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我不能在这里吗?好像并没有规定有孙勤在的地方乐颐曦就不能出现吧,”乐颐曦凑到孙勤耳边说:
“并且,还有你更加想不到的人在这里呢。你自己转到后面看一看。”
孙勤一转身,整个人直接怔在了那里。在大厅的左角,靖亭正和一男一女聊得很开心,他今天穿得很阳光,面
部表情看不出一点悲伤的痕迹。
“孙勤,容靖亭看上去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孙勤真的很想转过去给乐颐曦一耳光,他讨厌这种很欠揍的日子。
靖亭注意到他们了,朝这边招了招手,然后走了过来。他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诶,怎么你们两个会在这里
?”
“孙勤和我都是绘本爱好者,绘本联盟成立十周年这种大事,我们当然不能错过啊。”乐颐曦抢在孙勤之前开
了口。
“这样啊,那你们真是太幸福了。”靖亭呡了一口手中杯里的柠檬水,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消失过。
“靖亭,”孙勤问得小心翼翼,“这段日子,你还好么?”
“好啊,怎么不好,这段时间的生活真是太舒服了,你看我都长肉了,有些衣服都快穿不上了。我正考虑去健
身中心减肥呢。”靖亭的语气里满是兴奋。
孙勤十分艰难地露出一点笑容,“过得好……那……就好。”
乐颐曦不是笨蛋,他当然听出了那些话里棱棱角角的东西,可以刺破皮肤刺痛心脏的东西。于是他开口了:“
容靖亭,要伤人的话你干脆直接点,这样子拐弯抹角地你不觉得累吗?”
“我哪里有伤人?乐颐曦你太多虑了吧,”靖亭仍然笑着,“我平常说话一直都是这样的啊,不信你问问孙勤
。孙勤,我说的对不对啊?”
“我叫你不要把矛头对着孙勤!”乐颐曦有点愠怒了。
“乐颐曦你给我闭嘴,”孙勤说,“问我的问题不需要你帮着回答。”
“诶,孙勤,怎么能这样呢?乐颐曦当然可以帮你回答啊,你们不是那个吗?”
“没有,靖亭,你误会了,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孙勤连忙解释。
“可是那天在Encore Lily的演唱会上我明明有看见啊,难道我看错了?可是我记得很清楚,并没有
看错啊,我的视力还挺好的,两只眼睛都是1.5呢。”
“那天是因为——”孙勤的话硬生生被靖亭给掐断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撒谎咯?”脸上始终是灿烂的笑容,但语气中是坚硬的不容否认。
孙勤终究软了下来,不管是因为什么,他只要对着靖亭说话,语气始终硬不起来。“你没有看错,完全没有看
错,那一切都是真的。”
“我就说啊,我看到的肯定不会错的。”
“容靖亭,我警告你,你再让孙勤难做,我就——”
“乐颐曦,我叫你闭嘴!”
“乐颐曦,你今天火气好大啊,有心事吗,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你啊。”靖亭一脸诚恳。
“对,容靖亭,我今天就是有事儿要和你说,你给我扯长耳朵听清楚了,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我要给你说的就
是——”毫无预兆的,乐颐曦一把将孙勤扯到怀里,孙勤的眼神还在恍惚,乐颐曦马上便吻了上去,马上就造
就了全场除西米西卡他们三人之外的焦点。
孙勤觉得乐颐曦简直是过分到了极点。他挣开乐颐曦的手臂,准备挥手:乐颐曦,似乎你不怕耳光一样,那这
一次我就让你一次性挨过瘾!
手还没有挥起来,西米西卡他们三人就朝这边走了过来,原来是合影时间了。“来,我们合张影吧。”西米西
卡似乎和孙勤认识了很久一样,攀着孙勤的肩,这让孙勤觉得受宠若惊。和自己最喜爱的画手如此亲密接触,
他的心跳得很快。Ada站在孙勤左边,她一身亮黄色的晚礼服,那么光彩照人;乐颐曦站在西米西卡右边,
米加迦那站在他右边。
“三,二,一!”摄影师按下快门,“perfect!”西米西卡把手从孙勤的肩膀上放下来,对着孙勤上
下打量了一番,“Nice look!”
“Thank you!”除了这句,孙勤实在是想不出别的话来表达此刻自己心里的感受。
“Have a nice time here!”西米西卡说完就和Ada还有米加迦那去和另一群爱好者合
影了。
靖亭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愣在那里。良久他回过神来,对孙勤和乐颐曦说:“对不起,我还有点儿事
要先走了,你们慢慢玩儿,再见!”然后转身走向出口。
“又玩儿这种半路消失的游戏,你就不觉得烦啊!”乐颐曦对着靖亭的背影讽道,毫无准备的,一记响亮的耳
光打在乐颐曦脸上。出手者自己不用再说了。
“你还不是又在玩这种激将法的游戏,玩了这么多次你不觉得烦吗?”孙勤说。
“孙勤,什么时候我的脸成了你的泄气专用品了?”
“我本来不想的,但因为你不要它。既然你不要它,我就借来用用!”
“你——”乐颐曦的手都举过头顶了,但看见孙勤那张无所畏惧的脸和琥珀色的双瞳,又放了下来。
孙勤瞪了乐颐曦几秒钟,然后便向出口的方向跑去,他要追上靖亭,他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解释清楚。靖亭在旋
转楼梯上跑,孙勤从后面追了上来,抓住靖亭的手腕:“不要走,听我解释!”
“先把你的手拿开!”靖亭毫不留情地甩掉孙勤的手,他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好啊,我听你解释,解释吧,
解释个清清楚楚!”
“靖亭,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天在Encore Lily的演唱会上,我真的不知道那个约我见面的网友
就是乐颐曦,不然我不会和他见面的。而且,我不知道他会做出那样的举动。”
“那刚才你怎么解释?”
“他是为了激怒你才那样做的。”
“那你的意思是我两次看见你和乐颐曦搂在一起Kiss都是假的咯!”
“不,不是,但——”孙勤又被靖亭打断。
“那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靖亭的语调突然升高。“我相信我的眼睛不会欺骗我的。孙勤,我总算彻彻底底
把你认识透了,你太让我意外了,原来你身上还有那么多东西是我不知道的啊,你的障眼法真是太厉害了,伪
装得真是滴水不漏。你到底是哪里没注意而让我识破了呢,这可是法术上的一次重大失误啊!”
“靖亭,不要,不要这样,”孙勤的语气里满是乞求,他已经放下了平日里所有的骄傲,只求靖亭不要这样子
对他。
“那你要我怎么样,嗯,说出来我听听啊!”
孙勤的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流进了嘴里,他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是吧,那你就在这里待着吧!”靖亭转身离开,转身的风吹得孙勤疼痛无比。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出乎人的意料,孙勤已经完全没法思考了。靖亭的背景越来越远,孙勤很想走上前去,但发
觉自己竟然迈不出步子,像被点了穴般,动弹不得。
为什么每次想和靖亭解释,都只是越解释越混乱;想握住一点什么,而结果只是更加向反方向撕裂,撕得露骨
见肉,血淋淋的一片,却什么也没有握到。
这样的情况暗示着什么呢?
是不是,从今往后都不再可能了?
孙勤开始觉得全身上下都很痛,像针扎,像虫咬,那么折磨。
孙勤的第六感真的很好,就算全身上下都疼得那么厉害,他照样可以感觉到乐颐曦在向他靠近。“站住!你还
想干什么,你还没玩够是吗,还是又想出了什么新花样想试一试?抱歉你找错人了,我孙勤不是你的试验品,
要找小白鼠你去找别人,不要找我。”
“孙勤,其实我——”
“其实什么?”孙勤说:“其实还真低估了你的实力和胆量,那天对你的评论还真是太低了,你还没有用一半
的功力是吧?”
“孙勤,可以和我走一趟吗?”
“好,没问题,走就走。”现在的孙勤已经无所畏惧了,他什么都不怕。
两人出了酒店,Party只举行了四分之三。孙勤有点遗憾还没有玩够,但既然已在乐颐曦面前放了话,半
路逃跑不是孙勤的性格。两人叫了一辆出租车。“去XX小区,”乐颐曦说。
到XX小区,也就是乐颐曦家所在的地方,要经过繁华的商业区。透过车窗看着一排排灿烂的街灯,孙勤的心
里有一股东西在翻滚,但是他说不出来具体的滋味。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孙勤觉得自己的词库缩水了,尤其
是形容词,时不时都会出现零修饰的情况。
“你又把我带到你家去干什么?”
“你不是什么都不怕么,那就不用问那么多了。”乐颐曦说。
“我发觉,你从来都不喜欢解释。”
“有些事情,只会越解释越混乱。”
“那就把它们一直放在那里不管吗?”
“其实只要你自己想开一点,那些都会迎刃而解的。”
“你的意思就是,这完全是自己的心理因素在作怪?”
“可以这么说。”
“学过唯物辩证法吗?”
“又想和我做什么学术上的交流?”乐颐曦说:“你休息一下吧,一会儿你的话自然就多起来了。”
出租车里安静了下来,孙勤将头扭向一边,继续欣赏被夜幕笼罩灿烂的一片灯海。乐颐曦透过后望镜看着孙勤
的侧脸。
孙勤,你这样为了一个已经完全不在乎你的人而痛苦,值得吗?
还是,你根本就很喜欢享受痛苦的感觉?
你希望有一个人可以治愈你的伤口吗?
我,
可以作那个医生吗?
……
车子停在了XX小区的大门前,乐颐曦和孙勤从车上下来。
“上楼吧,”乐颐曦说。
孙勤踏进乐颐曦家的门,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就像电影重播一样在脑海中回放起来:乐颐曦完全用暴力把自己拖
到这里,强迫自己吞下喂药,又发疯似地把自己锁在客房里,最后还和自己睡在了一起。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都让孙勤存有戒备之心,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警惕,防止乐颐曦又玩出什么花样来。
“放下你那猫咪一样的警惕吧,这里只有我,没有人会暗算你的。”乐颐曦一边说一边在柜子子翻着,“奇怪
,到哪里去了,上次明明看见老爸放在这个柜子里啊,怎么不见了?”
“你在找什么?”
“找要用的东西,怎么会不见了呢?”乐颐曦不耐烦地挠了挠头发,那个动作让孙勤想起了靖亭,他在着急的
时候也是……
“哈,找到了!”乐颐曦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红酒,瓶身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法文。“终于找到了,87年的,我就
记得老爸把他放在这里了。”
“你把这东西拿出来干嘛?”
“还能干嘛,喝呗,难道拿来泡脚么?我还不至于那么奢侈。”乐颐曦看着孙勤的表情,“怎么,怕了?”
“我怕什么?我是怕一会儿你烂醉如泥没人管你。”
“那就坐下吧。”
孙勤在玻璃圆桌边坐下,乐颐曦拿了两个杯子,然后望两个杯子里都倒满了酒,将一杯递给孙勤,“给你。”
孙勤接过酒杯,一仰头便喝了下去,还没等乐颐曦反应过来,孙勤的杯子已经空了。“喂,你怎么不等我就先
喝了?太不厚道了。”乐颐曦为了不落在孙勤后面,连忙干掉自己杯子里的酒,然后把两个杯子都满上。“你
着什么急啊,我又没说不让你喝。你好歹让我说两句话啊。”
“喝酒就喝酒你哪有那么多废话说不完的!”孙勤觉得乐颐曦变啰嗦了。
“如果就只是喝酒的话我干嘛把你叫我家来,当然是有话和你说。”
“那你就说呗,”孙勤说着又把杯子举了起来,乐颐曦见状连忙伸手把孙勤的杯子按了下去。“喂,你先听我
把话说完再喝好不好?”
“好好好,那你说吧。”孙勤把杯子放下,洗耳恭听乐颐曦的发言。
“我得先把这杯酒喝了,”乐颐曦第二杯酒下肚,两朵红云就已经挂在了脸上,孙勤暗笑:没想到这家伙比自
己还菜呢。孙勤也把第二杯酒喝了,“喂,你到底说不说?”
“其实呢,我是觉得咱俩的相遇,怎么说呢,太火药了。似乎我还没有和你说什么,你就把厚厚的一摞书朝我
砸了过来,还骂我什么来着,小心眼儿,没修养,没家教!”
“从这点就可以看出你可真够小心眼儿的,都几百年的事情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孙勤说着往自己和乐颐曦
的杯子里倒满了酒。
“我这不叫小心眼儿,我还记得你在那个什么狗屁作家的座谈会上拐弯抹角地骂了我一顿。”
“那是因为你先伤人的。”
“可我是在骂容靖亭又没骂你,你那么激动干嘛?”
“我——”到嘴边的话孙勤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不要提那个人了,我不想提他。”
“可他确实挺重要的,咱俩的事儿似乎都和他有关。”
“我让你不要提他!”孙勤一口气干掉里自己杯中的红酒。
“好好好,我不提他,就说咱俩的事儿。”乐颐曦也干掉红酒,然后满上,红酒瓶已经空了六分之一。“说实
话,你这人真的挺怪,再怎么说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总不至于用吵架当作见面礼吧。”
“我可没有送见面礼的习惯,我说话也不喜欢拐弯抹角,累。”
“可是总不至于还没见过多少次你就要给我一脚把。”
“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啊,就记些我骂过你什么,踹过你几脚,损过你什么,你是不是还记得至今为止我总共甩
过你多少记耳光啊?”
“嘿,我就把这个记得最清楚。让我数数看,第一耳光是我把你拖到我家的第二天早上在学校门口,第二耳光
也是那个时候,然后第三耳光是——”乐颐曦还没有说完,孙勤便打断了他:
“得了,别数了,就跟列举我的罪状一样。”孙勤又干掉一杯红酒,“你就这么拐弯抹角扯了这么多题外话,
到底想说什么啊,我可没兴趣听你说评书。”
“你着什么急啊,”乐颐曦说:“我的开场白还没有完呢?”
“等你的开场白完了你就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了。”孙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