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遗梦(总受)上——兰色妖子
兰色妖子  发于:2012年03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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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尧君闻言在门前定住身子,慢慢的转过身来,神色冷淡的看着我道:“三爷有何吩咐。”

我动了动嘴唇,随手将手巾扔进面盆里,走过去说道:“尧君,你别总将我看做小孩子,过了年我就十五了,就可以娶亲了。”

宁尧君垂下眼来没有应声,只是往后退了两步。我急忙上前两步说道:“尧君,我……”

“三爷,尧君只是一介布衣百姓。”宁尧君的表情更冷了,又往后退了两步,身子抵在了门上。

这不软不硬的拒绝让我心中如五雷轰顶。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就那么一眼便喜欢。从没有想过被拒绝,而且是这种连话都不让说出来的拒绝。心里升腾起一股怒气,一股倔强,大跨两步逼至宁尧君身前,仰起脸看着他低垂的眸子。忽然觉得一阵酸楚,一阵委屈,眼睛便湿润起来。原来宁尧君竟比我高出这么多,即使我踮起脚尖也够不着他的嘴唇。

我们兄弟三个只有我最矮,大哥二哥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都比我高出许多了。终于知道府里的人为什么背地里都说我生错了,原并不单单因为我的相貌,还跟我个头太矮有关系。

30.一条汗巾

宁尧君似是发现我的不对头,终于抬起眼来看我。随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表情变得慌乱起来,扬起手无措的说道:“三爷,三爷,你别哭啊,小人不是那个意思……”

“那,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无限委屈的歪着头,用控诉的眼神盯着宁尧君说。只是声音有些不稳,让我觉得很是丢脸。

宁尧君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两手犹豫的要伸不伸的样子。我感觉到眼泪似乎马上要涌出来了,立刻转身过去用衣袖抹了把脸。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看到我流眼泪。

“唉,三爷,尧君知错了,三爷莫怪。”宁尧君叹了口气,走过去拿出盆里的手巾拧干,过来轻轻搬过我的肩膀,给我擦了擦脸。他脸上扬着无奈的笑容,眼神却暖暖的,特别的温柔。我有些发傻,搞不懂尧君为何忽冷忽热的。

“三爷,你现在年纪还小,有些事需大些才能明白。”宁尧君温言说着,拉着我回榻上坐下。随坐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道:“兴许你只是因心中孤单,亦或许是大人对你太过严厉,所以才会……”

“尧君,不是的。”我摇摇头打断了宁尧君的话道:“我,我……”

“三爷,尧君还要在府上常住,凡事不易操之过急。”宁尧君轻轻的说着,扬手轻抚了一下我的脸颊。这种温柔立刻让我心跳加速,春心萌动。随直勾勾的盯着宁尧君的嘴唇,再次在心里大喊可惜,为何昨晚的那个吻我竟毫无知觉呢?

心中对那双唇的渴望让我无意识的往前探着身子,……”“三爷,只盯着那丹红粉嫩的嘴唇靠了过去。忽的,宁尧君伸手撑在了我胸前,微皱起眉头垂目看向我的前襟,问道:“三爷,这是什么?”

“嗯?”我疑了一声,低下头去看。宁尧君捏起我前襟里露出的一个布角,缓缓拉出宵凌王给我的那块浅蓝色绸缎的汗巾,上面绣着五爪巨蟒戏金莲。

“这是……”宁尧君提着那汗巾,脸上的笑容落下,神色疑惑中带着不善。

我不明所以的扬扬眉,说:“这是王爷给我的汗巾。”

宁尧君抿抿嘴唇,脸上现出了然的神色,不屑的将汗巾扔在榻上,淡淡的说道:“原是这样的。”而后也不再理睬我,站起身一阵风似的出了屋门走了。

“哎!尧君!尧君!别走啊!”我急忙追了出去,却只看到宁尧君转出拱门走了个没影。随奇怪的挠挠头,慢慢回了小厅,坐在榻上捧着脸想不明白。本来好好的,怎么尧君忽然就生气走了呢?我哪里说错话得罪他了?

“三爷,宁公子怎么气呼呼的走了?”见宁尧君走了,柳儿才从院子里进来,一脸不明白的问。

“我哪知道,忽然就生气了,本来还好好的。”我无奈的说着,用手指戳矮几。柳儿撇撇嘴,瞅见榻上的汗巾,便走过来提起汗巾问道:“好漂亮的汗巾啊,三爷,这是哪来的?”我斜了一眼汗巾道:“王爷给我的。”

“哎呀我的娘!”柳儿吓得一哆嗦,松手扔了汗巾,却又小脸发白的赶紧又接住,小心的将汗巾捧在胸前道:“我的爷,你怎么会有王爷的汗巾啊?”

“废话!还能是偷得不成,自然是王爷给我的。”我不耐烦的说。

柳儿一双大眼睛鬼鬼的转了转,问道:“三爷,宁公子是看到这汗巾生气走了么?”

“是啊。”我有气无力的回道。

“扑哧……”柳儿捧着汗巾笑了出来,道:“三爷,若是宁公子身上有姑娘送的汗巾,你会怎么想?”

“那怎么行!”我噌的站起来瞪起眼睛大声说。

“那不就是了。”柳儿一脸我很傻的表情说道。

“咦?”我似是想到什么,问道:“你的意思是尧君是看到王爷送我的汗巾才生气的?”

“我的爷,您还没有傻透呢!”柳儿得意的说,忽然发觉不对,急忙捧着汗巾往外跑,嘴里说道:“爷,我去洗汗巾去,您有事招呼丫头们做吧。”说着便跑的没影了。

“切,跑得倒快!”我笑斥道。这丫头竟敢说我傻,再多呆一刻看我怎么收拾她!

不过,尧君看到王爷送给我的汗巾会生气,是不是说他对我也……

31.大雪

我捧着脸乐滋滋的想着,不经意看到对面桌上的面盆,便下了榻捞起手巾拧干,回到榻上躺下,将手巾敷在额上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时候,柳儿端着碗黑乎乎的药汤进来,说是尧君给我熬的败火药。我高兴的接过来灌下肚,忽然想到娘说的多喝鲜奶可以长个,便嘱咐柳儿说今日开始每日早晚给我准备一碗鲜奶。

柳儿闻言嘴里答应着,看我的眼神却很怪异。我知道是因为我素来不爱喝那东西,如今忽然让她准备,她自然是会奇怪的。

本来我以为万事大吉皆大欢喜了,娘的药有了着落,尧君也对我有意,可没想到接下来的日子却并不好过。先是尧君一直躲着我,即使躲不过对我的态度也是非常冷淡的。我就很想不通,不就是为了个汗巾子嘛,至于一直跟我闹别扭么?

还有就是宵凌王那边,自那日之后竟再也没了动静。爹着急,每隔个几日便催我去趟王府。我也听话的去了,可全被守门官给挡回来了。

这是从没有过的事。自我第一次独自去宵凌王府请安以来,即使宵凌王不在府中,守门官也不会挡我,只会让我进去等着。若宵凌王出远门,爹那边就会有信,会不再逼着我去。可这回却不然,都一个多月了,我一次都没能跨入宵凌王府的大门。这让我自己心里也很是不安,心想难不成那次我还是得罪了宵凌王?不可能啊,我可是都依着他了,并没有驳他的面子啊?

转眼间天便冷下来了,十二月初二那天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上个月的时候零星的也下过几场,可都是飘得小雪花,下得也不久。这场大雪连着下了四天,让本来已经可以下床走动的娘又躺回了床上。爹因此大发雷霆,把我叫到书房给了一顿竹鞭。借口自然是我得罪了宵凌王,害的娘没药医治,说我是个扫把星等等。

其实我知道爹是心疼娘,心里有火没处撒,拿我发泄的。毕竟大哥支持家计,二哥又上了太学,府里可以说只有我一个是闲人。而且兄弟三个只有我习武,也只有我皮厚不怕揍。爹并不是因生我的气才打我的,若是真生气了,就直接把我拉出去扒了裤子打板子了,那才叫真正的挨打。他自己用竹鞭打我,就是想着这样不会把我打坏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就是那个最倒霉的,是爹的出气筒。

孟梓先生也很头痛,娘又病倒了,而眼看又近年关,先生还想回家过个年。可是娘病成这样他又于心不忍,他不能扔下娘这个重病之人回家。

本来为娘的药和娘的病就够发愁的爹,见孟梓先生想回家过年,这火气便又顶起来了。所以,我就又被叫去书房挨了顿打。好在如今天冷,身上都穿得厚,爹又只是个文人,用竹鞭打我也不会觉得太痛,只要挨打的时候护住脑袋就行了。

这次爹憋足了劲,直打了我一个多时辰。最后林姨娘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壮着胆子挡在我面前劝爹歇歇,别再把自己累坏了。我抱着脑袋跪趴在地上偷笑,还是第一次听说打人也能累坏了的。不过爹可能真的很累了吧,便气喘吁吁的骂着我停了手。

待出了书房的门,便只能听到林姨娘好言安慰与爹的气喘声。我估摸着爹可能已经没力气骂我了吧。随蹦了几蹦,没感到身上有什么不妥,便轻轻松松的回流云轩。

道上的积雪已经被下人们清扫过了,在两旁的墙边堆起来老高。宏儿见我出来赶紧为我披上棉斗篷,而后一边询问一边跟着我往回走。路过修竹馆的时候,瞥见宁尧君提着药盒正要进门,看见我便站住了。我想了想,并没有停下。这些日子他一直躲着我,我也倦了,懒得一直追在他身后跑。

“三爷。”宁尧君出奇的唤了我一声。我顿住脚步,转头看向他。“请三爷屋内一叙。”宁尧君上前两步,侧身相让。我不大想过去,心里堵着口气,便只站在那不动。“三爷。”宁尧君见我不过去,又唤了一声,随走过来拉起我的手便往院里走。

32.上药

尧君的手还是那样柔韧,只是很凉。我没想到他会突然过来拉我的手,有点吃惊的睁大了眼,随转头看着宏儿。宏儿也睁大了眼,指指我的脸却没说出话来。我奇怪的摸摸脸,难不成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宁尧君拉着我一路进了屋,将药盒递给连枝后直上了二楼进了他的卧房。我看着宁尧君的背影心里直打鼓,这还是第一次尧君主动带我进他的卧房。

一进屋门,宁尧君便关上门,过来卸了我的斗篷挂在屏架上,而后拉着我坐到桌前问道:“是不是老爷又打你了?”我点点头,他便走至梳妆台前拿了铜镜过来塞进我手里道:“自己看看。”

我不明白的看了他一眼,而后举起铜镜照自己的脸。只见右边的脸颊上一道细长的红痕从耳际一直到嘴角。我又是一惊,摸了摸那道红痕,竟然一点也不痛。真奇怪,明明挨打的时候我都护住脑袋了,怎么脸上会有印子呢?

宁尧君叹了口气,转身走至柜前取出一个小药瓶与一点棉花,而后回来坐在我身边说:“来,我给你上药。”

我将铜镜放在桌上说:“不用上药了吧,又不痛。”宁尧君瞥了我一眼,一边往棉花上倒药汁一边说:“难不成你就顶着这张脸去见人?”我撇撇嘴,老老实实的把脸伸给他,他便往我脸上抹冰凉的药水。

宁尧君身子上一直都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因娘她长年用药,我早闻习惯了,现在便觉得这草药味很好闻。不经意间我不由自主的一直往前探身,眼看快要贴进宁尧君怀里了。他给我上好了药立刻起身走开,让我往前一栽差点摔趴在地上。这是一件很尴尬的事,张开了双臂,

我顿时觉得脸上发热,便道了谢准备拿斗篷走人。反正他又不稀罕理我,我干嘛在这里讨没趣。

“三爷别急着走,坐会吧。”宁尧君一反常态的说着,开门出屋大声吩咐连枝上茶。我拿着斗篷呆立在屋中,宁尧君进来后拿过我手中的斗篷又挂回屏架上,而后走过来将我按坐在桌前。

“你找我是不是有事?”我忽然开口问道。他这样反常不会没有原因。

宁尧君听我问露出一丝微笑,道:“是有事要告诉三爷。”我看着他的笑脸有些出神,他好久没有这么近的跟我说话了,好久没有对我这样笑过了。只因为那条汗巾么?

“三爷,想是你也知道了,师父他想回家过年。这眼看就要年关了,太太却又病倒了,师父他很发愁。”宁尧君说完这句话便等我说话,可我却只是看着他出神。宁尧君伸手摇了摇我的肩膀唤道:“三爷,三爷?”

“啊,哦,是啊……”我猛然回神,狼狈的回道:“我爹也很发愁,宵凌王那边一直没有动静,我去了好几趟都被挡回来了。可娘如今病卧在床,孟梓先生若是走了娘她可怎么办啊。”

宁尧君又叹了口气,道:“唉,三爷,师父背地里跟我商量过此事。说他可以先开好方子,等过了年他马上赶回来给太太医治。过年这段日子就由我在府上照料太太的病,三爷你看你能跟老爷讲讲情么?”

“原是这事啊……”我垂下眼帘喃呢道,随指着我脸上被打的印子说:“你觉得我在我爹面前有说话的余地么?”

刚说到这里,屋外传来上楼的声音,想是连枝送茶来了,我便急忙背过身去不想连枝看见我脸上的印子。待连枝将茶放在桌上退下,屋子里便静了下来。宁尧君似乎不知该说什么好,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们俩便都低着头不说话。

静静地坐了一会,我端起茶碗喝了口热茶,而后站起身说道:“不是我不愿相助,只是我也没这个本事。”说罢便要去取斗篷。宁尧君见了急忙起身取下斗篷说:“我送三爷回去吧。”

我伸手想要过斗篷,嘴里说道:“不用麻烦,就在隔壁。”宁尧君没有回话,只是躲过了我的手先一步出了屋子。我摇摇头,实在不懂尧君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既然不想我与他走得亲近,为何不干脆断了我的念想?不过,知道尧君会留在府上过年,心里倒是高兴一把的。只是前几日袁师父与两位师兄已经回家过年去了,孟梓先生再一走,尧君的安全可怎么办?

33.喜事连连

来到楼下,发现厅堂里一个人都没有。赶上来的尧君自身后将斗篷披在我身上,可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他竟就这样借着披斗篷从身后抱住了我。我浑身一震,像桩子一样定在了地上。这不是太突然了么?

以为他会马上撤身离开,可我站了半晌,他却依然这样抱着我。感觉到背后那与我一样的战鼓般激烈的心跳,不禁有点心花怒放。这是尧君第一次这样主动的亲近我,这说明了什么么?

慢慢的,我小心的抬起双手覆在了他的手上,他的手还是那样凉。缓缓仰起脸,看到尧君也正低着头看着我。那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倒映出我的脸。

我紧张的微启嘴唇,慢慢踮起脚尖,尧君没有躲闪的意思,只是深深的看着我。就在那让我梦寐以求的嘴唇越来越近的时候,忽听门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我们齐齐的僵了下身子,便急忙分开了。

那边棉帘一挑,连枝拿着一件水蓝色缎面棉斗篷进来,嘴里说着:“方才大奶奶唤我去,让我拿了件斗篷来……”刚说到这里,见我立在厅堂中央不善的瞪着她,便吓得咽回了下面的话。随低下头慢慢躲至一旁不敢吭声。

我咬着牙瞪着连枝心里冒火。你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这个紧要关头回来坏爷我的好事!你娘的!

“三爷,我送你回去。”尧君走上前来轻声说道。我忙转过眼,应了一声便要出屋,连枝见了急忙过来给掀起棉帘。待我们出了屋子,连枝便将棉斗篷披在尧君身上。我与尧君对视一眼,见尧君粉白的脸上犹有红晕未散,趁着这满天满地的雪白,显得更加俊美动人了。而后我们齐齐转过脸去,不约而同的拉起手往流云轩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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