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身旁的几上拿过一纸文书,用巧力送至我面前。我伸手接住,展开来看,写的竟是一封求援信。
信上写的是张兴知将军带领麾下五万兵马在长坡岭与两路叛军诸侯交战,如今已是强弩之末。特派人杀出重围向
距长坡岭最近的长崎山驻军求援。因陆将军要率军前往鲁镶与秋将军汇合,所以就将这封求援信给暂时无事可做
的云青佟送来了。
看完信,我抬眼看向云青佟问道:“将军找我回来是想让我领兵前去救援么?”
“不错,”云青佟说道:“想必你也知道了,我要在这里驻扎等候皇上的诏令,不能随意行动。可这求援信又不
能不理,所以我就想到了你。不知你可愿领兵前去救援张兴知将军?”
我笑了笑,折好求援信放在一旁几上,抱拳说道:“我乃将军麾下部将,自然要遵从将军调遣。”
刚说到这里,只听门帘一响,一名兵士端着两碗热茶进来,为我和程将军各自呈上一碗茶,而后行礼退下。
“如此甚好,”见兵士退出去,云青佟说道:“那就由你带领三千骑兵一万五千步兵前去救援。”
我端起茶碗小酌一口茶,有些不大放心的瞄了一眼坐在我身旁的程将军。一万八千人去救援,是不是少了点?
云青佟看出我的心思,笑着说:“不错,一万八千人马是少了点,可你不是有统帅密令么?途经箫州时可以找箫
州刺史调拨兵马为你所用。”
“若是那刺史不听调遣呢?”我立刻问道。
“简单,若是他不听调遣,那就是叛臣贼子,你修书一封禀报朝廷便可。而后转道南下,至百莲郡找那的郡守调
拨兵马。”云青佟侃侃而谈的说,说罢见我仍有疑问,又说:“那百莲郡守你可放心,绝对忠于朝廷,不会抗旨
不尊。”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自然是要义不容辞的,便问道:“那末将何时动身?”
“自然是越快越好。”云青佟面色一整,很严肃的说:“多迟一日,张将军的人马就多损百人!”
云青佟的话让我的心也跟着一沈,点头道:“那我这便动身。”
跟着云青佟与程将军出来正堂去点拨人马,又想起那统帅密令还在子络那里,不禁担心的转脸往寨门处看了一眼
。我回营根本没跟子络招呼,可他到现在都没来找我,连派个人问问也没有,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又或者是被那
女子缠住了无法脱身?
将士们听说要随我去打仗,一个个兴奋的摩拳擦掌,全都用渴望的眼神看着我们。当然,那些新兵里也有怕死的
,躲在别人后面生怕点到他的头上。
很快便点齐了一万八千人马,云青佟还是很心软的,那些看起来明显不愿意去的他就没点。
点齐人马之后,有兵士过来禀报说干粮已备好,云青佟便吩咐随我出军的将士们去领干粮与行军之物,而我便回
去那院子的厢房里换上崭新的盔甲。
这盔甲是云青佟的,我穿着有点大,不过好过没有。换好盔甲之后回到正堂落座,云青佟上下打量我半晌,而后
说我看起来还真像个将军。
我翻白眼。
他又说,这次救援若是能大胜,就不用回来了,直接回京领皇上封赏吃庆功宴就行。我心里没底,有点乱,很担
心子络那边。
临行之时,云青佟将我送至寨门处,小声问我第一次领兵是否紧张。我摇摇头,一颗心根本没在这上面,早已飞
到子络的营帐去了。
云青佟有些气闷,不过还是很客气的与我辞行。
因我不认路,便提拔与我相熟又熟悉路途的赵勇做我的副将。赵勇自然喜不自禁,而那个大胖子林廓压根就没敢
来。他是比较怕死的,来参军只是为了混饭吃罢了。
让我奇怪的是,方东不见了。记得刚上山时他还骑着马在后面跟着我,什么时候不见了?
大雪仍在下,似乎老天想将万里山河全都变成雪做的。下山的路果然有一条可供大队人马走的宽阔大路,就在那
条小山道旁边。我让赵勇带着兵马从大道下山,我顺着那条小山道下去找子络。可赵勇却拦住了我,说这么大的
雪,走小山道太危险了,很容易连人带马滚下山去。
我听他说的在理,便弃马而行,运轻功从小道向山下掠去。
169.深夜白衣
站在空荡荡一片狼藉的雪地里,我呆呆的看着前方曾搭过帐篷,现在却只剩下被白雪覆盖的,满地杂物的一片空
地不知所措。
这才半日的功夫,怎么就人去帐无了?
站了半晌,忽然想起还有一万八千将士在雪地里等我,急忙转身赶往前山脚下汇合。子络走了,令牌没有拿到,
如何调兵?只凭借这不到两万人马,如何跟叛军的八万人马相抗?
来到前山脚下,一万多将士披着棉斗篷精神奕奕整整齐齐的站在那等待。赵勇见我回来,牵着马迎过来说:“将
军,您回来了,可能出发了?”
我接过缰绳点点头道:“嗯,出发。”
翻身上马,率军向西而行。这里离长坡岭只有不到两日的路程,可如今大雪不停,恐怕要走的慢些了。
天色将黑时,我们才刚走出长崎山范围,因在山寨营中时已耽误了近半日之期。传令下去就地驻扎,因大雪还在
下,赶夜路会冻死人的。
将士们各自组织营盘扎下帐篷,而后在帐篷里挖坑生火做饭。这么大冷的天,一定要吃热食才可以。反正有现成
的雪可以用,倒是不愁找水的问题。
我如今既然是将军了,自然会有伺候的亲兵卫队。他们有带上好的饭菜,这是专属于将军的好处。我见他们都带
着干粮,便要与他们吃一样的东西。
开始那几名亲兵死活不同意,我便说不让我与他们用同样的饭食,我就不吃饭了。几名亲兵见我如此坚决,只好
将他们的干粮拿出来与我同食。赵勇见我这样,也只好无奈的跟我一同吃兵士们带的窝头干粮。
这窝头比那时候吃的米糠饼子味道好多了。我想好了,就算没有令牌,也要去借兵试试。若是能借到更好,借不
到的话就用我的饭食分给将士们以鼓舞士气,而后与张将军接上头,商量一个里应外合以少胜多的妙计!
这是其一。
其二,与将士们同甘苦,他们就会对我心服口服,这个兵书上可没有,是我看闲书野史看到的。
我只吃了半个窝头,而后便灌了一肚子热水。不是我吃这么点就能饱,而是我实在没有胃口吃。
不知为什么,心里非常乱,非常不安。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这一晚,我怎么也睡不着,最后只好在地铺上打坐入定。
天还没亮时我便醒了,入定一晚觉得精神十分的好,脑子也十分清醒。转头看看躺在一旁酣睡的赵勇,悄悄走至
火坑前往里面加了点柴,便拨开拴在一起的帐帘钻出帐篷。
门口守卫的亲兵见我出来便要见礼问好,我急忙示意他们噤声,他们便只行了礼,没有出声。
雪已经停了,营盘内巡夜的兵士端着长矛在周围慢慢徘徊。此起彼落的呼噜声响彻云霄,还混着咬牙声与说梦话
声。
深呼吸一口冰凉的空气,慢慢踱至营盘外,立在雪地里遥望远方。
到处都是一片雪白,白的刺眼。
不经意间,似乎看到远处的山丘上一个人影一晃不见了。心中一警,立刻提起心向那山丘跑了过去。曾有过一次
夜间抓住奸细的经验,这次难不成又是奸细?
待追至山丘上停住,举目四望,竟没看到任何活物的影子。低头仔细打量雪地,终于看出一些脚印的痕迹。这脚
印非常浅淡,不注意的话根本看不出来。不禁心中一沈,这是个高手!
会是什么人在窥探我军?
我提起一百二十分的警戒心,缓缓转头四望。待看到远处的一片松林时,就见一个轻灵的白衣身影一闪之间隐没
在林中。
不及多想,立刻追了上去。
这松林并不密集,那白色的影子幽魂一般在前方飘荡。虽然他轻盈如雪,速度却并不是很快,我没有多费劲就追
上他了。
“站住!”我低喝一声落在这白影面前,“你乃何人!为何半夜三更窥探我军?”
那白影听话的停住脚步,一双晶亮有神的目光直直的刺在我脸上。他带着一面雪白的面具,除了双目的地方留下
两条很窄的缝隙之外,整张面具就是一个白板。他一身雪白的狐裘,头上带着白绒毛尖顶帽子,帽檐下两颊旁随
着鬓发垂下两条拳头粗的攒着白绒球的白绒长饰。
我不禁好奇的睁大眼睛,这人的这身打扮根本就是个胡人。而且他这一身鬼魅的气质,就像雪妖一样。
他慢慢走至我面前,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折的很整齐的纸条放进我手中,而后转身飞跃而起意欲离去。
“休走!”我迅速将纸条塞进怀里,跃起而上,伸手抓住他的肩膀,丹田沈下一口气,我们二人便“通”的一声
重重的落在地上。
白衣人无奈的摇摇头,侧过脸说道:“请将军放在下离去吧,在下只是来送信的。”
我吓得一哆嗦,急忙松了手。因这人的声音嘶哑难听,就像山中受伤的猛兽在低吟一般。白衣人见我松手了,再
次飞跃而起,嘴里说道:“将军,事不宜迟,速回……”
我没等他把话说完,立刻醒悟过来再次跃起追上他,他竟躲避不开,只好再次被我抓下来。
我很奇怪,此人轻功这样奇特,为何对我却毫无招架之力?
“唉,将军为何不放在下离去?”白衣人无奈的转过身面对我说,扬手握住我抓着他肩头的手。
我心里猛跳两下,瞪大眼睛惊异的看着他雪白的手。被这只手握住的感觉是那样熟悉……
白衣人被我的神色吓到了,急忙松开手退后一步说:“将军,告辞。”说罢,他显得很慌张的纵身跃起。
“不要走!你到底是谁?”我大喝道,纵身追上去。只见那白衣人猛然向身后一挥手,一股白烟便冲我扑面而来
。
这白烟好香……
一股温水扑面,我猛然清醒过来,立刻坐起身子瞪着眼睛四下看,原来在自己的帐篷里。
“将军,你怎么昏在松林里?”赵勇一脸担心的问道,一边拿着汗巾给我擦去脸上的水。
我一把抢过汗巾胡乱擦了两下,而后将汗巾扔在一旁,伸手往怀里一摸,摸出那块折的很整齐的纸条。
撑开纸条,只见上面写道:调虎离山计,速回。
调虎离山?
我惊异的看向跪坐在一旁的赵勇,这信可靠么?
赵勇也看到纸条上的字了,转了转眼珠,低声说道:“将军,不如我军先在这里驻扎,末将带上几名将士回去一
探究竟。”
我点头道:“也好。”
点给赵勇十名斥候骑兵,让他回长崎山查探,我便满心不安的在营盘里等待。
这一等,就是一整天。
170.埋伏
天色将黑,我终于按耐不住想要挥军回去,可就在这时,探马来报说赵勇浑身是血的一个人回来了。
什么?!
我大吃一惊,急忙命人将赵勇接来。赵勇在两名兵士的搀扶下来到营帐门口,果然浑身是血非常狼狈。
“赵将军!发生什么事了!”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扑上去抓住赵勇的肩膀问道。
“将军,叛军已经包围了山寨,云将军兵马死伤惨重。末将杀出一条血路,赶回来禀报将军!”赵勇一脸沉着说
。
“传令下去,立刻回长崎山!”我焦急的大喝道。
“是!”亲兵答应一声,下去传令。
“带赵将军下去医治!”我又说。
“是!”架着赵勇的两名兵士应道,扶着赵勇转身离去。
我背起手在帐内踱步,这前前后后的事越想越不对劲。难道子络也被调虎离山了?不然的话,子络为何招呼也不
打就走了?
时间颇紧,不容我过多耽搁。一万八千人马才出来半日的路程,便掉头往回走。我带着三千骑兵快马加鞭先赶回
长崎山,剩下的一万五步兵跑步前进随后赶到。
骑在马上,脑中满是这两日发生的事。天亮前那白衣人到底是谁呢?而赵勇所说的话……
从扎营之地回长崎山快马加鞭的话半个多时辰就到了,为何赵勇去了整整一天才回来?
赵勇回禀军情时为何没有一点慌乱与痛心?他带去的十名斥候骑兵可是一个都没回来。
赵勇会不会是奸细?
寻思间看到远处灰蒙蒙的山口,隐隐的有一丝爆炸声传来。由于距离还远,山寨又隐藏较深,暂时看不到什么火
光动静。我拉停马举手示意,身后的骑兵将士便跟着停下。
“将军,为何停下?”骑兵都尉赶上前来低声问道。
“我怀疑其中有诈。”我轻声说:“你带着将士们绕至西南山脚下,从那里的小路上山。那条路狭窄陡峭,马匹
容易失蹄,要多加小心。”
“那将军你呢?”那都尉急忙又问。
“我从正山口上山,看看是不是有埋伏!”我沈声说道,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山口。
“将军,你独自前往不是太危险了么?”那都尉有些着急,“不如将军与我等一同从小道上山吧!”
“不行,”我摇摇头,“若是真有叛军埋伏,我们都从小道上山,定会引起叛军怀疑。如果叛军转而围堵那小道
,我们就等着全军覆没。”
“可是……”
“走!”我不等那都尉还想说什么,便一抖缰绳一夹马肚,向山口冲了过去。
今晚的月亮特别明,将雪地照耀的亮的刺眼。我一边凝神细听周围的动静,一边催马来到山口处。宽阔的大道绕
着山壁往上缓缓延伸,就如一条粗大的蟒蛇盘踞在山腰上。
我拉停马踌躇一时,因越是接近山道就越是心神不宁,总觉得前面有很危险的东西等着我。
等了一会,估计着我军骑兵应已经上了那小山道,便催马往山上奔去。
这条大道是前往山寨的主要道路,虽然坡缓路宽易于大军行进,却蜿蜿蜒蜒很是长远。那小山道虽然陡峭,却是
一条很近的近路。
沿着山路转过一个弯,前方路边两旁出现两列插在雪地里的火把,而不远处正立着一个人影。
我拉停马仔细看去,那人影似乎很像是方东。他站在那里做什么?
“方大哥?”我皱起眉头奇怪的问,催马往前慢慢走过去。待走得近了,终于看清这人的确是方东。只是他很奇
怪,瞪着眼睛却不说话。双臂背在身后,双脚陷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方大哥,你怎么了?”我跳下马向他走过去。只见方东瞪着的眼睛转向左边一下,又转向右边一下,最后垂下
去看一眼自己的双脚,而后转回来看着我。随着我越走越近,他的眼睛就越瞪越大,最后竟能清楚的看到因焦急
而生出的满眼粗大的血丝。
“方大哥,你怎么不说话?”我眉头紧锁,在方东身前五尺之处停住,心中疑虑满腹。
方东微微张开嘴,双唇里竟血糊糊一片。他的眼中冒出一眼眶泪水,急促而细微的摇着头,几乎瞪出眼眶的眼睛
里是焦灼的神色。
我顿时头皮发麻心惊肉跳的瞪大眼,方东的舌头被割了!
与此同时,两旁的树林里忽然发出一片密集的“嗖嗖”声,箭雨如渔网一般左右夹击铺天盖地的向我和方东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