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西搓搓双手，忽然从床上跳起来，「回家回家，我们回家吧！」

「……」

第六章

杰西回到家的时候，莫妮卡正要出门。看到杰西，莫妮卡尖叫一声，惊讶得眼睛都快掉出眼眶，不过杰西赶在她

发问之前阻止了她。

「先别多问，改天我再向你解释，总之我已经没事了。你想出去玩就出去玩，想休息就休息，我先回房间了，就

这样。」

根本不待莫妮卡反应过来，说完杰西就拽着兰德尔上到二楼，进入他的卧室。

他让兰德尔坐在电脑前的椅子上，他的床就在桌边，而他自己就盘腿坐在床上。

「好吧，既然你已经来了，应该不介意跟我多聊聊吧。」

他拍了拍掌，开门见山地说：「你把身份都告诉我了，那你能不能再多告诉我一点你的事，比如说，你的年龄，

以及你的……实际年岁，还有……」死因？不不，这个还是不要问了，太过敏感，何况这也不是绝对重要。

「总之你愿意说的都告诉我吧，我很想知道。」他说，合掌做了一个拜托的手势。

「我的年龄？」

兰德尔缓缓挑起眉，不得不说，杰西这副好奇宝宝的状态很有点傻乎乎的，又可笑又可爱。

「你认为呢？」他把答案丢给杰西自己猜。

「唔……」杰西歪了歪脖子，「二十五岁？」

「差不多。」其实还要大两岁，不过这都无所谓了。

「那实际年岁呢？你在这世界上实际度过了多少年？」

「不记得。」一年一年的或许还会去算，但是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谁还愿刻意去记？

「不记得……那就是有很久了？」

杰西想了一下，「我听那个戴面具的人叫你什么伯爵，是很古老的事情了吧？」

兰德尔不置可否。

「那个人是什么人？他就住在那个建筑里的吗？」杰西问。

在兰德尔把他带离那里的时候，他从外边看了看，那座外观是城堡的建筑，实在太老旧了，几乎不再像是一座城

堡，更难想像里面还会有人居住。

「他不是人。」兰德尔说，这句话的语气明显变冷。

「哦。」不是人，也是鬼吗？

杰西这么猜测，但也不是特别在意，所以没再问。他继续回想，记起一个疑点：「听他的说法，好像你跟我以前

就去过他那里，可我完全没有这样的印象……他指的人是不是我？」

兰德尔忽然沉默，很久都没有回话，久到杰西几乎以为他是不打算回话了，才听见他说了一句：「不是现在这个

你。」

「不是现在这个我？」杰西糊涂了，「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以前的哪个我……」

「你的前世。」兰德尔干脆说白了。其实关于这件事，他从来没有要刻意隐瞒的意思，只是不认为有提起的必要

。

十几年前那个小鬼，跟眼下这个大男孩，可以说是同一个人，但实际上又不算是。

「前……前世？」杰西险些失去了语言。

本来以为只是萍水相逢，结果竟然扯上了什么前世今生，这也未免太戏剧化。不过这是从兰德尔口中说出来的，

他相信都是真实。

「你是说，我在前世就已经和你认识？」

「认识。」

「那就是说，你第一次遇到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是谁？」

「知道。」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我不应该对你冷淡？」兰德尔眉头一挑，玩味的意思不言而喻。

「呃，也不是这个意思……」杰西吐吐舌头。

其实他并没有任何意思，只是顺着思路往下想，顺口就这么问出来了。

毕竟是前世就认识，那可以说是旧识，是老交情了，哪有对「老友」冷冰冰的道理？

不过话说回来，兰德尔对他的态度虽然冷淡，但又不是那种实质上的冷淡，因为兰德尔会理他，会陪他，当他有

什么事时也会去管他……要是没有前世的交情，他八成得不到兰德尔这样的对待。

这么想着，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他和兰德尔从开始到现在的历程，难道都是依靠前世留下来的影响？仅仅是这样而已吗？

「那能不能说说我们以前的事？」他探寻地问。

「什么事？」兰德尔反问回去，其实是不想多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以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他没有回溯过往的习惯，他不是为了什么「悼念过去」而与杰西接触，他是为了……

「比如说……」杰西犹豫半天，有点艰难地启齿，「以前你跟我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兰德尔断然回道。

「没关系？」杰西不信地皱着眉，「没关系你还找我干什么？」

「我没有找过你。」这是实话。

兰德尔又不是神，怎么可能知道那小鬼会转世到哪里？这些年来，想是想过遇不遇得见他，但兰德尔的确没有刻

意寻找。

如果真的有必要再遇，那就总会再遇的。

更何况，当时宣称说要一世一世追着对方的人并不是他，如果他来找了，反而是违背了那个约定不是吗？

「没找过？」但是杰西不了解这些，仍然不太相信，「那我们是怎么会碰见的？」

「巧合。」

「巧合？真的是巧合？」杰西开始动摇，毕竟他还是相信以兰德尔的个性应该不会说谎话。

「是。」

「……」杰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纠结起来，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当以为自己的前世和对方有什么关系的时候，他觉得不舒服；而得知了实际上没什么关系，他又怅然若失……

人真是矛盾的生物。

「那你跟我确实没有关系，什么关系都没有？」他嘟哝，不知为什么就是有点放不下。

比起完全没关系，他还是宁愿有点关系，也不要太多，只要有一点点就好……

「没有关系。」

瞥着杰西无力地耷拉在那里的脑袋，几秒钟的缄默之后，兰德尔加上了一句，「只有一个约定。」

「约定？」杰西立刻抬起头，「是什么约定，可以告诉我吗？」

「不可以。」

「为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

「我怎么会不需要知道？那是我们两个之间定下的……」说到这里，杰西也发觉不对劲了。

因为严格说来，那个约定并不是他和兰德尔定下的。如果该约定涉及到隐私，那么他是没有权利过问的，他明白

。

明白归明白，可他还是不甘心……

「真的不能告诉我吗？透露一点点也不行？」他巴巴地问。

兰德尔瞟了他一眼，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吓一跳，连忙拖住兰德尔的胳膊，「对不起，我知道我问太多，那我不再问了，你别走……」

接收到兰德尔投来的质疑目光，他吞了一口唾沫，把话补充完整，「我是说，要是你不介意的话，今晚就住这里

吧，反正我的床有这么大……当然我也可以去收拾客房给你，或者我睡地板也行，全看你。」

「你才受过重伤，睡什么地板？」兰德尔嘲弄地说。

「呃，不是已经被你治好了嘛？」难道还可能有什么后遗症？

杰西不以为意，「反正就算有什么状况，你也可以帮我弄好不是吗？而且很容易。」就只需要用嘴唇……

忽然很想给自己一拳，是不是脑壳坏了，那一瞬间竟然闪过「想再受伤再让兰德尔给他疗伤」的白痴想法……

兰德尔当然不会知道他这些想法，冷冷回道：「治愈你的不是我的能力。」

「嗯？」杰西一头雾水，「你说什么？难道不是你把我治好的吗？」

「是，但那种能力并不属于我，只是暂时借我使用。」

想想就知道，兰德尔是鬼，甚至是个恶灵——至少曾经是，他的能力用来烧杀抢掠是没问题，但要给人疗伤他可

做不来。

那是属于天使的力量。是的，他呼唤了安东尼，并索取了愿望之一。虽然他不喜欢这种做法，但也没别的办法。

他也没有考虑太多，只是想让杰西恢复健康。

「是这样？」杰西本想再追问什么，但看兰德尔的脸色有点阴沉下来，他识趣地把问题咽回了肚子里。

「那不管那么多了，我们睡觉吧。」他扯了扯兰德尔的手，然后往旁边让出一大块空位。

兰德尔看着那块空位，又看了看杰西，没说什么，走过来躺了下去。

他真的睡这里了！其实连杰西都没有想到，原以为就算兰德尔肯留宿，自己也肯定是要去为他收拾客房的。

可是，他竟然就睡在这里了……杰西怔怔发呆，脑子里一片空白。

怎么办？事态发展完全出乎意料……

「不是要睡觉？」兰德尔斜瞥过来。

「哦，是，睡觉了……」杰西这才收回神智，迅速睡了下去，把灯一关，眼睛一闭，睡觉。

却又怎么可能睡得着呢？那个人就躺在身边，手臂一伸就会碰到……

一想到这个，他脑子里就乱糟糟的，心情紧张，但又有点莫名的……兴奋？

坐卧不宁真要命，偏偏又不敢乱动，怕影响到对方睡觉，只有逼自己数绵羊，数到一千零一只的时候，他认输了

。

今夜他必将失眠……

索性睁开眼睛，端详起对方睡觉的样子。这还是他第一次可以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兰德尔呢。

白色月光从窗外洒下来，给予了室内光亮，也让他可以看清楚眼前的事物。

其实对那张脸已经很熟悉，闭着眼睛都能在脑子里描绘出来，但是这样静静看着，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比起往常，此时这张脸给人的感觉就没那么冷酷锐利，显得安宁许多。然而当他的视线来到对方的唇，这种安宁

立刻被打破了，他瞬间开始心跳加速。

在寂静的空间中，他甚至担心自己重如擂鼓的心跳声是不是会被听见？

好在兰德尔始终是睡在那里一动不动，连眼帘也没有丝毫颤动。

看样子是睡熟了吧……为了试探什么似的，杰西伸出手，指尖沿着兰德尔的眉心中央一路往下，但并没有真的触

碰上去。

当来到嘴唇时，他停住了，过了几秒，他收回手，转而把身体凑上去。

起初还是有所犹豫的，也想忍耐，只是没有忍耐得住，干脆咬咬牙，不管三七二十一，头一低就在那双唇上蜻蜒

点水地蹭了一下，然后立即缩回原处，装睡。

虽然是装睡，但之后他就一直没勇气再睁开眼睛，就怕看到兰德尔也是睁着眼，而且狠狠地瞪着他……

毫无预兆地，兰德尔果然睁开眼睛，但并没有看向身边，视线是往另一边移动，落在窗外那一弯弦月上。

也许应该早点告诉那小笨蛋，鬼是不需要睡觉的啊……

杰西从外面回到家，哼着歌往厨房走去，准备到冰箱里拿瓶苏打水出来喝。

刚跨进厨房却被吓了一跳，他看到莫妮卡背靠着冰箱坐在地上，一只手里是纸巾盒，一只手里是啤酒，在那里啪

嗒啪嗒地掉眼泪。

「怎么了？」杰西关切地问，走到姐姐面前蹲了下去。

莫妮卡瞄了他一眼，吸吸鼻子：「我失恋了……」

「嗯？哦……这种恋失了也好。」对于杰西来说，他觉得这就是最贴切的安慰。跟那种人本来就是早分早好。

「哼，少说废话。」

莫妮卡其实也心知肚明，撇撇嘴，「明晚T区那里会有车赛，每个人都知道一直是我坐在洛克旁边的副座，可那个

混蛋，他竟然邀请了那头母猪！可恶，我太没面子了……」

「……」说来说去，根本还是面子问题。

杰西无声地叹了口气，「反正以后你不会再坐他旁边了，没什么好在意的。明天你也用不着去看车赛，看不到，

也不用想，过去就过去了。」最多被别人八卦地问一下，不过他相信莫妮卡的飞腿会让这种现象不再发生第二次

。

「哼……」莫妮卡翻翻白眼，仰头灌了几口啤酒。

看她喝东西，杰西也感觉到口更渴，他原本就是来拿水喝的。但懒得再叫莫妮卡从冰箱前挪开，他站起来，准备

去水槽那里倒杯清水喝。

「你等等！」

莫妮卡叫住他，抬着眼皮狐疑地瞅上来，「还没问你，刚刚回来的时候你在傻笑什么？」

「我傻笑什么了？」杰西毫无印象。

「少装蒜，你以为我们认识多少年了哪？」

莫妮卡一副「你身上有几根毛我不知道」的表情，「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谈恋爱？没有啊。」杰西满脸无辜。

「没有？」莫妮卡明摆着不信。

「没有。要是有了，你还不会第一个知道吗？」

「唔……」这倒也是，他们姐弟俩不管什么事总是第一个互相通气的，从不隐瞒。

莫妮卡琢磨了一下，「既然没在恋爱，干嘛笑得那么淫荡？」

「什么？」杰西大窘。说他傻笑就算了，居然还笑得很淫荡？

不过他也知道，就算莫妮卡的说法是夸大其辞，但也肯定是捕捉到了什么。

他无奈地长吁一口气，坦言：「如果非要说恋爱，那大概就算是我单恋吧。」

「单恋？」莫妮卡皱着眉上下打量弟弟，长得不赖啊，个性又好相处，怎么会陷入单恋这么可怜巴巴的境地？

「哪家的小姐这么难搞定？告诉我，她是谁。」她说，有点忿忿。

杰西摸摸鼻子，稍一犹豫，还是说了：「……不是『她』。」

「你说什么？」

「我说，不是『她』。」

「……」莫妮卡一下子安静下来，大概过了十几秒钟，才缓缓启齿，「是『他』？」

杰西沉默地点头。

又是几秒钟的安静之后，莫妮卡挑起眉头：「是不是兰德尔？」

「呃？」杰西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废话，我一看就知道。」

莫妮卡得意地说：「你从一开始就那么在意他的样子，要不是他是男的，我早就会怀疑你对他有想法了。」

杰西摸摸头。他表现得真的有那么明显？可是他的心思，连他自己也是刚刚才确定。

「那，他的确就是男的，你会觉得有什么不好吗？」他问。

「那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我是外人，管不了你们好不好。」

莫妮卡耸肩，「如果你问的是我的感想，我是比较意外，毕竟以前没觉得你有这种倾向……不过你本来就从没对

任何人动过心，不论男女。所以这是你的第一次对吧？要我说，你长这么大才第一次喜欢人，已经够不容易，我

都想鼓掌祝贺你了。」

「……」杰西哭笑不得，但也感到释怀不少。

老实说，对于男女问题，他是没有考虑太多，反正就是喜欢了，有什么办法？何况他也没给自己规定过非得喜欢

异性不可。

不过假如莫妮卡反对的话，他还是会头疼，因为他还比较看重莫妮卡的意思，虽然他不一定会跟着她的意思走。

「而且，如果换做其他人可能还不好讲，但既然是兰德尔，那我无话可说。」

莫妮卡说：「要不是我跟他接触太少，现在又知道了你对他有想法，不然连我都很可能会去追求他。别的不说，

光跟他走在一块就天杀的太有眼福，太有面子啦！」

「……」杰西很汗颜。他知道莫妮卡说的是事实，虽然跟他考虑的层面不太一样。

「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