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隐饶是跟在萧远臻身边多年，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萧远臻冷笑，“当然不会这么算了。不过齐襄是皇子，我们萧家不能明着动他，海陵这孩子，也仍是对他有情

，过阵子再做打算吧。”

“小少爷应该不会再对他……有情了。”邢隐的语气却不是太确定。

萧远臻翻着手中记录了海陵受刑经过的册子，许久才道，“海陵这孩子，容易一意孤行，钻牛角尖。”

五年前为救海陵性命，他释了部分兵权给先帝，又同意海陵与齐襄定下五年之约，当时并未曾料到，事情会朝

着今日这个后果不受控制的演变。就像二妹说的一样，当年齐襄在他眼里，也只是个聪明善良又有点任性的孩

子，怎么想都无法伤害海陵到这个地步的。

海陵有足够的能力自保，甚至有足够的能力反抗，他却没有那样做，任由齐襄虐待了。自己的孙儿，仅仅因为

不必要的愧疚，就在齐襄那样的虐待之下，忍到了五年期满，这是萧远臻怎么都不敢相信的。

因此最初齐昭送来这本册子时，萧远臻也不是不愤怒，但当时他并没有责问海陵，一是因为海陵病着，其次是

觉得没必要再问，齐襄那样伤害了海陵，自然有其他人会收拾齐襄。

直到二妹信中提到棠梨之华……

五年虐待，加上棠梨之华，若是这样海陵还会对齐襄有情？

萧远臻这次责罚海陵，就是试他在受委屈的情况下会不会解释，会不会说出棠梨之华的事，结果海陵比他想的

还倔，还护着齐襄。于是这个会钻牛角尖的孩子，还真需要好好反省，冷静自己一下。

第五十一章

“真的？”齐烨相当吃惊。他本是心机深沉的人，喜怒不形于色，能让他有这种吃惊表情的，必然是极为重大

的事件。

坐在他身前的灰衣人郑重地点了点头。

“殿下，这事是从凌云殿传出来的，千真万确。”凌云殿的棋子，好多年前就埋下去了，是为了监视当时还是

太子的齐昭，却没想到，在多年后的今天会带来这么一个重要的消息。

齐烨抚着下巴，“有几个人知道？”

“不会超过五个。”

“那我们就不能把消息全传出去……”齐烨斟酌了一下，“先不要把父皇扯进来……”

“属下明白。”灰衣人低头答道。

齐烨就挥手让他下了。他心想，光先帝贵妃与萧海陵通奸一事，大概就够皇兄和萧家忙一阵了。至于后半截真

相，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齐襄，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想到这一点，齐烨便忍不住微笑。

书房里灯火通明，映着他略带得意的脸庞，竟显得有些狰狞。

齐襄听到流言的时候，流言已经传得整个青都的人都知道了。

他站在窗前，默默看着走廊上红漆剥落的石柱，心绪复杂。

流言说，当年云贵妃之死，并不是官方公布的意外病逝，而是和萧家的海陵通奸，被先帝发现后，白绫赐死。

这就解释了为何之后先帝会把清元宫所有的侍卫宫女都杀了灭口，以及，萧海陵为何忽然从青都失踪，跟着齐

襄去了云州。

这个流言起码有八成属实了，所以齐襄一听就知道是熟悉内幕的人放出来的。会是谁呢？又是为什么目的？

当年的事，除了自己，海陵，萧家的老太爷外，就只有已经过世的父皇知道了。就算是梅若卿，都不会知晓得

如此详细。可萧家绝对不会把这个消息放出去了……

与先帝后妃通奸，不管是不是属实，这个流言一出来，海陵的前途就基本玩完了，萧家不会做这么不智的事。

可是若说是宫廷出来的流言，齐襄也不太相信。齐昭就算从父皇那里得知过此事，以他那么好面子的性格，也

不会让这事传得众人皆知。毕竟，是皇家丑闻啊。

一想到海陵会听到这个流言，齐襄就有点揪心。

这事传出去，齐襄自己倒还好，是处在被人同情的位置，可是海陵就不同了，齐襄知道今后不管海陵走到哪里

，都将会面对他人鄙夷的目光。光是鄙夷也就罢了，礼部那帮老顽固，恐怕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攻击萧家的机

会。若是再加上还未解决的屠城一事……齐襄都不敢想象，海陵今后将如何立于朝堂之上。

而他的腿恢复了，接下来就该述职了，再也不会有逃避的借口。虽然棠梨之华未解，可这个毒却不是能对外人

道的。

海陵，你会怎么办呢？

齐襄扶着窗框，低声自语道。

正如齐襄所料，萧老太爷一听到流言，就大为震怒，赶紧去宫中与齐昭商量对策。齐昭也很惊讶，五年前的事

，怎么忽然间就流传到外面了呢？

不是从萧家那边泄露的，就是从齐家这边。

但是当年的事，知道的人极少，齐昭思索片刻，对萧远臻道，“老将军您说会不会，是五弟说出来的？”

萧远臻当着皇帝的面，拍碎了眼前的茶几。

萧海陵却对这些事情，都恍然无知。他被爷爷禁足之后，就安静地待在退思堂内养伤。在陆越亭及太医们的努

力下，身体似乎有所好转，但海陵心底很清楚，棠梨之华一日不解，所谓的好转都是水月镜花的虚幻而已。

外面流言的事，萧老太爷不吩咐，也没有人敢告诉海陵。养伤最忌悲与怒，事到如今萧家人早就不求海陵将来

继续光大萧家的门楣了，只求他能好好活着。

齐襄思来想去，仍是不放心海陵。当年母妃之事，他再怎么愤怒憎恨，也从没想过要宣扬出去。这关系皇家的

声誉、母妃的名节，以及海陵的……前程。他很清楚，海陵出生世家，极重视名誉之类的东西，哪怕坚强到能

忍受肉体上的毒打酷刑，也未必能忍受他人言语的侮辱。

想到这一层，齐襄就坐不住了，赶紧换了身素色的衣服，准备再想办法混进萧家去见海陵。也许见了也未必能

给他安慰，可不见，齐襄心底总是忐忑不安。

齐蘅从来不限制他的行动，上次伤过手指之后更是什么都依着他，所以齐襄很顺利地离开了定王府。

却在萧家门口，被齐烨堵了回来。

齐烨带着侍卫守在萧家附近的巷子里，一见到齐襄就把他拽进了马车。

“你想干什么？”齐襄冷冷地问着，竭力压下内心的怒火。

“二哥还想问你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昨日起陛下就派了凤翔营的精锐守护萧家了，你这样前去就算被当刺

客杀了都没人救你。”

齐襄拧眉，好奇怪，齐烨居然会关心自己。

但他还是老实地回答道，“我只是想去看看海陵。”

“你见不到他。”齐烨道，“萧海陵被大将军禁足了，关在祠堂里。”

“什么原因？”齐襄更奇怪了，海陵一向都是萧老太爷的心头肉，如今身体又不好，不至于为点小事就被禁足

的。

“我怎么知道。”齐烨撩开车帘看了看，敬王府到了。

齐襄没有下马车。

他坐在车里，平平静静地道，“请二哥送我回定王府。”

齐烨笑眯眯地叫人把齐襄抱下车，“二哥请你到我这儿住几天。”

“如果我说不想住呢？”齐襄试着挣扎了一下，奈何按着他肩膀的侍卫武功不低，一试齐襄就明白自己挣不开

。

齐烨凑上前来，在他耳边轻轻道，“如果你想大庭广众之下出丑，我们尽可以去定王府继续我们的游戏。不过

二哥想呢，那本刑册里的某些刑罚，小襄你也不想被四哥知道的，对吧？”

齐襄停止了挣扎，脸上依然很平静，“谢谢二哥好意。”

齐烨便在前面引路，带着齐襄进了敬王府。敬王府比齐蘅的定王府要大上许多，亭台楼阁，富丽堂皇，一派皇

家气象。齐襄一边看风景，一边在心里冷笑，齐烨也太不知掩饰自己的野心了，把王府建成这样，难怪齐昭会

忌讳。

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偏僻的角落，齐烨在看上去是下人住的小院前停了脚步。

“你叫我住这儿？”齐襄挑眉。

“你进去就知道了。”

齐烨仍是微笑着，一点都不生气。

齐襄哼了一声，踢开院门。

里面却是一个相当雅致的小院，假山流水，花圃里还种著名贵的兰花。沿着鹅卵石的小径，一路行到一幢竹子

搭建的小屋前，屋前匾额上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倚竹听风。

齐襄扑哧一声笑了，“二哥真是好雅兴。”

这种不伦不类的东西，出现的敬王府中，也只有齐烨这种明明不懂却喜欢附庸风雅的人做的出来。齐襄身边的

那些人中，齐昭时时刻刻想着皇家威仪，不会做这种事，齐蘅自幼唯唯诺诺，也做不出这种事，至于海陵，他

根本对这种事没兴趣，真是不解风情的家伙啊。

齐襄的心情忽然间就变好了。

那些刑罚，齐烨要试就试吧，海陵能受的，他齐襄也能受。而且齐襄心里明白着，再怎么样，他们也不敢把自

己弄死的。

进了屋，齐烨就屏退了下人。随后拿出一个木盒，盒中铺着红缎，缎上躺着一排一样粗细的银针。

针刑么？齐襄见状是真的松了口气。

刚才听齐烨说出丑不出丑的，他还以为会是春药之类难言的事物，结果只是针刑而已。针刑虽疼，总疼不过十

指连心的。之前拔指甲他都能忍，还怕这个？

以前海陵受不住针刑，是因为自己叫药阁配了让人剧痛的毒药抹在针尖上，不然针刑只是一般的疼痛而已。而

配那个毒的倪良已经死了，所以齐襄一点都不担心。

他干脆地脱了上衣，赤裸着后背对齐烨道，“二哥要亲自试么？”

齐烨看他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想，小襄啊你真是学不乖，接下来会让你哭都哭不出来的。

二寸长的银针，第一针扎在左肩与上臂的交汇处，破皮入肉，并不是太疼。

第二针扎在右肩，也不疼。

但齐襄很快就发现了不对，连忙回头，怒道，“你在针上抹了麻药？”说这话时，他的双臂已经完全失去了知

觉。

齐烨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想干什么？”齐襄不会蠢到认为齐烨只是单纯想让他动不了。

“你很快就知道了。”齐烨慢条斯理地用红绸擦着银针，向齐襄下肢扎去。

齐襄一脚踢到他手腕上，然后撞开门跑了出去。跑过鹅卵石的小径，却发现院门紧闭着，上了锁，实木的门，

撞都撞不开。

他无力地靠着门，眼睁睁地看着齐烨得意地从屋里走出来。

“小襄你跑什么啊？害怕了？”

齐襄沉默。

“二哥说过，只用你对海陵用过的刑，所以你不必害怕。”

“真的？”

“二哥从不说谎。”

“我从未在对海陵用针刑时，抹过麻药。”

“二哥知道啊，你只在针尖上涂那个让人痛的求死不能的药。”

齐襄不理会他话里的讽刺，继续道，”你说过不用我没用过的刑。”

“你是怪我涂麻药？”齐烨笑了，“二哥只是怕你等会挣扎得太厉害，伤了自己。”

“来，乖，随二哥回去。”齐烨伸出了右手。

齐襄没有动，不管他想不想，他的手臂都提不起来了。

齐烨等了半天，似乎生气了，收回手转身就往回走。齐襄目送他离去，还是没有动。

他一直站在门边，站到夕阳西下，天色渐晚。

肚子饿了，咕噜咕噜地叫，可双手依然没有知觉。

他蹲下去，用膝盖顶着肚子，好减轻饥饿带来的疼痛。

他想不出齐烨想对自己用什么刑，可心里确实感到了恐惧。把虐待海陵的那些手段回想了一遍，齐襄就觉得更

害怕了。

也不知蹲了多久，腿都麻了，从天而降的雨水，哗啦啦地落在身上，很冷，冷到了骨头里。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坚强。

第五十二章

齐烨在屋里看了会书，然后用了晚餐。见天色暗下来，便点了蜡烛，借着烛光继续看书。侍女在屋里放了上好

的茶叶，他看书看累了就亲自给自己泡了茶，吃了绿豆糕。

做完这些后，天已经完全黑了。

窗外大雨瓢泼。

冬季的雨冰冷刺骨。齐烨又等了一会儿，见齐襄还没有主动进屋的意思，便撑了把油纸伞，提着灯笼不慌不忙

地走到院子里去找齐襄。

他在院门旁边找到了蹲在地上，浑身湿透的齐襄。

“起来吧，跟二哥进屋去。”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二哥不会像你对海陵那么残忍的。”

齐襄仰起头看他，默默地不说话，眼神倔强。

齐烨心里被刺了一下，好不容易装出来的柔情立马就消失了。他抓起齐襄的胳膊，用力把他拖进了屋子里，扔

到床上。

“这个时候，你求饶都晚了。”

齐襄竭力让自己冷静，可被雨水淋过的身体很热，头也很痛，昏昏沉沉地没法集中精神。

他害怕齐烨对他用重刑，但又想不出会具体用哪个。

他对海陵用过的那么多酷刑里，其实十之七八并不适合用在自己身上。比如他可以在天寒地冻的冬天，罚海陵

跪在雪地里，那是因为他知道海陵武功很好，这个要不了海陵的命。但反过来就不行了。因此记录在刑册上的

那些刑罚——如果是真的如实记录了，大半是不能用在自己身上的。

可是越是想不出齐烨会用什么，就越是害怕。

他用针刑让自己不能反抗的背后，必然会有其他企图，可齐襄就是想不出，齐烨有什么企图。

他索性不去想了，睁着眼睛看齐烨的动作。

齐烨把他扔到床上后，又找出一根麻绳，把他的左脚绑在了床柱上。齐襄知道齐烨是怕他再跑，也就没有挣扎

。

之后齐烨仍是把那个木盒拿了出来，放在床沿。

“我们先把针刑试完。”他看着齐襄的眼睛，缓缓地说道。

齐襄扭过头，不再理会他。

“这些就没有淬麻药了。”齐烨一边说，一边下针在脊柱上。

一根，两根，三根……

齐襄疼得像缺了水的鱼儿一样，在床上不住的扭动，却咬着牙，仍是一声不发。五针之后，他悄悄松了口气，

针刑在海陵身上用过太多遍了，每一个步骤齐襄都熟悉，脊椎上最多五针，不然就会造成瘫痪，所以齐烨不会

再下针了。

果然，五针之后，齐烨就停了下来。

他抚摸着齐襄不再光滑的背部，低叹道，“可惜了这一身好皮肤。”上次绞了铁丝的重刑鞭，在齐襄背上留下

了无数疤痕，看起来没有一年半载的调养，是去不掉的。因此齐烨的语气里，不由带上了惋惜。

一年，一年之后，世上大概没有齐襄这个人了。

齐襄被他摸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他总觉得，齐烨今天的举动有一点点怪异，好像有一点……情色的味道。但

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多虑了，齐烨再怎么样恶毒，也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兄弟，不可能去做那乱伦的事。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下身忽然一凉，被雨水浸湿又被汗水润透的下裳被齐烨全然剥了去。

齐襄惊了，“二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