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我刚才在那边看见一个美女哦，真的超有气质，我还和他说了话哦。”我凑到白明耳边小声说道。

“哪里哪里！”他一听来了精神，伸长了脖子朝小说区探去。

“我回来的时候她就走了。”我耸了耸肩，有几分惋惜地说道。

“切，你别是见鬼了吧。”白明瞥了我一眼，似乎对这样美好的机会没有落到自己头上深表不满。

我懒得与他争论，低头看自己的书。

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白明早些时候因为有事所以先离开了，现在倒好，轮到我孤零零地回家。才出图书馆不远，就看见前面一个佝偻的身影，是那个老书匠。他蹲在地上，袋子破了，东西散落一地，无非是一些纸笔，一个水杯，在么就是他那条古董折叠椅。东西虽然不多，但是没了袋子要都搬回去也是不易。

我说不上高尚，但是同情心还是有的，助人为乐这种事也是会做的，特别是知道了这个世上还有因果轮回，牛鬼蛇神这门子事以后。

我走到他跟前，帮他拾起东西，他感激地看了我几眼，一个劲地说“谢谢。”

索性就帮人帮到底吧，也是功德一件，“李爷爷我帮你拿回家吧。”我拿起折叠小凳，把他扶起来，说道。

一路上就听他断断续续地说了些陈年旧事，要不就是表扬一下我这个大好青年。

走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他家，他老伴已经在门外张望，是个很和蔼的老奶奶，穿的一丝不苟，就连衣服的边边角角也理得很是平整。

进去坐坐喝杯茶自然是免不了的，我很少去别人家，狐狸搬进来住以后更是没有，且不说家里那两只会闹得不可开交，就算是千里之外，过了半夜狐狸也会把我拎回来。

李爷爷家收拾的很干净。这从老奶奶的衣着上就能看出来，我揣着个纸杯，环顾客厅，客厅不大，墙上挂着几张装裱好的字画，署名“李然”，李然，难道会是李老书匠的名字。

老人家很是热情，可能自家子女不常回家日子孤单惯了，今天难得有人来，便拉着我去了书房。一进门就瞧见四面墙上安放着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房间中间摆着一张小书桌，书桌上摊着几本书。

“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使了。”老爷爷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吊灯，房间里顿时明亮许多。

我走到书架前，大多是一些旧书，我抽出一本《三国演义》，翻开第一页，上面用钢笔写着“李然购于1984年冬”。居然比我还老，我吐了吐舌头，转到书桌前。

忽然，玻璃板下的一张铅笔画吸引了我。

那是一个烫着卷发的女子，穿着旗袍，风姿卓绝地站着，她淡淡地笑着，就像那个年代画在香烟海报上的明星。

“这是李奶奶？”我吃惊地问。

李爷爷摇了摇头，他的指尖拂过画像上方的玻璃，笑道：“这个是我年轻的时候，遇见的一个人。”他说的很轻，眼神迷离，似乎回到若干年前的那一天。

那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吧，在生命中留下深刻的痕迹，所以才会画上这样一幅画，这样的工笔，这样的神韵，或许是在心里描摹很多遍了吧。

“说起来，也不过是一面之缘呢。”老书匠忽然自嘲般地笑着说道。

我微微一愣，蓦地想起一句话，“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我问过狐狸是不是真的这样，狐狸只是淡淡说，相遇就是缘分。是啊，相遇就是缘分，如此而已。

从老书匠家里出来已经是晚上六点，当我下了公车，我看见狐狸站在小区门口。见我下车，他转了个身，朝家里走去。

到家的时候菜都已经凉了，狐狸沉默着把饭菜拿去厨房再热一遍，黑皮跃到我的肩头，小声说道：“他已经摔坏好几只碗了。”

我看着那个在厨房里忙里的身影，是啊，若是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那么我和狐狸之间又是几世的回眸，几世的擦肩，几世的纠葛呢。

默默地吃了饭，拎了包就回房间看书。狐狸洗了碗就坐在客厅里陪着黑皮看电视，“阿叶。”他忽然喊了我一声。

“怎么了？”我转过头问他，他只是难得地笑了笑，“就是喊你一下。”

死狐狸，我愤愤地转过身，啊，刚才我做到哪一步了？该死！

第二天去图书馆的时候很遗憾地没有碰见昨天那个美女，白明还在一旁讽刺我，“美女哪是天天都能见到的。”我恨恨地敲了他两下。

老书匠照旧是在昨天那个地方看着书，不时抄抄写写，看见我的时候朝我笑笑，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小叶，今天那个老头居然没有来诶！”某一天，白明忽然推了推我，说道。

我一愣，朝老书匠平常坐的地方看去，果然空荡荡的，“可能是坐到别的地方去了吧。”我放下手里的笔，说道。

“真的，我刚才去打开水的时候特地四处逛了逛，真没来。”白明也是一脸不理解。

“好了好了，就你无聊。”我说着起身，累了，去楼下看看杂志。

才走几步，我耳边忽然一阵嘈杂，怎么回事，图书馆里居然这么吵，我皱了皱眉头，却发现边上的同学都在埋头用功，难道是我幻听了？

我深吸一口气，只听得耳畔嗡嗡作响，隐约间听见一个个细细的声音。

“没有。”

“没有。”

“没有。”

谁在说话！没有什么！我走回白明身边，推了推他，“你听见有人说话么？”

白明点了点头，“有啊！”

我这才松了口气，却听见白明笑道，“你呀。”

我白了他几眼，正要让他细听，耳边的声音忽然不见了，图书馆里一如既往的安静。

“你怎么了？”

“没什么，耳朵有些耳鸣罢了。”我说着匆忙走开。或许真的是我看书看得太累了吧，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我朝楼梯走去，但愿真的是我幻听，我可不希望在这图书馆里会有什么怪东西。才走到一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站在不远处冲我笑笑，桃夭，他在这里做什么？

10.书灵（2）

“小叶！”他笑着把手搭到我肩上，桃夭是千年的桃花精，看他的样子，还真不辱没“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样美妙的诗句，已经有女生在一边小声议论他了。几天前他还想取我的眼睛，拜他所赐，我现在这双眼睛是碧游之眼，本来的阴阳眼给了晓玲，晓玲的葬礼几天前在桃花街举行，那天那株桃花开的绚烂，片片飞落的粉红在我眼里却如同眼泪，桃夭埋藏了十年的感情终于随着晓玲的离开而遁入轮回，现在他依旧是花店的老板，只是那一抹笑在我眼里多了几分落寞。

“你怎么进来的？”我伸手拂落他搭在我肩头的手臂，怪沉的。

“这个简单。”桃夭笑着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手中那张薄薄的居然是VIP贵宾卡，我正要细看，他却收回手，那一瞬，我似乎看见那张贵宾卡上闪过一丝嫣红。

“桃花？”我脱口而出。

桃夭一愣，旋即惊讶道，“看不出来，你居然可以看出来！不愧是碧游之眼啊，哪天我也去弄只。”

我白了他一眼，“不都是拜你所赐！”

桃夭干笑两下，说道：“过去了就算了。”

我撇了撇嘴，“对了，你来这里干嘛，别告诉我你闲的慌，想看书，打死我都不信。”

桃夭敛了笑容，把我拉到一边，“你刚才有感觉的什么异动不？”

我惊讶，原来不是幻听，方才图书馆里真的有异动。

见我沉默的样子，桃夭大致猜到了几分。

“我似乎听见了很多人在说话。”我小声说道。

“说什么？”他收起笑容，难得地正经道。

“没有。”我皱了皱眉。

“没有你说什么呀，我还以为你听清楚了呢。”桃夭伸手敲了我一下。

“你才没有呢！我说，他们说的话，是，没，有！”我毫不留情地反击，桃夭疼地直抽气，得了吧你，给我装！

“恩，就这样，没了？”桃夭面露疑色。

“是啊，我也奇怪，是不是有那种东西在这里啊。”我说着环顾四周，朝桃夭靠了靠。

不料桃夭却是扑哧一笑，“真不知道你以前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其实也不是什么怪东西，是书的骚动。”

“书的骚动？”我从未听狐狸说过，书也会有骚动，我看了看不远处的书架，想象一本本书排着队从上面蹦下来抗议的场景。

“你听说过书灵没有？”桃夭说着看了看四周，目光中带着探寻。

“书灵？难道是古书成精？”我好奇地说道。

“差不多，这种事，还是不要再这里说了吧。”桃夭说着转身朝出口走去。

“喂！你不说清楚就走啦！”我在他后面叫道。

“回家问狐狸吧。”他笑着刷了卡，然后扬长而去。

可恶！勾起我的好奇心又这么走掉，下次来我家看我不整死你！我咬着牙转身回自己的座位，眼前扫过那一排排书，桃夭的话回荡在耳边，书灵？会是什么样子呢？难道像哈利波特里面的妖怪们的妖怪书一样长着张大嘴巴四处咬人？东方的妖怪幻化都是比较养眼的吧，我一边想着一边绕过一个书架。

“咦，又遇见你了，真巧啊。”忽然一个声音在我边上响起。

我一惊，险些以为是哪本书成精了叫出来，一扭头，居然是那天的气质美女。

她今天穿着件白色的棉质卫衣，下身是休闲的牛仔裤，配着她的气质，真有那么一股玲珑剔透的味道。

“巧啊。”真不习惯美女主动搭讪，这年头啊！

“刚才那个是你朋友？”她指了指我走来的方向。

是指桃夭？我点了点头，“算是吧。”

“哦，蛮帅的。”她笑道。

我的心在滴血啊，这么快注意力就被桃夭吸引了，下次坚决不能和桃夭站一块！“是啊。”我一边在心里诅咒桃夭满脸麻子口舌生疮，一边干笑道。

“对了，你知道那个老书匠么？”她忽然问道。

“你是说那个李书匠？”我重复了一遍。

“是啊，平时都看见他来的，今天居然没有来，觉得好奇怪啊。”原来美女也是八卦的。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可能今天临时有事吧，说不定明天就来了。”

她笑着附和了一句，然后就自己上楼看书了。

“狐狸，你知道书灵么？”回到家，我放下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问道。

“书灵啊”狐狸说着朝一边挪了挪，最边上的黑皮被挤的不舒服，象征性地叫了声，“书是文明的记载形式，同时也是灵气的容器。在一些大的图书馆，或者是藏书阁里，会有一些老书吸取灵气幻化成灵，今天怎么突然问这个。”

“今天我在图书馆里听到了怪音，桃夭说是书籍发生了骚乱，还说图书馆里可能有书灵。”我剥了个桔子正要往嘴里塞去。

狐狸却是神色古怪的看着我，“你去找桃夭了？”

“不是，他来图书馆的。”我漫不经心地说道。

狐狸哦了一声，伸手从我手里掰去半个桔子，扔进嘴里，“离他远点。”

“为什么？”我咽下最后一瓣桔子，说道。

“为了你好。”狐狸说着站了起来，走进厨房。

我瞪了他几眼，转身回了房间。

第二天老头还是没有来，书的骚动愈加大了，我实在受不了下午就离了图书馆改去教学楼看书，只是上午没见到昨天那个美丽女生，颇有几分遗憾。

或许，是因为那个老书匠的缘故吧，我坐在二楼的窗户边，想到，那些书是因为他的缺席而不安的吧，毕竟人家是书匠，偌大的图书馆里他修过的书也不少吧。

“起火啦！起火啦！”就在这时，我听见有人大喊。教室里的人纷纷跑了出去，我一惊，丢了笔也跟了出去。

居然是图书馆起火了！我愣愣地看着蜂拥而出的学生，然后听见消防车的鸣笛声。

那些书，那些骚乱的书……

“回来了。”推了门，狐狸懒懒地陷在沙发里，看着电视，脚边的垃圾桶里满满一箩筐瓜子壳。

“今天学校图书馆着火了。”我脱了鞋，说道。

“我知道。”他却看也不看我，只是盯着电视屏幕。

我忽然有些失落，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胸口闷闷的，好歹是我们学校，图书馆失火耶！要是我在里面怎么办！他居然是这个反应！我把包往地上一放，大步去厨房倒水。

“你不会有事的。”身后传来狐狸的声音，依旧是那样淡淡的语气，淡淡地有些自信的味道。

我转了个身，把玻璃杯揣在手里，笑道，“忘了你是两千年的老狐狸。”

狐狸瞥了我一眼，站了起来。

“做什么？”

“准备晚饭。”

吃了饭，三个人，如果黑皮也算的话，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无聊地换着台，狐狸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忽然听见电视里在放新闻，有关我们学校的图书馆起火事件。

起火的只是七，八两层楼，火势不大，但是由于八楼的遗珍阁藏书珍贵所以引起相关部门的重视，现场勘查排除人为纵火的嫌疑，有关部门已经封锁了现场，对藏书进行了抢修。

我呆呆地看着电视屏幕，起火的居然是七，八楼，哪里多半是写老书，更别说遗珍阁里的那些价值不菲的古书了，难道真会是狐狸和桃夭所说的书灵？

我正讶异，狐狸推了小半碟瓜子过来，都是剥好了的。

“狐狸，你知不知道，”我抓了一把，放进嘴里，他扭头看我，“嗑瓜子的乐趣不在于嚼，而在于磕。”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起身去柜子里又取了一包瓜子。那小半碟剥好的瓜子最后还是便宜了黑皮这个不会磕瓜子的。

“我晚上去看看。”狐狸说着，指了指电视里正在播报的图书馆起火事件。我点了点头。

狐狸是我睡了以后出去的，他不喜欢太喧嚣的夜晚。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手里紧握着狐狸的内丹，狐狸说什么也不放心，硬是把内丹幻化成吊坠挂在我胸前，这东西里可是狐狸两千年修为的精华，马虎不得，有点磕磕碰碰都担心的要命。

黑皮跳到我的床边，歪着脑袋，“狐狸是两千年的妖怪哦。”

“可是他那个两千年都在我手里诶。”我抓了抓他分叉的尾巴，黑皮抗议地叫了声。

“你这个样子让我很有吃的欲望。”黑皮说着伸过头在我脸上蹭了蹭。

哎，我叹了口气，把被子稍稍开了个角，黑皮窝进来，真不知道没了内丹以后的狐狸会不会有危险。

反复折腾了两下子，我睡不着了，起身下床，穿了衣服。

“你要干什么？”黑皮在被窝里说道。

“去看看。”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呢？”

“有热被窝不好好享受，有病。”黑皮不屑地说道，说完把脑袋往里面拱了拱，算是拒绝了。

我叹了口气，穿了鞋就出去了。

半夜三更的也没有公车，只能打的，看着计程器上面价格从十四块跳到十五块，一阵肉痛，钱啊，都是钱啊！外加燃油费一共十七块啊！不过怨得了谁，狐狸又是个无业游民，一个月全部花销都是靠父母从国外寄回来的几千块钱生活费，索性房子是自己的，不然真的要住大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