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情——顾情
顾情  发于:2012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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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阴不阳的,捉摸不透。

“你也是阿情少爷的朋友?”

沈则霜差点就呛了一口水。他想了想,说:“算起来,我应该是他哥哥。”

德胜一脸十分赞赏的样子,看得沈则霜浑身不自在。他刚把手里的水放下来,活络身子,沈君兰已经回来

了,她手里裹着一条湿帕子。

德胜扫了沈君兰一眼,沈君兰没看他便道:“你是什么时候认识阿情的。他八岁的时候就和我还有我哥哥

一起生活了,那段时间怎么没见你来看他?”她的话里带着几分责备的意思,德胜心知肚明。

他接过沈君兰手里的帕子,拧了拧,替阿情覆在额上。他的动作很轻,像是不带力气,阿情的眼睫毛抖了

抖,随即又安静了。

德胜一看见阿情耳后的黑痣,便笑了。他笑的轻柔,到了后来,这笑容仿佛又变作哭声,有一下没一下。

沈则霜和沈君兰再一旁不知他究竟是悲还是喜。

德胜擦了擦眼角,抬起脸道:“他很小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那个时候他还只有一张椅子那么高,人长

的又小又瘦,躲在他娘身后。”

“后来老爷死了,老夫人也跟着仙逝。大夫人走了,秀芳夫人也带着少爷走了。”

沈则霜正要问德胜,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却见门开了,梁凤成就站在门口,他身后跟着梁霄德。

梁凤成同德胜见过几面,他不常去军队里,而德胜也很少去梁公馆。算起来,二人不算熟稔。但德胜却知

道梁凤成的另一个身份,他不声不响的站起来,默默的说:“少爷,老爷,你们来了。”

梁凤成礼貌的答应了一声,不冰不冷。梁霄德则亲切的走过来,问道:“怎么样,是不是?”

德胜只点了头,一切都在不言中。梁霄德像是很高兴,一方面自己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人,另一方面,他想

,老天爷还是照顾他的,不会让他抱憾终身。

梁凤成当然知道梁霄德是在高兴什么。他暗自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眼病床上的人,脸色仍然苍白,真不知道

他是怎么长大的,难道是成天躲在黑屋子里,没晒过太阳?如果梁霄德真要把他带回去,恐怕他能见到阳

光的机会就更少了。

梁霄德清了清嗓子,然后道:“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则霜,你和你妹妹守了大半天也累了,都去休息吧。

我已经安排人给你们在隔壁布置了房间,这里还有我和凤成看着,你们不用担心。”

沈君兰还想再问德胜,这话是什么意思。沈则霜再旁边牵着她的手,“走吧!”他拉着妹妹,不由分说的

走了出去。

“老爷,您打算怎么做?”德胜看出来,这沈君兰对聂海林的心思可不是一般的。

梁霄德道:“我想将海林认作义子,将来培养他再军队中担任要职,也不枉我与他父亲一场兄弟情义。”

德胜突然跪下,含着泪道:“老爷,我先代海林少爷谢过您。这份恩情太重,我这个做下人的也不能帮少

爷什么。只求您能多教教他真本事,他是个命苦的,从小就没了爹……”

“他母亲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如果能找到她,长恩兄弟在天之灵也能瞑目。”梁霄德接了一句。梁凤成

最看不得这种“苦情戏”,他心里烦躁不安,只能怀抱双手,在病房里来回踱步。

“凤成,以后海林做了你弟弟,你要好好待他!”梁霄德见他心不在焉,有意点醒他。

“哦……”他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沈君兰被沈则霜捂着嘴,拉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她拼命的咬了沈则霜的手,他吃疼放开了手道:“你倒真

是一只母狼,就会乱咬人!”

沈君兰白了他一眼,“为什么不让我说话!我又不会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沈则霜委屈道:“君兰,有些话放在心里想一想就行了,没必要都说出来。”

沈君兰侧过脸,不去理会他。沈则霜道:“我知道,你就是想问那个德胜,问他阿情的事,是不是?”

他见沈君兰还是不少话,只得耐着性子说:“你也听见了,他刚才说,阿情是个少爷。他虽然落魄了,但

他终究是个少爷。一只凤凰迟早会被人发现,就算被涂的再黑,也还是只凤凰!”

沈君兰刻意的笑着说:“一只山鸡被描的再红,也还是一只山鸡。沈则霜,你一辈子就是只山鸡!”说完

,她急匆匆的跑开,顾不上身后追着她的沈则霜。

沈则霜苦笑道:“我要是一只山鸡,那你也只是一只山鸡妹。君兰,你什么时候这么不清不醒的了,有些

梦,不是我们该做的。”

沈君兰跑的远了,也不知她是否听见了那几句话。沈则霜倒希望,他是真正听见了。有些伤人的话,说在

前头反而更好。那些美丽的故事,不过是悲剧伊始罢了。

聂家人没什么别的特点,代代都是独苗,故而格外看重。聂海林承袭了聂长恩的相貌,稍稍又融进秀芳的

五官特色,他的眉极不粗,但又不像女人的柳叶眉,像两抹青烟,贴着眼窝向外滑,转过一处山岚,又回

落下来。

他脸上隐隐露出些难受的表情,德胜常年照顾人,是个有经验的。此时,他拿了一条月白色的巾子,细细

的替聂海林擦着手腕。

聂海林的手腕虽然纤细,但骨节突出。看上去十分有力,若是再等个三四五年,说不定他会长成一个高个

子的俊美青年。德胜盼着他快快长大,他现在的模样看着太小,仿佛经不起风吹雨打就要散了架子。

德胜见聂海林脸上冒着细汗,又拿巾子去擦他的脸,他故意淋了一点水在聂海林额头上。冰凉的水一触到

温润的皮肤,这张苍白脸上的大眼睛慢慢睁开,惶惑的望着德胜。

“海林少爷,您醒了……”德胜望着他那张好看的脸,时光就像一双黑暗中的手,不停的转动着命运的轮

盘。他想,少爷应该不记得了,毕竟是十年前的事。

恍惚的眼眸定住,聂海林张了嘴,干涩的说:“德胜,我口渴……”

德胜急忙站起来倒茶,他像是太激动,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分不清是少爷醒来让他高兴,还是少爷

认得他让他高兴。总之,他是真的高兴,竟然连自己每天都做的事也忘得一干二净。

德胜把冷茶端过来,聂海林就着茶水大口大口的喝,刚喝完了一碗。他抚了抚胸膛道:“能再帮我倒一点

么?”

“能!”德胜欣喜的连连倒了三大碗,聂海林逐一饮尽,没有漏掉半滴水。

“少爷,这些年……你……”

德胜还没开口问,就被聂海林打断,他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么多年的事,哪是一下子说的完呢?

德胜,我真是累了,不停的困……”

德胜只得说:“少爷,您是不想说?”

聂海林已经闭上眼,他呼吸均匀,倒真像是睡着了。

第十三章:未来

聂海林在床了躺了一个多星期,期间一直是德胜在照顾他。两人说了不少话,唯独没有提及过去的事。有

些是德胜不敢问,更多是聂海林不肯提。德胜把聂霄德的意思略微透露了,聂海林没有大大的惊喜。他让

德胜叫来沈则霜,沈君兰并未跟着过来。

德胜也把梁老爷的善意、梁家与聂家的渊源大肆的描绘了一番。沈则霜边笑着边称“阿情真是交到好运了

”,沈君兰则一直默默望着窗外不言不语。

沈则霜抽空过来看聂海林,其实他多的就是时间。但他现在有些忌讳叫聂海林“阿情”,又不知道到底该

叫什么,才一直躲着不肯露面。

沈则霜看见聂海林脸上总算有了红润的气色,欣慰的搂着他道:“你要是好不了,下半辈子我也不好过了

!”

他这句话说的有些歧义。聂海林见德胜偷偷笑了,脸红了半边道:“则霜哥,你搂得太紧了,我骨头卡得

疼……”

沈则霜放下他,兴奋的像是个好兄弟。“你要做少爷了……不,你本来就是个少爷……”

聂海林笑而不语,等着沈则霜把话说完。

“其实,我是想问你。你还会回来看君兰么?”

聂海林摇了摇头,这是沈则霜意料之中的事。他反而愣了愣,“是啊,广州离上海很远的,回来,不方便

。”

“不是不方便,是不用回来。”

沈则霜听他云淡风轻的这么说了一句,心里不是滋味。他是不希望沈君兰喜欢上“阿情”,但没想到这个

阿情不但无情,反而绝情。

德胜连忙添了一句,“梁老先生说了,你们也要一起去广州。梁老先生器重你,想让你再军队里做事。你

妹妹跟着你一起,也方便你照顾她。”

他以为沈则霜会高兴听见这话。却见沈则霜站起身道:“我什么都不会做,跟过去也不过是个累赘。广州

太热,君兰受不了那儿的天气,她被我娇惯了。”

聂海林也没有什么挽留的意思,沈则霜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德胜又聊了几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他看了

一眼挂钟,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告辞要走。德胜怕影响聂海林休息,于是送他走到门口,沈则霜像放下

了包袱,临到门口时转过来说:“阿情,要是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

他站在阴影中,阳光将他的影子折成一个奇异的弧度。聂海林低声说:“谢谢你。”

沈则霜的手抽了几下,背着身走了。

德胜问聂海林道:“少爷,要不要叫沈小姐过来?”

聂海林摇了摇头,“则霜哥明白,他会带着她走的,他们再也不会来看我了。”他看着德胜说:“德胜,

现在我身边就你一个亲人了。”

他说这话时,仿佛是看透生死离别后的感慨。德胜真没看出来,这个才满十五岁的小少爷怎么心思跟个成

年人似的。单说是成年人,还不够描绘这种感觉,仿佛他已经超越了他的年纪,能看到更远、更悲哀的时

刻。

“少爷。以后你成了梁老爷的义子,梁家的人就都是你的亲人。”

聂海林笑了笑,他的上半身从墙壁上滑下来,缓缓跌进被窝里。他在心里说:“我不姓梁,他们怎么会当

我是亲人呢。”但他口里却说:“是啊,到时候一家人在一起吃饭,应该很热闹。以后我不对的地方,你

还得多教教我。”

德胜连忙点头道:“少爷,只要有我能帮忙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聂海林道:“嗯,我知道。”

德胜明白,他不应该期待聂海林会有什么反应。但他心里原有的热火,像被一个细颈瓶口滴灌着,一点一

点往下沉。但他马上又把自己拉了回来,做下人的就是要学会忍。他原来跟着聂长恩时太年轻气盛,仗着

主人钱财多,说话常常不多个心眼,后来才会落得人前人后都得罪人的下场。

德胜同聂海林接触的多了,便发现小少爷心思独特,既不像聂长恩,也不像秀芳。他是浑然天成,自成一

家。聂海林常常靠着窗子发呆,心思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又是一个明媚的早晨。这天阳光耀眼的很,黄澄澄的映在人面上,虽然聂海林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总算看

着精神了许多。

但是他还不敢把头抬起来,阳光太刺眼,灼灼逼人。

巨大的阴影覆盖下来,宽大的帽檐遮住了来人的样子。那人把帽子摘下来,放在手心里转着圈。

他把手中的蓝玫瑰胡乱塞进聂海林的手中,刺硬生生的,隔着衣料也觉得疼。梁凤成见他抿着嘴不说话的

样子,不由笑了。

聂海林转身将玫瑰或擦进玻璃花瓶里,还是不小心扎破了手。

梁凤成突然弯下腰,把聂海林的手拉着递到自己嘴边。他伸出舌头,又细又长,轻轻舔舐了聂海林的伤口

。他嘴里喷出的热气滚烫的像火焰,伤口处传来的一丝疼痛夹杂着灼烧,搅的聂海林的每一根神经都变得

脆弱。他觉得全世界都要癫狂了,就差他还没有迷醉。

聂海林回过神来时,梁凤成正挡住了阳光,手里抱着一捧蓝色的玫瑰。梁凤成自己将玫瑰擦在玻璃瓶中,

疑惑的问道:“什么事情让你想的这么出神,两只眼睛都直了。”

聂海林低下头,他时常会有这种幻想的时候。但是他没想到自己会往不好的方面去想,更没想到自己幻想

的对象会是梁凤成。

这是梁凤成第一次真正来看望聂海林。其实,他也不过是来替梁霄德捎句话。这是他不爱干的事,却不得

不干。

梁凤成随意的点燃一根香烟,烟气升上来,缭绕在他颈上,他的脸埋在一层雾气里。还是那样不高不低的

声音说:“老爷子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坐火车去广州。”他吐了个烟圈道:“还有什么要买的要带的,就

快点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聂海林想了想,他说:“没什么好买的。”他又思索一会了,朝德胜说:“你帮我去买一个木盒子,不要

太大,能装东西就好。”

梁凤成本想问他买那东西做什么。随即他又想,这不是他该问的,反而显得像是在跟聂海林套近乎,索性

不再说话。

隔了半响,聂海林终于说:“谢谢你的花,很漂亮。”

梁凤成看都没看他道:“不过是残花败柳罢了,没什么好看的……”

聂海林只得说:“还是要谢谢你。”

梁凤成抽出烟道:“哦,那你要谢就谢吧……”

他的发音很纯正,有点偏向北方的语言。但是聂海林脑海里浮现的确是“你要泻就泻吧……”

他红着脸把头移开,脸色时青时白,变换着不同的颜色。他虽然不认识字,但是却知道自己想的是什么意

思。他有些奇怪自己怎么一直想些不干净的事,也许,他是不干净惯了。但没必要把梁凤成扯进来。

梁凤成瞧着他的脸色变幻的比天边的云彩还要快,觉得他这个人就像一潭井水,探不出深浅。

不过不要紧,梁家的几个姨太太都是有耐心和时间的人。她们会想出诸多伟大的计划,这些计划也会一一

在聂海林身上实践。有几斤几两,一试便知道了。

第十四章:离开

梁凤成刚把香皂泡打在身上,就听见梁霄德粗暴的怒吼声。他这几天打电话时常本性毕露,总是脏字夹杂

着狠话,一股脑甩出去,也不顾对方是谁。

梁凤成对着镜子冷笑了几声,他的确是开怀的紧,但不十分开怀。等到哪一天,能亲自报复了梁霄德,他

才能真正欣慰一番。

他只顾着洗着上身,没看身后已经多了一个人影。等到梁凤成辨别清楚镜子里的人是梁霄德时,他已经被

对方按在了盥洗池上。

梁霄德一句话也不说就扒开他的浴袍。

镜子里,一张带着水珠和肥皂泡的脸半仰着,梁凤成盯着眼神散漫的自己。

梁霄德冷言道:“知道我过的不顺,你心里很高兴。都合不拢嘴了。”

镜里的梁凤成的确是微张开嘴,因为他的短发被梁霄德死命攥着,疼的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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