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于江山(生子 第二部 下)——夜葵
夜葵  发于:2013年06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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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怎么做?”离歌问。

南无煌双手紧紧攥着石头栏杆,骨节都已经发白。

“我去求秦默龙,不管怎样我都要求他救函琼。”南无煌说完转身要离开,但是被离歌一把拉住。

“十几天的时间根本就不够来回,再说——”他一顿又说道,“——据函琼曾经讲,骞风雅当年离开鎏国时将长生不老药一并带到海外仙山去了,你就算找到秦默龙他也没有长生不老药救函琼。”

南无煌呆愣在原地,仿佛如天塌地陷,头脑中一阵晕眩,胸口也憋闷难受。

“我有一个办法。”离歌又说。

“快说。”南无煌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催促。

“我炼制出一粒缓命丹,此物珍贵异常,濒死之人服下失去意识会陷入假死状态,一日可顶百日用。”

“你的意思是……”南无煌看见一丝希望。

“给函琼服下缓命丹,他会沉睡几年,只要你在这几年之内能找到海外仙山求的长生不老药再回来给他服下,函琼自会恢复。”离歌说。

南无煌思前想后,日头从刚入午时渐渐过了午时。

“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南无煌自言自语地说。

离歌从怀中取出一个精美的檀香木盒交给他。

“这就是缓命丹,如果你决定了就去给他服下。”

“几年吗?”南无煌看着那小木盒低语,“保护好函琼,也要帮我治理好殇国,我一定回来。”

所有人被告知了南无煌的决定,众人心中一片叹息。

回到寝宫玉函琼已经醒来,双眼淡然地目视前方,世界在他眼中变得一片空虚。耀儿和洹儿围在他身边,但是玉函琼却看都不看一眼。

“将两位皇子带下去。”南无煌命令。

“耀儿不离开爹爹。”

“洹儿要和爹爹在一起。”

不管两个孩子怎么吵闹挣扎,最终还是被抱走,屋里只剩下南无煌和玉函琼。

四周空落落的,十分孤单凝重。

“恨我吗?”南无煌问。

玉函琼不语,也不看他。

“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南无煌看着他又问。

“你早就想杀三哥夺天下。”玉函琼淡漠地开口,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他必须死,国仇家恨不能不报。”南无煌面色凝重。

“你答应过我和三哥冰释前嫌。”玉函琼依旧淡淡地说。

“对不起,不过今天……”

“不必说了,既然你承认这两件事,其余的也就不重要了。”玉函琼淡漠地打断他,脸上一片虚白。

“等我回来,我一定要救你。”南无煌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说。

玉函琼转头看着他,嘴角露出轻轻的嘲笑,神色显得更加疲惫,似乎随时都会闭上眼睛再也醒不过来。

南无煌心头一痛,但又强迫自己恢复淡定。

轻轻撬开玉函琼的嘴,将那粒至关重要的缓命丹送进玉函琼口中,玉函琼没有反抗,他也没有力气去反抗。

“睡上一觉,等我回来。”南无煌在他额头落下一吻,怜爱地说。

入口即化的丹药瞬间就在玉函琼口中消失无踪,南无煌为他盖好被子走出寝殿。

“缓命丹需要七天的时间来发作,除去那七天你还有大概八百天的时间去寻找长生不老药。”离歌提醒。

等在外面的众人看得心中不忍,但如今的局面也没人能说什么,走到今天这一步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皇上,属下愚昧,竟相信瞿如画那女人的谎言追杀齐国侯,求皇上赐属下一死。”管虎追悔莫及。

“父皇,父皇不要丢下耀儿。”

“洹儿要和父皇在一起。”

两个孩子哭得眼圈通红,四只小手不断摇着南无煌的手臂。

“好好留在这里,父皇会回来的。”南无煌俯下身对着两个可爱的孩子说。

“我——走了。”南无煌看着寂静的寝殿大门说。

寂静无声,没有回应。

心中一阵凄然,南无煌给离歌和曦雍一个“拜托”的眼神,转身大步走出皇宫。

而玉函琼自始至终都没一点要挽留他的意思。

大殇国的皇帝,就这样悄悄离开他的故土,在他的百姓举国欢庆之时,来到海边登上远航的大船亲自去为他的爱人寻找延命的办法。

碧波孤寂,沙鸥哀鸣,那一抹白色的孤帆最终消失在海天之间。

“主人,麒濯确实走了。”

一个黑衣人单膝跪地对高坐上的人禀告。

“真是天助我也,真不枉我亲自来殇国一趟。”高坐上戴着兜帽的黑衣人张狂地大笑,他很久没这么开心了,“人手安排的如何?”

“都已经安排好了主人。”

“好,就今夜动手,他们绝对想不到,而且守备也是最松懈的时候,抓到人立刻快马加鞭赶去鎏国。”

“是。”

南无煌刚走的这天晚上,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来人啊!齐国侯不见了!”

侍女手中的水盆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屋内侍候的宫女太监们无一不是被割喉而死,原来安置着玉函琼的龙床上空空如也——

如果说这晚有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那也就算是曦雍在晚饭过后强制着耀儿和洹儿回自己的寝宫睡觉不许打扰玉函琼,这才躲过要命的劫难。

四匹快马拉着的车飞快地朝鎏国而去,玉函琼躺在漆黑的车里又被蒙上眼睛,一路被颠得气力全无。

没有人和他说话,也没有要为他解开束缚的意思。

一连颠簸了数日,就连玉函琼也不记得过了多久,但他渐渐觉得越来越疲惫,想必是缓命丹的药效快发作了,这么说已经过了差不多快七天的时间。

意外发生得太突然,谁也没料到,这个时候殇国的皇宫已经乱成一团了吧?

忽然,马车门被打开,两个人粗暴地将玉函琼拉扯下来去掉了眼睛上的布。

玉函琼气力全无只能任凭他们拉扯,脖子上的伤口再次裂开,沁红了衣领。

这是一片丛林的边缘,玉函琼看着周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转过头,一个老者正站在一个全身笼罩在黑纱下的人面前说着什么,那老者一转身,玉函琼惊愕地发现,他不就是鎏国边境附近有一个天坑的村落的老村长吗?

“这地方对你来说是鬼地,可对我们来说那就是仙人安歇之地……”老村长在对那人说着什么。

黑纱之人低声说了些什么,老村长又笑呵呵地说,“当初他第一次来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他是我们仙人的祭品……”

两个人交谈了几句,随后转身朝玉函琼走来。

“这位公子,我们许久不见了。”老村长笑呵呵地对玉函琼说。

那黑纱之人这时也摘掉了盖在头顶的帽兜,庐山真面目显露出来。

“无煌!”玉函琼难以置信。

那人俯下身捏起玉函琼的下颚,强迫他抬头。耀眼的阳光直接射进玉函琼眼中,晃得他睁不开眼睛。

不对,他不是南无煌。

玉函琼看着那不带一丝表情的脸,如同复活的石像一样冷漠无情,南无煌绝不是这样的人!

那,他是谁?

“我找了你二十年,终于被我找到了。”那人不带感情地说。

尽管他多年来的夙愿得以实现,但脸上仍旧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

“你是谁?”玉函琼体力不支,简直快要昏过去了。

“哼。”那人没说话,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声。

“出发吧。”他放开玉函琼转身对老村长说。

老村长显然是个带路人,听见他下命令,牵着自己的狗走在最前面。

玉函琼被安置在一个竹椅中,由两个人抬着一起朝幽暗的深山老林里走去。

“我叫龙北渊。”走在玉函琼身边的男人忽然开口。

“为什么要抓我,你要将我带到哪里去?”玉函琼虚弱地问。

“自然是你该去的地方,你不属于这尘世,只要有你在天下便无太平之日。”龙北渊说。

“可笑,我何德何能,竟被你这种素不相识的人看得如此之重。”玉函琼嘲笑。

“你不相信?”龙北渊冷笑一声,朗声开口,“渊龙云踏骤风倚,麒麟山越憾苍穹。奈何北属琼花地,不准豪杰天下倾。破晓擎羊西微斜,四月琼花煞如血。拘于鬼墓凡世隔,枭雄自有天下握。”

玉函琼疲惫得很,但依旧能从这首诗中听出些什么。

“感觉到了吧。”龙北渊看着他说,“渊龙麒麟本是神兽,应当逐风踏火俾睨天下,却无奈被一束琼花所禁锢,不得伸展。”

玉函琼有些不相信,这是哪里来的诗?渊龙说的难道是这个龙北渊?那麒麟岂不就是麒濯,是南无煌?为何要被琼花缚?为什么会跟自己有关?

“不明白吗?”龙北渊意料之中地看着玉函琼说道,“我从头对你讲起,你就明白了。”

点点阳光穿透树枝照在地上,今天风和日丽,但是却依旧驱不散玉函琼心中的阴寒。

“我十岁那年神算天机真人占得一卦,一月后百年妖星降世,不仅会危及我的江山还会将天下搅得不得安宁,最终会将我克死,我父皇立即下令寻找这个人,但天下如此之广又怎么会找得到?十年之后我继承大统成为曲犀的皇帝,身体却每况愈下不知得了什么怪病,就连阳光都不能长时间照射。

直到几年前,我偶然得知天下有一处前朝先人留下的藏宝地,装着数不尽的绝世宝贝,于是我便去探寻,结果却阴阳巧合地在那里面发现那首诗,内容竟然和天机真人所算如出一辙,并且还牵扯到另一个人,虽然当时我不知道那个人指的是麒濯。

我凭着天机真人给的龙纹石雕磨盘安全无恙地走进最深处,知晓了所有的秘密,也知道我的克星出生于北方,四月破晓时分擎羊星偏西的时刻,并且名中带琼,也就是你。”龙北渊说到这转头看着玉函琼,而玉函琼眼中已经是不敢相信的神色,龙北渊轻笑一下继续讲述。

“后来我得知你是姜国的九皇子,暗中调查后知晓,你父皇在你出生时请人掐算命格,知道你是命犯天煞后将你和你母妃打入冷宫,由于那时我几乎病入膏肓不能再等,于是便挥军南下攻打姜国,姜国灭亡但是你却侥幸逃脱,之后我的病情恢复许多,但一直也没放弃找你,可茫茫天下间一点线索都没有,于是寻找你的计划只得无奈放下来。”

玉函琼心中难以置信,当初曲犀毫无征兆灭掉姜国难道就是因为龙北渊要找自己这么简单吗?姜国之亡的理由竟是如此可笑和匪夷所思。

“之后我得到消息,有一群江湖人士闯进了封鬼墓,后来却没了下文,当时我就在想是不是诗中的麒麟出现了,多年以后果然被我证实,那年带头进去的人就是麒濯,想必他那个时候也知道了这个秘密,如果你不死他也会不得善终。”

玉函琼心中无比震撼,过去隐藏的点点疑惑渐渐抽丝剥茧明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在被抬往天坑,知道这里是鎏国边境,曾经他和南无煌为了躲避秦默龙的追杀从这里翻山越岭去了广丘。

如果这里是龙北渊所说的封鬼墓,那南无煌曾经一定来过,而南无煌曾闯过的唯一一个神鬼莫测之地只有鬼府洞天!这里竟是鬼府洞天吗?

但是,南无煌曾说过,他并未进去过那里,当初救老村长的孙子时也只是在外面而已。

龙北渊看出他的疑惑,嘲笑地开口说,“不相信麒濯会害你吗?他确实一直待你很好,就算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被你害得国破家亡也宁可把你留在身边也不送进这里封起来,真是痴情的种。”

“不会的,你骗人……”玉函琼艰难地咳嗽两声说道。

“我骗人,你就没仔细想过,麒濯为很么得到你的画像后苦苦找寻你的下落?”

玉函琼被他问得心头一震,龙北渊轻笑继续道,“因为他之前和我一样没有线索,你在冷宫生活多年,就连姜国的朝臣都不知道姜王还有一个名中带琼的儿子,麒濯又怎么会知道,但是我们都曾在封鬼墓的石墙上见过你的画像,他当年一拿到你的画像几乎可以肯定你就是他要找的人,只可惜姜国已经灭亡他晚了一步,不过苍天真是会开玩笑,你最后还是落到他的手中。

我本以为他会立刻带你来这里将你封印起来,但是他竟然喜欢上了你明知道你不可留还硬要将你留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下来他已经狼狈到极点,却始终不肯将你处置,真是让我惊讶。”

“你说谎,不是这样的。”玉函琼语无伦次,心头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应对。

“看看他自从跟你在一起后发生的事情就知道了,先是丢了身在鎏国天下第一大将军的位置,然后被秦默龙一路追杀,你们所到之处无不是招来横祸,到了广丘,那广丘皇帝亲自来追杀你们,终于回到殇国,殇国又因你而灭,你和麒濯一路远逃,最后又因为你被玉函倧找到,最后狼狈逃离,你们分开的三年里,麒濯忽然变得顺风顺水,收拢胡国轻而易举,治国平乱无不是手到擒来,但是你三年后再次回来又发生了什么呢?”龙北渊嘲笑着说,“他为你放弃江山,你哥哥因为你回去探望而送了性命。”

玉函琼觉得呼吸困难,脑中一团乱麻。

自己曾问过南无煌关于鬼府洞天的事情,他只是告诉自己不要再问,而师傅说他命中有劫让他回到故土,难道这些指的都是一件事情?都是这件事情?

“我不相信——你怎么可能会知道得这么清楚?”玉函琼喃喃道。

“我关注你这么多年,自然什么事都调查得一清二楚。”龙北渊不紧不慢地说。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下去,夜色已经笼罩上来。

随行的人点起一盏盏阴绿色的灯笼,穿梭在林子中的队伍像是从阴间走过来一般可怕。

忽然,一阵号角声远远地响起。

被玉函琼遗忘已久的一段记忆猛地跳出脑海,曾经,南无煌将他搂在怀中,警惕地看着远处有号角声音的地方,那阵声音过后就是一个星星点点的幽暗绿光在林子里闪烁,如同鬼魅,不属于这个尘世。

几乎是下一刻,在玉函琼脑海中的绿点闪烁着出现在林子里,队伍中一片骚动,人们都有些不安。

“那是守墓的灵兽,只要你我或麒濯任何一人出现,它都会现身在附近。”龙北渊说完从怀中掏出那块龙纹石雕磨盘走到队伍最前端。

号角声越来越大,绿点也渐渐放大,那不知名的东西正朝他们走来。

面前的林子沙沙响动,人们立刻捂住嘴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玉函琼惊愕地看着他从未见过的一个动物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个狰狞的面孔,一对巨大的眼睛散发着黄绿色的幽光,宽大的下颚里满是尖牙,一对鹿角生于它的头顶,但这东西却有着狮子的身体。

“梭棿?”玉函琼不敢相信,世间竟还有传说中的神兽吗?

那梭棿一只角上挂着一个类似于铃铛的东西,但是没有声音,那东西像萤火虫一样一闪一闪。

龙北渊将龙纹石雕磨盘恭敬地放在那只梭棿面前,梭棿看了看,随后通了灵性一样转身为他们带路。

玉函琼毕生所经历的悬疑之事都不及这一天之内多,他现在甚至怀疑自己在梦中还没醒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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