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着三分两分的感慨偷偷溜进学校，学校保安也真是，一点都不爱岗敬业，居然没有察觉到，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同学说住宿舍不安全。

校园里空荡荡的，偶尔有几个孤魂飘过，那个挂在树上的还兴冲冲地向我打招呼，我尴尬地朝他招了招手，他尖叫一声躲到树里去了，估计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回礼。

从没这么晚了还在校园里游荡，想不到这里的恐怖程度一点不亚于医院。难怪狐狸会说，“学校这门子地方，还不是靠着你们的人气来压鬼气，天知道那里以前是什么坟场墓地。”

走到大学生活动中心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人影从十几楼的高台上直直落下，我吓得险些叫出来，撒开腿就跑过去，却看见那个人颤颤地从地上爬起来，浑身上下不带一点血，他看也不看我，转身飘进墙壁，一眨眼功夫又在十几楼的高台做起了自由落体运动。

我看傻了眼，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这个鬼的癖好……真特殊。

再不去理睬他，我面无表情地转身，大步朝图书馆走去。才走到图书馆门口，便感觉到里面弥漫开的浓重的妖气。

11.书灵（3）

才走到图书馆门口，便感觉到里面弥漫开的浓重的妖气。

狐狸出事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绕着图书馆跑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可以让我进去的入口，我不是妖，根本无法像电视里那样幻化成烟，寻一个小缝钻进去。

不经意地扭头，看见那个孤魂又从十几楼的高台上坠下，我转身朝大学生活动中心跑去。

那个野鬼总算热心，在图书馆的后面锁孔里捣鼓一阵以后，门终于开了，我匆匆忙忙说了句谢谢，就朝楼上跑去。

四楼……

五楼……

妖气原本我想象的要重，狐狸的内丹在我胸前发出幽幽的蓝光，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我感受着这浓重的妖气，如非必要，妖怪们是绝不会让自己的妖气外泄成这样子的，难道狐狸真的出事了。

当我推开七楼楼梯口的大门时，我被眼前的景物惊呆了。

那是高山之巅，云气翻腾，狐狸背对着我坐在地上，蓬松的尾巴翻卷，他的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人。

这里是哪里？明明是图书馆的七楼，为什么会是这样子？云山雾绕，天地辽阔，究竟是实实在在的，还是虚迷幻境？

我小心探出一步，脚下的地面凹凸不平，居然是真的！我一惊，就朝狐狸跑去。

忽然，狐狸飞身而起，一个转身，寒光在我眼前闪过，我手中的内丹蓝光一省，我只觉得手臂上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却是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淋漓。

“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你。”他的口气出奇的冰冷，不带一点感情，剑刃上一滴血珠滑落，那是我的血。

我惊讶地看着狐狸，他用剑指着我，低头看向怀里的人。没想到伤我的人居然是那个一直护着我的狐狸，几个小时前他还说：“你不会有事的。”说的那样自信，几个小时候，他就用剑指着我，我若向前一步他就取我性命。我太了解狐狸的性格，此时的他嗜血，妖气散漫开来冰冷如霜。

我的目光缓缓下移，当我看清他怀里的人时，我不禁惊讶地叫了出来。

他怀里那个，居然是我！

不，那个不是我，若是我，我又是谁！他怀里的那人，居然与我有同样的相貌。他浑身是血，倚在狐狸的怀里，妖气源源不断从狐狸的掌心涌出，注入到他的体内。

“狐狸，你疯了！”我叫道，向前逼近一步，狐狸却仿佛不认识我，剑光闪烁，我觉得胸前蓝光一闪，一瓣桃花挡住了狐狸的剑锋。

“你不要命了。”桃夭的声音自我身后传来。

我正要转身，他已经来到我身边，粉色的桃花在他周身飞舞，“真是想不到啊，没了内丹的狐狸居然这么弱。”

他抬手化出一根桃枝，迎上狐狸的宝剑，“叮——”金玉之声不断。

我捂着手臂退后几步，忽然，我眼前光影变化，云气似乎缓缓退去，朦朦胧胧中我看见狐狸与桃夭在狭窄的过道上打斗，四周悬着一本本大小各异的书籍。

这又是什么法术！我晃了晃脑袋，眼前的景物一阵模糊，“小叶，快，把内丹给他！”我听见桃夭的声音。循声望去，狐狸已经被桃夭制住，宝剑也被桃夭挑落在地。

“快！”桃夭叫道。

我顾不得手上的剧痛，冲到狐狸面前，扯下胸前的吊坠，对着他的胸口就按下去。

蓝光闪过，我看见狐狸的神情错愕，他的目光下移，看见我手臂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他伸手推开桃夭，只手把我揽在怀里，“区区书灵，居然敢戏弄于我！”他愤怒的声音回荡在山峦之巅，眼前的景物一阵扭曲，我看见书架上一本本书翻落，整个楼层回荡起书籍不安的喧哗。

“狐——”还未等我说完，我的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狐狸握着我的手。

“对不起。”狐狸看着我，眼神闪烁。

我动了动，发现衣服已经被换了，手臂上的伤口也不见了，估计是狐狸帮我过了灵气。

“那个……狐狸？”我开口。

“衣服我已经拿去洗了，晾在外面。”狐狸不待我说完，便接口道，黑皮在一旁叫了一声表示附和。

“狐狸……”我皱了皱眉。

“怎么了。”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你有没有带我去打破伤风疫苗？”

“没有。”狐狸愣了一下，答道。

“那你个剑有没有生锈？”我看见狐狸的眉毛抖了一下。

“没有。”狐狸面无表情地答道。

“那你后来有没有去八楼看过？”

“没有。”

“那你现在觉得着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没——”狐狸说着，忽然俯身看着我。“阿叶，你是在关心我？”他半眯着眼睛，瞳仁中有种危险的气息。。

“废话，要不是担心你鬼才半夜跑到图书馆找你，还不老实交代，你在那里都看见了什么！把老子伤成这样子，那是血啊，血啊！”我说着抬手敲了他的脑袋一下，不料被他握住，他的掌心温热，一如既往的安全。

狐狸啊，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你会像今天在幻境里那样，毫不留情地对我下手？

我撇过头不看他。

“你不会有事的。”他在我耳边说道，有那么一刹那，我以为是承诺。

“小叶，你知道不，那个书匠出事了？”早上上课的时候，白明忽然凑到我身边一脸神秘地说道。

“怎么了？”我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老书匠出事了！这就是这些书骚动的原因么？

“据说是出了车祸。”白明说着做了个直挺的动作，把我吓了一跳。

“死了？”

“不是，是撞成了植物人，现在躺在医院里。”白明叹了口气，“儿子女儿都回来了，没日没夜的守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

我的目光从黑板上移开，飘出窗外，飞落在不远处耳朵图书馆上，昨天晚上的事还好有桃夭善后，可即便如此，学校和政府也封闭了图书馆。

“我还听说，”白明撇了撇嘴，似乎对我的开小差很是不满，“我们的图书馆，这几天，闹鬼。”

“什么？闹鬼？”我皱了皱眉头。

“是啊是啊！”白明一见我有兴趣，脸上的表情愈发得意了，“值晚班的人说哦，听见有人在顶楼哭哦。”他把最后一个音拖得长长的，脸上做出一副狰狞的表情。

我一掌拍在他的脸上，“去死！”

“真的，不骗你。顶楼不是遗珍阁么，谁知道呢，那些老旧老旧的东西有一天会不会生出什么奇怪的东西。”他说着朝窗外的图书馆看了看，一副“天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样子。

言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的。

“再老旧也是书。”为了避免话题过于深入，我白了他一眼，说道。

他点了点头，低头继续翻着自己的小说。

“昨天的伤好了么？”当我站在花店里的时候，桃夭笑着问道，他把一束郁金香的插入水瓶里，眼神温柔。

“恩。”我说着抬了抬手。

“他过灵气给你了，啧啧，看了他对你还真是上心。”店里没有顾客，桃夭说话也没了分寸。

“鬼知道他存了什么心，对了，桃夭，有件事我要问你。”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

“好吧。”他说着往花上撒了一点水，转身靠着桌子。

“你记不记得那天，你说‘这就是狐狸，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护着你么？没有想过么？’，不，我有想过，但是我没有想明白，所以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桃夭敛了笑容，看着我，他从未如此认真地看着我。

“狐狸用执念养着镜魇，昨天又被困在幻境之内，我还记得你说过‘他已经不是千年前那只九尾狐了’，那么，请你告诉我，千年以前，狐狸究竟是怎样的？他到底在执着什么？”我仰头看着桃夭，他的眼神闪烁。

“你…一定要知道么？”他说着微微前倾，鼻息拂过我的耳垂，我不自觉的微颤了一下。

“是的。”昨夜的场景再次浮现在我脑海中，是的，我为何总是忘了，狐狸，他也是妖！我为何忘了老祖宗的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给我一个非要告诉你的理由。”他忽然轻笑。

“我不想死——”我吸了口气，开口道。

“狐狸在你家住了有几年了吧！”桃夭直起身，没头没脑地说道。

“恩，快三年了。”我一愣，答道。

“既然这样，那你不如自己去问他吧。”桃夭不再看我，他抬起头，目光却落在我身后。

我转身，那一袭黑色的风衣耀眼，面容冷峻的男子俊美非常，只是那个人，偏偏是狐狸。

“我来接你。”他不再看我，转身往回走去。

我低着头，跟上他的步伐，手心忽然飞入一朵桃花。耳边穿来桃夭的密语，两个字，“保重”。

一路的沉默，狐狸走在我前面两步的距离，只在过马路的时候拉了我一把，气氛沉闷的可怕。

回到家，我也懒得去理他，吃了饭就回房看书，倒是黑皮，跃到我的大腿上抱怨，说今天的肉闷得不好吃，下次要叫外卖。

我腾出一只手拂过黑皮的背脊，黑皮发出一声满意的叫声。

“黑皮，你说，你是为了什么留在我家的？”我一边打着草稿，一边问道。

“当然是为了吃你咯。”黑皮说的理直气壮，这个貌似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吧，只可惜他这么多年了多没完全妖化，变成狐狸口中会吃人的大妖怪。

“真没追求。”我笑着在他脖子下面挠了挠，他舒服地翻了个身，露出白白的腹部。

半夜起来，忽然觉得胸前凉凉的，一看，狐狸的内丹又悬在我的胸前。我一愣，忙起身穿了鞋，走到狐狸卧室门口一推，幽幽的蓝光自镜子里透出，镜子里的男人三分俊朗七分妖魅，见我推门，一闪而过，狐狸却不在房间里。

狐狸又出去了！

我披了外套就跑了出去，图书馆，狐狸的脾气我知道，他一定又去那里了！

12.书灵（4）

半夜起来，忽然觉得胸前凉凉的，一看，狐狸的内丹又悬在我的胸前。我一愣，忙起身穿了鞋，走到狐狸卧室门口一推，幽幽的蓝光自镜子里透出，镜子里的男人三分俊朗七分妖魅，见我推门，一闪而过，狐狸却不在房间里。

狐狸又出去了！

我披了外套就跑了出去，图书馆，狐狸的脾气我知道，他一定又去那里了！

当我推开八楼的楼梯门时，桃色的雾气弥漫在长廊内，我打了个喷嚏，空气里的花香让我的鼻子有些发痒，看来桃夭也在，原本悬着的心稍稍平静了一些。

狐狸的内丹发出幽幽的蓝光，照亮四壁，我缓缓朝雾气最浓的地方走去。

图书馆里出奇的安静，书籍们不再喧哗，安静地好像死去一般，我的鞋子踩在红色的地毯上，没有一点声音。

我在遗珍阁前停下，门虚掩着，桃色的雾气不断从里面涌出。

我推门而入。

狐狸和桃夭背对着我站着，听见声响，狐狸身形一动，我看见剑光在离我不到五公分的地方生生收住，狐狸眼中带着错愕，缓缓，他收起长剑，走到我身边，黑色的风衣披在我的身上。

“你来做什么？”

我没有看他，因为我看见，在桃夭的面前，坐着一个女子，她跌坐在地上，垂着头，长发如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九尾妖狐，千年桃妖，我还是小看了你们。”她开口，恨恨说道。

我闻言一震，“是你！”

她蓦地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是你！”

“你认识她？她是书灵。”桃夭在一旁说道。

“是的。”我点了点头，走上前去就要扶她，不料却被狐狸拦住。

“那天布下幻境的也是她。”狐狸冷哼一声说道。

我脚步一滞，她苦笑着，“不错，那天布下幻境的是我，幻境之中，生死由己，你的出现是我也无法预料的，要是知道是你，我也不用这样。所谓境由心生——”

“一派胡言。”狐狸冷冷打断她的话。

“你……是不是……为了那个书匠？”我没有理睬狐狸，问道。

她一愣，点了点头。

“那么……那个人……是不是你？”我忽地想到那天在李爷爷家里看到的那张压在玻璃板下面的画稿。那个曾经与年轻的书匠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穿着旗袍，风姿卓绝如同香烟海报中的明星。那样的神韵，那样的描摹，还有老书匠当时迷离的眼神。会不会，那个与他只有一面之缘，却在生命中留下痕迹的女子会是她呢？

她的眉头却好看地绞在一起。“什么？”

难道不是她？见她诧异，我也有写惊讶。“狐狸。”我撇了撇嘴，把头凑到狐狸的耳边说了几句，狐狸看了我一眼，然后化作一阵风消失在走廊里。

“你们神神秘秘的在搞什么？”桃夭凑过来，好奇地问道。

“等下你就知道了。”我看了桃夭一眼，走到书灵身边，她此时已经站起来，浅蓝色的裙子衬得她如同鬼魅妖姬。

“你知道么，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看见我的人类。”她说着伸手理了理自己鬓角的碎发。

“或许吧。”我叹了口气，或许吧，我只能这样说，“说说吧，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定定地看着我，语气坚定，“我想见他。”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桃夭收了雾气，凑过来，我白了他一眼，“听不懂就别插嘴。”他朝我撅了撅嘴，走到窗户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开始抽起来。

“你都知道了。”我看着书灵，她点了点头，“你受过他恩惠吧。”

“我是在四十多年认识李然的，就是那个书匠，那时我才成形，可是你知道，古书成灵终归有违天道，必有天火焚之，那夜，图书馆里好大的火，我的本体几乎毁于一旦，学校请来书匠修理古书，其中有个愣头愣脑的小子，当时我还闷闷地想，让这个傻小子修理我，会不会一不小心，把我毁了，”书灵说着，轻笑了一声，“但是，他真的很认真，几天几夜不眠不休，把我修补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