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许辉说要走了，转身的时候，周平叫住了他。

许辉回过头，周平看着他问，“别走可以吗？”

许辉笑笑，“可以。”

许辉站在他床边很久很久，直到周平睡着，准备离开房间时，忽然开口问道，“周平，你在想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周平已经熟睡。

两个星期的时间，周平就已经能拄着拐杖走路了。

有人来查问当天的情况，他选择了隐瞒最后一段，他称自己跑回办公室找到钥匙后，看到走道已经黑烟弥漫，只得把门锁上，然后从厕所排气扇里爬出来。

周平没把真相抖出来，为的不是其他，赌的就是许辉的愧疚。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依现在的形式，似乎一切进展得都还不错。

当天的火灾并没有人伤亡，但是却有部分疯子趁着混乱逃跑出院内，后被一一追回，只唯一有一个不知所踪。

经查实，当天那场火应为叶峰所纵，但奇怪的是，不知他是用什么方法打开了门跑出去，最终抓到他时他神智十分混乱，只喃喃自语着一个人的名字。

叶峰家里花了大笔钱来赔给精神病院维修整改，毕竟纵火犯是个疯子，你能拿他怎么样？加上并没有人伤亡，所以此事也没有人再想追究下去。

一场暴风雨似乎接近尾声就要停歇。

周平在许辉的帮忙下，也很顺利的通过了精神病院的鉴定，他痊愈了，在精神上。

这之后许辉对周平的态度转变了很多，兴许是因为那天周平的表现令他感动，兴许是可怜周平伤残无人照顾，又兴许是原先培养出的那些个淫欲使他也对周平留有一丝感情，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总之，在周平受伤的这段期间，许辉几乎天天来看他，给他带吃的，推着他去晒太阳，帮他做复健。

下午，窗外暖暖的阳光透进房间，周平从午睡中醒来，抬眼就看到许辉身披阳光坐在他的床边上静静看书，察觉到周平的眼神，许辉也抬头看了周平一眼，周平和他静静对视着，沦陷进了他的眼眸。

他这辈子大概真的要被他吃得死死的。

又过了一个星期，周平出了院，依旧拄着拐杖，但他已经等不及要离开医院，他要回去看看自己的大别墅，不，应该说，是林正的大别墅。

周平用林正的身份联系了林正家里原先聘请的马律师，因为在林正家里人飞机失事之后，林正受不了打击果断立马疯了，所以那些遗产问题一直被搁浅着，也是时候该处理一下了。

马律师的办事效率很高，在周平脚伤都还没好之前就把事情办得稳稳妥妥的。

周平一下子拥有了林正所有的财产，具体周平没去算过，但大概，够他大手随心花两三个世纪了，如果他活得那么久的话。

精神病院被大火焚烧的的房间很快就修复完好，墙面被白石灰粉刷一新，连一点痕迹都不留。精神病院进入整顿阶段后，许辉很忙，但他依然每天会腾出一些时间来陪周平，在那一场大火之后，他们达成了某种共识，对那场火灾都没有过多提起。

表面上看，那天周平为了许辉冒死回去拿钥匙，最后导致重伤，许辉于情于理的照顾着他，不知是带着什么情绪在里面，很难说清，周平也不敢去深究，但总的说来，周平，似乎是得到了他。

周平对此现状很满意，也可以说是十分的享受，他现在拥有了别人用一辈子的努力也拼不来的钱财和尊严，纵使毁容变成现在的样子，走路拄着拐，但当他开着大奔，穿着BOSS男装出入各种高级餐厅还是豪华会所，得到的照样是周到的服务，哪怕偶尔引来些异样的目光，也始终是带着一丝敬畏来看他。

这些足够让他昂着头，用鼻孔看人，即便他是这样的丑陋不堪。

第三十九章：表象2

中午许辉快下班的时候，周平开着那辆本不属于他的大奔直奔精神病院去了，再次踏在这片土地，周平真是感慨万千。这里，改变了他的命运，但可惜的是，没有改变他的本性。

许辉接到周平电话从楼上下来，走出住院大楼，看到周平拄着拐靠在车上，正朝他挥手。

许辉走过去，周平一瘸一拐的绕到对面打开了车门，笑吟吟的说，“走，今天忽然想起何记猪肚鸡的汤，带你去尝尝。”

“我午休时间不多，还是你跟我在饭堂里吃点？”许辉说着，手很自然的握了握周平还搭在车把上的手，周平被那温热宽大的手掌包裹了下，心跳加速，“好，听你的！”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医护人员专用饭堂，只招呼本院医生护士和他们的家属，周平找了个桌坐了下来，许辉拿出了饭卡去打了两份饭菜回来，递给周平一双筷子。

周平笑着接了过来，低头一看，许辉那份是蜜汁排骨，自己这份是香菇鸡，周平说，“我要和你换，我这段时间吃的东西清淡得嘴巴都没味了。”

许辉说，“你伤口愈合，不适合重口味。”

周平明显的不满意，但还是拿起筷子埋头吃起来。

刚扒了几口，许辉夹了一块蜜汁排骨放到他碗里，“看你那么可怜，给你吃一块。”

周平沉默的把那块排骨塞进嘴里，啧，那味甜得。

“许辉，你今年多少岁？”周平忽然问道。

“24岁啊，怎么了？”

许辉低头的时候睫毛显得更长，周平吞了口口水，“那我比你大六岁……你是独生子吗？还是有兄弟姐妹？”

许辉抬起头来，扯开一个嘴角，“怎么？人口普查啊？”

周平呵呵两声，“只不过觉得对你的了解太少了一点。”

许辉望了他一会，扯过一张抽纸，擦了擦嘴，正坐，摆出个相亲的阵势。

“不是独子，还有个妹妹，我爸是个商人，我妈是个医生，家庭条件还算可以。但我自己的话出来工作还不到两年，赚得不多，目前就自己的能力，买不起房和车。”许辉说着笑起来，“敢问，这样的条件你接受吗？”

周平嘿嘿笑得眼睛都没了，“我有房，有车，就算你没有工作，我养你都没问题。”

许辉笑笑摇了摇头，没接话了。

周平也沉默了会，快吃完的时候，周平从口袋里摸出一窜钥匙，放在了桌上。

许辉看了一眼，周平说，“给你的。”

忐忑不安的一阵沉默后，许辉伸过手，拿过钥匙放进了自己口袋。

周平咧着嘴笑了，连青菜都嚼出甜味来。

两人吃完饭，周平就开车回去了，半路时周平给许辉发了条短信：晚上来吗？

许辉很快回复他，“恩。”

周平晚上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是时候，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黑抹抹的小巷中，前面一个小男孩正垂着头，缓缓的像前走着，他看上去很瘦小，全身脏兮兮，周平还似乎闻到他那破衣服上散发的霉味，整个巷道很静，只偶有几声咕咕的声音，周平稍微怔了下，就明白过来那是小孩肚子的叫声，他很饿了，却只能无声的勾着头往前，既惶恐又绝望，但很快，走着走着，小孩的步伐开始加快，甚至雀跃起来，直到在一个墙角才停下，他跪下去的动作极其的自然，他慌乱又快速的把地上的什么东西拣起塞进嘴里，津津有味的咀嚼起来。

周平没有走过去，就已经知道那小孩拣的是什么──那是已经被别的小孩嚼烂无味的甘蔗渣。那个小孩是自己，那个时候，小小的他刚被送去福利院，被院里其他小朋友欺负，本就很少的食物都被抢去，他几乎每天都饿着肚子，身上又很臭，没有人和他玩，所有人都嫌恶的避开他，没有人管他的死活，他整日就像个孤魂一样晃荡。

但好在，很快他就变得强大起来，心理和生理上，他都比其他的小朋友要成长得快，渐渐没有人敢再抢他的东西，就是敢也抢不走。

那时候，稚气未脱的自己，就狠狠的发过誓，长大以后，一定要往上爬，一定要做人上人，那些嫌弃的目光和挨饿受冻的日子，他恨透了。

“砰！”的一声，周平被从梦里拉回现实。他睁开眼睛，林正家悬挂着的水晶吊灯星光璀璨，明晃晃的刺他的眼，让他很想流泪。

随后他听到玄关传来响动，周平撑着上身从沙发上爬了起来，许辉出现在他面前，手里拎着一个何记的袋子，晃了晃，“宵夜要不要？”

周平接过袋子，扒开拿出鸡汤，香味顿时溢满整个房间，鼻子里窜进的味道，冲得周平鼻子发酸，但他却笑了，发自内心。

“还不吃？中午不是一副很想吃的样子。”

“何记不是在西九路那边？你跑那么远去帮我买的？”

许辉笑，“是啊，还是骑车去的，现在腿都有点酸。”

周平舔舔有些干裂的唇，手自然就摸人腿上去了，不轻不重的揉捏着，捏着捏着快捏到大腿根的时候，许辉挡住了他，周平被抓包，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端起鸡汤一口气喝了几大口，然后抬起头来，“我想做。”

许辉看了他一眼，周平悻悻的，伸手捞过一旁的拐杖，撑起来，与许辉平视，“想做。”

许辉呵的笑了声，什么也没说，直接压了过去。

许辉动作不算温柔，中间有好几次压到周平受伤的腿，痛得周平脸都青了，到后面周平告饶不做了，但许辉却不给他反悔的机会，把他狠狠折磨了一番。

第四十章：表象3

第二天周平醒来的时候，身边的被褥已经冷了，他全身酸痛的爬起来，下到一楼，有些失落的发了会呆，忽然又听到厨房有响动，周平回头去看，看到许辉端着东西出来。

许辉看到周平，温柔一笑，“醒了？吃早餐吧。”

周平挪着脚过去，盘子里，静静躺个煎蛋，一根火腿，旁边放杯热牛奶。

“这么简单？”周平咂嘴抱怨道，许辉笑呵呵道，“那你等下出去吃，这我自己吃完。”

说着就揽过盘子，好在周平眼疾手快赶紧护住了，“别别，这早餐简直是黄金搭档，但你至少多做点吧，这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你厨房里就这点东西，我想多做都没材料。”

周平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喝一口牛奶，“咳，你今天不是休息吗？那不然，等下你陪我去超市买点东西回来，下、下次就可以做丰富些。”

周平舌头没由来的大起来，一句话都说不利索，说完了周平还不自禁的屏着气听许辉的回答，周平有些痛恨的暗骂自己：紧张个球。

许辉用他那双黑亮的眼睛看着周平，嘴里慢慢吐两个字，“好啊。”

等周平和许辉真的来到超市周平就后悔了，他拄着拐杖，逛起超市十分的吃力，许辉在他身旁推着手推车，经常要放慢脚步，周平正懊恼时，一对母子从他们身边走过──妈妈推着手推车，儿子坐在车中。

许辉看了笑道，“不如我们也像他们那样。”

周平瞪了他一眼，许辉抿嘴挑眉，样子很俏皮，“不敢？”

“哈，我什么事做不出？你扶好，我上去了。”周平说着徉装要爬进去。

许辉赶忙挡住他，“别别，我开玩笑的。”

周平哼了声，许辉继续推着车子慢慢走，周平有些跟不上，又拉不下脸来叫许辉等等他，走了一段，周平心一横，没拄拐的另一只手拉住了许辉，“我说你体谅下伤员好吗？”

许辉弯眼一笑，“啊，抱歉啊。”

周平从鼻子里哼一声，拉住许辉的手往人腋下一伸，再往回一勾，成了一个挽着许辉手臂的姿势。

“行了，走吧。”

许辉看了眼勾住自己的手，倒是没有甩开。

“东西你看合适就拿，我付钱。”周平气粗道。

两人就这么手挽手的穿过一排排走道，跟小两口似的。

许辉一边走一边从货架上拿东西往车里丢，过了一会，许辉侧头，嘴唇几乎擦过周平耳廓，他对周平说，“我说，从刚才开始，就有很多人在看我们，你看到没？”

“近视，看不清。”

“还有人戳着我们后脊梁指指点点。”

“皮厚，不怕戳。”周平板着张赖皮脸，“怎么，你嫌我丑啊？”

许辉无奈笑笑，“这不是丑不丑的问题吧？”

“那有什么问题？”

许辉看着周平有些玩味的扯了扯嘴角，“好吧，既然如此。”

风驰电擎间，许辉往前凑凑，嘴巴碰了碰周平的耳朵，顿时，后边传来非常微小的抽气声和压抑着兴奋的惊呼声。

余光中有几个小女生正笑淫淫、蠢蠢欲动的望着他和许辉，纵使周平这又老又厚的脸皮也经不起这么一群虎视眈眈的目光，手本能的一缩，收回来了。

收银台结帐的时候，周平从皮夹里抽出卡付帐，刚才的那几个小女生紧跟在他们后面付款。

几个小女生双眼放光，红光满面的小声讨论道：

“搞错了，那大叔付钱，我看不过是单纯父子关系。”

“靠，哪家父子俩会亲耳朵啊？我看是帅哥被包养了。”

“不要啊，人家控大叔丑受的，反过来接受不能……”

“哇，仔细看，不是丑的问题，是好大一块疤。”

“天，那么阳光的帅哥，被这样的……糟蹋了。”

几个女生唧唧喳喳，周平有些忍无可忍，回过头恶狠狠的瞪了那几个女生一眼。

女生们近距离被这凶神恶煞一瞪，顿时被吓得不敢再出声。

许辉在一旁拎起两大袋东西，扯了扯周平的衣袖，叫他道，“走啦。”

周平才回过头，跟在许辉后边走了。

回去后，周平把原来往后梳得油光滑亮的头发打散，几个月没理过的头发长了很多，浏海都长到能遮住眼睛，周平把浏海撇了撇，盖住小半边有疤的脸。

许辉看到他的新发型，笑道，“怎么忽然在意起别人的眼光，你内心不是一直很强大？”

周平笑一声，“别人怎么看我我无所谓，但我不想连累你也被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

许辉似笑非笑的抿了下嘴，然后勾过周平的脖子，在他的头发上印下一吻，很诚挚的一吻。

很多年以后周平回忆起，有些可悲的发现，在当时，也许只有这一吻，许辉是发自内心。

第四十一章：表象4

许辉因那次在大火中的勇敢表现，救下了一层的病人，使得院长十分的赏识他，这一赏识，许辉的工作就越来越多，渐渐繁忙起来，这样一来跟周平腻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了很多。不知怎么，周平自从住进林正房子里，晚上总睡不太安稳，几乎总是一两点睡着，凌晨四点多又会醒来。

这夜，周平再次醒来，心里少有的空落，下意识就给许辉打电话，得知他还在医院里，想也没想就套了衣服开车去找他。

许辉见到周平时有些意外，“这个时候还跑来？”

周平惦着脸笑，“睡不着，想接你一起吃早餐。”

许辉眯起眼笑了，“现在五点十分，你会不会太早了点？”

周平嘿嘿一声，“那不，我们先开车出去兜几圈？”

“行，那你等我一下，我还有一点就弄完了。”

“今天好象不是你值班吧？怎么还要通宵？”

许辉埋着头在书写着什么，眼睛没抬，“最近我手里多了好几个新病人，我要尽快看完他们的背景资料，才能更好的制定治疗方案，所以要加班通宵。”

周平撇嘴，“那么拼命干嘛？钱不够花跟我说，我说过我可以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