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不知道怎么招呼面前两个陌生男子，尴尬了一瞬，就友好地朝他们笑笑，算是招呼了。

洛如冰也点点头，算是回应。

进了房，孟涵就禁不住低声揶揄：“你爸速度还挺快啊。”

洛如冰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后者立刻闭嘴。

小冰好像变了点，孟涵偷偷思忖，自从那天之后，神色沉沉，心思也捉摸不定。即是努力分辨，也难以猜测他心中所想。

看来那事给了他最重的一击，就连洛秋去世，他的变化也没有像现在这么大。

洛如冰沉默半晌，说：“帮我把妈妈的东西全烧了吧。”

“什么？”孟涵又迷惑了。这小子要干什么，把洛秋的东西全烧了？

“妈妈会很高兴收到她原来的东西。”

静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人都会向前看，我也不会例外。”

第59章

“什么？你后天就回来？这才过了一个多星期。”Polly有点惊讶，她还以为洛如冰真会歇一个月，那样很可能就会错过档期。

洛如冰语气肯定：“嗯，我手头的事都处理完了，C市也不远嘛。我后天天就回来，你帮我安排通告吧，另外，我还会跟你商量下一部戏。”

“那好。回来再联系我。”

远处的青松郁郁苍苍，似乎在暖风中无声地歌唱。

一阵黑烟从背后卷来，夹杂着某人忍受不了的大声呛咳：“咳咳，我说，这些衣服也太难烧了点。非要在今天全部烧完吗？咳咳，我快把肺都咳出来了。”

洛如冰急忙戴上口罩，给予慎密的分析：“这几天就今天一天没雨，明天又要下雨。我查过天气预报的，只有今天最合适了，没雨，还有太阳。难道你想在下雨天烧东西吗？”

“这也……”孟涵还想争辩这简直不是人干的活，谁知此刻一阵浓烈的黑烟被风吹来，人立刻就被卷了进去。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大咳特咳。

洛如冰看他的口罩，已经被熏得跟煤一般黑，两眼眼泪狂流，就说：“你换个方向嘛，风往哪边吹，你就躲开，不就行了？”

“躲不及了。”孟涵只答了这么一句，就胡乱擦去眼泪，顺便给眼圈也涂了一圈黑。他的脚下有一个铁质火盆，里面正烧着洛秋的遗物——一堆衣服。他的背后有一堆杂物，正等待焚烧。他的侧面是洛秋的墓碑，石刻隽永。

孟涵用火钳拨弄了一下正在燃烧的衣服，让火焰更加均匀。又是一阵微风吹过，从火盆中飞出无数烟灰，好似一群翩翩飞舞的黑色蝴蝶。

洛如冰看着那群蝴蝶飞往远处，不禁陷入沉思。

心里很乱，没有任何回音，陆啸君似乎也不准备给他半点解释。疑窦丛生，他想起自妈妈去世后陆啸君安慰过他，那是两人最后一次对话。从陆啸君的话语里，他没有找到一丝异样。后来就联系不上他了。再后来……洛如冰怅然无语，与陆啸君的恋情似乎就是春宵一梦梦醒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小冰，你后天回C市？”孟涵叫他。

“哦，你听到了？我计划明天回去。”

孟涵不解：“提前一天？那也行，明天回去，就不用那么匆忙了。这段时间，你也挺累的，明天过去好好休息一天。”

洛如冰不可置否地“嗯”了一声，也蹲下来和孟涵一起烧东西。

眨眼就回到了C市，洛如冰既嫌火车太快，又觉得时间不够。只有他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陆啸君，他不明白那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异变之前，陆啸君还在温柔地安慰自己，转眼，他就跟别人上床！

他不会干涉陆啸君跟谁上床，但是他得知道为什么？

陆啸君为什么要那么做？

打发孟涵去超市买生活用品。

“哎，拨丝刀，砧板，削皮刀，清洁球，火腿肠，巧克力糖，果冻，韩国泡菜，猪肉，土豆，白菜，韭菜，番茄酱……”孟涵看着洛如冰列出来的购物单，不由得抓抓头发发出疑问，“买这么多？得要在超市待上不少时间。哟，还要买牛奶。”

“因为我明天开始就要开始工作，你恐怕没有多少时间去超市。我又吃不惯外卖，所以只好麻烦你到超市一次性买齐。”洛如冰如是解释，孟涵也就明白了。

“那好，我买齐了，之后就好做饭了。”

孟涵收拾购物袋一出门，洛如冰也出发了。陆啸君没有回音，他也不愿意去他的别墅，就径直去了不夜天夜总会。

进了包房，侍应生问他是否要等人，他说要等陆啸君。

“那个，陆老板平时不常过来，您还是先回去吧。”侍应生彬彬有礼地说。

洛如冰可不会乖乖地听侍应生的话，他为什么而来，怎么会空手而归？他闲闲地靠着沙发，冷冷地说：“我是你们陆老板的朋友，我今天是来他有要紧事的。等不到他我不会走。”

虽然侍应生对这个人完全不熟，但是看对方的口气硬得很，自己还是不要轻易触霉头。于是他就让洛如冰稍等，自己去把领班叫来招待洛如冰。

领班是何等人物，一见洛如冰，眉清目秀，举止优雅，就知道这位是老板的小情人。于是他马上客客气气地请洛如冰稍作等候，自己立刻转告老板。但是老板回复的时间长短就难说，因为老板最近一段时间事务缠身，相当忙碌。

洛如冰明白领班的话很活，他转告陆啸君是一回事，陆啸君回复是另外一回事。无论陆啸君是否回复，领班自己的义务是达到了。这种地方的人，左右逢源，八面玲珑，自己能奈他何？

洛如冰点了点头说：“那好吧，你去跟陆老板说吧。我在这里等着。”

领班答应着退下，还让侍应生端上茶水果品。

洛如冰没有心思吃喝，往后靠上沙发，等待时间一秒秒流过。

也许陆啸君真的有事，在枯燥的等待中，洛如冰忍不住给陆啸君找了个理由。

实在无聊，就喝了杯茶，吃了个苹果，想着孟涵还在超市大采购，就祈祷他不要那么早回去，不然就要问自己的去向了。要是问了，自己大概又得找个理由。

原来他跟孟涵是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啊……真是物是人非。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

面上还是平静，心里已经起了狂澜——“啸君，你来了。”声调微微颤抖，含着说不出的欣喜。

虽然陆啸君进来对自己几乎称得上是冷遇，但是一看到他熟悉的面容，洛如冰还是感到由衷的开心。

与自己交往十三年的孟涵再怎么亲密，也抵不过一个只认识半年的陆啸君。量变不一定会带来质变，而质变多半会带来量变。由只是亲吻搂抱到抵死缠绵，一次一次，想要更多。

陆啸君就坐在自己对面的沙发上，黑色衬衣，黑色西裤，修长的手指搭在膝上，姿势闲适，似乎只离去了一会儿，现在坐下来要继续对话。

洛如冰努力镇定自己的声音：“我来这里的目的，一是想还你钱，你帮了我家，这钱再怎么说都是要还给你的。二是想问你现在对我的心意，究竟怎么样。”

陆啸君嘴角逸出轻笑，双手交叉，摆出跟客户谈判的姿势：“就跟短信上说的一样吗？不过，恐怕你的目的达不到。要说钱，你还还不上，我为你的花的钱远远不止十万这个数。你先前拍那个室内剧，我就给剧组投了五百万。要不然你怎么当得上男一号？要说心意，我身边不缺人。你不过是太平洋中的一滴水。我需要珍惜一滴水吗？”

他的语气轻松却无戏谑，听得洛如冰的心往下一沉。刚开始的欣喜却在这番话之后骤然化为刀绞般的痛楚。双手抓住膝头的布料，声音随着身子轻轻颤抖。

“你不接我的电话也是因为你不需要再珍惜了吗？”

洛如冰定定地盯着对方的双眼，希望能找到一丝虚假的意味，然而陆啸君接下来的话让他的心几乎快被击成碎片。

“我有了新欢，床上功夫比你好得太多，让他吞多少精液，他都喜欢，还能坚持做上一晚都不射。”陆啸君一只手托起下巴，乌黑的双眼突然多了一线促狭，“要是你不介意，可以继续留在我身边。只怕那位新欢不高兴……”

洛如冰无可抑制地打断他的话：“我介意！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绝对不会接受你的建议！如果你说的话是真的，我就不会再跟你在一起。我现在还不了五百万，但十万块钱还是能够还上的。”说完，他蓦地咬住下唇。

“既然我已经把钱花出去了，就没有想过要回来。钱，只不过为了博美人一笑。你倒也值这个价。”陆啸君慢悠悠地说，翘起二郎腿，微笑地看着在自己面前如坐针毡的年轻男子。

“可我不想欠你这个人情。先还你十万块钱。”

洛如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支票，签上名，放在茶几上。然后，就走出了包房。

“还有五百万呢……”陆啸君轻声说，五指覆上双眼，“就这么结束了啊……”

洛如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不夜天的，两条腿就好像被强制执行行走的指令。及至走出夜总会的奢华金色大门，阳光倾洒入双眼，瞬间令他产生一种眩晕感，几乎站立不稳。他赶紧用手遮住双眼，脚步站定。眩晕过后，才赫然发现自己与陆啸君真的结束了。不管陆啸君是否收下那张支票，当他走出那间包房的那一刻，他已经明确地用行动跟陆啸君说再见。就这样简单地说再见了……他还以为自己会缠住陆啸君说“我不愿意！我不甘心！”

男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干脆，合着过，不合就分。如果是女人，少不得死缠烂打一番。他无法做到那样。他是男人，容不得拖泥带水。

想了想，尽管跟陆啸君分开了，还是有点关系。

除了十万，还有五百万。

明白了……陆啸君为了帮他上位花了五百万，还有他背后的势力。不然他的走红哪有这么容易？走红——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就如陈金凤，拍了那么多暴露写真，还是无法一路红下去。

我一定要赚足五百万，既是为了还钱，也是为了自己。

回到家，孟涵也刚回去。见他进门，便问：“你出门了？”

“嗯，在小区里走了走。”

“哦。购物单上的东西全买回来了，你看看行不行。我花了好长时间挑呢。”

“不用看了，把东西收拾一下，晚上吃白菜。”

“行。白菜也挑了好久，是最新鲜的。再炒个辣椒炒肉，保证你胃口大开。呃，我还特地买了本《7天学会最营养最好吃的家常菜》。以前没有留意，原来做菜还有这么大的学问。荤素搭配，既补充维生素，又补充蛋白质，对恢复体力有很大的好处。我得好好学学，以后你有口福了……”孟涵喋喋不休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洛如冰心不在焉。

孟涵拿着本装裱精美的烹饪书，翻来翻去：“你看，这里有讲金针菇烧肥牛，金针菇可真嫩啊，牛肉色泽真好，啧啧，我好像都闻到香味了。还有什锦果蔬冻，又有甜甜的西瓜，还有爽口的黄瓜，猪肉皮也用上了，弄好后往冰箱里一冻，这夏天拿出来可真不错，你肯定喜欢……”说到兴头，还是发现洛如冰脸色难看，便问：“你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我在想跟Polly联系的事，明天就要开始工作，我可不想出现任何纰漏。”洛如冰摆摆手解释，接着就拿出手机拨打经纪人的电话。

孟涵心中有点忐忑，洛如冰的脸色确实难看，细看之下，竟然有些失魂落魄。他想问洛如冰出了什么事了，可洛如冰却一口否定，还跟经纪人通话，他也不好再问什么。只希望不管出了什么事，从明天开始，洛如冰会振作起来。

新的一天开始了，新的工作也开始了。

为什么在工作间隙里会想起陆啸君，在夜深人静时会因为他辗转反侧，为什么拿到大把大把的薪酬之后会感到心里空空的？

“小冰，给，牛奶。”孟涵说着，就递给洛如冰熟悉的牛奶杯，“这一天的戏总算拍完了。那个导演拍起戏来就跟个疯子似的，我怀疑他再咆哮几句说不定就够上去精神病院了。”

牛奶温热，有淡淡的甜，洛如冰知道孟涵在里面加了少许蜂蜜。为了能让他能更好地睡眠，孟涵会将牛奶调到恰恰好的浓度，再加点蜂蜜，说是既能促进睡眠，还有润喉的效果。排了一天戏，最后喉咙就跟火烧一样。

而在那时，孟涵似乎无处不在，渴了有他递水，累了有他捶背，万金油，毛巾，扇子……似乎只要一个眼神就出现在自己手边。相比小双的中规中矩，孟涵做得更加无微不至，就连娱记提出刁钻问题，他都能一手解决，比Polly还好用。

“孟涵，帮我查一下David。”他转向孟涵，淡然的态度突然便得意外的严肃。

“你说的是你的前经纪人？”

“嗯，”洛如冰点头，“我对金凤的事还是无法释怀。她的死一定是有原因的。你帮我打听一下。”

“是叫我？”

“我现在身边的只有你一个人了。”洛如冰白皙的脸上出现一丝淡淡的笑意，挂着青晕的双眼虽然因为疲倦而没有神采，但是眼中有焦点——就是自己。

孟涵的心顿时狂跳——他说的是“我现在身边的只有你一个人了”？亲爸不在，亲妈去世，自己确实就是他身边唯一的人，还有陆啸君——那个家伙没被洛如冰放在“身边的”在内吧？应该没有，不然也不会说“只有你一个人。”

欣喜随后占据了他的整个心，可是孟涵又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自己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吗？小冰说的是真的吗？陆啸君那个讨厌的家伙终于被小冰排除在外了吗？那家伙到底不如我贴心啊……

孟涵郑重点头：“行，小冰，这事你就交给我好了。”

自己虽然是个业余侦探，但是好歹有了追查的经验好不好？David又与老狐狸似的连陆啸君不同，查起来应该不会那么难。

不久之后，圈内就有某经纪人行为不检染上性病的传闻，被娱记抓住狠狠炒作了一番，让那位经纪人丢掉名誉和工作，从此一蹶不振。

明珠酒店的旋转餐厅。慢慢品着蓝山咖啡，洛如冰望着窗外星罗棋布的万家灯火，淡淡地说：“孟涵，我是不是变了？”

孟涵知道他提的是什么，摇头：“没有，你还是跟以前一样。”

“可是我也学会了娱乐圈里面的那些手段，不是吗？”

“只是为了给金凤出口气，这本来就无可厚非。你不用责怪自己。”孟涵分辩说。在他的心里，洛如冰还是以前那个冷淡而温柔的洛如冰，任时光如何流逝，他永远不会改变。

第60章

可是心有时候还是会痛……

蓝山咖啡奇妙的苦味充溢心胸，令洛如冰想起初次与陆啸君一起喝速溶咖啡的简单情景。在陆啸君轻松自如的面前，他显得过于拘谨了。与陌生人保持距离是他一贯的处事宗旨，也就是在那里，陆啸君慢慢地走进了他的心里。

也许到现在，他还是在那里，占据着一个牢不可摧的位置。

“小冰，”孟涵轻轻唤他，提醒道，“八点钟电视台的录制节目就要开始了。我们出发吧。”

电梯门开，从里面走出一男一女。女的手舞足蹈地笑着说：“苏泠川，离上次来这里吃饭快半年了吧？你总算大方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