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三

松原百川刚一打开门，袁若的脑袋就钻了出来。

“轮到我了啊？叫我啦？”

吉灵每次看到袁若，总觉得看见了一只穿着西装的秃毛鸭子，他很奇怪这样猥琐的人，为什么还会被拎来委任他

做事，明明一副什么都不会的样子。

“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希望你能老老实实的回答。”慕容思上一秒还埋在笔记本中，下一秒却扬起了锋利的

眼神，刺的袁若缩在沙发里颤抖的不能动弹。

吉灵知道对这样的人，不能游一点手软，于是也没有阻止慕容思的虐待欲望的扬起。

“你们凭，凭什么问我问题？你们这样是犯法的！我，我有权不回答你的问题！”袁若刺棱棱的晃着他那条快要

断了的细脖子，想要嚣张却又忌惮于慕容思的淫威，小心翼翼的争取自己的权利，却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已经

完全听不见了。

吉灵起身：“好啊，那你回去吧。不过我事先声明，你呆在那个房间里，可是有一个凶手，如果你因为自然或不

自然的方式死掉的话，我们会直接做凶手畏罪自杀的处理，你没有什么异议吧。”

“不！！不要！！我说！！我说！！！”看着袁若慌忙扒住沙发背，就怕他们把他丢回去。吉灵回过身重新坐在

沙发上，心里暗笑：你这种说到死就能连亲娘一起出卖的人，也太容易被利用了，真是纯正的当汉奸的料啊。

“介绍一下你自己的身份吧。”慕容思顺势躺在沙发背上，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仰视着袁若的那张苦在一块的

酸梅脸，像一只站在悬崖口的狮子，惬意的欣赏着走投无路的猎物惊慌失措的样子。

袁若看他们没有再把自己丢回房间里，似乎舒了一口气，将一双小鸡爪从沙发扶手上转移到了双腿上，一双贼眼

睛暗暗的看了一眼站在暗处的吉灵，确定对自己没有威胁之后，吞了一口唾沫：“鄙人袁若，职业是文物的鉴赏

家，专职是鉴定名画。我从事名画鉴定已经20年之久，曾经帮助鉴定出的诸多大师的作品。有多少赝品仿品都在

我这双眼睛下终结了它的伪劣生活。文物鉴赏，就是去发现和挖掘文物的固有价值，将其展示于世，使人们能分

享他的美，满足人们在文化、精神上的需求。在这里“鉴”字我认为有二层含义：一是断代，也就是首先断定文

物的生产、制作的朝代、地点、大约生产制作的时间。二是甄别，也就是辨伪。自文物被人们视为观赏玩物后，

作为商品在市场上进行交易，起码在明朝已出现了。由于利益的驱使，仿造及贩仿看来是势必难免。”两片嘴不

停的片出了这些话之后，袁若得意洋洋的抬起头看着慕容思。

慕容思也得意洋洋的看着他。连姿势都没有一丝改变的看着他。他甚至把头向右歪了45度角，为了自己看的更清

楚。

袁若给他看的有些慌，低下头，愣愣的继续说：“书……书画名品不仅有较……高的艺术价值，历史文化价值，

而且有日益增长的经济价值。射利之徒为了牟利，便以临、摹、仿、造等手段生产赝品，鱼目混珠，以售其奸。

鉴……鉴定一件书画作品，虽有确定时代的任务，但大多数的情况下是验证原有作者归属的看法是否可信，是辨

明真伪，乃至重新确定一件作品的作者归属。据我所知，自宋朝开始，后朝仿前朝，本朝仿本朝的刻意仿制现象

并不少见，所以辩伪是必然的也是必须要做的。”

袁若垂着手等了一会，鼓起勇气浮起头斜眼看了一眼。

慕容思还是没有动。他脸上还是洋溢着令人想去抽一巴掌的笑容。

袁若坐不住了，他撑着右手，把自己的屁股在沙发上动了动，随即开始左右张望，两手闲不住的抓耳挠腮，让吉

灵看着好笑。

“努。”吉灵拍拍笑的快要睡着的慕容思，“你再不管他，他踩上云彩就能飞天了。”

慕容思笑着摇了摇头，手肘一撑，把自己从沙发靠背上撑起来，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就这样看着袁若：“你稿

子背完了？”

“啊？……嗯……”袁若赶紧收起自己的手，像一个正在等着挨骂的小学生。

“你太让我失望了。”

袁若奇怪的抬起头，看着慕容思。

“本以为你会满满背上个半个小时，结果这么短就结束了？”慕容思用撑着自己的那只手的小指玩弄着自己的嘴

角，眼睛飘向茶几上精致的茶杯。

似乎是感觉到慕容思眼神压力的转移，袁若动了动肩膀，吞了口口水，张口开始维护自己的利益：“什么稿子啊

，我什么都告诉你的，你没有权利扣留我在这里了，赶紧放我回去，否则……”

“否则什么？”吉灵看着他一副死性不改的样子，又一阵恼火，一巴掌排在茶几上，震得一群茶杯抖抖索索的挤

在了一边，“你跟我们装什么装？现在是发生了杀人案，不是在办家家！你再给我们打哈哈！我们要的实话！实

话……”

慕容思右手平按下，示意吉灵冷静下来，他手上玩弄着茶几上的青竹杯榻，沉静了一会，轻轻的对着笑了笑。这

一笑，比揍他一顿更恐怖。袁若看着慕容思，忽然一阵毛骨悚然，仿佛是在漆黑的夜里看到了一盏闪着绿光的路

灯。

“鉴赏家是需要资格证的，不知道你的资格证是哪个级别的？你可以报一下你的资质认证代码么？”

“额……我……”一时间袁若语塞，一对鼠眼弹珠般挤在一起，再也没有原来的神采，豆大的汗水从光溜的趴不

住苍蝇的头发上滑下来。

吉灵抱臂看着慕容思一脸感受到虐待快感的残忍的笑，用鼻子切了一声，就知道用自己号称无所不知的万事通脑

瓜来玩弄猎物，就好像站在陷阱口旁看着猎物挣扎的猎人。

慕容思被逗笑了一般，嘿嘿的笑了许久，这一笑袁若更不敢动了，整个人像是快要蒸发了一样疯狂的向外冒汗。

过一会不笑了，丢给袁若一张手帕给他擦擦汗：“算了，问个简单的吧。请你鉴赏一下舒伯特的向日葵和呐喊吧

。”

吉灵有点愣，他看看慕容思是不是疯了，却看到他推了推眼镜，闪过了一丝嘲讽的光亮。

袁若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这个我知道！向日葵代表的是太阳的颜色，表达的一种积极向上的情绪。而呐

喊以阴郁的颜色表现了一种压抑，惊恐的情绪，这两幅画我都看过。”他喜滋滋的挪动屁股，让自己在沙发上坐

的舒服点，仿佛是对自己终于答出了一个问题的奖赏。一抬头却看见了吉灵半拧着眉毛怜悯的看着他，仿佛看着

街边一只被遗弃的小猫。

“火焰头你告诉他吧，别让他把这种丢人的东西最后还带进棺材里了。”慕容思仰到后方向着吉灵手勾了一下，

结果被吉灵一个巴掌从脸上按下去，陷在沙发里，拔了半天都没出来。

“向日葵的作者是文森特梵高，呐喊是爱德华蒙克的，至于舒伯特……人家那是弹钢琴的……神啊，你到底上没

上过学啊？你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么？”吉灵一手按住自己的半边脸用力的抹，似乎想把自己的鼻子抹下来。他从

自己的手掌中钻出来，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彻底蔫了的袁若，也才理解了慕容思会这么想耍他耍到死的变态心理

。

慕容思好不容易从沙发里起来，正了正眼镜，掏出了那本笔记本：“好了，现在，我们询问可以正式开始了。重

新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章十四

袁若彻底被打败了，瘫软下来。嘟着瘦嘴，下巴颤抖了很久很久之后：“……我……我叫袁若，是石方公司的部

门经理。由于在财务上被山本田抓到了把柄，所以被逼来这里扮成鉴赏师，帮他做事。”他像一棵霜打的的茄子

，见大势已去，也就不再挣扎了，老老实实的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原来这次画展又在山田久的计划之中。他这次又想故伎重演，先让假扮鉴赏师的袁若鉴别出画是假的，然后趁乱

将真画掉包，再转手把画都卖掉。等到真正的鉴赏师来到，会发现画的确是假的。到那时候，谁都不会发现是他

在中间做了手脚。为了至此行动，袁若背了一个星期的鉴赏知识，只要在紧要关头能一口咬定画是假的，就可以

拖延出时间，对画的防备也会降低，但是由于本身对此其实毫无见地。山本打着发财的如意算盘来到这里，结果

枕着美梦去了黄泉，这是谁都没有想象到的，这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本来山田久是让袁若死都不要承认自己的身份，否则会将他拿到的把柄将袁若置之死地。看来似乎是贪污了一笔

巨款，其数额是足以死刑的。也怪不得袁若这么听话了。

“现在山田久死了，没有人有我贪污公款的证据了，我也已经把款还上了，这样的话，再也没有人能告到我。否

则我……我死都不会告诉你们。”袁若一别过头，用手揉了揉僵硬的脖子。

吉灵看着他想笑，不过他还是想抓紧时间把事情弄清楚。

“我们只是想知道你12：30—18：00这段时间中在干什么。”

袁若像看着傻子一样看着吉灵：“这段时间我在干吗？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他么？”袁若一把指着坐在一旁张着

嘴靠在沙发背上的慕容思，“我一直都跟他在一起啊！从这个笔法问到那个风格，我都快被问死了！”

“我知道，不过你在16：00—18：00这段时间之内，你消失了一段时间，你忘了么？告诉我你去干什么？”

袁若瞪大了眼睛：“什么？我好不容易才从那家伙的魔爪下逃走了一会，你们连这个都要问？？”

“真是抱歉啊，既然你逃离了魔爪，那么魔爪也没有办法证明你的不在场证明了。说吧，逃走做了什么。”

“我……我……”

“又谁看见你了？”

“没……没有。”

“那你在哪？到处找你都不在，难道你在二楼的画室里？是你杀了山田久，就是为了防止他告密让你接受死刑？

”

“没有！没有！”

“那你说！如果不说，你就是凶手，凶手同样要接受死刑！”

“不不不！！何必呢？我真的没干过什么啊，你们何必苦苦相逼呢？”

“那你说来听听，我们来判断你有没有干过什么。”

袁若咬着嘴唇，两腿急的拼命在地上跺着，整张脸狰狞到不行了。

“你别跺了，把地板跺穿了，可是要赔的。”吉灵看着他那个反常的举动，有些奇怪，似乎又是一个隐情的感觉

。

“你还是不准备说是吧，那我们就直接定案了。”慕容思翻开笔记本作势向上记着什么。

“我……我我当时在厨房！虽然没有人证明但是我的确在厨房！！”袁若那尖利的声音居然带着哭腔，吉灵快被

这个恶心老顽童给折磨死了，他一想到这样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居然因为这样的事情哭出来，他的胃就整个整个

的在翻腾。

慕容思愕然：“你在厨房干什么？”

“那还用问，去厨房还能干什么。”吉灵是真的被这个挫男给打败了，为什么一个人能挫的这么彻底呢？以至于

整张脸上看不见眼睛鼻子，单单剩下一个大大的挫字在那里一闪一闪亮晶晶。

“我我我我本来进去的时候里面没人的，结果刚翻开冰柜就有人进来了，我没办法，就一直躲在桌子下面，可是

她们却一直不走，最后我只得趁着她们背过身去煲汤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

吉灵看着面前那个蜷缩成一团的细脖鸭子，那是完完全全的能够想象出他的那副窝囊样，也真是难得了有人做的

每一件事都如此的符合自己的外表，这也是一种表里一致的表现，比起当代社会里那些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的人

，这样的人似乎是更加不具备威胁，相处起来居然要比想象中的容易的多。

慕容思打了个响指：“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进到厨房的么？”

“是四点左右，没过两分钟，这家的女仆就进来了。我没想到她们居然这么早的来准备晚饭。”袁若瘪着嘴，眨

巴了他的绿豆眼，一副委屈的样子。

吉灵上前一步：“你怎么知道时间的？”

袁若脸上的表情在瞬间换成一个炫耀的笑容：“我戴表的，我时时刻刻都带着手表。”他掳起袖子，露出竹竿胳

膊上挂着一只金灿灿的手表。虽然上面在很明显的位置刻着世界名牌的标志，可贴着手臂被汗渍浸的退漆的地方

依旧暴露了它纯正假表的身份。不过这个时候，吉灵已经完全不想吐他的槽了。假表配白痴，天生是一对啊。

袁若举起自己的瘦胳膊伸到慕容思面前：“这可是纯金的哦！”又在吉灵面前晃动啊晃动，见两人完全没有一丝

羡慕的神情，又沮丧的重新收回到袖口里，整个人也重新收回到沙发里。

“那么我的问题结束了。”慕容思一个平身的手势，把袁若晃晃悠悠的抬了起来。

袁若绿豆眼晃了晃，就往展厅的方向去。走到一半又停住了，折回头看着吉灵欲言又止。

“有什么屁赶紧给我放，含情脉脉的还能看出个媳妇啊？”吉灵给他盯得是心肝脾肺肾没一处不哆嗦，一个沉不

住气就骂了他一句。

慕容思看吉灵被袁若盯得不自然，嘿嘿一笑：“你怕啥，你要当媳妇，也不嫁给他啊。”他转向袁若，“有什么

话乘早说了，免得他扑过去揍你，我拦都拦不住。”

袁若给下了一惊，接着就拧过笑来：“那，我那个什么的，可别说出去啊。”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空气中慢

慢的压着，脸上堆着的成把的褶子，心里却是嘣嘣直跳，生怕他们给告密出去了，自己的小命不保。

慕容思摆了个阴森森的脸吓他：“这我可不敢保证，如果你说的话里有假，我可指不准警察最后要怎么拷问你呢

。没什么事就赶紧给我回去，该干啥干啥去，别耽误了咱哥俩破案。你要是惹着咱们了，有你好果子吃！！”

袁若还想说些什么，被吉灵一瞪给瞪回去了，灰溜溜的滚回展厅门里。

“我看他不是凶手，他这种人胆子小的可以用来塞牙缝了。胆小鬼是上不得战场的！”吉灵摇头晃脑的念着革命

名句。

章十五

慕容思咬着笔杆子，想了半天：“我看也是，这样的人，给他一只鸡杀都会害怕被啄死。不过他还是没有不在场

证明啊。”

吉灵晃晃脑袋：“我记得你当时在客厅找到他的时候，他的确是在左手边的那个门厅那探着头的。如果他是16：

00的时候逃到厨房去的，然后17：00被你发现揪住，这期间我们一直在客厅坐着，二楼楼梯离左手边的门厅还有

一段距离，如果他去过二楼，那也不太可能出现在那。何况他既然已经答应了山田久帮他做事，说明他已经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