱,支吾说:“他,他不在,出,出去买东西了。”

“不是说他病了吗?怎么还自己去买东西?没事,您开个门,我们进去等他。”

“我不是很方便……”

徐文耀口气一下变得官威十足:“您什么意思?没有把领导拒之门外的道理吧?我们都是百忙中抽时间出来的,是出于对小同志的关心才过来,没您这么不懂事的,快开门。”

“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他领导,你们有工作证吗?啊?”那男人恼羞成怒,口气一下变得很硬,“现在到处有人招摇撞骗,谁知道你们是真是假……”

“你又是谁?”徐文耀冷笑说,“小谢还没结婚,听说是一个人住,你是他亲戚还是朋友?如果是的话,你为什么不敢开门让我们进去,还一个劲得罪他的同事?有点违背人之常情了吧?现在到处都有入室抢劫的,谁知道你是什么人。”他斜觑了王铮一眼,说,“小王,报警。”

那男人一下慌了,说:“你们真是他同事?”

“废话。”徐文耀不耐地拍门。

“可小谢真不在,我是他同学,借住他这里,他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王铮上前一步,温和地说:“那算了,我们也不等了,劳驾您开个门,我们工会给他送了笔慰问金,数目不多,是组织上一点关心,您给转交一下吧。”

那男人犹豫了下,点了点头说:“你们等等。”

他刚刚一扭开铁门,徐文耀就朝季云鹏使了个眼色,季云鹏一把扑上去大力拉开门,将那个男人揪起来就往屋里头扔,那男人大惊失色,尖叫着反抗,徐文耀赶紧拉着王铮进了屋子里,把门重新关上,抱着王铮转了个个遮住他的眼睛,朝季云鹏说:“堵住嘴先开揍。”

季云鹏狞笑了下,随手抓起一块沙发布塞进他嘴里,下狠劲朝那男的腹部猛击了几拳,直打得他蜷缩成一团,再也起不了身。季云鹏这才抽出他嘴里的布,揪起脑袋狠声问:“小谢呢?”

“房间,房间里……”那男的面露土色。

“看着他。”徐文耀说了句,转身一脚踹开紧闭的房门,一开了就呆住了,谢春生全身赤&裸被绑在床头,嘴里塞了口塞,脖子上套着狗链,身上一片青紫,也不知被打的还是烫的,新伤旧伤加在一起,几乎没一块好肉,看着令人触目惊心。

徐文耀直觉一股怒火涌了上来,他愣了愣,过去将谢春生身上的绳索解了,取下他的口塞,脱下身上的大衣裹在他身上。谢春生浑身颤抖着,哭也没哭出声,只是流着泪,自己抖着手想解开脖子上的项圈,解了几下都弄不下来,徐文耀叹了口气,伸手过去想帮他,谢春生抖成筛子,却摇头拒绝,牙齿打仗,却坚持说:“我,我自己来。”

王铮眼眶发红,早已转过身去不忍看了,徐文耀一言不发,操起床边的高尔夫球杆就冲出房间狠狠抽在那男人身上,他面无表情,脸上却现出杀气,下手绝不留情,一下把那男的抽得鬼哭狼嚎。王铮认识他这么久,从没见他如此戾气十足的模样,有点被吓懵了,等他抽了十来下后才醒悟过来,冲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腰低喊:“哥,别打了,好了,别打死了你还麻烦,这种人渣让老天爷收拾吧,放手,别打了啊。”

徐文耀喘着粗气,瞪着地上的男人眼睛发红,王铮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自己拦着,他一定会活活把那个男的打死。他绕过来从正面抱住徐文耀,扶着他的后背柔声哄说:“乖,把球杆给我,松手吧啊,你已经教训他了,松手。”

徐文耀深吸一口气,一把将那个球杆扔了,单手搂着王铮,恢复冷静说:“我没事,鹏子,你进去把小谢扶出来,我有话对这两人说。”

第46章

季云鹏进去房间里半天了都不出来,隔着个门板,只听见里面小谢哀哀的哭泣声,似乎还有季云鹏嘀嘀咕咕地说话声,大意无非是安慰之类,但徐文耀跟王铮心里都清楚,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安慰他恐怕是没用了。

徐文耀这时手机响了,他接了一听,原来是助理到了,徐文耀命他直接上502这来,不一会就传来敲门声。王铮过去开了门,助理走进来,一看地上被揍狠了的男人,再看自家老板一副凛然冷峻的模样,惊诧表情只在脸上留了不到一秒,立即没事人似的递上大号保温瓶笑说:“徐总,不辱使命,给您送来了。”

时间将近下午三点多四点,天空不知为何变得阴沉,隐约还听到雷鸣轰隆,徐文耀不慌不忙接过保温瓶,拉过王铮坐他边上,拧开保温瓶倒了一杯热腾腾的参茶凑到他嘴边喂他。当着这么多人,王铮本来是不愿被徐文耀这么照顾,但今天他格外顺从,乖乖坐好凑近了水杯一口一口喝,这种小动物舔水般的模样令徐文耀高兴了,他原本紧绷的脸色转柔,喂了一会,摸摸王铮的头发,问:“还要吗?”

王铮摇摇头,徐文耀将他水杯中剩下的一饮而尽,随后拧好瓶盖,对一旁的助理说:“你等一下,我有件事让你办。”

助理是个不超出三十岁的年轻人,跟在徐文耀身边也有好几年,见过不少事,早学会把情绪隐藏好,此时只是点点头,没表示任何意见,接过徐文耀手里的保温瓶放好,站到一边。

过了一会,房间门打开,季云鹏搀扶着小谢走出来。谢春生身上还披着徐文耀的长外套,但里面已套上睡衣裤,脸色惨白,半靠在季云鹏身上,仿佛动一步都困难。季云鹏小心翼翼把小谢扶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阴着脸,过去抬脚就照地上那男人踹了一下狠的,那男的哀嚎一声,滚到一旁,季云鹏还待再踹,徐文耀淡淡地说:“行了,鹏子,我刚刚已经收拾了他一顿。”

季云鹏万分不甘,抬起头咬牙说:“操NND,你是没见到,小谢身上,他把小谢,我操,我他妈都说不出口我,王八蛋!我不照死里揍他我咽不下这口气!”

这个鲁莽直肠子的汉子,说到这,眼眶居然有些发红。他扑过去还想踹,助手眼疾手快,立即止住了他。

王铮知道,季云鹏铁定是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心下不禁恻然,过去将季云鹏默默地拉到沙发上,按着他的肩膀命他坐下,又倒了杯参茶递个他,简要说:“让小谢喝口水。”

季云鹏举手撸了把脸,接过参茶,像伺候自己老娘一样半蹲着把水举到小谢唇边,半是哀求半是哄骗:“春生,喝点水啊,来,慢慢的,不着急,咱不着急,不怕,就是普通的参茶,王老师喝过的,你看你看,我喝给你看,”他一手止住惶恐不安的谢春生,一边飞快喝了一口表示没事,声音柔和得堪比最有耐性的托儿所保姆,“没事啊,人得喝水,不喝水哪能成,对吧,乖,小口点喝……”

谢春生此时已经犹如惊弓之鸟,对外来接触都有本能的恐惧,抖着身子蜷成一团,但还好还是愿意听季云鹏的,缩在他身边,动都不敢动一下。

没人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王铮心里难过得想哭,他仿佛看见谢春生怎样被一下下凌迟了精神的过程,施暴者伤害的不仅是一具肉体,而是将这具肉体从里面拆除掉作为人那些正面的,积极的部分,让人的整个生活陷入一种浓稠到化不开的黑暗当中,看不到希望,所有的拯救或者重新开始成为一种笑话,自己从根本上否定了摆脱这个男人,或者说摆脱暴力相向的可能。也许还认命了,觉得被毒打的生活是自己唯一配认领的生活方式。

他想起谢春生在医院里说过的,一切的起源,其实是他个人的问题。如果是这样,那么就算将地上此刻蜷着像一只臭虫一样的男人捏死,踹死,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他要活下去,到底该怎么办?

徐文耀阴沉着脸,他想的没王铮那么深远,他脑子里现在回忆起的,是谢春生以前的模样:清秀,乖巧,一看就是那种普通人家长大的,善良而带了点平庸的孩子。他跟徐文耀接触过的许多圈里的年轻人不同,没长得不错,但没想过利用青春相貌交换什么;在他跟前,也像缺根筋似的,没动过要什么东西的念头。他是单纯的想找个人带,单纯的想有段感情经验,或者性经验。就连单位里提科级干部的名额,也是徐文耀过意不去,暗地里帮了他一把,谢春生本人到了文件下达还不明就里,高兴得跟傻子似的,特地打电话来跟他报喜,说原来单位领导还挺重视他,他以后要改了懒散的毛病好好工作云云。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孩子,徐文耀不知道他招谁惹谁了要被人这么折磨虐待,他知道什么是对一个人的欲念,他知道那种抗拒不了,只想占有一个人的感情意味着什么,必要的时候,确实没什么平等尊重好讲,可是,那也不意味着要靠伤害那个人的身体得到快感,尤其是在对方已经确凿无疑信任你,爱你的状况下。

他不能理解这种畸形的心态,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很恼火,很想让这个施暴的男人消失,不管以何种形式。

他想了想,主意定了,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瞥了那男的一眼,直截了当地问小谢:“谢春生,你打算怎么办?”

小谢浑身抖了抖,似乎不堪惊吓,季云鹏不忍心,插嘴说:“文耀,现在小谢回答不了你这些,该怎么办怎么办,咱们还不能替他拿个主意?”

“我倒是有一肚子主意,替他拿了,回头他伤一好又回来找这男的,我不是白费心思,不行,我是商人,不能做亏本买卖。谢春生,”徐文耀提高嗓门,“是男人就给个痛快话,你打算怎么办?要死还是要活,快点!”

王铮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坐过去温言对小谢说:“小谢,徐哥是想保护你,不单单他,我们这所有人都想帮你,可你得让我们有个帮你的理由,不然你这个事,我们管太多了反倒多事了,现在你好好想,要不要离开这个,”他忍了忍,还是没把人渣两个字说出来,“这个男的。”

谢春生抖着唇,慢慢地,像木乃伊一样把视线转到地上那个男人身上,颤声说:“我,我想问他几句话。”

王铮倒抽一口凉气,说不出什么心情,他低声对一脸不解的季云鹏说:“什么也别问了,就依他吧啊。”

季云鹏怒气冲冲,却只能忍着过去把地上的人揪起来,扔到小谢跟前说:“问吧。”

那男人这时来精神了,抬起脸爬起来骂:“贱人,你还说没背着我勾引男人,奸夫都找上门了,你得意了?啊?看我被打成这样你高兴了?你他妈让他打,打不死我回头照样搞死你!”

“操!”季云鹏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就想揍,徐文耀喝止了他,冷笑说:“行啊,你有种,我刚刚还想手下留情来着,现在看来不用了,鹏子,开窗,给我把这孙子扔下去。扔一次摔不死再继续扔,我还不信了,五楼就不能摔死人。”

季云鹏嘿嘿低笑,真把那男的抓起来就往窗口塞,这栋楼五楼原本窗户有装防护网,可正巧赶上市政府穿衣戴帽工程开到这,要求这一片住宅对着街一面都拆掉铁栅栏,这下可真是无阻无隔,季云鹏力气又大,直接就把男的半个身子都推出窗外,吓得他哭爹喊娘,拼命挣扎。季云鹏用力一推,又把人往外推出几公分,那男的俨然就要呈倒栽葱姿势,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什么狠劲都跑九霄云外去了,哭着喊:“我错了我错了,救命啊我错了……”

“行了,弄进来吧。”徐文耀淡淡地说,走过去搂住王铮,带笑骂,“别搞得跟黑社会追钱似的,咱们都是文明人,动静不用太大,回头你王老师该教训我。”

季云鹏把手往里拽,硬生生把那男人拽了回来,往地板上一丢,那男人这下真的吓得面露土色,瑟瑟发抖。徐文耀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再次问谢春生:“怎么样,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吧,赶紧的给个决定,我可为了你耽误不少时间了。”

谢春生挣扎着坐起来,眼神复杂地盯着地上那个男人,似乎在回忆,又像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过了很久,他闭上眼,喃喃地说:“本来想问的,现在不想说了。”

王铮心里一喜,知道这个男人此刻的窝囊相无论如何都让小谢绝望了,他趁热打铁说:“那你要不要离开他?”

小谢沉默着点点头。

地上那个男人这时候着急了,他嘶喊着:“谢春生,你别想离开我!别忘了,我手里还有你的视频……”

“你真的不懂吗?”小谢睁开眼睛,泪光闪闪地看着他,颤声说,“我回来,不是怕你,可是你总是没把我当人,你还拿狗链子栓我……”他全身都发抖,王铮忙止住他说话,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对徐文耀说:“拿那个视频。”

“拿不拿的无所谓,他不是只有一个视频吗?我给他搞十个八个,保准比他自己拍的要清晰好看,如果还不够,那加点重口味的,牵条藏獒办事都成,我认识个夜总会老板,正愁找不到人拍这个呢。”徐文耀笑着问季云鹏,“这么精彩的东西要做出来,给谁看好呢?干脆送他老家那一人一份,免费派发吧。”

“行。”季云鹏表示同意。

那人这回真的吓住了,他惊恐不定地看着徐文耀,徐文耀温文无害地笑了笑,问:“怎样,视频在哪,你要不要给啊?”

“你们得保证,给了,就放了我。”

“没问题,我也没时间跟你折腾,本来很简单的事,你离开小谢,我们不管你,公平合理,互不拖欠,不是挺好吗?”

男人还在犹豫,季云鹏一把揪起他准备拖出门,他吓得大叫:“我,我给你们,放开我,我给你们。”

……

事情最终以这种方式收场,虽然大获全胜,但出去的时候,每个人心里都不好受,徐文耀把助理留下来善后,季云鹏抱着谢春生打了车就送医院去。王铮被徐文耀拉上车,默默开车送回家去,一进门,就被徐文耀紧紧抱在怀里,饥渴难耐地啃了好几下才放开他。

“怎么了?”

“下午,我差点想杀人。操起那个球杆抽那个王八蛋的时候,我觉得很兴奋,是真的,不是因为他该死,或是想替小谢讨回公道,我只是有个念头,这个人这么该死,我打死他也没什么吧,就那么想,停不下来。”

王铮无言地抱紧他,来回抚慰他的后背。

徐文耀把鼻子凑近他的衣领拱着蹭着,闷声问:“吓到你了?你不会嫌我吧?”

“没那种念头。”

“真的?”

“暴力就像毒品,如果说担心,我只担心你会上瘾。就像那个男人一样,他看着小谢的眼神很疯狂,在他心里,可能也觉得自己爱小谢,可是他管不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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