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机,你不是想抽烟么?我给你找打火机!”路小树终于是没有找着,干脆就躺在王胖子腿上了,“没找着!”很是丧气啊!
见他仰面躺在自己腿上一脸的丧气,王胖子贤惠的顺顺路小树的头发,“树儿啊,乖,没找着不打紧啊,我不抽就是!开车走吧!”
“哦!”路小树闻声儿赶紧爬了起来,“你可要忍忍啊!”
车到了小饭馆儿的院子里,觉得时间不早了的王胖子终于还是纡尊降贵的动了手,和路小树一块儿把米面往库房里搬。完了路小树把他送回彩舍还巴巴的把人王胖子盯着不放,当然,车门锁也没开。
两人默了半分钟,王胖子长叹一声举手投降,“说吧,明儿你还想吃什么?”
“油烫茄子,多点肉绍子。明儿我帮你打扫家吧!”
“开车门!”
“哎!”
“……”
“王磅老板你慢走。”
“……”
王胖子上了公寓进门楼梯回过头来,路小树还伸个脑袋对着自己挥手呢!王胖子总觉得自己沾了瘟神了,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路小树见着王胖子进了公寓门才收回大头来,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归置到副驾前面的小格子里,嘴里哼哼着沙家浜智斗的戏文,“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慢条斯理的点火往青龙警署去了。
远在河南奔丧的食堂大师傅虽然已经喝得不醒人事,但嘴巴里却不消停,“我对不起你啊对不起你,王大兄弟,我对不起你……”
第七回
“遵纪守法、按时缴税的良民都坐上警车了,这是什么世道?”江奇文蹲在楼梯口上望向正往他这儿上来的王胖子,手里明明灭灭的,不是香烟是什么?
“说一不二、当家作主的江老师都被赶出来偷着抽烟了,你说这是什么世道?”王胖子赶紧的抽出那根被他揉捏的快要散架的烟,衔在嘴里凑上前去在江奇文的烟头上点燃。
“你们家不长进的二刀墩子给你说什么了啊?”江奇文老师跟王胖子老板可熟。住的就是一层公寓不同号,江家夫妻打情骂俏外带打架全武行的只要一不注意声响儿他就全部都能听见,再加上在不同领域都是某个祸害的师傅,共同语言着实不少。
“说你摧残青龙幼儿园在职保健老师李意先生,造成人家心理障碍,不得不求助于华西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心理咨询医师。”王胖子吐口烟出来,能抽上一口真好。也径直坐在了楼梯口上。
“我真得给他好好做个课外辅导了。这臭小子每个字都带着弦外之音啊!”
“明天早上保准的跑到你办公室显摆今天的劳动卫生成果,打扫干净后光是拍照存证就用了二十分钟。”
“王磅?”作为青龙镇上少数几个能够正确无误叫出他正名大号的人之一,江奇文其实是王胖子相当不错的朋友。俩人关系不错不但体现在同为人师这件事情上,下象棋这件事情上,好后发制人这件事情上,好威逼利诱这件事情上,还体现在相同的性取向以及婚恋观上。
“嗯?”王胖子哼哼了一声。
“我说你是看上开车那警察了吧?”江奇文光听他欺师灭祖的逆徒嚼舌根说,最近小饭馆儿又添了一个死忠信徒,名头可大,青龙警署署长鲁阿姨御笔亲批的‘青龙吃神’,可见我胖师傅真乃高人!
听了这话,王胖子肩膀处突然一酸,胳膊上都没劲儿使了,只好嘻嘻笑了两声表示对这话的强烈不屑。
江老师不愧是纵横古今文字之中的省级优秀语文教师,单从这两声轻笑中就听出了王胖子的虚张声势,“你等着吧!就你那看人跟瞎子不分上下的水平,保管的迷上人家小警察。”
“不可能,江老师你别乱给我盖棺定论。”
“绿云轩的厨师长、农场的临时工小哥、悬壶斋的徐言一、给你们家送水的大学生……哪回看上的不是个直的?哪回又不是无疾而终?”江老师抖抖烟灰,这孩子都不稀得说他了,“当然了,你来青龙之前的什么什么咱就不说了。王磅,早权威调查过了,青龙警署一干人等除了女的就是直的,别枉费心机了啊!”
“……”王胖子心里是呼天抢地哟,自己看起来就这么不中用?
“你还真别不承认,你就是这么不中用!”江老师起身来扇扇身周围的烟,“我回去了,今天李意这小子算是拿着鸡毛令箭了!失算了失算了!”
“江老师,你有读心术吧?这么狠!”王胖子也不是第一次见识江奇文这手功夫了,把你心里想的那点事情琢磨的比你自己还透。
“不好意思,江老师谈心向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又戳你一窟窿真不好意思,改天下棋让你一个炮?”
“我记着了。”王胖子背着他挥挥手,听见门咔哒一声儿,江奇文是回去和他们家李医生继续心理攻防战了。
路小树啊,喜欢王磅做的饭菜,直来直去一副没心眼儿的样子,高高瘦瘦还很俊朗……唉,怎么看都是王胖子喜欢的类型啊!
路小树毫不减速直接甩尾把车停进了警署门口的停车位,捏了钥匙往值班室溜达,今天是大刘值夜班嘛,哥俩还可以一起看个球。一推开门儿,却不见大刘四仰八叉的样儿,倒是镜片泛着七彩光晕的左戈左专家,看球赛看得正起劲儿。听到声响儿侧过头来,挺正经儿地说:“路小树,这么晚才回来?帮老奶奶过马路?”
“嘻嘻嘻,没,今天是帮闪了腰的大爷搬货。”路小树溜进值班室,挺不客气的就坐在了床沿上,“你不是走了么?怎么还住下了,早知道就找你出去吃饭!”
“我想了想虽说省城到这儿不远,跑来跑去总嫌麻烦,干脆就回来了。署长让我先住值班室,明天一早让你给我打扫个床铺来。”
“哦,哎?”路小树跳起身来,“那你不是跟我睡一间宿舍?”
左戈拢了拢盖在身上的小毯子,“对啊,你要是有什么充气娃娃之类的,早点处理了。”
“……”路小树抱头,“左戈啊,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起打扫,现在开始?”
左戈表情瞬间严肃了,“远来的是客,何况今天你还问我是谁来着,交情咱们谈不上!”左戈一边说一边太阳穴上突突了一下,自己动手打扫他不是没有想过,大刘带他去了青龙警署唯一的宿舍,虽然开门之前用了很多形容词给他做心理建设,但是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左戈还是彻底的败下阵来,面不改色的把门关上,对大刘说刘警官今天我帮你值班你回家看孩子吧!
路小树制造垃圾的能力在大学时他是有所耳闻的。由于他们不在一个宿舍他没有见识过,只听游旭宣传是体会不到的,更何况游旭是个洁癖,有他在路小树再疯狂也有个限度。今日一见,悔教当日说人家游旭乱嚼舌根污蔑好同志了。
“……”路小树见左戈铁面不改,知道是没得法子了,自己出了警署院门,左转五十米垃圾中转处,偷骑了冷伯伯全封闭式垃圾转运三轮车从警署后门进了。
看看月亮正天上挂着呢,现在开始打扫,明天早晨就焕然一新了啊!
那天晚上鲁姐搂着自己老公手臂做了个梦,梦见路小树一人睡在放着四张床的寝室里,到处都干干净净。地板锃光瓦亮,墙上一片雪白,犄角旮旯都没有蜘蛛网,桌子上没有长着蘑菇的饭碗盘子,没有散发着奇怪味道的纸箱子,垃圾桶也没有排成行……不知怎么的鲁姐就醒了,摸摸眼角,竟湿润了。
那天晚上江老师捂着被李意同志左勾拳击中的脸颊也做了个梦,梦见王磅这回依然眼瞎,看上的男人面上风流、内心龌龊,好吃成性,懒惰异常,甚至把王磅卖身勾栏换钱去赌,王磅是红颜薄命最后一根红绡把自己了结在了马嵬坡上。江老师梦里长叹一声,惊得旁边的李意先生赶紧起身,拿毛巾包碎冰敷在江老师脸上,一张小嘴儿把所有悔过的话都说了一遍,可床上那人还是眉头紧锁正为王磅香消玉殒而惆怅。
隔天,鲁姐一大早的奔到警署上班,对于案情进展什么的一句没有吩咐直接往后院奔去,推开宿舍门一看,哎哟妈呀,跟梦里一模一样,只是路小树穿着黑背心、蓝短裤成大字型的睡相差了点。她老人家走上前去,轻轻地把路小树两腿并起来,盖上凉被,还给他正了正枕头。路小树嘴里喃喃着:“……王磅、王磅,我要吃开水白菜……”
“嘿,这小子还越吃越高级了!”青龙镇上排名首位的制服系御姐鲁玉婵,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最恨这种穷尽奢华却又假装低调的玩意儿。
你说这开水白菜吧,乍看之下一星油花也不见,如清水泡着几棵白菜心,实际上所谓“开水”,是将老母鸡、老母鸭、火腿、排骨、干贝等分别入沸水锅中,除清血水和杂质捞出再洗净,一起放入汤锅内,加入足量清水、姜、葱,烧开后打去浮沫,加料酒,改用小火保持微开不沸,慢慢地熬至汤出鲜味(至少4个小时)。将净鸡肉打成茸,用凉的鲜汤把肉茸搅成豆浆状,倒入烧开的鲜汤中,这时就该见证奇迹了:汤中的杂质争先恐后地吸附在肉茸上,慢慢地形成一个球状物,10分钟左右将球状物捞起,扔了。如此反复2—3次,就能把汤搞得清如‘开水’。
就这么个糟蹋老百姓生活物资的玩意儿,路小树还惦记上了。鲁姐一脚踹翻路小树,一巴掌就拍在了路小树的屁股上,那声响绕梁三日而不绝于耳啊!
这一巴掌正赶上人家冷伯伯一干人到处找他那三轮车呢!看着鲁姐对自己孩子这么下黑手,赶紧的就跑上来拦住她,“这孩子不打招呼骑车是不对,你也不能这么没轻重啊!别打了别打了,这车在就没事儿啊!”
路小树耳朵眼儿里一阵吵杂,微微睁开眼睛来,嗬,怎么全是人啊?
“你们干什么呢?我这地板儿,昨天夜里跪着一寸一寸擦得哟!”他一眼看进的全是脚丫子,个个都没有把他蹭光瓦亮的地板看进眼里,心疼的路小树差点儿掉眼泪,合着……屁股上怎么也是火辣辣的?
委屈样的路小树巴巴的望着一干人等,抱着搪瓷茶杯的老杨慢慢说:“小树,卫生打扫的不错啊,累了吧,继续睡啊!”
“呵呵呵,树儿,睡啊!”鲁姐干笑两声带头出了宿舍门儿。
路小树感觉这是梦吧,回头裹了凉被又睡,可是屁股好痛啊,准是裂成两半了!谁说的跪着抹地板的后遗症是腰痛来着?
第八回
实际上说要吃油烫茄子的人当天并没有来,还火急火燎的打了个电话道了十二分的歉。这厢边王胖子嘴巴上说:没什么今天正好没有茄子了你不来倒也正好!那厢边打扫卫生成瘾的二刀墩子苏子洛正把冰箱翻了个底儿朝天,“嘿,胖子,今天人家要吃鱼香茄子你不是说没有了嘛这两根茄子你忘记了啊!都放瘪了,多少天啦?”
王胖子在门外扇着蒲扇、听着单田芳先生的《白眉大侠》,屁股底下是如坐针毡,生怕这鬼精灵的贼徒弟又跑出来刨根问底儿!
是他王胖子自己找抽,明明满心高兴被泼了凉水了,还要咬牙装淡定。你说又不能像人热血漫画里男主角挨刀了咬牙撑过,最后就能有倒在美人怀的待遇,你穷装什么淡定,让人看了蛋疼啊!冷不丁的这么一想,总觉得又被江阎王一语成谶了,浑身没劲儿透了。
“洛子,你别倒腾了成不?那冰箱都快被你磨下一层皮了!快点儿出来,载着你师傅到你妈那儿去!”
苏子洛听了这话三步并作两步扑出来,“哎哟,湿父,要不是我知道你那破底儿还以为你看上我妈了,真要为你这话喜极而泣一番。神啊,快来个男人把我妈娶了吧,我不想要什么贞节牌坊光耀我老苏家的门楣啊!”
都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是拦不住的事儿,可着这里还有愁着自家妈嫁不出去的人儿。
“逆徒,曲解为师的话。”一爪捏上某少年水灵的脸王胖子心里是快感倍增啊!
“哟哟湿父,徒儿错了,可是天地良心,你那话真是太有歧义了。怎么看都是一狼心狗肺的师傅打上了徒弟家如花似玉的妈的主意啊!何况我妈不但如花似玉还敛财有道……”一甩手,抹布摊在房檐下的桌面上晾起来,洛子拉住他家湿父,一双大眼贼溜溜,“你今天转性了?要到我家铺子上逮野食啊?”
王胖子手里的蒲扇是劈头盖脸往苏子洛身上招呼。
能生养出这么妖孽的孩子,苏家也真不是什么书香门第的人家。户主洛子他妈开了一间酒吧叫龙房,营业酒水顺便给青龙镇上打堆的同志找个正当地方互相勾搭。
吧台后面的墙上,江奇文老师御笔亲书“弱肉强食 成败由天”八个大字遒劲有力,颇得魏碑风骨。
‘三巨头’参观后盛赞:继前镇长沈少游老爷子之后,青龙的书法事业一度停滞不前,今日得见江老师手笔,我青龙镇书法事业终于是后继有人了啊!
就这么个好地方,王胖子却是宁愿在家孤独寂寞痛,也少有踏足的。原因么,他和江奇文是圈里有名的精神、肉体双重洁癖,容不得这么的风花雪月、朝秦暮楚。今日里突然发了话,怎能不让知道他底子的苏大少爷侧目以待?
“你不是跟我家阎王一个道上的么?我们家那地儿可不适合你这号的小龙女!”一双手扒下王胖子作孽的爪子,两眼睛又脉脉含情的了,“湿父,你要是真想开了,咱也不介意再开点。要不你就喜欢女的吧,娶我妈怎么样?你以后就在家专心厨事,还白捡这么大一个品学兼优的儿子,多划得来啊!追我妈吧!啊!”
“苏子洛,就你这堕落的思想,品学兼优这灿烂美好的形容词是怎么放到你身上的?”王胖子真不想再跟他嚼舌根了,“聚会啊聚会!”
“啊,在你这儿被强迫劳动太久了,这件事情都忘记了!今儿十五了啊都!”
“你没看见天上月亮圆么?”
“……”
“……”
师徒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终于是上了轻便自行车往龙房去了。这是街道上每个月十五定期在龙房举行的商户聚会,一条商业街上各买卖的户主都到。马奶奶她老人家主持,工商啊卫生啊公安啊消防啊一应的有什么事儿都在聚会上提前通知提前讨论。说说笑笑,吵吵闹闹,看根正苗红的马奶奶舌战群儒一直很有意思!
路小树把车停在龙房的后面,一行人下了车。鲁姐带队在前,路小树、左戈在旁边乖乖跟着,怎么看鲁姐都是大姐头带小弟的气势。
猛的,鲁姐就回过头来盯着两人看,大约四五秒后,鲁姐指着路小树的脖子严肃的说道:“路小树,领带歪了。”
路小树赶紧的奔回‘警局面的’的后视镜钱整理内务,趁着路小树跑开了鲁姐一把薅过左戈,左看看右看看,不确定的问道:“左戈,虽然姐跟你认识不过两周,但是有什么事儿你可要跟姐反映。”
“没什么事儿。”左戈没能明白,最糟糕的就是案件再发,死者从一人增至两人了,还能有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