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满谢桥之与梅同疏 上——俞洛阳
俞洛阳  发于:2013年06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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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南安拿了杨晔的衣服过来,见众人吵起来,吓得站在门口不敢进来。见白庭璧可着小鸡嗓子咆哮完,忽然伏在案上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众人束手无策地看着他,魏临仙尴尬无比,道:“谁……谁说你什么了?这是怎么了?我们……殿下……”因他背地里确是带着头嘲笑了,所以很是心虚,辩驳就显得甚是无力。

杨熙皱眉,片刻后道:“别哭了,回头我说他们。”见他还在伏案抽噎,便道:“不如你先跟小狼去云起那里走一遭,过些天再回来。”

杨晔一听,顿时垮下了脸,背过身体拼命对着杨熙摆手,他也嫌弃白庭璧的女气太重,还是愿意带着自己那两个带惯的侍卫。杨熙很威严地瞪了他一眼:“让年未留下跟着我,白庭璧和钟离针跟着你,就这么定了!”

第二日,杨晔不情不愿地带着白庭璧和钟离针上了路,身后跟着一队三百个杨熙手下的精兵。一群人迤逦往东北方向行来,待离得上郡城远了,杨晔思忖片刻,郑重其事地道:“小白,我带你可以,但你以后不准动不动就哭。”

白庭璧忙道:“我不哭。我哭都是因为他们把我给气的。以后我跟着侯爷多历练历练,练出一身男子气概来,我看他们还取笑我!”

杨晔听他的口气,竟然打算长久跟着自己,不免满腹忧愁,只得道:“那好啊,咱说定了,你再敢哭一次,我就把凤阁……”他忽然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发现自己威胁这帮侍卫最有力的筹码竟然已经没有了。

众人小心翼翼地避开在前线交战的两方兵士,行军三天,到了北辰擎驻扎兵马的窟野河畔。北辰擎闻听杨晔前来,带着一队人马跑出很远过来接他。杨晔一见他就冲了上去一把抱住,叫道:“云起,我想死你了!”按住他便要在脸颊上亲一口。

北辰擎见怪不怪地推开他的的脸,又用力扒开他缠在自己身上的爪子,诧异道:“不就二十多天没见吗?”一边揽着他往前走,一边问道:“赵王殿下那边怎么样?”杨晔笑道:“怎么样?不就那样。柳叔蔺想投奔卫勐铎,结果阵前被卫勐铎射死了,弄得人心惶恐。卫将军果然是个杀伐决断干大事儿的人,嘿嘿嘿嘿。”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晚上我再跟你细说。”

众人所在地往东不远处就是窟野河,听得隆隆的水声传来,杨晔道:“这河水的声音好大。”

北辰擎道:“前两天下了暴雨。这里不经常下雨,结果窟野河就涨水了,河岸都是沙土,好几处地方一块块儿往下塌陷。这几天往河边去,没人敢靠得太近。”杨晔兴致顿起,道:“走,咱过去看看。那你现下还如何和罗瀛交战呢?”

北辰擎笑道:“相见莫如不见,隔河相望即可。他征集了好多的羊皮筏子,随时准备杀过来。我倒是不打算过河,就等着西迦那边进攻偏关,我看他如何顾得过来。据咱手下传回来的消息说,罗瀛想让宁武关的范文粤和雁门关的赢绣分兵支援偏关,但范文粤不敢冒险,因此没有答应。赢绣更是放下话来,他要死守雁门关,防备西迦来犯,关在人在,关破人亡。”

杨晔啧啧连声:“没想到杨焘手下竟然还有几个忠臣良将。”

北辰擎微笑道:“人家为的是大衍王朝,可不一定是忠于某个人。所以,我们赵王殿下还是有机会的。”

言谈间众人行到窟野河岸边,见河虽然只有十几丈宽,水流却急,河水做深黄色,挟裹着大量的泥沙,奔腾咆哮而去。沿岸只生着一些稀稀疏疏的沙枣和红柳。北辰擎皱眉望着对岸荒凉的群山,道:“这里贫瘠到如此地步,几乎寸草不生,决非我等长久驻守之地。只要罗瀛肯退兵,我立即跟殿下合兵一处,早日攻打洛阳。”

杨晔道:“是啊,我看这里连凤于关都不如呢!那里几条山谷里,倒是好景致。”

两人一边闲谈,一边沿着窟野河岸漫步前行,北辰擎忽道:“河水太大,这几日竟然改道了,你看这里从前是河水的,如今变成了一片河滩。”那一片黄河滩是从前河底的淤泥沙,他捡起一个石头砸过去,石头深深地陷了下去,看不见了。

杨晔伸伸舌头,叹道:“传说中的淤泥地,不知有多深。”

北辰擎看着那一大片泥沙,忽然眼睛一亮,道:“我来试试有多深。”令兵士从马上解下一根套马索,系在自己的腰上,另一头交在杨晔手中,接着又从身边的胡柳上削了两根长长的枝条出来,吩咐杨晔道:“若是太深了,你扯我出来。”

他言罢手持两根胡柳枝条,翩若惊鸿般就掠到了淤泥地的中间,将一枝枝条往淤泥中插了下去,不过四尺就触到了硬底儿。北辰擎不确认,来回腾挪几次,又试了几处地方,方道:“好了。”

杨晔手上用力,扯着套马索将他扯了出来,北辰擎道:“这种淤泥地估计沿河还有很多,我们再看看。”

众人接着沿河而行,果然沿河又发现几处。待走出一段,转过一个河湾,忽然远远地看见河对岸也有一队人马在河边张望。

这河水不过十余丈宽,两下里看得清清楚楚,杨晔看到那群人,忽然呆了一呆,那一群兵士青灰色衣甲,拥簇着几个人。中间一人玄色长衣,颈中束了暗红色锦帕,背负长剑,正微垂了头,似乎在望着河水出神。他旁边那人细高身材,朱红色衣衫在风中飘拂着,一派仙风道骨,却正是凌疏和荆怀玉两人。身边另一人戎装在身,身材高大,面容白皙,是这次带兵而来的主将罗瀛。

杨晔虽有了防备,心中却依旧怦怦地跳动几下。恰此时凌疏抬头往这边看来,杨晔当下唇角一扯,明知凌疏看不清,还是对着他绽开一个自认为温柔明媚的笑容。

两人遥遥隔河相望,凌疏显然也看到了杨晔,却立时一趔身体,往后退了去,瞬间就隐没到了一群兵士中去看不见了。杨晔恼恨起来,暗自道:“果然没有回洛阳去,既然不肯回去,见了我还躲什么?你可真够不知死活的!”

却忽然间耳边嗖嗖之声连响,竟是对面的人抢先出手往这边射箭。杨晔出手如风,拔出银枪格挡开射到身边的箭,接着被北辰擎一把推了身后去。北辰擎低声呼喝几句,后面的兵士冲上来,张弓搭箭,反击回去。

两边箭矢如急雨般来去,北辰擎一边抵挡一边指挥兵士后退,抽空对杨晔道:“这里离他们大营近,离咱们大营远,便是调集过来羊皮筏,定是他们先到,我们撤!”

杨晔道:“撤就撤!”跟着北辰擎翻身上马撤走,临走前抽空又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凌疏隐没的方向,暗道:“今天先不搭理你,等我逮住机会,可不能轻饶你,你就等着吧。”

众人一路撤走,罗瀛轻易见不到北辰擎,见机会难得,不甘心就这么白白放过他。一边让人去调集羊皮筏,一边打马在河对岸跟着,一路走一路高喝道:“北辰擎,你这狼子野心的反贼!我跟你对峙这么多天,你躲躲闪闪地总是缩在你的乌龟壳里,算什么男人?你敢不敢出来和我一较高下?”

北辰擎回头笑道:“有什么不敢的?罗将军若有兴致,回头咱们窟野河上见!”

罗瀛道:“回头是那一日?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为何不可?”

杨晔听得呵呵呵呵地轻笑起来:“罗将军,你又不是急着嫁妹子给我二人,还择日不如撞日!你这便宜大舅子上赶着过来,不觉得有失身份?”

罗瀛倒是的确有几个妹妹未曾嫁人,闻言气得七窍生烟,沉着脸不再答话,却紧追不舍,一边令兵士接着往这边放箭。但毕竟隔了一条河,因河岸近来经常忽然塌陷,众人谁也不敢离河岸太近。北辰擎便带着杨晔等人打马一溜烟地回营去了。罗瀛无奈之下,也只得带着人马怏怏回转。

待进得军营中北辰擎的中军帐,白庭璧将自己代笔赵王签署的信件交付北辰擎,北辰擎仔细看完,拧眉道:“小狼,你刚才看见除了罗瀛,还有别人是吧?”

杨晔闻言展现了一个颇为无赖的笑容:“当然……难道你没有看见?”

北辰擎道:“我看见了。”他清澈温柔的眼光在杨晔脸上梭巡不去:“凌大人和荆怀玉是跟着罗瀛一起过来的,我早就发现了他二人。给殿下的邸报中也言明了此事,想问赵王殿下,若真两军阵前紧急时刻,这二人究竟是杀是留,还得殿下定夺。但殿下的回信中却不知为何未曾提及此事,我等却该当如何是好?”

杨晔沉吟,片刻后道:“也许哥哥认为事小,不值得一提。你……自己看着办吧。该杀就杀,不要客气。”

北辰擎抬头看着他,眼神炯亮:“凌大人似乎比较恨你。”

他如此直白,杨晔却听出了别的意思,道:“那是,爱之深,恨之切。你有话就说,想让我干什么?”

北辰擎道:“我得用用你。”

杨晔赶紧笑吟吟地凑过去:“好的好的,你用我哪里,你说。我随便你用。”

第31章

杨晔赶紧笑吟吟地凑过去:“好的好的,你用我哪里,你说。我随便你用。我全身上下都很管用的。”

北辰擎再一次将杨晔推得远了些,接着道:“罗瀛他天天吵着要跟我交战,但其实他很谨慎,轻易不上当,过个河也是小心翼翼的。我要在河滩的淤泥沙地周围布兵设伏,你就委屈做一回诱饵吧,想法子去把凌大人引过来,罗将军他的兵马就跟着来了。”

他一边让人去请袁藕明过来商议军情,一边把杨晔拉到羊皮地图前,用笔在地图上将两人适才所见的泥沼地一块块儿标注出来。在图上又标好了打算设置伏兵的位置,一边详细解释道:“首先我们得引得他们过河,而后在过河的过程中佯败,引他们过来。恰好我们的羊皮筏子没有他们的多,佯败或许能迷惑他们。然后在这边河岸上有淤泥的地方设伏,就看罗将军会不会上当了,姑且试试。”他一边讲一边用笔在图上标注位置:“我们要想法把他们的人截开,分头引到这几处设伏地点,再分别歼灭之。小狼,这是你退却的路线,等引他们到了这里,你们就回头反击,往两边分散,我带人三面夹攻,袁将军在后面截断他们的后援。我会让钟离小白三驾马都跟着你,不过你自己也要小心,千万不可有意外发生。”

杨晔道:“明白,我就是那一坨肥肉。然后呢?把他们逼退到烂泥地里吗?”

北辰擎道:“是的。不过轻功高强的人,不在乎这种烂泥地,总有法子脱身。身着盔甲的兵士,若是陷进去,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杨晔道:“你的意思是,凌疏本身武功不错,脱身没有问题,不用我担心,是吧?你怎么知道我在担心他?”

北辰擎一怔,转头看着他,眼光闪动,道:“没有,是你自己想多了。小狼,真的是你想多了。”

杨晔唇角噙起一丝笑容,忽然狠狠地道:“两军阵前,有什么善心好发?有什么多情好讲?实则我一点都不担心他,既然不肯为我所用,不如早些死了省心。”

这边北辰擎等袁藕明到来,便开始商议着部署兵马,直忙到大半夜。第二日眼线回来禀报,河对岸罗瀛的大军倒也无甚动静。但等到第三日天才破晓,便有兵士过来禀报,罗瀛在河对岸准备了许多的羊皮筏,一大早就让嗓门洪亮的兵士隔河叫阵,扯着嗓子将北辰擎和袁藕明的十八辈祖宗毫不客气地轮番问候了一遍。

杨晔奇道:“我也在这里,他们怎么不骂我?”

北辰擎也很想不通,伸手挠挠额角,看着杨晔诧异道:“就是啊,为什么不骂你呢?”

袁藕明慢吞吞地接口道:“因为他和当今陛下是一个祖宗。”

北辰擎召集众将士,按前一日和袁藕明商量好的计策分派人马,当下袁藕明带兵自去设伏。他带着杨晔及众将士迎了出来。

清晨的窟野河,野风浩荡,河水泛流。对面的河岸上,罗瀛部下将领兵士甲胄在身,长矛如林。水里一排排的羊皮筏子已经布好,每个上面均有十几个兵士,手执兵刃,整装待发。

北辰擎这边的羊皮筏与之相比,显得小了一些,数量也少,但胜在行动灵活,他便把大部分的兵马仍旧集中在岸上。

杨晔凝神往河对岸看了半天,眼光不由自主地扫来扫去,终于看到凌疏和荆怀玉远远地随着罗瀛在众兵士的后面,仿佛事不关己般,并不往前面来。他和北辰擎此次来本是诱敌深入,杨晔便道:“云起,你在岸上接应着,待我去对付他们。”

北辰擎道:“让你穿盔甲你嫌沉,你可千万小心着些。”

杨晔不耐烦地摆摆手,道:“你等着吧。我不穿那玩意儿,逃起命来倒还快些。我水性好,大不了跳水里去。”

钟离针等几个侍卫手持盾牌,随着他下到一只较大的羊皮筏上,带着众兵士往河中间地带缓缓划去。罗瀛远远地看着,见尊贵的淮南侯竟然亲自上了战场,不免微微有些吃惊,暗道这风流纨绔子弟莫非以为两军交战是儿戏么?往岸边行来几步,吩咐道:“弓箭手准备。既然有人不知死活,那么咱们也不用客气。据闻四皇子殿下极其宠爱淮南侯,不管生擒还是射杀,必定令四皇子痛彻肺腑,令叛军锐气大折。”

杨晔看他凑将过来,尔后凌疏和荆怀玉也跟着往前走了几步,他便笑盈盈地朗声道:“罗将军,你好。今儿起的早啊!”

罗瀛并没有将这名动京师的纨绔子弟放在眼里,不屑与他多言,见北辰擎远远地策马伫立在岸上,便高声喝道:“北辰擎,你躲在那后面干什么,怎么不出来答话!”

杨晔看出了他的鄙夷之色,自不会饶他,随口便反击了回去:“北辰将军如今在边关鼎鼎大名,若由得那些沽名钓誉之辈上来勾三搭四,未免掉了身价。今日这阵势,也就本侯爷这绣花枕头足足便应付了。”他忽然转头,遥遥地望着凌疏问道:“凌大人,多日未见,你别来安好?”

凌疏万料不到他忽然和自己打起了招呼,抬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依旧沉默无语。杨晔瞧出了他的惊诧,目不转瞬看着他,轻笑道:“这里双方十万大军,却只有你才是我的老相好,咱俩是何等的交情啊!我不跟你先打招呼,却理睬那些不相干的人作甚?你不是回洛阳了么,却为何这般巴巴地又跑了回来?其实我说你干嘛这么死心眼儿,守着杨焘那个活王八做什么?他头上那顶十二旒冕冠,如今已经遍生绿苔了吧?”

凌疏脸色微有些苍白,却并不言语。想来他对杨晔的调笑之言,诸如活王八绿帽子之流,并没有听得太明白,只知道他在胡说八道。

杨晔定睛注目他半晌,见他似乎不为所动,心一横,干脆就接着说下去:“凌大人,我跟你上了一次床,这滋味太过美妙难言,一别后竟然相思入骨,思念到如今。你赖着不肯走,可是因为也舍不得我?你若是真好这一口,本侯爷我舍命陪君子,定不辜负了你。你的腰很细致很柔韧,肌肤很光滑很温暖。蓝田玉暖、触手生温想来就是这般情境。最让本侯爷神魂颠倒的是,你的那里如此紧致润滑,是用了大内的什么灵丹妙药吧?啧啧啧,真是保养得当,怪不得皇帝陛下宠你到这般地步,原来你在床上果然有独到之处啊。我觉得全京师的小倌都比不上你,只给一个两个人用倒真是可惜了。你若是入了秦楼楚馆,愿意笑迎八方来客,不出三个月,必定能艳冠群芳,做个头牌!”他中气充沛,声音清亮,远远地传了出去,有些兵士便哄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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