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鬼——徐景年
徐景年  发于:2012年04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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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他自己都没听到自己的声音。

“血……啊……血……”

不论怎么努力,他的声音仍旧无法穿透这个房间,或者说,甚至无法跃出他的身体。

——名字。

耳边突然想起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房贤不可思议地瞪着燃烧着的白烛,那点火不再摇曳也不再模糊,而是突然静止在了空气中。

一切突然戛然而止,那些鲜血突然集中流向那个祭台。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祭台后面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嘎吱……嘎吱……”就像是上次房贤撞倒手,关节错位的声音一样。

这样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发出。

突然,祭台背后露出了一样东西。

房贤吓得想走,却发现自己正在房间中央,根本不能动弹,门在右手边,却离祭台更近,窗户被封死了,身

后是一面白墙,这样,根本是逃无可逃。

房贤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东西慢慢出现在他的眼前。

慢慢地,一双手显现在了他的面前。

是的,手,准确的说,是一只手的骨架。

房贤想要惊叫起来,却又不想惊动那个会动的手。这样害怕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原本的一只手变成

了两只,随后是脑袋,随后是上半身,然后是下半身。

不久之后,一幅完整的骨架就出现在了房贤的面前。

不能叫,不能动。

房贤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的尖叫吸引了那个东西的注意。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房一孝要把他关在这里呢?

这个东西会动……

为什么一幅骨架会动?

母亲死时,别人告诉他,母亲死了,埋了,随后会变成一幅白骨,再也不会动了。

但是眼前这个慢慢朝他走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难道不是骨架么?

房贤睁大了眼睛,浑身的细胞似乎被冻住一样。

那个森白森白的骨架慢慢朝着他移动过来。

正当房贤吓得差点瘫坐在地的时候,之前的那个声音又一次出现了。

——你的名字。

房贤愣愣看着眼前的一切,耳边的声音了异常冷漠。

但是这是属于人类的声音。

那个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说,你的名字。

虽然森冷,但是那的确是人的声音啊,房贤听着那个声音,似乎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连忙打着颤开口,“

房……房贤……”

然后,房间一片静默。

那个朝着他扭曲着走来的骷髅一下子停下了步子,正面对着房贤。

房贤仰视着那副白骨,禁不住咽下了一口口水。

——你是他的儿子?

35

只是一瞬间,房贤产生了一个怪异的念头。有种感觉,那声音好像是从那骷髅的嘴里发出的。

被这样的想法惊吓到。

房贤抬头,愣愣看着眼前的东西。

仅只一秒,不不,或许连一秒都没到。

房贤便察觉到了自己的想法并不是凭空的,他有那种感觉,那骷髅正在对着他说话。

一瞬间,那延绵在地的鲜血突然以怪异的方式迅速聚集在了那个骷髅的所在地,血水把那个骷髅团团包住,

全然不留一点空隙,一眨眼的时间,那一大片的血水已经不见了踪影。而那个骷髅也不见了。站在房贤面前

的,是一个面无表情的白发男人。

“房贤。”

房贤往后退了几步。

那人走到他面前,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甚至连一点活人的气息都没有。

房贤总算明白了过来,那副骷髅和那些血,组成了这个人。

想到那些鲜血曾经黏着在他的膝盖上,想到那白骨刚才正“咯吱咯吱”朝着他步履蹒跚地走来,房贤就觉得

一阵惶恐。

然后这些东西突然变成了这样一个人。

一个面容模糊,脸色惨白的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那人朝着房贤步步逼近。房贤不断后退,直到整个人贴在了墙面上。

无路可退。

那人伸出手,慢慢向着房贤伸去,那个人的手很白,白得泛青,血管的颜色有些暗,看上去像是细密地黑色

圆珠笔印布满了双手。

就是这样的一双手,抚上了房贤的脸。

冰冷的手,让房贤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怕么?”对方的声音直达房贤耳边,房贤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因为那人的嘴根本没有动。

“!!”得一声,有什么东西砸到了玻璃窗户上。不一会儿,窗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拍打在窗户上,

让原本过于安静的房间一下子吵闹起来。

那人转身,看了眼窗外,从木条的缝隙之间,可以看出窗外的雨势不小。

房贤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那双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见状,低头与之对视。

毫无波澜的眼睛,直愣愣瞪着房贤。

这样的凝视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时间仿佛就这样停了下来,房贤喘着气,不敢动弹。

男人看着房贤,突然笑了起来。那张毫无生气毫无表情的脸突然动起来,有些骇人。

“竟然是死的。”

房贤一动不动。

男人伸出手,捏着房贤的手臂,又松开,捏捏房贤的额头。那双手的触感硬而凉,像是……对,像是被骨头

摸的感觉。

男人摸完,维持着那张别扭的笑脸道,“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听话,我就让你取代他的位置。”

房贤愣愣看着眼前的男人,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他只是本能的,本能的觉得恐惧。

男人却突然俯下身,跪在房贤的面前,拉起房贤那双被割伤的双手,那里,有一道怎么都好不了的刀痕。男

人抓着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疼痛伴随着恐惧而来。

那巨大的疼痛让房贤觉得被咬伤的并不是他的手,而是心,而是内脏,而是他身体里每个细胞涌出的恐惧。

六岁的房贤什么都不懂,他只是觉得痛,疼痛占据了他所有。有什么东西正在从那伤口的地方侵入,侵蚀着

他的全身。

那个声音又突然出现在了他的意识里。

“房贤,你要记住,你今后的一切都是我的,你的这副身体是我的,你的命也是。”

“!!”得一声,是他重重摔倒在地的声音。

无尽的黑暗吞噬着房贤。

36

“姜离白……”

房贤猛然从梦中惊醒。脑子里乱作一团。

在那个不知真假的梦里,那个可怕的男人的声音和姜离白的如出一辙。

两者到底有什么联系?

房贤扶着脑袋,觉得头疼欲裂。

房贤按了按太阳穴,突然“啊”得一声站了起来,可惜腿睡麻了,不一会儿又跌坐在了椅子上。

偌大的教室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看了看天色,四周已经昏黄,从窗外望过去,远处的小径上有学生三三两两的路过。

他睡了那么久么?

房贤闭上眼,想缓一下头疼。周围有些冷,远处传来的学生们的交谈声显得有些不真实。

“叮……”

……

“叮……”

好像,有奇怪的声音……

房贤的神经一下子紧张起来,身体也紧绷着。

“房贤。”

房贤一个转身,一个面容憔悴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房贤见到对方的脸,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那种恐惧让人绝望。

为什么姜离白会突然出现。

应修呢,应修他们在哪里?那些人不是每天都会来监视他的么?为什么突然都不见了?

姜离白站在阶梯上,一步步朝着房贤走来。双眼死死盯着房贤,嘴角依旧是那种似有若无的笑意。

房贤被这样的一双眼盯着,竟然动弹不得,双腿好像被定住似的,身体也在一瞬间冷了起来。

这是恐惧,他很清楚。

这身体比他更终于自己。

房贤咬紧了牙关,“别……别过来……”

姜离白淡淡笑道,“房贤,你这样太让我伤心了。”

“你……你快走开,否则他们就要来了……”

“是么?”声音一下到了耳边。房贤一睁眼,姜离白的脸已经近在咫尺。

那样的一双眼,漆黑而深沉。

“你就那么笃定他们会来?”声音是冷的,然而语调却是带着笑意的。

房贤看着眼前的男人,屏住呼吸,不敢再说什么。

然而喉咙却突如其来的难受,又痒又疼。

“咳咳……咳咳……”连续咳嗽了几声,只见房贤“哇”得一声,就吐了满地的秽物。

仍旧是血。

房贤看着地上的那一摊呕吐物,觉得既害怕又恶心。身边的姜离白开口,“你很害怕么?”

房贤抬起头,看着居高临下望着他的姜离白,一语不发。那眼神里空无一物,什么都看不出。

姜离白看着这样的房贤,突然笑道,“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房贤咬着唇,不说一句话。

“在那个房间里,你也是这样看着我。房贤,我给你第二次选择的机会,生,或者死。”

……

“如果你想好了,就把当初我给你的鬼符还给我。”

房贤微微皱了皱眉,还是没开口。这样细微的动作,却透露出的他的一些思绪。

那个鬼符是什么房贤当然知道,就是几年前姜离白给他的那个护身符。可是那个护身符已经不见了许久,姜

离白也不是不知道,现在却又这样来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当姜离白不解之际,对方却突然转身走了。房贤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姜离白就消失在了教室里。

37

应修一边走一边冷着脸道,“我都说了一定中招了,否则好端端的课表怎么会弄错,你不是老师么?”

老林站在应修身边,快步走,“我们这样每天轮流看着,他都能乘虚而入,看来恢复了不少。“

应修侧头,冷眼看着身侧的男人,“反正到了那天,他必死无疑。”然后加快了脚步,一下子超过了老林。

老林看着前面应修的背影,笑了笑,“是啊,该死的都死了。”

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身后的老林,“那是顺应天命,替天行道。”

老林又扯了个笑,笑容有些恍惚,“是是,替天行道。”

两个人能赶到教室的时候,房贤仍旧一个人呆呆坐在教室中央。整个教室里的光线极暗,窗外微弱亮着的两

三个路灯就是这间教室所有的光源。教室里很冷,寂静无声,房贤就坐在这样的教室里,一动不动,脚边还

有那滩深色的呕吐物。

应修走过去,瞥了眼地上的那滩东西,皱了皱眉,随即道,“房贤。”

房贤转过头,看着身后的人,脖子有些僵硬,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是在姜离白走后,他把

最近的事情组织了一下,不知不觉中,脖子就有些难受,然后没多久,脑子里处于放空状态了。

应修看着这样表情木然的房贤,觉得有些烦躁,伸出手拉起坐着的房贤,“回去吧。”随即拽着他的手就往

前走。

可惜房贤并没有抓紧应修的手,一瞬间,房贤的手就重重地打在了椅子上,椅子上顿时留下一个血手印。

应修皱着眉转身,“你怎么了?”

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老林这时开了口,“阿修,看。”

应修被老林的声音喝住,只见老林走到房贤身边,抓起了房贤的另一只手。

骨瘦如柴的手上,沾满了暗红色的鲜血。不太厚实的外套敞开着,白色的衬衫上沾满了血迹。

应修见状,表情立即冷了下来。

老林和应修对视了一眼,“快点回去吧,给他包扎一下。”

此时此刻,房贤才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顺着那两个人的方向朝着自己的腹部望去。那里,房贤的腹部

上的皮肉呈现出了血肉模糊的状态。

为什么会有血?

“有血……”房贤呢喃似的说。奇怪的是,他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下一秒,应修一把推开站在房贤身边的老林。把房贤的衬衫往房贤的裤子里一塞,然后拉上房贤外套的拉链

,一手抱住房贤的腰,一手托住房贤的腿,一把把房贤抱了起来。

老林站在不远处,看着房贤的一举一动,没有做出任何反映。

回到了住处,房贤一个人冷着脸给房贤包扎伤口,而房贤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只是用

迷惑的眼光看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站在沙发边上的程风看着房贤腹部的伤口。那伤口并不浅,而且看样子根本不是什么利器所谓,那样子,怎

么说呢?结合一下房贤两只手上断裂的那些指甲和双手的淤痕来看,甚至好像是房贤自己发狠把自己的肚子

抓破一样。

很疯狂。

虽然程风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实在恐怖,但是从应修和老林都默不作声这点看来,这样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那伤口太深了,一般人没那么快可以把血止住,但是房贤的情况似乎好点,没有流很多血。虽然血止住了,

很多血也凝固成了血块,但是无论怎么说,这样的伤势,不去医院做点急救处理可以么?要是感染的话可不

是小事啊。

想了一会儿,才开口,“他这个伤势,不去医院的话,会不会……”

话一完,应修就“唰”得一下转过头,瞥了程风一眼,程风被眼前这人一瞥,觉得好像掉进冰窖似的。一直

以来他都应修就是个阴晴不定的人,惹不得。

老林淡淡扫了眼程风,又轻描淡写地开口道,“医院阴气重,万一他来了,不好对付。”

程风将信将疑。老林见状,又加了句,“而且快冬至了,还是小心点好。”

是这样么?程风又看了眼房贤,房贤的状态也有些奇怪。

大家都有些莫名其妙,程风原本是抱着想抓住犯人的心才和这两个人一起的,现在想来,却又觉得有些不安

。末了,却只能点点头,没头没脑地“嗯”了一声。

结果第二天房贤的情况一下子变得糟糕起来。

房贤晚上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睡了过去,结果这一睡就好像醒不了似的。一大早就开始出冷汗

,人没醒却一个劲喊冷。程风正好值班,见状连忙跑到了应修的房贤告诉了他这个情况。

应修听完,立马飞奔至房贤的房间,捏着房贤是手腕把起了脉。

老林也闻声赶了过来,扫了眼之后拍了拍应修的肩,“现在就一个办法。”

应修转身,“什么办法?”

老林笑道,“杀了他,先下手为强。”

应修皱了皱眉,对老林的话没并没有作出回应。老林笑笑,走出了房贤的房间。

程风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浑身冷了个彻底,做了这么多年警察,见了那么多犯人,他从没听人那么简单的说

出要杀一个人,而且说得这样的风轻云淡。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触到了门边桌子上的笔筒,笔筒“啪”得一声滚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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