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雾(第三部 四)+番外——洗尘的细雨
洗尘的细雨  发于:2012年04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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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发到各区局,加上“特急”二字,标明需要尽快找到此人。做完此事,他回头对身后的华日辉说:“从现

在起你负责盯梢安妮·贝里。”

柳下溪带着华日辉去接待室见安妮·贝里,他边走边翻阅她的证词:安妮·贝里跟死者结婚才一年多,死者的

前妻去世留下一对儿女,长子十五岁,次女十岁。死者到中国工作一双儿女留在了墨西卡利市。安妮的一位女

性朋友是死者次女的老师,死者某一次回国度假认识了她,两人很快坠入爱河,从相识到结婚其过程不到一个

月。结婚后她没跟着丈夫来中国,留在墨西卡利市照顾丈夫前妻留下来的一对儿女。今年新年的时候丈夫回国

跟家人宣布要他们一起到中国定居。孩子们不想过来,她也不想来却经不住丈夫的苦苦哀求。在这个陌生的东

方国家,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丈夫的工作又很忙碌,陪她时间不多,她觉得很孤独……。看完这份描述个人

情感的证词,柳下溪明白华日辉所讲的那句“口供录得不完全”的含义:她,答非所问。无论别人问什么,她

的回答都是围绕着自己的心情与感受。抱怨着语言不通带来的麻烦,饮食不习惯的痛苦,没办法融入周边环境

的寂寞。她很少提及她的丈夫,也不了解他的工作,完全沉浸着自我世界里。

第三接待室,二队的唯一一位女警胡英华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记事本,脸上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看着伏

桌哭泣的安妮·贝里。安妮·贝里身后站着一位衣着时髦的年轻美女,披着一头染成栗色的大波浪秀发,嘴唇

紧闭着目光冷淡地盯着安妮·贝里耸动的肩膀。此女身材高挑,超过了1.75米。她发现有人进来,冷淡的视线

扫了过来。

“柳处长。这位是死者的秘书殷圆圆。”胡英华见到柳下溪松了一口气,立即站起来向他介绍年轻美女的身份

殷圆圆走上前,伸出右手以平淡得不近情理的口气问柳下溪:“我们老板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能领出他的尸

体?”还没等柳下溪回答,接着又说:“我们已经跟殡仪馆联络好了,希望你们早点把死亡证明书开出来。”

“这话说得……”被殷圆圆冷淡的眼神盯住,华日辉打了一个冷噤,连忙闭了嘴。

柳下溪扫了一眼此刻抬起头睁着哭肿的双眼看自己的安妮·贝里,说:“很抱歉,詹姆斯·贝里的死因有疑有

他杀嫌疑。为了进一步证实死因,需要解剖他的尸体才能……”

殷圆圆那双漂亮的柳眉褶起来,用英语跟安妮·贝里说话。华日辉悄声翻译给柳下溪听:“贝里夫人,我国警

方认为您的丈夫是被人谋杀的,需要解剖贝里先生的尸体查证死亡原因,需要得到您的同意。”

(以下是华日辉的同步翻译)

“不行,你们不能这么做!”

殷圆圆冷淡地说:“您不想知道杀害贝里先生的凶手是谁?您如果反对警方查明真相,他们会把您当成嫌疑人

给扣留下来。”

“为什么?怎么可能拘留我?”

“在中国就得遵守中国的法律,您要知道各国的法律条文不统一。我想,您应该能理解这一点,你们美国的州

与州之间法律条文也不相同。”

第五章

殷圆圆那冷冰冰的带有威吓成份的劝说反而起了作用,安妮·贝里同意让警方解剖她丈夫的尸体。

柳下溪观察身穿淡绿色套裙的安妮·贝里后得出结论:这是一个相当笨拙的女人,对人对事抓不住要领,遇到

紧急事件只会期待别人的援手或者拖延时间等事态平息。跟人打交道时,只要对方的态度强硬就会改变心意。

跟她相比,殷圆圆算是另一个极端,为人冷静不受情绪和环境的影响,态度强硬言语犀利,反应迅速,能在极

短的时间摸清形势做出决定,是一个很能干的女性。

殷圆圆扫了一眼给法医打电话的胡英华,拿起她搁在椅子上的小皮包,慢条斯理地从里面翻出名片盒接着抽出

一张名片递给柳下溪,冷漠地问:“贝里先生去世,你们有通知美国大使馆吗?”

“通知了。”胡英华打完电话立即出声回答她的问题。她不喜欢殷圆圆说话的口气,也看不惯她得知上司死后

表现出来的冷漠无情。再说涉外事件有专门的部门负责对外交涉,他们当刑警的光负责调侦破案子就已经够累

的了,实在分不出精力应付繁杂的人事关系。

柳下溪接过殷圆圆的名片,认真看了一下,这名片的一面英文另一面中文,她的职务是执行董事助理。

殷圆圆没理会胡英华,直视着柳下溪问:“柳处长,现在能放我们走吗?”见柳下溪没有回答便接着说:“贝

里先生突然离世,她很悲伤,需要安静的环境独处消化这个现实,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被你们侦讯。公司也因

贝里先生去世乱成了一团,董事们和各部门的主管想见见她。”

柳下溪点头道:“行。”

胡英华和华日辉惊讶地看着柳下溪,他们还以为柳处长会不答应,打算留她们下来亲自问口供。

走到门口,殷圆圆突然回头道:“贝里夫人来华后一直深居简出,对我国国情不了解。你们经后找她侦讯,希

望有我或者律师在场。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这位殷小姐让人觉得不舒服。”等她们离开后,胡英华站起来叹了一口气。

华日辉笑道:“我觉得还行,至少她不伪善,是个能干的美女。没人规定上司死了做下属的就得伤心……”这

话一出口,他觉得自己的话唐突了不是很熟悉的女警,尴尬地后退了两步住嘴不说了。

胡英华看着他只摇头,不以为然地说:“你们这些男人啊,只要是漂亮的女孩子便站在她们那一边。我接受不

了她漠视死亡本身。”

柳下溪把殷圆圆的名片递给华日辉,作了一个要他去跟踪的手势。华日辉会意地点了点头,走到门口突然想起

自己没有交通工具不方便跟踪,回头对胡英华说:“华姐,能不能借我一辆车?”

“你去车库等,我帮你申请一辆。”

等他们都走了,柳下溪独自坐在接待室里闭着眼睛沉吟:这案子很棘手。奇特的死因,看不透的行凶手法……

死者身边有笨拙的妻子,能干的秘书,这俩位无意配合警方调查……昨晚到访的朋友职业是摄影师,从死者的

书房布置来看,死者没有摄影爱好,显眼的地方见不到相机、照片,书柜上没有摆放摄影类的书籍。加上死者

有着特殊身份,一时半刻很难调查清楚他的过去,无法锁定嫌疑对象。书房里藏有枪与匕首,可以看出死者也

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书房和卧室无论是色彩、装饰呈现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让人觉得书房属于死者的地盘,

而卧室则是贝里夫人的私人领域。他们公用的楼下客厅毫无夫妻共同生活的气息,就像临时拼凑的几块色差极

大的拼图,看起来一点也不协调。户外营养不良的植物,室内冰冷的客厅与厨房……。

“柳处长,现场照片来了。”胡英华很快返回来打断了柳下溪的沉思,递给他一个大信封,里装着现场照片。

柳下溪戴上手套,随意地从里面抽出一张。这张是拍摄者站在书房门口往里拍的,相片拍得不完整,看不到这

个角度书房的全貌。死者侧躺在地上,他的头与地板上散落着几张写满英文的纸,他的右手臂搁在身前,左手

臂枕着脑袋,背姿显得有点佝偻。侧倒下来的办公椅背挡住了他蜷缩的下半身,背景有地板、书桌、电脑与小

部分窗口。他抽出第二张,这张拍摄者的镜头倾斜向下,照的是死者的面部特写。死者脸部表情很安详,似乎

在诉说:临死前没有承受痛苦。柳下溪的目光落在睡袍的左袖上,挨近嘴唇的位置有发黄的水渍印。他把相片

倒在桌子上挑出十来张感兴趣的分开摆放。

胡英华蹲在他身边看着这些相片,讶意地发现这些角度、取景、构图不一样的相片看上去居然像是一个整体。

柳下溪一时近观一时远望,偶尔会拿起其中的一张仔细详看,突然对胡英华说:“有人在警方到达之前翻过书

房。”

“您从哪里看出来的?”胡英华惊讶地问。

柳下溪指着死者侧脸的那张相片说:“你先看这张。”

胡英华拿起这张相片细看,迷惑不解地说:“可是这张只照了死者的脸……”

“你看到这块渍印有什么想法?”

“口水印或者是死者死者流出的涎迹。”

“这是咖啡溅在睡衣上经过几次清洗留下的印渍。死者嘴唇张开,嘴角、侧脸上并没有口水的印迹。他侧枕着

左手臂,衣服上染有口水印不可能不反染在脸上。”柳下溪对口水印迹非常熟悉……清荷常枕着他的手臂入睡

,睡熟后喜欢微张着嘴唇。早晨起床会发现清荷的脸颊、嘴角还有自己的衣袖上留下大量的口水印迹。有一天

晚上他想着一件复杂的案子无法入眠,开着床头灯静躺着整理混乱的思绪,无意中瞟到偏着头熟睡的清荷嘴里

的口水漫出来,延绵不断地从嘴角流到自己的手臂上。他的思绪被打断了,精力无法集中在案件上。换成是不

相干的人睡着了流口水,他会觉得很脏、难看。但此刻在他眼里,正在流口水的清荷却格外可爱、稚嫩,像一

个天真的孩子。看着看着,无法入睡的他突然睡着了。从此以后,他特别留意当清荷的口水染在不同布料不同

颜色的衣服会有怎样的印迹,连带着对酒痕、茶迹、油污与咖啡印渍有着丰富的认知。

胡英华迟疑了一下,说:“这……与有人曾翻过书房没有直接的联系吧。”

“你看,散落在尸体头顶与地上的这两张纸有折压过的痕迹。(他拿出另一张照有书桌的相片,指着桌面)书

桌上没有纸张,这些散落在尸体头上、地上的纸张从哪里来?是放在书桌上的吗?是被开着窗户与风扇吹落在

地?为什么会集中在尸体头部的位置?我们不妨这样假设:死者倒下时曾把书桌上的纸张带落在地上,有两张

被他压住了。有人翻找东西,见他身下有压住的纸张,怕弄坏被压的纸张便移动了尸体,抽出来一看,发现这

不是自己要找的便随意地丢在一边。搜查完书房后无意中看到死者衣袖上的印迹,或者觉得移动过后的尸体不

自然……我想这个人过份注意细节,显然有些神经质。”

胡英华没办法反驳柳下溪的话。她在现场看过尸体,接下来进行搜查也没找到他杀的痕迹,在现场看不出任何

疑点,心里认定死者是属于自然死亡。有了结论后,她没有静下心仔细搜查仔细推敲。可是,法医初步尸检查

不出死因,为人十分小心谨慎的张队长打电话告知柳处长,这一举动令她很不以为然。她没有继续留在现场,

主动提出陪同死者家属回局里。随后询问家属的口供也只是例行公事,总觉得跟这个外国女人沟通不良,提问

与回答文不对题,加上她哭泣不止,时间白白地浪费掉了。

柳下溪把相片收拢起来放进信封里,拿出纸笔写了一些东西递给胡英华,说:“去死者的公司询问一下。”

胡英华接过来一看,纸上写的都是提问:“最近外国人来找死者吗?”,“死者跟哪些人有冲突?”,“死者

是否在进行某项获利颇丰的生意?”,“谁是死者生前的商业竞争对手?”,“死者有没有跟谁闹出绯闻?”

,“死者的人际关系网?”等等,有三十几条。“我马上去调查。”

“柳处长,找到汉斯了。”二队的冯刑警满头大汗地冲进来。

“人在哪里?”

“西区分局的停尸房。”

“什么?”柳下溪惊讶地看着他。

“他从侨居宾馆的十一层楼顶跳楼自杀,已经确认死亡。现场有三位目击者证实他是自杀。”

“走!我们去西区。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冯刑警看了看手上的纸张,说:“今天早上7:23分。”

第六章

“在这个节骨眼上自杀,也太凑巧了!”胡英华对柳下溪说:“我觉得这事跟贝里先生的神秘死亡有关系。”

冯刑警一边把手里的传真纸递了柳下溪,一边用衣袖擦去额头上的汗,听了胡英华的话,点着头说:“华姐你

说得对,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他暗想:只要了解前因后果,无论是谁都会把这两件事连起来想吧。唉,涉

及洋鬼子的案件真烦人,各方面都有人紧盯着,一个不小心还有可能闹成国际问题。要命的是这案子古古怪怪

,看不任何线索,令人焦燥不案。现在死亡人数从一变成了二,越发找不到方向。唉,队里不知会派谁去美国

调查死者的过去……想到这里,他偷瞄了一眼柳下溪,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传真纸,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冯刑警的视线转向了同队的女刑警胡英华身上。她在认真翻看证词,似乎感受到他的视线,偏过头看了看他,

突然喃喃低语:“真希望案子能尽早结案。小冯,鉴证那边有什么消息?”

冯刑警摇了摇头,说:“他们说还需要详细检查、化验,要我们耐心等待。”他从现场回局里处理手边的琐事

,见那两位首先发现尸体的巡警闲着没事可干,便请他们帮忙。多亏了他们留守在队办帮他,他才有空跑去鉴

证处拿现场照片顺便打探鉴证结果。在那边停留的时间稍为长了一点,等他拿到相片回到队办却没见到那两位

巡警,不由得大吃一惊,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等胡英华回到队办,他才知道柳处长来过,应该是他

把人叫走了。担心自己把事情推给巡警做会被柳处长责备,于是他请胡英华把现场相片交给柳处长,独自守在

队办。当他接到西区分局的电话、传真得知了汉斯的死讯时,暗中庆幸自己留在这儿没有错过这条消息。

传真纸上列有西区分局调查来的汉斯个人档案,最上面是汉斯的护照印样,护照上的相片跟警方拼出来的图像

稍有差别。他今年三十九岁,未婚,来自旧金山市,是美国旧金山市《环球魔眼》杂志的外派摄影师。两天前

由蒙古进入我国境内,到北京后住在侨居宾馆,登记入住时间为五天。他随身的遗物有:护照、钱包、名片盒

、钢笔、记事本外加一张的士票。搁在宾馆房的行李主要是换洗衣物,摄影相关的器材和各地风俗杂志与一些

彩照。柳下溪收起传真纸,打电话给张泊原,告诉他汉斯的死讯,要他立即去西区分局。接着又对二队的两位

刑警说:“胡刑警,你和小冯直接去侨居宾馆,询问一下宾馆员工的证词,调查汉斯这几天的行动。”

上了警车后,柳下溪打电话给西区分局负责处理汉斯自杀案的刑警询问详细情况。对方告诉他:汉斯从十一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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