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诺摸摸嘴唇,那个缠绵温柔的吻仿佛还停留在上面。脸颊连带着被裹起来的身体都热起来,笨笨的人鱼不由
红着脸把自己埋进丝绸之中。
对于伊诺来说,很多亲昵的动作都不会令他害羞,他觉得没有必要。在那颗鱼脑袋里,只有做了错事丢脸事才
该害羞。因此他才能肆无忌惮地一直和米斯凯尔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亲我我,耳鬓厮磨还能保持脸不变色心不加
速。
伊诺向来对爱情没有概念,在他印象里繁衍后代的行为是和吃饭睡觉无异的生理需求,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
不好意思的东西。只不过在过去的几百年里,伊诺被保护的过于严密,导致他只对吃饭、睡觉这类事情产生了
需求,而与“繁衍”相关的各种情况都没接触过。
自从晚宴过后,伊诺开始懵懵懂懂地对这事有了些了解。最明显的变化就是,伊诺发现自己最近在看着米斯凯
尔的时候开始紧张了。有些很普通的亲昵动作都会让他脸不自主地红,呼吸也跟着快起来。
伊诺喜欢很多东西,喜欢鱼,喜欢海豚,喜欢甜甜的布丁和奶油饼干,也喜欢杜娜莱姆,伊诺本以为他喜欢米
斯凯尔和这相同。但一个月来,米斯凯尔的疏远让他看清了两者之间那道明显的线。
就是因为爱上了他,才会紧张吧。
与杜娜讨论后总结出心得,让伊诺无比欢喜。
“伊诺,到了陆地上千万不能再任性,要学会好好保护自己。”
“你……一定要活下去!”
离开海底前,姐姐的眼神近在眼前。
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眼神?
伊诺伸出手拼命想要拉越离越远的那尾人鱼,喊不出声,哭不出来。难道要再一次眼睁睁看着她离开,看着她
带着自己的鳞片离开?
“……别走啊!!”
“咚!!”
终于叫出声的伊诺猛睁开眼,却看到面前空荡的雪白墙壁,蔓藤浮雕像极了飘荡的海草,只是那片漂浮的绿色
中没有姐姐橘色的鱼尾。
伊诺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梦中熟悉的场景再现,他竟乱翻地从床上掉了下来。
门口听到声音的杜娜几人慌忙冲了进来,却看到围着被子的伊诺双眼空洞地对着墙壁发呆,靠在床上的身体也
开始颤抖。
杜娜慌忙上前揽着伊诺,轻声安慰着,而撒履早已向餐厅方向跑去。
然而在此之前,史无前例的低气压却一直笼罩着餐厅,米斯凯尔空前地把一顿早餐吃了四十分钟。
餐桌边,米娜双手合握放在身前,低垂着头十分安静,面无表情;洛尼站在另一边,脸上皮肤略微绷紧,明显
对米斯凯尔头上那团乌云感到不适应;图塔雕像似的立在门口目不斜视,全身的肌肉隆起,随时准备拼命或者
逃跑。
米斯凯尔用眼睛扫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终于结束了历时五十多分钟的早餐,放下手中的刀叉低声吩咐:“米娜
留下,你们俩个去卧室守着他。”
大早上就放杜娜撒履那小夫妻在身边,米斯凯尔十分担心他们俩甜蜜误了看护人鱼还不算,就怕杜娜的嘴里不
小心溜出什么新婚啊夫妻做的事啊之类的东西,让伊诺听进去又不一定会出什么乱子。
只是要可惜了王子的用心,该说的话杜娜几十天前早就传输进伊诺大脑了。
想到这里,米斯凯尔头开始疼了。
这种不彻底的泻火,不止不能让他痛快,反倒更难受了。天知道他吻掉伊诺嘴角东西的时候,那潮水般的欲望
把他淹得多深!
他不明白,当初晚宴后被药力控制着怎么就没出现现在的这个头疼问题?自己半点想不起来,伊诺当时也疼得
只剩下几分清醒,被泪水浸透的眼睛和脑袋完全帮不上忙。
难道他清明的时候还比不上迷糊了?这事是米斯凯尔死都不会承认的,所以他才坚持在找到有效办法前绝不碰
伊诺。
米斯凯尔左手把餐巾丢在桌上,右手支在椅子扶手上揉额头,轻声问:“你是怎么教他的?”
米娜尘封的冰山脸下面是几欲喷发的火山,压抑在冷静底下的脸色是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图。”米娜坦白,她知道自己的心思只要这个人想看出,她就绝对瞒不住。“属下找人要了些绘图,给伊诺
看的。”
“谁让你这么做的?”
米娜抿嘴不答,头垂得更低了。当时那个画面,她实在不愿意回想起来。
米斯凯尔咬着牙说:“这条蠢鱼,是恨不得别人不把他刮了鳞吃干净吧?”
六名亲卫里,伊诺最害怕严肃的米娜,她开始还以为米斯凯尔不会怀疑到自己,不过却不想那条鱼的心思也早
就被王子大人看了个透。
伊诺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在晚宴那天被米斯凯尔抱了后,听杜娜说过些关于王子和王妃之间的“事”,心里
便有了数。可随后自己屡次在床上扫了王子大人的兴致,他已经郁闷到想把尾巴斩断了,情急之下才想起米娜
。
在伊诺眼中,米娜是无时无刻不跟在王子身边的人,她对米斯凯尔的了解想必是很多很多。况且米娜是公认的
最得力的助手,所以他觉得在“扫兴”的问题上,米娜也必定通过她对王子的了解,有“很多很多”办法解决
。
于是,傻乎乎的鱼儿完全忽略掉杜娜当初反复强调的“这事只有夫妻之间才知道”,就那样挂着天真无邪的脸
向米娜脱口问出来——
“凯尔总是碰几下我就把下面弄湿了,结果变出尾巴惹他生气。我该怎么办啊?”
可想而知,听到这话后米娜的脸会有多么精彩。
该怎么办啊?她自己也很想知道。
最后,米娜实在架不住伊诺的软磨硬泡,在那双眼睛水汪汪的哀求下终于妥协。也不知道她靠什么途径弄来些
春意盎然的图画给伊诺看了,又反反复复强调不能告诉米斯凯尔这事。
“然后他就会了?”米斯凯尔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位了不起的侍女,古怪的神色中夹杂着点儿很难被察觉的感激
。
米娜尴尬地点点头。
有得做至少比忍着还强些,米斯凯尔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以忽略他们之间的那点事被大号鱼嘴四处宣扬引起的
头疼。
看着米斯凯尔若有所思的神色,米娜细眉轻蹙,手指攥了攥,小心地说:“殿下,您对伊诺……”
米娜的欲言又止显然让他误会了,米斯凯尔静默几秒钟,叹口气轻声说:“我明白,我把他带回王宫的初衷,
可是……总觉得伊诺有什么地方不同。”
米娜静静地看着米斯凯尔,冰冷的视线渐渐柔软,陷入沉思的他让米娜移不开视线,只是越看就越觉得胸口闷
闷地痛起来。
您是爱上伊诺了。
这句话哽在米娜的喉咙上,想把利剑一样,咽下去只会扎着自己的心,可说出来……恐怕只能更疼。
气氛正卡在王子不知道的尴尬中,撒履的脚步便在门外响起。米娜眼中的水汽立刻随着脸色一齐被冻结,仿佛
从不曾出现过。
米斯凯尔风一样卷进卧室,刚才持续近一个小时的禁欲气息骤然消失。
此时伊诺却站在窗边,对着外面的的花园仔细地看,眼睛在眼眶内胡乱晃动,仿佛透明的空气中有什么只有他
能看见的可怕讯息。
从后面抱住这个摇摇欲坠的身体时,米斯凯尔明显感觉到他剧烈摇晃一下,似乎被他吓到了。
“看什么这么投入?”米斯凯尔轻声问,手抚上伊诺的脸颊,发现是意外的冰冷。
伊诺指指窗外的花园,目不转睛地说:“水汽。”
“水汽?”
“变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没发现……”
米斯凯尔挑挑眉,他是看不出伊诺所指的增加的水汽,但伊诺苍白的脸色像极了要融化的雪,他心头不由一紧
。
伊诺愣愣地把手臂从被单的缝隙里伸长更多,细白的像刚出水的藕。只是伊诺眼中的神色却呆愣空洞,平移着
转到米斯凯尔脸上,讷讷开口:“水汽……水、水……”
他像着了魔一般,愣怔着神色只会说那几个字。
米斯凯尔把小家伙的脑袋按进怀里揉着,用体温一点点平复他的不安。眼睛就飘到了窗外的花园,水汽他看不
见,但最近几天的异常却还是明显的。
每早花草树叶上的露水多了几倍,晨雾延续到八九点都不会退去,就连梵斯尔特一向温和的气候都变冷了许多
。
难道这些反常和伊诺所说的水汽有关?米斯凯尔眉心蹙起,心底有种预感让他觉得不妙。
见到他的眼色,撒履洛尼会意地行了礼离开。原本没在意的事,被伊诺这样说了之后似乎所有人都觉得怪异。
缓和了好一会儿,米斯凯尔摸摸伊诺的头缓声问:“做恶梦了?”
“你还会去海边么?”伊诺仰起头,眨巴眨巴透亮的蓝眸,看不出是喜是忧。
米斯凯尔以为伊诺是想到了海底的可怕东西,便安慰他似的摇摇头:“不会。”
却不料伊诺揪着他的衣领,凑过脸说:“我想回去,你带我再去海里看看好不好?我们现在就去,好不好?”
第三十七章
正午,米斯凯尔卧室却被遮挡得密不透风。门窗紧闭,厚厚的两层窗帘把窗户挡得一丝缝隙都没有。撒履杜娜
守在门口,米娜洛尼图塔在花园中巡逻。不论是乍看之下还是仔细看去,米斯凯尔的宫殿都处在一级警备中。
可事实不过是这两个人在屋子里说些话,因为伊诺太过敏感,害得可怜的王子大人不得不搞得这么郑重……
精致的午餐摆在卧室的小圆桌上,弱了许多的阳光透过窗帘成了橘黄色,照在银质的杯盘上反射出不一样的柔
和光晕。因为有伊诺在,甜点永远不能从菜单中除去,而在他面前鱼、肉又决不能出现在刀叉之下,所以米斯
凯尔的午餐也悲惨得甜腻起来。
米斯凯尔取消了与罗依的商谈,一上午都窝在房间里,安慰伊诺的同时也得到了不少重要情报。
伊诺裹着被单被米斯凯尔抱在怀中,坐在半圆形的藤椅上,伊诺出奇地对桌上的甜品没有半点儿胃口。也正是
这样,米斯凯尔意识到事关重大。
“只是最近经常梦到你的姐姐,所以想起了那时候的事?”米斯凯尔握着伊诺的手揉搓,抱着他这么久,那身
体的温度还是比平时要凉,米斯凯尔很心疼。
伊诺点点头,小声说:“我出了族中结界,立刻碰到了海豚们,他们是被哥哥姐姐一早就召唤来接我的,当时
我就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可我回不去。”
“我被带到比较接近陆地的浅海,那里靠近北面,海面上的温度比海底还要冷好多,海豚们说魔族怕冷,所以
绝对不会来这里抓我的。”
北面,也就是雪魔族的地盘,水的温度自然受到雪国的影响而降低。米斯凯尔回忆着自己回来时的航向,他遇
到伊诺的位置却是进入梵斯尔特的温暖海域。
“你擅自跑回去了?”
伊诺又点头,神色万分自责。“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在那里躲了两天,一直都梦到哥哥他们被捉到后剥去鳞片
,我实在……实在不能等下去……”
米斯凯尔叹气,擦掉伊诺眼角溢出的泪水,柔声说:“你被发现了?”
“嗯,我没进入居地,但在半路上撞见几个魔族。”
米斯凯尔眉头微挑,来了些兴趣。“哦?见到那些魔族的模样了?”
“我遇见的应该是普通兵卒,他们样貌很丑陋,大都是鱼的样子,也有的像海蛇,只是长了双手双脚。”伊诺
努力回忆着,颤抖下意识地从体内发散开来。“我及时躲了起来,他们并没发现。所以我听到他们说起占领了
人鱼宫殿,可被海巫女下了咒,暂时不能伤害人鱼们。”
“海巫女……就是那名新王后?”米斯凯尔问道,以这个王后的作风看,虽然动机惹人怀疑,可通过伊诺的形
容来看,她并不像坏人,而是似乎有着什么难言之隐。
“除了她我想不到别人,海巫女和外族从没来往的。她们不是纯粹的巫族,也不是鱼族,而且拥有可怕的魔力
,所以海里的大多生物都会排挤她们,人鱼族和她们只是不来往,却也不会欺负她们。”
“我当时……只隐约听到那几个人说海巫女都什么样子了还能下这么厉害的诅咒,还说在找到解除方法前除了
找到‘泪晶’,他们都不能伤害人鱼。”
“泪晶?”米斯凯尔皱眉,这个词从未听伊诺提起过。
伊诺偷瞄他一眼,神色显得有些扑朔,咬咬牙说:“那是人鱼族上万年才出现一个的至宝,相传含有巨大魔力
……只是,这只是个传说,记载里从没提过有人见到泪晶是什么样子,也没说有人拥有过……可是……”
说到这里,伊诺仰起脸看着米斯凯尔,眨动的睫毛上缀着的泪滴分外晶莹。
“可是,这几天我一直在想,那个泪晶会不会……会不会就是……”
“就是你?”米斯凯尔用手指沾下略泛金色的睫毛上那几颗泪珠儿,凑在嘴边用舌头舔掉。伊诺的泪除了海水
般微咸的味道,还隐隐有几分甘甜。
伊诺抿着嘴点点头,脸颊不自然地红起来,米斯凯尔的动作和那条蛇一样的舌头让早上的一幕又窜出来,霸占
他脑中的位置。
“虽说你这条连魔法都不会的小鱼儿不大可能和‘泪晶’搭上边,但这泪可是很符合你了。”米斯凯尔对着伊
诺越来越红的小脸笑得肆无忌惮,把小家伙躲进自己衣服里的脑袋揪出来,问道:“你是怎么怀疑自己和那东
西有关的?”
伊诺也犹豫起来,边想边说:“那几个魔族刚说到诅咒时,就出现一个类似长官的人,他说找到我们的祭坛,
因此我出生时的那片鳞就落在魔族手里了。”
“因为鳞片发出奇异的光?”
“是。”伊诺又往米斯凯尔脖子底下蹭蹭,表示对他的智慧感到开心。“魔族的人显然也知道人鱼鳞片的玄机
,所以他们也对我这个还不会魔法的人鱼竟会使鳞片发出那么强烈的光感到诧异,然后我就想到魔族拼命想捉
到我可能就和泪晶有关。”
“并不是。”米斯凯尔想了想,眉头渐渐凝气,面色沉了下来。“也许魔族早就知道了,他们应该早就知道你
和泪晶有关。”
线索一点点在米斯凯尔的脑中理清,他的脸便一秒一秒地更加阴沉。
不只魔族知道,伊诺的父母兄姐,甚至那古怪的新王后也一定知道,虽然不了解她帮助人鱼的原因,但至少还
是对伊诺有了帮助。
想到这里,米斯凯尔慌忙问:“你说过,人鱼的鳞片会发出本体的气息,魔力越强气息就越强是不是?”
伊诺点头,又补充说:“而且鳞片是人鱼天生的体质,与本身有没有领悟魔法并没有关系,从出生到死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