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情——顾情
顾情  发于:2012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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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一缕一缕冒出来,她憔悴了不少,身体瘦了,此时真是堪比黄花瘦。

孟轩微低了头,他双眼扫着别处,淡淡的说:“我已经吩咐常生,他会送你回家。信我已经写好了,他会

一并带回去。我在信里把你和我的事都写得一清二楚,姨母姨父不会难为你的,一直以来,都是我的错。

”他幽幽的说:“现在,我不想让这错继续错下去……”

孟丽想还嘴、质问他。可事到如今,她该说的也说了许多次,似乎确实没什么可说的。两个人走到今天,

仿佛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他渐渐不理她,渐渐烦她,渐渐当她是个累赘。他表现出一幅内疚感伤的模样

,仿佛身心俱疲。他难道不曾想过,她也是个受害的人……

孟丽的眼里滚着泪,摇摇欲坠,终究落了下来。“你……你是不是有别的喜欢的人了……”

孟轩点了点头。

“难道……你喜欢那个女人……可是,她连孩子都有了……”

“我喜欢她,自然也喜欢她的孩子。她成熟、稳重,能认真听我说的每一句话。你有认真听过我说话吗?

每次我说什么,你都自以为是的非要自行一套,你何曾真正为我想过半分!”

孟丽转过头,秀芳正领着聂海林跟着人群朝前走。她的脸看上去虽有几分沧桑的味道,但融合了她那张五

官分明的脸,显得十分独特,孟丽想,这就是女人味吧。不像她,总是文弱弱的,又带着满身的娇气。她

虽然不甘心,但又不得不承认,自己跟这个女人比起来,确实令孟轩为难。

一旦追求的东西不再属于自己,也不用去留恋。于是孟丽提起行李箱,“我自己一个人回去,不用常生送

我,我……不想看见他。”她头也不回的朝人群走去,孟轩朝身边的仆从中一个眉清目秀的大男孩递了个

眼神。这个男孩名叫常生,跟了他有七八年了。

常生迅速追上孟丽,随着她一起消失于孟轩的视线。他这才舒了一口气,仿佛扔下一个大包裹,人也轻松

了不少。他眼里一直有的愁绪总算冲淡了些,甚至心里想着与秀芳日后到了美国,他要找个时机,带着她

好好的玩一玩,兴许去百老汇看歌舞表演、到纽约的商厦里买时尚的贝雷帽,或者两个人站在华尔街的金

融大厦上看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

可是他再去看秀芳时,她人已经不见了。

秀芳带着聂海林跟着人流汹涌的下船队伍终于登上了岸。这个码头十分荒凉,除了一些接客的商贩和等着

亲属的当地人,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座矮砖房。聂海林的脚一落在平稳的土地上,便显得异常兴奋。一个月

的船程,使得他对这艘巨大的怪物厌恶之深,再也不想体会成日呕吐的滋味。

秀芳拖着两个大箱子,一只手拉着聂海林,举步维艰。她只得放了聂海林,让他跟在自己身后。“当心着

,别走丢了。我可再没那精力每一个地皮掀翻了去找你!”

聂海林乖乖的点了头,一步一蹦的跟着自己的母亲。她们俩人还没走多远,就被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挡住

了去路。秀芳想要绕开车子,那车却跟长了眼睛似的,紧紧跟着她不放。

她正要敲了车门,同对方理论,却见车门自己开了。

孟轩从车上走下来,他暗自庆幸,总算是赶上了。秀芳却不似他那般欣喜,她像不认识他似的,“先生,

请您让开,这路可不是光让你一个人走的。”

孟轩有些尴尬于她的反应。他皱着眉站着,平静的说:“行李太沉了,我帮你提。”

秀芳躲过他伸过来的手,“不用了。”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冰冷,怎么说他也没错,没必要摆着一张

冷脸给他看。她只能稍稍放缓了语气,“你是个好人,但是,我们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事……”

“爸爸!”聂海林看着孟轩叫了一下,听的秀芳头疼。

秀芳扇了他一耳光,“闭嘴!”她虽然经常吼他,却很少打孩子,因为聂海林身子骨弱,经不起打。

聂海林愣愣的看着妈妈,他其实只是想逗逗她和孟轩,但是他发现自己好像做错了。抬着手捂着脸,聂海

林又恢复了闷葫芦的样子。

孟轩不让开,秀芳也没办法走。两个人僵持着身子,谁也不肯先让开。良久,孟轩终于说:“你要去哪儿

,我送你一程。这里是匪帮的地方,地痞流氓多,你带着孩子什么都不方便。”

秀芳正要回绝他,但是想到自己的处境,倒真是像孟轩说的一样。聂海林正傻愣愣的立着,天亮了些,但

仍不足以秀芳看清孩子脸上的表情。也许是因为聂海林还太小了,眉眼都没长开。也许是因为,这孩子本

来脸上就是缺少情绪的,他小小年纪,什么都往腹中咽。

秀芳朝孟轩点了点头,孟轩走过来替她拾起行李,他听见她轻声说了句谢谢。他心里突然一痛,仿佛什么

东西在上面敲了一下。

孟轩看着秀芳走上车,把车门关了。锁上。

他看见秀芳在车里拍着车门,大声的说,“等等,让海林上来!”

孟轩朝着秀芳笑了一下,那笑容甚是诡异。他转过头去,蹲下来,捏了捏聂海林的脸蛋。聂海林乐呵呵的

朝他笑了,每次见到孟轩,他必然是很开心的。

孟轩看着他的笑容愣了一下,但很快又回复过来。“海林,以后你要一个人好好的,我不能带你去美国。

”他把双手握在一起,十指相绕,带着一点歉意说:“我不是你爸爸,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好爸爸。”

车门被揣的哐啷直响。秀芳在车里急的用高跟鞋去蹬车把手,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但似乎已经太晚了

孟轩打开前面的车门,坐上了副驾驶座。他平视着前方,俨然一副发号施令的口气道:“开的快点,离这

儿越远越好……”

他旁边的男人答了一声,车轮碾过泥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聂海林还没大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有很多事,他这个年龄的孩子还无法一时懂得。秀芳的脸贴在车窗上,

越来越模糊。聂海林下意识的跟着车子跑了起来,他的步子很小,还没跑两步,车子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天已经大亮,红澄澄的朝阳从水面上升起来,空气里总算有了几分暖意。这是聂海林下船第一次看到旭日

东升,阳光是温热的,美丽的。但是这天地间,只有他单薄的身影,什么都隔的远了,什么都看不清。

聂海林张了张嘴唇,却没有出声,他想喊一声妈妈,但妈妈已经不见了。

第七章:撞车

初春的天,一阵细雨飘了过来,落在伞折子上。墨绿色的遮布挡住了来人的脸,那玲珑有致的腰线却隐隐

露出来。

大马路边上,立着一些看门的流氓地痞,皆是一身黑色的短褂打扮。有几个身子高壮的汉子脸上扮了凶相

,直勾勾的看着这个走过来的女人。她脸小眼大,双目像一汪秋水,里面流动的是灵气,那一双眼随便一

瞟,都是一道景致。

她年纪不大,至多十七八的样子,身上穿着白褂子和淡蓝色的长裙,头发分成两股坠在耳边。看上去是个

女学生。但她眼神飘忽不定,藏着万般心思,比起一般的女学生,少了一分天真。

她走近了,像是刻意看了眼那群无赖中的一个,那个人脸上不冷,反而一脸笑样,面上浮着一串雨珠子。

他也正看着她。她欲言又止,仿佛有些气恼,淡淡撇过脸,换了脚步走到一边去。那边有个人,正背对着

她。

“阿情……”

这边的男孩子听见有人喊他,转过身,细雨翻到他脸上,有的洒在他身上。一件普通的灰蓝色长衫套在他

肩上显得空荡荡,他长了一张瓜子脸,眉眼如水墨笔画上的,淡淡的,柔柔的。他还不懂如何表现出欣喜

的神情,虽然心中是有些开心,但兴许是许久未笑了。这个男孩子扯着嘴唇稍往上抬了一下,仿佛再深一

些的弧度都没法弯出来。虽然身子高了,肩膀稍显宽了,但模样还是那般。

“君兰姐,总算等到你了。”这名被唤作阿情的少年今年十三岁,却比一般的孩子懂事许多,没见他大笑

过,也没见他哭过。也许他是那种默默躲在角落里自怨自艾的人,但谁又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呢。

沈君兰有点怕他,不是因为他可怕。他身上就像笼着一股阴气,散不开,一年四季这张眉目如画的脸孔都

惨白的可怕。沈君兰握住他的手,冰凉凉的,她轻轻揉了揉这双瘦弱的手,“昨晚吃了药没有,睡的好不

好?”

阿情点了点头。沈君兰比他高一个头,她奇怪,阿情似乎只长个子,不长身子。“嗯……那就好,准备好

了,就开始吧。”

每次说这话时,她都有种负罪感。现在,这种负罪感变得浓烈许多,阿情提了长衫,两只眼睛注意路上行

人,沈君兰站的远了些,她看一眼这边,又看一眼那边,心里掩饰不住的紧张。

阿情飞一般的冲到大马路中间去,空气里蒙着一层薄雾,他“嚓”的一声摔在路上,与迎面而来的轿车不

期而遇。沈君兰闭上眼,不敢看。等到她睁开眼时,车子已经停住,挡着她的视线。

“阿情……阿情……”沈君兰大声的呼喊他的名字,她是真的担心又害怕,心中火燎似的,连伞柄都快被

她的手指折断。

沈君兰赶到马路中央,阿情的身子倒在地上,眼睛睁的大大的,嘴也张着,腿被卡在车轮下,碾出一小洼

血。泥溅在他腿上,混着血,脏乱不堪。“啊呀……”沈君兰吓的脸色煞白,她扔下伞,急急忙忙的找白

绢子,忽而想起绢子忘在了房里,她只得用手扶住阿情的肩膀。“阿情……你的腿断了!这可怎么办!”

阿情睁着眼看着她,嘴角仍挂着扯不开的笑容,“君兰姐,你不用太紧张,自然一点才好……”

明明是他赌着自己的性命去骗人,却像这件事与自己无关似的,还在提醒她要把戏演好。沈君兰心里一阵

酸楚,这孩子倒真把自己当个铁人,没心没肺的。

她大声的扯着嗓子说话,意图再明显不过。车门开了,上面走下来一个人,个子高高的,沈君兰不喜欢高

个子,都长的像堵墙似的。但是这个人的身材比例恰到好处,肩宽、臀窄、腿长。他面无表情的看了眼阿

情,冷冷的哼了一声,面向沈君兰道:“放心,他的腿断不了。”

这个人看着模样周正,面孔干净。他站的姿势笔直,像是个当兵的。

“你用车子把我弟弟撞了,血都流了一地,还说些风凉话。真连畜生都不如!”沈君兰真没见过如此冷血

的人。一般人总是神色慌张的上来要去阿情去医院,这个人的冷漠,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阿情用手轻轻

捏她的手心,生怕她说错了话,得罪人。

那人却不生气她骂自己,他看了眼阿情,又看了眼沈君兰,冷笑道:“你们姐弟俩可长的不像啊……”

“废话!我弟弟长的像爹,我像娘,哪能鼻子眼睛都长一个模样!”沈君兰说话快了好几拍,阿情伸手想

捂着流血的腿却够不着。他疼,她心里更难受。

“呵!”那人仿佛是惊讶了一下,没想到这么个文静的女孩还能耍脾气。他嘲讽的说:“别装了,你们要

赔多少钱,直说吧!我赶时间!”说完他跺了跺脚,仿佛可惜时间就这样白白流走了。

“你……”沈君兰脸上红了大半,像被人看穿了心思。她好歹不是个新手了,很快又想到自己的任务。“

把我弟弟送到医院,若是他的腿瘸了。除了医疗费,这下半生的花销,也要同你算个清清楚楚!”

那人莞尔一笑,就好像自己打了个赌并且赢了。他走到车旁,从车肚子里掏出一个黑皮包,又把上衣口袋

里的钢笔抽出来,刷刷写了几笔。他什么话也不说,直接把字据扔在地上,“照着这个地址,明天来提钱

。”上车时他又补上一句,“别忘了把病历带着。”

车子倒了倒,从街的另一边一溜烟开走了。

雨势大了,细雨变作雨粒,洋洋洒洒的落下来。阿情一头栽倒,身子扭曲成一团。他小腿上皮肉翻出来,

腥红的一片,看着慎得慌。

沈君兰想扶起他,他却没法起来。疼痛,但到底有多疼,只有自己清楚。

沈君兰朝马路对面吼了一声,“你倒是过来帮帮忙啊!”

那边的人惺忪的眸子抖了下,歪歪的走了过来,蹲在地上。

“哟,伤的挺重,赶紧跟着我去医院吧。”他咬了咬嘴里的薄荷,因为口中含了东西,说话听不清楚。就

听见他含含糊糊的声音慢悠悠的说:“这次算是白搭了,钱没要到,人给伤了。一个月都做不成事了。老

子养你还不如养头畜生。”

“哥,你……这说的什么话!”沈君兰边扶着阿情,把他送到沈则霜怀里,边骂自己的哥哥。

沈则霜听不得自己的妹妹袒护阿情。三年前在上海遇到这小子的时候,她还瞧不起阿情,说他脏兮兮,现

在倒像看宝贝似的看他。他哪个地方好了,整天愁眉苦脸,比真正的老头子还老一截,满身的阴气,是个

煞星。

那时候这小子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问他什么他就摇头,最后两人找了个稀粥铺子,给他灌了点食物,

他才有点反映。可是他就是不肯说自己的姓名,也不说自己从哪儿来。后来沈君兰说要叫他阿情,他点头

算是默认了,这以后他们都这样叫他。

真是可笑,一个和自己呆了三年的人,连真姓名都不知道。

他们三个人尝试了各种不同的谋生方法,还是做不了吃苦耐劳的事。某日,沈则霜合计着导演了一出阿情

被车撞倒,沈君兰上前探视的好戏,演员的演出非常成功,那个其实是受害者的“肇事人”给了他们一大

笔款子,不想节外生枝。有了第一次,必然有第二次、第三次。

他们隔一段时间换一个地方,想着等赚够了钱就离开上海。

沈则霜问阿情,你要去哪儿呢?

阿情摇了摇头,金色的余晖落在他眼里。他说,我想去找我妈妈,但我不知道她在哪儿。

沈则霜阴测测的笑了,你还有个妈。

沈则霜和沈君兰从小就没了爹娘。

沈则霜和沈君兰两人一左一右拖着阿情,两个人的步子都很急,沈则霜不时瞥一眼阿情。他额上冒着冷汗

,嘴紧紧闭着。

“撑着,马上就到了!”沈则霜怕他挺不住,故意安慰似的说了一句。

阿情点了点头,他眼前开始出现幻觉,仿佛看见了黄昏时分的码头,一辆黑色的车。车子越开越远,车上

的人影模糊,他想抓,但抓不住。

第八章:劫难

上海市不算大,兜兜转转绕了几圈,时间还是打发不过去。梁凤成苦着脸笑了,他哪是赶时间,现在他只

盼望时间过得快一点,直接从白天跳到黑夜。这样他便能在黑夜里躲起来,可是他又能躲到哪儿去呢,上

海太小了,无论他躲在哪儿都会被他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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