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宁舒也学乖了,没把手机放外面,直接带进了浴室,藏衣服口袋里,这样总不会再出问题了吧?
很显然,先前那个手机会阵亡,八成跟秦朗脱不了干系。至于那流氓为什么要毁掉他手机,他其实隐约能猜得到,不过秦朗没动声色,他也不好先开这个口。
泡完澡出来,秦朗还是像平时那样,拿着遥控器在换台,摁了一圈也没中意的,干脆进付费频道去看外文台,其实注意力也不在电视那块。
宁舒出来的时候,看他一脸闷闷不乐的模样,心里也跟着不痛快,犹豫再犹豫,最后还是咬一咬牙,坦白从宽了:“我最近在跟沈子杰联系,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这么坦白?!
秦朗有瞬间的惊讶,以清嗓子的动作掩饰了,装得再平静不过:“沈子杰?谁啊?”
看起来倒像是真的不记得了,宁舒不疑有他,说:“是我一个舍友,那天我们在天体馆外面见过。”
秦朗一副努力思索的模样,想了老半天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说:“哦,是他啊。”脸上装得要多风轻云淡有多风轻云淡,其实恨得直咬牙。
“你是不是看到他发来的信息了?”
“什么信息?”
“那他打电话来了?”
“没有。”
“其实也没什么,你别乱想。”
“那小王八蛋不是个东西,别跟他联系了。”
再怎么装,语气还是粗声粗气的,一听就知道有问题,宁舒不敢多想,就本着原意说了:“我有分寸。”
“别让那小王八蛋知道我给你这新号!”
“这……”
“有什么问题?”
那是什么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宁舒低头想了好一会儿,两眼望着木地板低声说:“他可能知道我们的事了。”
果然杜宣那厮猜得不多,原来真是有把柄落在那乌龟王八蛋手里了,难怪宁舒这几天这么反常。
秦朗一口牙咬得白晃晃。
第五十三章
“就为这个?”
搞了半天,原来是为了这么个破理由,还以为是姓沈的小白脸百般勾引,原来这么简单?
这答案还真让人无语,秦朗一口气憋在胸腔堵得慌,宁舒继续说:“可能是我太敏感了,他应该只是开个玩笑,没什么恶意。他那个人还是很正派的,应该是我多心吧。”
没恶意?正派?就那个小白脸?切!秦朗崴着嘴不接话,懒得纠正宁舒这识人不清的毛病。
“回学校后,我会跟他说清楚的。”
这样最好!秦朗心里头那块石头算是放下了,然而依旧不肯承认,横声横气:“我们的事也轮得到那小王八蛋插嘴?不用管他!有我在,他惹不出大乱子来。”
说完朝贴了过去,眼睛里全是盘算:“等孩子生下了,就丢给老头子,我们出国去度个蜜月,嗯?”
这话题也转得太快了。宁舒有些窘,想起天体馆的事,想也不想就摇头拒绝:“这样我会错过下学期开学,你不是也要上班?”
“上班他妹!我这边没问题,至于你那边嘛……反正已经请了一学期假,也不在乎多请一个月。”
宁舒还是摇头:“就是因为已经缺了一学期的课,所以不能再无故旷课,否则真跟不上了。”
“无故旷课?切!不就是跟你们系主任打声招呼,他还能不准?你不是他得意门生吗?跟不上干脆别上了,有我养家还不够?”
“我有手有脚,怎么能待家里吃白食?何况我们系主任能答应,那是他好心,可我也不能得寸进尺。”
这可真是块顽石啊顽石。
“行,那等你学成了养我总可以吧?你们系主任难道还想把你培养成科学家?”
流氓就是流氓,别指望能跟他说出什么道理来,宁舒一个翻身别过脸去,干脆眼不见为净。
秦朗这个狗皮膏药哪里肯轻易就被甩开,紧跟着贴上去,吻了吻宁舒微微有些发烫的脸颊,闷声笑:“怎么,不肯养我啊?”
“说什么呢?睡吧,我困了。”
“那你脸红什么?”
因为我脸皮没你厚!
秦朗这混蛋,典型的给他半分颜色也能开染房,给他月亮依旧能灿烂,这会儿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否则还真挡不住他无休无止的纠缠。
宁舒把他这德性摸得再通透不过,于是就闭着眼睛装睡,这一装还真睡过去了,连秦朗后来又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
第二天,秦朗把姓沈的小乌龟王八蛋约出来“喝茶”。
名义上是喝茶,用意如何,其实两个人都是心知肚明。
事情既然已经败露了,也不需要再藏着掖着,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成风”的贵宾间里很安静,面对面对峙的两个人谁也不说话。按秦朗以往的脾气,姓沈的小王八蛋竟然敢在他这个太岁头上动土,就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不连本带利讨回来,都对不起他秦家太子爷在道上的威名。
可惜这回他采取了息事宁人的策略,不为别的,就是因为昨天晚上宁舒坦白的态度非常诚恳,主动跟小白脸划清了楚河汉界,这一点很称秦朗的心意,于是就决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吧。
“是学生,就该乖乖在学校上课,别没事惹事,知道吗?”
秦朗两指夹了根雪茄,横一条手臂在沙发背上,两腿交叠着说了开场白,虽然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但秦家太子爷一向不是个好惹角色,先礼后兵绝对不是他的专长,在这位爷手里吃憋的人不是少数,而胆敢跟这位半黑半白的太子爷硬碰硬的,放眼整个城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
现如今太子爷肯先行一个礼,铺一级台阶让你下来,换了别人早就下了。
可惜,沈子杰不是服软的主。
沈子杰笑得很优雅,甚至优哉游哉地喝了口咖啡:“好说。不过我自己的事,就不麻烦秦少操心了。”
秦朗冷冷一哼:“小子,别太自以为是,你以为我有这个美国时间管你这个小白脸的破事?明说不说暗话,今天我就把话说清楚,别再纠缠我的人,否则要你好看!”
“呵呵,你的人?”
“他那个人比较单纯,还念着什么同学情!在我看来,全他妈都是狗屁!你要是敢打他主意,或者做出半点让他难堪的事,我会让你尝尝在你那破学校尝不到的滋味。”
“威胁我?”
“你说呢?”
沈子杰挑了挑眉毛,笑了:“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第五十四章
秦朗冷笑:“呵!口气不小啊,小子。”
沈子杰悠悠闲闲地又喝了口茶,口气相当云淡风轻:“当初,是你逼他的吧?”
这小子是不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居然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难道真是初生牛犊不识虎?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秦朗把雪茄往桌上一扔,两手插衣服口袋里,站直身体,一八多的身高很具有压迫感,居高临下地冷笑,“你也有资格问这个问题?笑话!”
沈子杰跟着站了起来,身高跟气势居然一点儿也不输,面带微笑的样子看起来像个优雅的王子:“是的话,那么谁胜谁负还是未知数,等着看吧。”
这小子是不是太臭屁了点?居然敢朝他放狠话?
秦朗勾起嘴角冷冷笑了,如果这是一场比赛,那么眼前这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无疑已经在起跑线就输了他一大截,不为别的,只因为宁舒那种认定了就不会轻易改变的个性,别人不了解,难道他还不清楚?更何况眼下他手里还握着个决胜筹码!由不得眼前这小白脸不服输。
“那就等着瞧吧。”
总有一天这小子会清醒的,暗中解决情敌向来不是他秦朗决胜情场的法宝,这小子既然想当炮火,他当然没理由拦着他。
秦朗非常潇洒地往外走,甚至还摆了摆手,快到门口的时候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背对着沈子杰头也不回地说:“忘了告诉你,下学期他会照常去学校上课,我不会没品到不让他见谁,我对我的人从来很放心。”
从来很放心么?沈子杰无声笑了,自信当然好,可惜太自信了,未免成了自负,做人给自己留点余地总是必要的。
俩人的第一场交锋,终于以暗潮涌动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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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叔的课程教得很顺利,宁舒是个好学生,学习能力强,像一块急于吸收水分的海绵,不到一个礼拜已经把一本基础课程学了个透彻。
作为业界翘楚,能遇上个有灵性、一点就透的聪明学生固然可喜,然而俗话也说了,勤能补拙,脑子灵光固然好,勤奋也同样不可或缺,尤其是对文科生而言。
宁舒算不上多灵光的学生,但要比学习热情跟勤奋劲,显然是一等一的。
书不离手的习惯是从小就养成的,宁家家规训出来的孩子,绝对是再本分规矩不过的。
能遇上一个受教的学生,明叔很满意,对宁舒的喜爱也一天比一天浓厚起来,外加还带了点长辈对晚辈的器重,甚至在老爷子面前都不吝于夸奖。
“小宁这孩子很不错,是个有出息的。”
有没有出息,现在说来似乎还为时过早,但有了明叔的指导,显然就往“有出息”这三个字迈近了一大步。
“是有些可塑性。”
“呵呵~这么严肃干嘛?话说回来,小朗要是有他一半听话,就用不着你我操心了。”
“他哪天能让人省心?!”
跟老爷子的冷声冷脸相比,明叔的笑容是滋润而和煦的,像初春的暖阳,暖到人心底:“慢慢教吧,毕竟还小。”
明叔对秦朗的疼爱,显然远远超过了一个世家长辈的范畴,那感觉没法形容,可就是如影随形一样充斥在生活的角角落落,大到秦朗在公司的工作状况,是不是经常超速驾车,小到衣服传多穿少,胃口是好是坏,总事无巨细,都会过问,比老爷子还细心,让人不起疑都难。
连宁舒这神经大条的,都看出问题来了,忍不住开玩笑:“明叔比你爸还像个你爸。”
秦朗似乎已经习惯了,从小到大,印象里没有妈妈,除了明叔就是老爷子,老爷子那样的冷性子,不每天赏他一顿板子已经实属“皇恩浩荡”,还能奢望他能像祖宗似地供着秦朗这么个不肖子?
两厢对比,明叔的所作所为,就更像个亲厚的父亲了。
秦朗却很不以为然,爷似地瘫沙发上,手圈着宁舒的腰,一副占有者的姿态:“很正常,从小就这样。我爸哪能跟小舅比?”
这话如果让老爷子听到了,还不得气死?
宁舒觉得过分了,老爷子对秦朗的在乎,其实跟宁爸对是如出一辙,都是那种死扛着,怎么也不说爱不给好脸色看的大家长作风,轻易不会说一句温情体贴的话,却像一棵屹立不倒的大树,为孩子挡风遮雨。
“明叔说你学得很快。你也是,做人别这么认真好不好?”
还有他儿子呢,累到自己又累到儿子该怎么是好?
第五十五章
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尽管宁舒已经看得再熟悉不过,还真是受不了。
“明叔特意抽时间单独教我,我不能浪费他的时间跟心血。再说了,做人认真点又有什么问题呢?别把你那套用在我身上,我想明叔跟你爸都希望你做事能多用点心。”
敢情他是找了个老婆回来管自己的?还管得义正辞严、毫无愧色?
秦朗的小心肝又开始一颤一颤地疼了,不过宁舒这个人一向木得可以,就算他再怎么肝疼,那个人也不会有半分觉悟,可恨又可气。
“知道了。我现在要养家糊口,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了,对吧?”
说完还特流氓地在宁舒的脸上摸了一把,他这人一向放纵得可以,说好听了是不拘小节,说不好听了就是不要脸。
宁舒四下一扫,正好看见林嫂捂着嘴偷笑的身影,脸很不争气地红了起身要走。
“怎么了?”
“我上楼了。”
“才七点多,这么早上楼干嘛?还是说你想……啊?”
“别说了。”
“呵呵~我说什么了?明明是你想多了。”
这可真是个不要脸的混蛋,宁舒自认为再怎么修炼,都到不了他这种程度。
人分三六九等,注定是没法比的,至少在厚脸皮这一点上,宁舒是自叹不如。
“好了、好了,上楼就上楼吧。再不放你走,我怕会出人命。嗐~脸皮怎么薄成这样?”
秦家太子爷一向自命风流,平时说的下流话能用箩筐装,也难怪宁舒吃不消。可就算吃不消又能如何,摊都摊上了,还能重新改造不成?
于是一同上了楼,把在一旁偷窥小两口打情骂俏的一众人等甩在了身后,林嫂跟秦管家其实是觉得惊奇的,他们少爷一向不会迁就人,这回倒像是遇到克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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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大项目快收尾的时候,出了点不大不小的问题,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老爷子准备派秦朗亲自去一趟日本当面做个解释。
这显然是个不容拒绝的差事,秦朗却没有马上答应,甚至跟老爷子叫上了板:“不去!换别人!”
“你是负责人!你不去谁去!机票已经订好了,日本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定下了你去,就不能失信于人。所以这次你不去也得去,没得商量!”
秦朗这次也不是无理取闹,是真的有理由,儿子就快出生了,他这个做爸爸的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而且一走就是半个月甚至更久。
老爷子是不是在故意找借口支开他,他还不能确定,可是不能不防?
照老头子从头至尾的态度看来,宁舒就从来不是他的“儿媳妇”人选,所以但凡有大动作,必定别有用意。
秦朗以直觉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然而事实再次证明,老爷子的手腕是现今的他拍死马也赶不上的。
当宁舒接到他二婶的救急电话时,秦朗终于明白老爷子这一回也是来真的了,甚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干脆利落。
秦朗的日本之行势在必行,宁舒的好日子似乎就快过到尽头了。
临行那晚,秦朗让宁舒半躺半靠躺他身上,手覆在他小腹那块,一脸的沉重。
“有事找明叔,他的话……老头子应该还能听进去几句。”
宁舒以粗条的神经,居然也感受到了那么点离别的担忧跟恐慌。
“知道了。”
“也可以找杜跟荣子,实在不行也可以找王伟。”
“嗯。”
“别担心,我会尽量在儿子出生前赶回来。”
尽量吗?那就是连他自己也不敢保证了。
宁舒反手紧紧握住秦朗的手臂,视线带过小腹,一股隐忧在心头盘桓不去。
二叔那边的问题发生得太诡异,好巧不巧就赶在了秦朗动身之前,虽然秦朗一个字也没提,但他也不是傻的,不可能不往深处想。
九个月的身体变得前所未有笨重,晚上连起个身都要秦朗帮忙,这么不由自主的身体状况,究竟会出什么变故,他现在一点儿不敢想,就只能把身体尽可能地窝进秦朗怀里。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一旦习惯了某种存在,就会开始依赖,依赖越重,一旦被生生剥离,就会感到疼痛。
宁舒从没想过,有这么一天,他会如此依赖一个人,对方甚至还是个男人。
“只有二十几天了,赶得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