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山庄 下+番外——囧眉
囧眉  发于:2012年04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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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襄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他赶紧把食盒抱回来,放在桌上打开,果然是满满一盒的食物,绿豆糕、云片糕、寸金糖,糯米团子,猪肉脯

,五香牛肉干,还有一格是红枣,都是填肚子的食物,而且出人意料地都是齐襄喜欢吃的。

他呆了一下,然后把所有东西都倒了出来,果然,食盒里最后飘出了一张纸片。他赶紧捞过来一看,上面端正

地写着,你饿死了我怎么办?

很简单的话,很亲昵的口气。

齐襄左看右看,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

海陵我就知道你放不下我的。

他抓了一把红枣,放回食盒里面,这才发现都是干货,没有水。不过要水很简单,齐襄的目光投向了窗外。海

陵大概也是考虑到了吧。

他起身拿了铜盆,去院子里装了雪回来,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等雪化了,在用瓷杯舀起来,喝了解渴。做这一

切时,齐襄的兴致很高,他再也不觉得一个人待在这里难受了,他兴高采烈地想,海陵在外面记挂自己呢。

次日开始肚子痛。

齐襄也没在意,他想大概是冬天喝冷水的缘故。那日是元月初十,雪终于停了,临月殿前堆了厚厚的一层积雪

。齐襄闲着也无聊,就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扫雪做了一个雪人。

海陵的脸,海陵的眼睛,海陵的鼻梁……记忆里明明是那么清晰的,可怎么做都做不像。肚子越来越痛了,他

靠着雪人坐下来,把脸埋到了膝盖中,觉得眼前慢慢黑暗了。

雍和殿中,萧海陵端坐在齐昭面前,抿了一口云州白茶,淡淡地道,“我昨日给齐襄送去的食物里,放了砒霜

。”

齐昭大吃一惊,随即笑道,“谋杀皇子可是重罪。”

“我知道,所以我没有放致死的量。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你就这么想要教训他?”齐昭不太相信,海陵会这样对待齐襄。

海陵微笑着反问,“不该么?”

“该,太应该了。”齐昭正愁自己没名目教训齐襄呢,毕竟他是皇帝,得考虑天下的舆论。但他亦叫了郑其骁

进来,吩咐道,“你迅速带御医去清元宫,务必保住五弟的性命,朕随后就来。”

这个时候,齐襄还不能死。

吩咐完后,他继续招待海陵喝茶。

他很想看看,海陵是真不着急,还是故意隐藏了情绪。

于是两人又静静地对坐着,喝了半个时辰,直到郑其骁回来禀报。

郑其骁道,“属下进去时,襄殿下晕倒在园子里了。属下立即叫御医用药催吐了,目前情况还算稳定。”

齐昭好像很失望似的,问道,“就这样?”

郑其骁又道,“御医说可能会有后遗症。不过目前还未知,只能等殿下醒过来后,再做诊断。”

“还未醒么?”

“是的,属下出来时还未醒。”

齐昭想了想,回过头微笑着对海陵道,“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海陵没有点头,而是默默起身做了表态。于是齐昭让郑其骁带路,带着海陵及一干侍女去了清元宫。

其实宫中的路,海陵是很熟悉的,年少时在齐昭身边伴读,稍长一些又与齐襄关系亲密,从箫家到清元宫的这

一条路,也不知来来回回了多少次。他跟着齐昭身后,看着一路熟悉的风景,一种叫做怀念的情绪,悄悄地从

心底蔓延上来。

清元宫离雍和殿并不太远。

跨入宫门,却顿时从繁华转入了荒凉。转到临月殿门口,就见到外面守着大把的侍卫,还有几位面露焦虑的御

医。齐昭悠闲地踱步过去,随意地问道,“还没死么?”这个时候,他甚至都不装一下兄弟之情,倒吓到了被

问话的老御医。御医过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跪地道,“陛下放心,襄殿下只是误食砒霜,量不大,只伤了脾胃

,性命并无大碍。”

齐昭微微颔首,“朕知道了。也不知道哪个宫女这么不小心,把厨房药老鼠的砒霜混进了糕点里,还好没事,

辛苦各位了。”

随后他又问海陵,“要不要进去?”

海陵摇头,“不了,如今我不想再见他。”

“小襄昏迷着,不会再冒犯你。”齐昭试探地补了一句。

海陵还是摇头,“我已经不想再看到他的脸了,不管他是不是醒着。”

齐昭就不再劝说了。

海陵便说我想到处走走,齐昭说好的,不过请不要离开清元宫,这边齐襄醒后,朕就去找你。

海陵点点头,就走了。

他似乎毫不留恋,也一点都没有关心齐襄的意思。

在他走后不到半个时辰,齐襄就醒过来了。他愣愣地望着齐昭,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齐昭便“好心”地告诉

他,“海陵昨日给你送来的糕点里,混有砒霜。”

齐襄怔了好久才消化掉这句话,脸上渐渐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为什么?”

“朕也不知道,你该去问海陵。不过朕想,或许是因为海陵已经知道六年前的真相了。”

“六年前?我母妃的事么?”齐襄忽然激动起来,“什么真相?你告诉我,真相究竟是什么?”

齐昭讥讽地笑了,“真相就是海陵被尊贵的云妃娘娘给陷害了。”

“你什么意思?”

“你想不明白么?你想想为什么你能安然离开青都?父皇为什么要把暗阁的人马给你?小襄你一向很聪明的,

你真的想不明白?还是不愿意去想?”

齐襄沉默了。

在安乐山庄的日子里,他不是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另一种可怕的可能。可他不能去想,死去的是自己的母

妃啊,生养自己的母妃。他宁可把恨意都发泄到海陵身上,也不敢深入去想,也许那只是一个针对萧家的阴谋

,针对的,是权臣与皇子联合这样一种让皇帝都觉得恐惧的关系。

如果这是真相的话……

如果连母子亲情都可以利用的话……

齐襄就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值得信任的。

齐昭看到齐襄只是沉默地咬着嘴唇,就料到自己说的话,已经进入了他的心底。砒霜的毒还未完全解去,齐襄

的唇色仍是青紫的,被他不自觉地咬得血肉模糊,看上去倒也让人怜惜。若是海陵在的话,会心软也说不定。

可惜啊,海陵不会看到这一幕了。齐昭越想越觉得快意。

萧海陵离开临月殿后,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清元宫的正殿,殿前是白色大理石铺就的御道,左边是荷花池,右侧

是木芙蓉。海陵扶着柱子站住了,这里……这里是当年赤身露体被众人围观的地方,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说恨么,其实已经不恨了。可是说原谅,似乎也永远不可能。

他扶着石柱的手微微有些抖,不由自主地就用力了,用力到指节发白的程度。

“别伤了手指。”

齐昭从背后走过来,抓着海陵的手腕劝道。

海陵松了手,低头道,“他醒了?”

“嗯,醒了,没事了。”

“那臣先告退了。”他说完便想离去。

“等等。”齐昭叫住了他,诚恳地道,“朕已经发诏书召集天下名医进京了,到时候会开放棠梨宫留存的所有

医案,若是有人能……能解了你身上的毒,朕再赏黄金千两,赐“天下第一”的匾额给他。“

海陵听他这样讲,先是疑惑,再是震惊,最后是动容。

他未想到齐昭已经知道了棠梨之华的事,更未想到一向看重皇家名誉的齐昭,会开放棠梨宫的医案。开国之君

的名声,怎么算都该比自己这个萧家臣子的性命重要的,萧海陵不由对齐昭改观几分。或许他并不像自己想的

那般无情吧?

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了一句“谢谢。”

齐昭叫郑其骁送海陵回去。海陵不知道的是,其实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他没有说为了让他下诏,齐襄背后做出

的牺牲。他不告诉海陵。齐襄也不会说,这是两人交易的一部分。齐昭知道齐襄在赌,赌海陵的爱是不是足够

坚定。可惜啊,有之前五年的凌辱虐待在,海陵不会也不敢再爱齐襄了。齐昭得意地暗笑,这回朕是赢定了。

萧海陵一回到萧家,就听说百草堂堂主方麟止到了。他赶紧过去见了,师父还是老样子,一点都不见老。方麟

止对海陵倒是感慨万千,“海陵你长大了,不过也瘦多了。你的事,你二师兄和你爷爷都和我说过了,唉,你

这孩子啊,怎么能这么心软,把自己搞成这样。”

海陵也不知该怎么接话,连忙望了望四周,“二师兄呢?”

“你说越亭啊,我让他去北邙采药了。”

“北邙?”海陵吓了一跳,“师父,那可是……”那可是有去无回之地。

方麟止哼了一声,“我叫他守着你,护着你,护成现在这样他当然没脸再待在我身边了。叫他去采药,他正巴

不得呢,你别担心他。”

“我也不是担心,我只是……”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而问道,“师父你也是看到诏书过来的?”

“没错,不过之前老太爷就写信给我了。”

“爷爷么……”海陵的眼神黯了下来,原来连爷爷,也早就知道了啊。

“老夫倒奇怪……齐家这次的小皇帝,怎么忽然那么善心了?开放医案?赏金千两?真不像齐家的风格。”

海陵勉强笑了笑,没说话。他记得因为萧远靖的缘故,师父是一向不待见天子家的,也一再劝爷爷远离他们,

可是萧家这么多年,三代子弟埋骨沙场,恩恩怨怨,早已经和齐氏皇族分不开了。

之后的一个月,就如齐昭所言,普天之下稍微有名点的大夫,都赶到了青都。有些是为了那千两黄金,有些是

为了天下第一的名声,也有一些生性淡泊的,也忍不住对棠梨宫医案的好奇。当年越骑将军萧远靖自焚,外面

只听说中了天下第一奇毒,究竟是什么毒,让御医们都束手无策?还能逼得一员武将自焚而亡?待到通读了医

案内容,也不由目瞪口呆,原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怪不得几十年来无人能解。

那阵子太医院无比热闹。可名医们和御医一样,研究了两个多月,居然还拿不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倒是陈

麟止,无愧他百草堂当家的名声,心底稍微有了点数。他把他的想法与齐昭、与萧老太爷讲了,两人皆是迟疑

。最后,还是问海陵的意见。

海陵倒是很干脆,想也没想就答应道,“就按师父说的做吧。”

陈麟止其实也没找出解药,但他想出了一个解毒的方法,那就是以毒攻毒。这毕竟是风险很大的方法,若有一

丝不对,海陵就是立刻死去。所以齐昭和萧老太爷才犹豫了。

海陵是想拖着也没意义,还不如就这样试试,哪怕死了,也死得干脆利落。

第五十七章

以毒攻毒这回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极难的。

方麟止从涅盘能压住棠梨之华的药理出发,调制了一味新的毒药,那药不像涅盘那样伤身,可为了彻底中和棠

梨之华的寒气,药性甚至比涅盘还要来得猛烈。

所以,当第一碗药端到海陵面前时,方麟止命令萧家的其他人,谁也不可靠近。

“一旦开始,就不可能停止了。或许会痛苦得让你想要求死。”他事先警告道。

海陵垂下眼,看了看碗中黑色的药汁,“师父放心,我对疼痛的忍耐力还行。”

这话,他对陆越亭也说过。

说起来很讽刺,这份忍耐力还是拜齐襄多年折磨所赐。

但很快海陵就发觉自己错了。

药性猛烈得都超过了棠梨之华发作时的痛苦。他开始坐在桌边,后来痛得不行,就勉强爬到了床上。在床上呆

了不到一个时辰吧,却如过了一年似的漫长。挣扎着,把床被都撕碎了,咬烂了,都无法阻止从骨子里渗出来

的痛。

好不容易疼痛稍减,海陵慢慢舒了口气,以为药性过去了,片刻之后又抱着头,从床上滚了下来。头痛欲裂,

身上却是烈火焚过一般的灼痛。果然药性像是涅盘,却比涅盘还要痛苦百倍。

渐渐海陵的神志就不太清楚了。

他只感觉到痛,铺天盖地袭来的痛,就如置身在烈火之中。

屋子里空无一人,所有可能会让他自残的东西都拿掉了。他痛得不清醒了,就拿头撞墙,为什么不能昏过去呢

,死了算了,死了算了!

守在门外的方麟止听到屋里奇怪的动静,赶紧开门进来。这时海陵已经靠着墙快不行了,他慌忙抱住他,点了

他几个穴道才阻止了他的动作,“海陵,你清醒点,别这样……”

海陵这才安静下来,喃喃地叫了一声师父,终于昏过去了。

方麟止看着怀中昏迷的弟子,叹了口气。

之后就与萧老太爷说,“海陵恐怕熬不下去。”

这才是第一次,就算是三天一次的频率,之后起码还要三个月,才能完全中和掉棠梨之华的毒性,以海陵目前

的状态,很难熬过去。

萧远臻沉吟了许久,才慢慢地道,“还是等海陵醒了,问一问他自己的意见。”

是海陵自己愿意试这个方法的,萧远臻虽然希望自己的孙儿,无愧于萧家铮铮铁骨的名声,可海陵若是真的撑

不住,他也可以放弃。如果最后的结局仍是死亡,萧远臻便希望海陵走的不要那么痛苦。

既然老友都这么说了,方麟止便静静等着海陵醒来。

期间梁芷柔也听说了这事,带着两个孩子赶过来守护自己的丈夫。

海陵醒来后,首先看到的便是孩子的脸,他伸手摸了摸瑜儿的头,虚弱地笑了笑。

萧瑜握住海陵的手,“爹爹,你不要走。”

“爹不会走的。”疼痛还未离去,浑身无力,可此时海陵的心境,却比以往更加坚定。

萧远臻站在后面,与好友对看了一眼,他知道不必问了,他这个孙儿,从来都是萧家的骄傲。

待到梁芷柔带着孩子离去,方麟止便对海陵道,“你有这个决心是好事,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人在不清

醒的时候,往往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而海陵在剧痛中,是无法从头到尾都保持清醒的,这一点,才刚刚被验

证过。

海陵心里也知道,他认真想了想,对方麟止道,“师父,用绳索吧。”用绳索牢牢捆住了,就不会挣扎得太厉

害,也无法去做那些自残的事,以往齐襄要对他用重刑时,就会用这个方法,如今海陵想来,倒确定那时齐襄

没有杀人之心了。

心底只有苦笑。

二日后,萧远臻命人开了刑堂。靖平王府的刑堂设在退思堂左侧,已经很多年未曾开启了。一打开门锁,推门

进去,就是满目的灰尘。萧远臻命令下人打扫干净了,送了火盆,和被褥进去。

萧家人起初极为诧异,萧海陵犯了什么错了,要让老太爷开刑堂处罚?后来知道是怕海陵服药后挣扎,伤了自

己,不由一阵唏嘘。他们不清楚海陵到底生了什么病,以至于治疗的过程如此痛苦,但不管怎么说,海陵总是

萧家的人,看他受苦总是要感慨几句的。

那日傍晚,海陵被铁链锁在刑架上,灌了药。怕他中途迷糊咬舌自尽,又在口中塞了帕子。这次方麟止在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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