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立波微微睁开双眼，看了一眼陈斌，带着呼吸机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陈斌眼神一闪，眼泪下来了，小波喊的是自己的名字和孩子，“小波，我在，孩子也很好，你放心吧。”

吴立波的嘴角扯动了一下，额头的汗顺着两鬓流淌了下来，陈斌抬手抹了一把脸，露出笑容，轻轻的给吴立波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小波，你等着，我去给你找医生，咱打止痛药啊。”

吴立波慢慢的眨了一下眼睛，陈斌抬头看向身边，陈建设站在一旁，“你大哥已经去找医生了，小斌，没事，别担心，小波只要醒来就没事，疼至少能证明小波活着。”

陈斌点点头，眼眶微红的冲着陈建设笑了一下，“二叔，我知道，只要小波活着，我什么都不求了。”

没一会陈旭带着医生走进病房，给吴立波检查一下，直接开了止痛药，几分钟之后护士进来吧止痛药给吴立波打上。

吴立波被一阵阵疼痛折磨的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这种疼痛和那时候的疼痛还不一样，吴立波清晰的感受着来自身体的疼痛，一阵阵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止痛药见效果了，或许是已经疼麻木了，吴立波再次微微睁开了双眼，仔细看向陈斌，胡子拉碴双颊眼窝已经凹陷下去的陈斌显的狼狈不堪，这样的陈斌让吴立波眼神闪过一抹心疼，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让陈斌担心了，目光微微转向站在一旁的陈旭和陈建设，吴立波微微动了了动指尖。

陈建设弯下腰看向吴立波，带着淡淡的笑，“小波，好孩子，疼就吭声，别忍着啊，你别担心小五，他就是看着狼狈点，身体好着哪，孩子你奶奶看着，胖乎乎的大胖小子，很可爱，眉眼位置像小五，嘴巴像你，等你好点，二叔把孩子抱来让你看看。”

陈建设的话让吴立波扯动了下嘴角，孩子没事就好，不枉自己吃了这么多苦，总算没白费心思，彻底放下心的吴立波默默的忍受着来自身体各个部位的疼痛感。

陈旭倒了杯水，拿着护士给的棉签，把水杯棉签递给陈斌，陈斌接过小心的动了下呼吸机，给吴立波干枯带着血迹的嘴唇轻轻的擦了点水。

吴立波只是半眯着眼，慢慢的数着心跳，又一波疼痛过去后，吴立波看向陈斌，陈斌低头盯住吴立波的嘴型，“我没事，别担心。”

陈斌心一颤抖，都这样了，小波想的只是让自己别担心，而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自己和孩子，陈斌从没有这一刻这么恨自己，要不是自己小波不会遭这么大罪，陈斌红着眼眶，“我知道，小波，闭上眼休息一会，医生说你伤的太重。”

吴立波眨了下眼睛，微微闭上，活着真好，能见到陈斌真好，此时吴立波的心底充满了庆幸，那时候啊，不单单身体受到挤压，就连灵魂都跟着颤抖了，吴立波清晰的感觉到了，最后一刻，灵魂剧烈的颤抖，吴立波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怕就这么没有交代一声就离开眷恋的爱人和家人。

好在最后一刻，源重新回到了原地，否则真的会出现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吴立波想到最后看到源的那一眼，已经缩回了原来的一半高度，看来这次，不光是自己，就是源也受到了损伤。

陈旭看着疼的满头汗水，连脖子都是湿漉漉的吴立波，走到门边看了一下，重新走回床边，“小五，小波那里有没有可以止疼或是能加速让他恢复的东西。”

陈旭的话让陈斌眼神一亮，怎么忘了那里，陈斌趴在吴立波耳边，“小波，你能进去吗？或是说能用意念拿出止疼的东西吗？”

吴立波微微睁开眼，看了一眼陈斌，露出淡淡的苦笑，“进不去。”

陈斌眼神一暗，知道了肯定是因为孩子那里还处于封闭状态，闭了闭眼睛，“进不去就进不去，不行，咱在找医生开止疼药，小波，你要是疼就出声，别忍着。”

吴立波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一丝笑，又闭上眼睛休息着，吴立波不想让陈斌看见自己眼神中泄露出来的那种让人想尖叫的疼痛，忍耐，继续忍耐着。

直到第二天凌晨吴立波才满是疲惫的再次睡过去，这一夜，吴立波身上的衣服就一直湿着，额头的汗水没有停止的流淌着，脸色虽然煞白煞白，但让陈斌心疼不已的却是，即使疼成这样，自己的小波除了偶尔的哼声，没有在发出一声呻吟。

看着眼底发黑，脸色惨白睡过去的吴立波，陈建设、陈旭、陈斌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总算睡着了，这一夜太难熬了，小波的疼痛除了自己承受，谁也帮不上忙，而小波又拒绝打杜冷丁，这让吴立波只能忍耐着，要不是陈旭耍了个心眼，找到医生给小波打了一针杜冷丁，小波这会还在忍耐着。

吴立波的坚强让陈建设陈旭佩服不已，没想到平时看着柔和甚至有些软弱的小波，竟然有着如此的意志力，不过想到这一身伤怎么来的，俩人又觉得吴立波的坚毅本就在存在，只是平时完全隐藏在了柔和的外表下而已。

早上八点医生查房，吴立波已经又一次疼醒，老医生仔细检查过吴立波的伤口看了下各种数据，弯下腰轻轻的摸了摸小波的头，“没事，恢复的很好，止疼药也不完全会给病人造成依赖性，以你现在的伤势来看，止疼药是一定不能停止的。”

吴立波勉力的扯动了下嘴角，老医生笑着离开了，转身的瞬间脸上的笑突然消失了，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对面的陈建设，陈建设心底微微颤抖了一下，笑眯眯的把医生送出病房，跟着出去了，顺手关上病房门。

离开病房的时候，无论是医生还是陈建设脸上的笑完全消失了，医生带着陈建设直接来到了办公室，“我看了病人的数据，到了中午数据如果还是继续上升的话，那么病人需要再进一次手术室，现在可以肯定的是，病人体内有出血点，虽然出血量不大，但不保证会不会造成更大的损伤。”

医生的话让陈建设楞了一下，揉了揉眉头，“胡老，您就说，我家小波会怎么样吧。”

老医生又看了下收集上来的数据，深深的皱起了眉头，“最晚到中午，要是还是这样，那么必须找到体内的出血点。”

“就是说再做一次手术？”陈建设皱着眉头轻声问出了不想问的话，医生点点头，陈建设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麻烦你了胡老，您在给看看，我们自己也会密切注视着。”

老医生点点头，陈建设离开了医生办公室，还没等走回病房，电话铃声响起，一看号码，陈建设拍了下额头，低低的骂了一声，说好今天勘察地势和地下的，这自己也走不开，接起电话，交代老战友一声，又说好下来请喝好酒，陈建设挂断电话，走到病房门口，透过窗户看向病房内，小心的避开陈斌把陈旭叫了出来交代了医生的话，陈旭也有些发傻，这怎么还做手术，这小波能受得了吗。

陈建设苦笑一下，“能不能为了保命都要做。”陈旭回头看了一眼病房方向，沉重的点点头，却暗暗的祈祷着，可惜没等到中午，吴立波又一次出现昏迷症状，不得已只好进行二次手术，好在这次进去的时间不是很长，四个小时后，吴立波重新推进重症监护室。

这一次的手术总算在三天后出现了好消息，而当吴立波转回普通病房时，连空间都开了，在夜深的时候，陈建设、陈旭守在门边，陈斌抱着吴立波回到空间，直接把清泉兑万能泉给吴立波喝了下去，又小心的给吴立波擦拭了身体，又快速的离开了空间，万能泉水对吴立波体内受损的内脏在肉眼看不见的情况在快速的修复着，这一夜，是住院七天来，吴立波睡的最好的一觉。

绵长的呼吸声，平和的面孔让守在病房的陈建设、陈旭、陈斌终于彻底的露出了笑脸，第二天检查的时候，连老医生都笑了，直说，这孩子恢复的真好，让知道真相的三人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泉水、自身源的修复，吴立波在注满一个月的院后，终于离开了医院，当被陈斌抱着走出医院的那一刻，吴立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头冲着陈斌笑了，陈斌眼神柔和的低头蹭了蹭吴立波的额头，“终于可以回家了。”

吴立波点点头，“是啊，陈斌，我想家了，想爷爷奶奶，想外公，想没见过面的孩子。”最后一句的想孩子让陈斌脚步微微顿了一下，孩子啊，对于这个孩子，陈斌心情有些复杂，因为孩子，爱人一次次从死亡身边擦过，也因为这个孩子承继着两个人的血脉，是爱人拼死抢回来的一滴血。

陈斌说不出心底对于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感觉，只是在小波住院的这段时间刻意的忽略掉，陈斌心知，其实在自己心底更多的是对当时那种状况的无力和自身无能的一种怨恨。

吴立波抬头看了看陈斌的脸色，笑了一下，吴立波不后悔搏命得来的这个孩子，毕竟有着俩人的血脉，是他们两个人血脉的延续，那怕他们都消失在这个尘世间，至少孩子证明他们来过、爱过，这一个月不是不想孩子，只是担心孩子太小，来医院会传染上什么不好的病因。

静静的坐在车上，靠在陈斌身上透过车窗看向窗外，吴立波觉得外面的景色都透着一股明媚，或许是因为终于出院了，吴立波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陈旭透过车镜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相拥的陈斌吴立波，眼神闪过一丝笑意，无论开始什么样，毕竟有了一个好的结局，小波终于出院了，虽然身体损伤很大，但陈旭知道，只要有那么个东西存在，那么小波的身体总会好的，只是小波的学业可能要延后了。

“小波，开学办理休学吧，你的身体你自己也清楚，怎么也没办法继续在去上课，咱们休一年学好好养养身体。”陈旭看了一眼车镜中的吴立波，说出了家里几位长辈商量的结果。

吴立波想了一下，也确实没办法继续上，点点头，“恩，大哥，你帮我问问，休学是不是需要我自己去办。”

陈旭笑了一下，“不需要，回家给秦叔叔打个电话说一声就行，小波，你们是留在这里养身体还是回燕京？”

吴立波抬头看了一眼陈斌，“大哥，我想留在这里，陈斌放假回家也方便。”

陈斌眼神闪过一丝暖意，低头轻轻的亲了亲吴立波的额头，“不行回燕京吧，毕竟那边爷爷奶奶都熟悉，我有时间来回跑也是一样。”

吴立波摇摇头，“不行，那样你太累了，再说，陈斌，我不想让你错过孩子的成长，孩子长的很快，一转眼的机会，就会长大，要是离的远了，你回家都不方便。”

吴立波的话让陈斌陈旭都沉默了，提起孩子陈旭想起小勇，心底有着愧疚，而陈斌虽然心底复杂但毕竟还是自己的血脉，缓缓吐出一口气，陈斌笑了，“好，听你的，只要你高兴就行。”

吴立波笑了，伸手摸了摸陈斌还是依然消瘦的脸颊，眼神闪过一丝心疼，“陈斌，你还能在家待多久？你看你瘦的。”

陈斌笑了一下，“我没事，回家让外公给你补补。”陈斌的手不自觉抚摸上吴立波的腰身 ，心底微微颤抖一下，小波已经瘦的摸哪里都是骨头，抱在怀里都已经硌人了。

一个多小时后，车停在了家门口，等在门边的陈生赵孟德还没等车停稳，就冲到了门边，看着被抱下车的吴立波，俩老激动的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陈旭被俩老的表现逗的扑哧一下笑了，“爷爷，外公，咱们先进去吧。”

“对，对，咱进屋，咱回家了，快进去。”陈生激动的拉着陈斌的胳膊就往屋里走，刚刚走进院子，吴立波的眼神定住了，死死的看向站在门口的宁书雨怀里的胖孩子。

宁书雨含着泪抱着孩子冲了过来，吴立波的眼神跟着宁书雨，当终于看清楚咧着嘴笑着的儿子时，吴立波的眼眶红了，这就是自己的孩子，这就是自己和陈斌的孩子。

吴立波伸出有些颤抖的手，小心翼翼的摸了下孩子的脸颊，轻轻的碰触一下，怕碰疼似的又马上收回来，宁书雨看着吴立波的表现，笑了，小心的把孩子放在吴立波的怀里，吴立波一僵，有些慌张的看像宁书雨。

宁书雨笑了，“小波，这是你儿子，你抱抱他。”

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父子天性，孩子到了吴立波陈斌怀里咯咯的笑了，孩子的笑让吴立波笑了，眼泪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吴立波赶紧擦了擦，不好意思的冲着看向自己的亲人笑了一下，陈斌则低头仔细打量着在自己怀里的爱人孩子，这一刻，突然觉得心满了。

一家三口在相隔一个月后终于团圆了，陈斌抱着吴立波和孩子站在院子中间，这让看到甚至害怕永远也看不到这团圆一幕的三位老人心底发酸，一切的苦难终于过去了，对于他们来说，天终于亮了。

“小五，抱着小波他们爷俩进屋，孩子小，不能再外面待时间长了，小波刚回来，进屋好好歇歇，咱们进屋。”

宁书雨擦了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泪，笑着轻推了陈斌一下，陈斌回神，点点头，小心的抱着怀里的两个珍宝走进屋内。

时间缓缓流淌着，吴立波的身体也逐渐在恢复，转年的四月，终于等到陈斌休假后，一家三口跟着离京近一年的三位老人启程回燕京了。

刚刚走出机场，无意中转头找陈东的陈生就愣住了，站在机场角落边拉着手的两个人让陈生脸色开始发青，宁书雨、陈斌，顺着陈生死死盯住的方向看过去时，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让宁书雨愣住了，也让陈斌忍不住想揉额头，而陈旭笑着推开姜广阳，四处看的时候，瞬间呆住了。

第七十四章

人流川息的机场内，相隔着的两帮人就这么互相看着，陈旭的脸色发白，眼神闪过一抹抹复杂，陈生脸色发青，眼神带着怒气，而宁书雨赵孟德则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这么僵持时，“爸爸”

一声奶声奶气的喊声打断了所有人的发呆，陈生一愣，转头看向被陈斌抱在怀里手舞足蹈的小重孙，大名陈安然小名吉宝的孩子，陈生神色缓和下来，叹了一口气，往陈旭方向走去，陈旭看了一眼站立在自己身边，搂着自己肩膀的姜广阳，神色中闪过一丝坚定，收回目光转头看向陈生。

陈生走到陈旭姜广阳面前，眼神复杂的看着俩人，最后目光盯住陈旭，而宁书雨在反应过来后，快速的冲了过来，一把抓住陈生的胳膊，“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不能再这里动手。”

宁书雨的话让陈生有些哭笑不得，谁说他要动手了，而宁书雨的话让姜广阳眼神一沉，拉着陈旭微微往自己身后推了下，姜广阳的动作让跟着过来的陈斌揉了揉额头，也让吴立波眼神闪过一丝笑意，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姜广阳。

走到陈生身边，扶住陈生的另外一侧胳膊，“爷爷，先回家吧，吉宝差不多要吃饭了。”

吴立波话音刚落，听见自己名字的吉宝，喊着“爸爸。”伴随着孩子的喊声还有不断拍打着自己小胸口的举动，陈生看过去，吉宝咧着长了四颗小牙的嘴正冲着自己笑哪。

陈生的神色更加柔和，拍拍手，冲着吉宝把手伸过去，陈斌轻轻把怀抱松开，吉宝蹭的一下借住陈斌的力气扑到陈生怀里，一把抓住陈生的耳朵，“吱。”喊完还把嘴巴凑过去准备咬，吉宝的动作让本来有些严肃的气氛瞬间消散，宁书雨拉住吉宝，抱过胖小子，“乖宝宝，咱不吃，太奶奶带吉宝回家吃蛋蛋，不咬爷爷，爷爷臭。”

吉宝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陈生看了下空空的怀抱，又听见宁书雨的话，“我什么时候臭了，我天天洗澡。”

宁书雨抱着吉宝一转身，“谁是太奶奶的大宝贝啊。”吉宝咯咯笑着拍着自己的小胸口。

吴立波冲着陈旭眨了眨眼，扶着陈生往回走，这时陈东也在机场内远远的看见爷爷，转眼之际又看见了陈旭，微微有些惊讶，快步走过来的陈东走到几个人身边，看到宁书雨怀里的大胖小笑了，“奶奶，这就是我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