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白头吟(穿越)上+番外——越绫歌
越绫歌  发于:2012年04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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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

苏晋尧寻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苏至炯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苏至炯今年十五,已经是能够入朝听政的年纪了,况且,苏至炯在边疆虽然没赶上什么大的军功,却依旧比那些养在京里的皇子们多了层筹码,所以,苏晋尧才过来时,他身边围了好些亲疏不一的大臣。

对苏至炯的礼,苏晋尧点了点,随后问道:“和那些人谈完了?”

“什么谈不谈的,不过是一些惯会见风使舵的。”苏至炯面上有着隐隐的嘲讽:“倒是没一个看明白的,也不知道父皇到底是为什么还留着这些个人。”

苏晋尧挑眉笑了笑,并未接话。

低着头,苏至炯沉默地和苏晋尧站了一会儿,直到离早朝实在没多长时间了,他才侧头问道:“皇叔,这是侄儿第一次上朝,您没什么要教我的?”

苏晋尧眯起眼睛:“我能教什么?”

苏至炯半低着头轻笑,道:“皇叔可别吊着我了,您是最疼我不过,怎么可能没教的?”

苏晋尧不置可否。

这时候殿外响起三声鞭响,苏晋尧看着已经开始列队的众大臣,轻声道:“多看多想,少说少做。”

苏至炯间苏晋尧说完就准备迈步,赶忙上前几步,追问道:“皇叔?就这样?”

苏晋尧顿住脚步,扭头好笑地看着苏至炯:“那你还想怎样?别忘了,你父皇可还年轻得很。”

轻飘飘的一句话将苏至炯定在原地。

等苏晋城在大殿中央的龙椅上坐好,已经按身份地位排班站好的众人便开始叩拜皇帝,三呼万岁。

看着御阶下站在宗室最前方的苏晋尧,苏晋城眼神幽深,这是他七年了第一次见到苏晋尧。

现在,苏晋城看不到苏晋尧的脸,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变化,但是,他还是觉得熟悉,空了七年的情绪突然被填满,多出来的却不是喜悦,而是一种涩到极致的痛,喉咙中仿佛堵了东西,他几乎发不出声音。

等众人问安的声音落下,苏晋城深吸一口气,稳住声,道:“众爱卿,免礼平身。”

随着扫视殿中众人的动作,苏晋城的视线不动声色地从苏晋尧脸上划过。

或许是由于经历的多了的缘故,苏晋尧身上那种外露的锐利感,他已经察觉不出来了,甚至连眼神也已经敛尽锋芒,周身上下唯一余下的,便是那张与七年前无甚变化的英俊面容,以及浑然天成的威严气势。

一身绣着金线的蟒袍穿在身上,苏晋尧站在大殿最前方,脸上挂着疏离却不失礼于人的微笑。

一整个朝会上,苏晋尧几乎没怎么说话,他只是站在列队最前方安静地听着那些他熟悉或者不熟悉的朝臣们或联手奏事、或针锋相对。

这朝堂上的事儿,离他好像越来越远了。

站在这里,他已经没了七年前那场朝议时所产生的参与感,他就好像是一个看客,对于上演的所有戏码冷眼旁观。

然后,在早朝结束前,苏晋尧站出了队伍,三叩首之后,从袖中拿出了一枚翠绿色的方形玉佩,道:“辽国事已了,苏晋尧恳请陛下收回塞东军节制兵符。”

苏晋城看着垂首的苏晋尧,面无表情。

苏晋尧在回京第二天就已经去了兵部,按例将塞东军元帅大印交归了兵部,这块儿兵符已经是苏晋尧手中的最后一件权利了。

苏晋城不尽想到,如果这枚兵符他也收回,他和苏晋尧之间是否就真的没有什么牵连了呢?

只是这样想想,苏晋城就感觉到身心都仿佛被烈火灼烧一般难受,心头上的肉被烤的滋滋作响。

皇帝不说话,殿中的朝臣们也没一个敢吭声的,这一刻勤政殿静得落针可闻。

苏晋城的视线落点有点儿凌乱,以至于站在他身边的张冼都有点儿拿不准苏晋城的心思,过了好一会儿,见苏晋尧还跪着,而苏晋城竟然还没有回神的迹象,张冼暗自轻咳了一声,尽量压低了声音,道:“皇上?奕亲王爷交兵符呢。”

苏晋城一怔,拢在宽袖中的手紧紧握了起来,盯着一直以来连头都没抬起过的苏晋尧,闭了闭眼睛,终是道:“张冼去收兵符,奕亲王也起吧。”

“是。”

“谢皇上。”

苏晋尧的声音很沉,以至于苏晋城仿佛是听到了幻音,他有些不确定那是苏晋尧,仔细地盯着那个身着四龙朝服的人,直到苏晋尧告退后在亲王那一班站好。

苏晋尧走到自己位置站好便不再说话,朝堂上再次陷入寂静,气氛有些怪异。

接过张冼呈上来的兵符,苏晋城紧紧攒进手里,最后方才勾起唇角笑了一回,道:“奕亲王凯旋归来,明天日正林苑赐宴群臣。”说着,苏晋城环视整个勤政殿:“好了,今儿个就到这儿吧,退朝。”

“退朝——”

回到琉庆殿,苏晋城将那些宫女太监一个都没留全部赶了出去,而后一个人坐在小书房内桌案后的宽椅上盯着一直攒在他手中的那枚兵符发愣。

这枚兵符,是这七年来,他和苏晋尧唯一的交接处了。

他不明白,当初怎么会就在御亲王妃面前说了那么一句话,他不知道御亲王妃的病情竟然会那么严重了。

但是,在大姑母吐血的当口,在苏晋尧挑帘子进门的瞬间,在他从苏晋尧那个小院儿走出来的一刻,苏晋城就有预感,他和苏晋尧完了。

这七年来,每每想起当初听到大姑母病逝时的消息,他就觉得当初他竟然能够如此镇定地帮着御亲王将葬礼办完都是个奇迹。

但是,无论体力如何透支,他的精神都清醒的令人难以置信,仿佛做多少事情都无法将那次的罪过赎清一般。在苏晋尧离开的第一年,他几乎是整夜整夜的失眠,无论白天累到什么程度,到了晚上只要他一闭眼睛,看到的就是苏晋尧在离开前看御亲王妃灵位的那一眼。

冷寂到令人心神震动。

那一刻苏晋城是真的怕了,他害怕哪一天醒来,随着前线战报而来的会是苏晋尧战亡的消息。

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强烈到苏晋城竟然除了用尽办法使自己更加疲累外,再没有任何办法打发那越发漫长的时间。

一直持续了一年多,这种状况才好了些。然后苏晋城不尽开始疑惑,之前,在苏晋尧去禹州那些年,他好像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的感情。

那时的感情虽然真实,却太过繁杂,包含了一切包括爱情、亲情等所有的感情,那种爱里除了对情人的呵护,还有兄长对弟弟的包容以及期望,以至于那时的爱情其实不很纯粹。

但是,这七年里,经过那些变故,爱情两个字好像从里面萃取出来一样,越发浓郁醇厚。

虽然,这种感觉他一想起来就会浑身发痛,却又仿佛上了瘾一般,不时时想一回就会焦虑难安。

无法戒掉也不想戒掉。

所以,他不顾一切地回忆着,仿佛一种癫狂症,他越来越无法在没有苏晋尧气息的地方生活,晚上他潜入苏晋尧曾经住过的瑜荃殿,白天他只要一有空就往奕亲王府跑,竭尽全力照顾好关于苏晋尧的一切,甚至包括现在的奕亲王妃莫清璇。

苏晋城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虽然晚上睡的越来越安稳,但他清楚地知道这其实是一种病态,一种已经融入到骨髓的,再也难以挽救的病态。因为,那个时候得他,几乎已经离不开瑜荃殿了。

而现在,晋尧回来了。

但他的归来却并非是他的救赎,因为伴随着他的归来的,不是照亮了夜的吉祥彩光,而是一片笼天罩地的黑暗。

那天,苏晋尧入宫觐见时,他正在瑜荃殿坐着批奏章,前些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苏晋尧会在这时候归来了,但真到了时候,不知是不是潜意识里的因素,他将这件事忘了个一干二净,他依旧延续了不用早朝时每天的习惯,待在瑜荃殿里批阅奏章。

所以,当奕亲王觐见的消息报进来时,他还愣了愣,心内的喜悦却在抬头的同时被瑜荃殿里的熟悉摆设击得四处溃散。

是了,晋尧不一定就想见到他。

当时的苏晋城是慌乱的,慌乱到忘了在第一时间不见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会引起什么后果,慌乱到忘了他在瑜荃宫住宿和批改奏章是除了亲信及暗卫外是没人知道的,慌乱到他就那么从正门出去快速回到了琉庆殿。

不过,苏晋城又想,人生有这么一次爱恋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吧?

虽然这种恩赐显得太过寡情,太过痛楚,但总比没有的好,总比他这一辈子都没有遇见过苏晋尧要好得多。

想着想着苏晋城突然笑了出来,他轻轻将那枚翠绿色的兵符挨在唇上,捏着兵符的手背上筋骨凸显,关节处白中泛青,从明黄色龙袍袖口露出来的手腕细得惊人!

苏晋城的笑越来越控制不住,最后竟然咳了起来,从断断续续的几声,到连成一片的重咳,那枚兵符突然从他手中滑落,砸在御案上。苏晋城用手抚了抚胸口,随即端起一旁的茶碗喝了几口茶水,却在中途再次突然咳了一声。

放下茶碗,竭力平复下气息,苏晋城拿过棉帕擦了擦嘴角,而那被放在一侧的茶碗里,青褐的水中豁然掺杂着一小片儿还未来得及散开的血色!

18.放权

那一天,是苏晋尧与苏晋城七年来首次见面,苏晋尧虽然对苏晋城当初的作为恼恨异常,但或许就是因为这种恼恨,这七年来,他对苏晋城的思念不仅没有随着时间变淡,反而越来越深厚了。

这种思念不再单纯,腐心蚀骨的痛楚时刻提醒着他世上还有苏晋城这么个人存在,让他想忘都忘不了。

正林殿是厦梁朝皇帝赐宴群臣时最喜欢用的地方,这里虽然是一个封闭的大殿,但是视野却格外开阔,从正对着地殿门的位置看出去,一片荷塘便印入眼帘。

此时正值春季,荷塘内还是一片惨淡,白皎皎的月光铺在池面上,显出一种近乎残酷的圣洁。

苏晋尧带着言安靖等几个人踏入殿门时,殿内的喧闹明显得顿了顿。苏晋尧哂然一笑,走到一边脱下身上那件潮乎乎的大氅,然后朝殿内诸人点点头便径自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作为当今圣上的皇弟,拥有着世袭罔替亲王爵位的苏晋尧无疑是殿内身份最高的一个了,所以他的座位最靠近大殿中央安放的龙椅,摆放在御阶下的左手第一位。再加上他是今天宴会的主角,苏晋尧的到来无疑让所有人明里或者暗里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曾经的少年世子,如今的年轻王爷,苏晋尧用了七时间年完成了他人生中最重大的转变。此时此刻,他终于可以将他最肆意的一面毫无掩饰地展示在人前,再也不用像当初那般小心的隐藏。

这一年是承武七年,苏晋尧满二十八岁,正值人生中最好的年华。

这位厦梁朝的年轻王爷眉目精致,面容英俊,被掩藏在金色亲王蟒袍下的身体更是拥有者强大的破坏力。

七年里完全不产掺杂水分的征战生活,使得苏晋尧即使身处这样的奢华酒宴,也依然无法将其身上那股仿佛时刻都沐浴着杀戮的硝烟给清除干净。

而这种历经战火的硝烟气,在经过他身上那种来自于皇族尊贵的气息衬托后,反而给了人一种极其怪异的不协调感。

或许是苏晋尧前段日子的回归太过强势,这些人直到今天才发现这位奕亲王爷身上的不对劲儿。

这些人中也包括刚刚踏入正林殿的承武帝苏晋城。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三四月间,洛阳城里阴雨绵绵,暗沉的云远远漂浮在天际,天地间灰蒙蒙一片。

这时候,寒气还未完全消退,冰凉凉的风和着雨气吹入衣裳领子,没来由得让人直打哆嗦。当人们都以为这贵如油的春雨就会这么下下去时,天却突然放晴了,暖融融的阳光照在街面上,驱散了一地的湿潮寒气。

而就是在这种乍暖还寒的天气中,苏晋尧的旧伤复发了。

说起来苏晋尧的旧伤很多,但多数都是在这次与辽国的征战中留下的毛病。

当初,苏晋尧还在禹州时,虽然他也有藩国那边的压力,但是藩国虽然一直不断进犯,但是兵力却并没有这次几乎算是举全国之力破釜沉舟的辽国强盛。

况且,当初苏晋尧才将这具不属于他的身体练得好一点儿,对于战争这事儿既然有那么多能人强将在,他做的最多的其实是在禹州城里全程指挥。

所以说,那几年虽然也有留下过一些毛病,但问题并不很大。

但在塞东这七年就不一样了,本来他就是披孝上阵,再加上那段时间心里时常空荡荡的实在需要点儿东西填充,夺回塞东后,苏晋尧就将坐镇塞东的任务交给了那里一个擅长守城的忠诚老将,而他自己则是亲自带着十九骑领塞东军入了草原。

期间虽然大伤小伤不断,却也因为他身体强健的原因没给他留什么毛病。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在战争即将结束前中了埋伏。战争是残酷的,它的残酷之处在于,除了胜负再没有任何情意可言,刀剑无眼,任你再熟读兵书武艺精湛也免不去中暗箭。

这场被人精心设计的埋伏不仅折了十九骑中的两骑,苏晋尧更是受了重伤,当胸那一箭几乎将他的命留在茫茫草原。

虽说最后保住了性命,但那一箭却还是在苏晋尧心肺间留了个纪念。从那日往后,一遇着寒冷或者变化较大的天气,他就会犯病。

更何况,那些年在禹州,留下的毛病虽然少却也并不是没有,在这样的寒冷阴雨天里所有旧伤就都找了来,仿佛回应热辣的胸口一般,左手肘的骨头也在痛。

苏晋尧身上的那种不协调感就是出在这里,他有时候会打发时间似地想,这时候他还年轻,身体还没出现什么问题,如果真到老了,就凭他这副现在看来还算是强健的身体,恐怕连山路都走不了了。

喝尽杯中的酒,苏晋尧将视线在大殿里绕了一圈,然后缓缓滑过御阶上的苏晋城,落在自己面前的桌案上。

苏晋尧淡笑着挑起唇角,可是还真不能走不了山里,他还想带着一个人在这世上多走走呢。

这次宴会算是成功,君臣同乐的思想表达的淋漓尽致。

不过,皇家宴会显然不会只是这样就完了,接着在宴会的高潮时段,苏晋城和苏晋尧说了几句话,话语内容简单却一点儿不家常。

苏晋城问:“晋尧既然回来了,同时又交了军务,是有什么其他想做的?”

苏晋尧只是淡笑着答道:“想做的倒不是没有,只是臣弟才交了军务,还想再歇歇。”

话音落了好一会儿,苏晋尧才听到苏晋城波澜不惊地“嗯”了一声,半晌才又道:“总归还是要领点事儿才是正经。”

苏晋尧摇了摇手中的酒杯,挑起眼角轻笑:“还是再歇段时间才好。”

苏晋城神色不明地盯着一直状若恭敬般垂首答话的苏晋尧,突然笑了一声,道:“那总得先在朕这里透个消息吧?毕竟,你入朝的话不免是进六部主事,事先说了,也好让朝臣们有个准备。”

苏晋尧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

苏晋城看着他:“想去哪里?”

“吏部。”

在作为皇帝的苏晋城开口说话时,正林殿内便已经安静了下来,在坐的朝臣们在苏晋城问话后也都竖起了耳朵来听,毕竟这位王爷最终要到哪里去虽然和他们中间很大一部分没什么关系,他们依旧得关心。

只是,当他们真从苏晋尧口中听到“吏部”两个字,面上的表情则是精彩多了。

谁都没料到,这位如今在洛阳城里炙手可热的王爷竟然会如此安排自己的后半生。

厦梁朝建国伊始,玖元帝苏季就已经改革了军政制度,无论好坏,废除了好些老旧法制,其中废除三省六部制中的三省独留六部,并重新划分六部职责,与此同时留宰相一职领议政权,与皇帝手中的决策权,六部所行使的行政权一起重新划分了政治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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