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明日宇觉得奇怪，如果龙彦澈早就知道他的身份，那为什么还配合他装傻到现在？如果今日不是自己装病逃跑，是不是他还会一直装下去？可是，这是为什么呢？难道只是为了换个方式打动他……

最后，他怒道：管他什么目的，已经不重要了。如今体力恢复，只要神武族的战车党不在，谁还能拦住他。这宫殿的一草一木早就印在脑海里了，不会再犯当日被小舞截住的错误。

明日宇一挥手甩开龙彦澈，几乎同时一跃跳上窗台。衣裾在圆形雕花的木窗间翻飞，仿佛如蝶般翩翩展翅。

龙彦澈大惊，伸手道：“外面有重兵把守，你出不去的！”

“刺啦！”明日宇扯掉长长的衣摆狠狠摔在地上道：“我倒要看看外面那些人拦得住我不！”

“来人！拦住他！”龙彦澈朝门口大喊，立马出现十几个人欲将明日宇团团包围住。

可是包围圈还未形成，明日宇左突右跳，眨眼间就顺着一棵树借力跳到围墙上。刚要潇洒的走人，龙彦澈却大笑起来。

明日宇迟疑了一下，回首望了望。

龙彦澈踱出门站在院子里向上看着他说道：“跑吧，跑吧。难得你恢复容貌和体力，想要玩一玩也是正常的。反正跑了还是会回来的。”

“什么？你当我白痴，跑了还回来？”

“要不要打个赌，不出十天，你就会连滚带爬的回来求我。”

明日宇见他语气那么肯定，心想是不是拖延时间之计，可四下打望了一下，没有发现有人过来。“龙彦澈，有话就说明白些，你罪恶的脑袋又在图谋什么？”

龙彦澈露出白白牙齿走到墙边展开双臂道：“下来，我带你去见天零。你不是想问他知不知道夜狼王的下落吗？”

“见天零？你会这么好心？我才不上当呢。”

“哦？原来你不想见他啊，也对，他明知道红莲对你有多重要却没有尽力施救，你怨恨他是应该的。但是我不同，只要你答应乖乖留在我身边，我准你见夜狼王。”

明日宇有些心动，但龙彦澈实在没什么可信度。“口说无凭，你凭什么让我相信？”

“由不得你不信。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与你相认吗？因为时机未到。本打算等天鸣完成夜狼族的转化再迎回你，可是没想到你这么心急想要逃跑。也罢，每天看着你让我心痒难耐也够折磨人了。下来，我让你见天零。”

明日宇急道：“夜狼族的转化是什么意思？”

龙彦澈笑笑道：“知道这两个月神武族发生了什么吗？”

问你夜狼族，你给我扯神武族。“我对神武族不感兴趣，告诉我转化是什么意思？”

龙彦澈单手抚额故作伤心状说道：“唉，枉东云棋那么喜欢你，你却对他们一族的未来漠不关心。你知道吗，天鸣借助天零的神力，已经开坛做法收回了神武族的天生神力。现在世上再无什么神武族，他们当初再强大如今也只不过是普通的武者。对了，夜羿也应该成为普通人了，你弟弟早晚会被我请来宫里做客。”

“什么！这不可能，你当在上演神话故事呢。”

“不信就走吧，用你自己的双眼去证实我所说的话。但是我丑话说在前面，我受不了你在我面前再次消失，如果你今天走了，势必影响我的心情。到时候不知道我会干出什么事来。先不说你弟弟明日樱，相信你那在彩狐族待产的妹妹很容易就能找来。见不到你，见见你的弟弟妹妹也是好的。”

“你卑鄙！”

“卑鄙？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不想知道夜狼族转化的事吗？继神武族变成普通人族后，下一步，天鸣会将夜狼族的人永远变成狼，再不能转变成人身。”

明日宇想到从此红莲只能变作狼身就气得七窍生烟，怒道：“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你就这点出息，为个男人处心积虑做这些逆天的事？”

龙彦澈很享受的看着发火的明日宇道：“非也非也，处心积虑做这些事的不是我，而是天鸣。天鸣和他那个颓废的侄儿不同，他的宏愿不止统一天下那么简单，而是要让他的江山世世代代毫无疑问的握在他后人手中。”

“那你呢？你甘心屈于人下？”

龙彦澈眼睛一亮道：“宇，你真的甚合我意。我当然不会屈居人下，别担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发展。只要你听话，将来想要什么，我就能给你什么。”

“我想要红莲，你给不给？！”

19.

当龙彦澈听到明日宇近乎疯狂的呼喊，瞳孔骤缩道：“就这么点要求？只要你尽心服侍我，别说你弟弟妹妹可以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生活，就算是红莲，我也可以带来给你。别忘了，夜狼族完蛋之后，剩下的就是彩狐族。尽管彩狐族的转化与否没甚大碍，但是对你妹妹来说就是天大的事了。你也不想自己的妹夫是狐狸吧。”

“龙彦澈！你实在太可恨！我先把你打成猪头再说。”说完，明日宇跳下围墙，一脚踩在龙彦澈嚣张的脸上。

“陛下！”众人大惊，赶紧上前拉扯打得甚欢快的明日宇。可是明日宇灵活得似泥鳅一样难以抓住。

龙彦澈顿时倒地觉得天旋地转、脸上疼痛难忍，待血腥味传出，定睛一看，明日宇身上的白衣溅满鲜血。

最后明日宇顾不得那么多，骑在龙彦澈身上一阵猛打。红莲当日在天零大牢里目光呆滞的情景与被龙彦澈抽骨的想象情景交织在一起，沉寂在内心深处的愤怒无法控制的喷涌而出。

“哼，让红莲变狼，让光狐宙变狐？我先打死你给他们垫背。”

……

通天殿内宫人们窃窃私语，都在议论人族的王被人揍得下不得床的事。尤其是犯人不但未被处死还被好好的安置在内殿里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祸兮福所倚。这句话对龙彦澈来说再贴切不过。

明日宇很震惊，不到半个月，被他揍得半死的龙彦澈竟然神采奕奕的出现在他面前。

龙彦澈蹲下身笑盈盈的注视着他道：“小心别把手脚勒坏了，这可是北方盛产的金石制成的锁链。你出手还真狠，不过多亏了你才惊动天鸣出面为我诊治。你瞧，他采了天零的血混合他的神力注入我体内，不但治好了你留下的皮外伤，还治好了我在北方留下的旧疾。一开始我还担心被你打断的鼻梁会长不好呢，天人族的力量果然神奇。”

说完龙彦澈眸光一冷，站起身道：“来人，传我旨意，缉拿夜狼王及明日樱；此外请光狐宙夫妇前来天人族做客，就说明日宇想他们了。”

“等等，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好了……”锁链将洁白的皓腕磨得皮破见血。

龙彦澈弯下腰捏住那细腻的下巴说道：“别着急，我会慢慢处置你的。你不是要红莲吗，我就依你将他找来好了。再说，你不想让自己的弟弟妹妹看看你荣宠备至的生活？别怨我，这也是为你好，将来要在我身边长久的活下去必须变得聪明点。而先于聪明的就是控制自己的怒气。要知道发泄怒气很容易，隐忍不发却很难。你应该感到幸运，在这方面我早已驾驭得很娴熟，也是因此你才没有收到处罚。”

龙彦澈捉住明日宇的手细细打量了一下道：“弄伤我和弄伤你自己都无妨，反正宫里有天零这个药人在。虽说你有理由怨恨他，但是我相信你更有理由担心他的生死。毕竟人都是有感情的，他待你那么好，你多多少少会念旧情的吧。”

“混蛋！你最好现在杀了我，否则……”

“哎呀哎呀，刚才和你们说那么多，完全没领悟啊。宇，今天我就给你上一课，将自己的意图暴露出来和把自己的心脏置于身体之外任人宰割没什么区别。”龙彦澈轻轻吻了吻明日宇被锁链磨坏的手腕，道：“你的眼睛就算美丽，也不要这么炙热的盯着我。知道吗，在北方的那个雪天，你睁开眼睛第一眼望见我时，我的心都融化了。如果不是有夜狼王在，恐怕那时就带你走了。”龙彦澈捕捉到明日宇眼里的厌恶，动情的说道：“即便世上所以人都反对你的存在，污蔑中伤你，或是将来你容颜老去，我都会在你身边保护你，不会抛弃你，讨厌你。宇，我对你的心意你就一丁点都感受不到吗？”

明日宇心里升腾起一阵恶心感，“你要讨厌我，我就谢谢你了。拜托你离我远点，你老婆孩子都有了还喜欢男人，你不觉得不正常吗？”

龙彦澈豁然开朗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宇，都是我的错。但是还请你再忍耐些时日，待我将天下纳入手中时，就是我废妻立你为后之日。”

明日宇听到某人的肺腑之言，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20.

人算不如天算。事情并未像龙彦澈预期的方向发展，一个雨夜，他手中的王牌天鸣被人暗杀。或许说暗杀并不贴切，在知情人眼里已变为普通人的夜羿骑着一匹银色雪狼潜入深宫内殿以徐雷不及眼耳之势用红绳肢解了天鸣。随后，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密牢里的天零。

龙彦澈秘不发丧以天鸣闭关之名掌控了通天殿。然而，几乎同时收到了神武族的新王东云奕送来的脱离天人族管制的宣言书。

龙彦澈展开书信气得打翻了石制香炉。

明日宇觉得纳闷，怎么数日未见龙彦澈来骚扰他。不知道明日樱、明月枫现在怎么样了，还有那最让人挂心的红莲。

是夜，狂风暴雨交加，明日宇被一声响雷惊醒。睁眼一瞧，发现龙彦澈面无表情的站在他面前。

“你！你给我滚出去！”

龙彦澈无视明日宇的话，突然仰天大笑。明日宇觉得他那被闪电之光划过的脸显得分外狰狞。

“哈哈哈，无论怎样我都争不过老天吗？”

明日宇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这是抽什么风。

龙彦澈突然扑过来扯掉明日宇的衣服，将脸贴近他的胸口说道：“听啊，多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你就鲜活的在我眼前，为什么我却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

明日宇奋力挣扎道：“你这变态给我滚开！”

“变态？哈哈，宇，我让你记住今晚发生的一切，这辈子都不许忘！”

……

比身体更疼痛的是深入骨髓的耻辱感。手腕被锁链磨得鲜血淋漓，就在一切似乎了无希望时，龙彦澈冷酷的说道：“天鸣被夜羿所杀，听说他骑着雪狼跃过宫墙乘其不备做了这件事。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那只狼很有可能是红莲。”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龙彦澈拾起自己的衣服盖在明日宇身上，叹了一口气道：“或许这样能让你有个理由活下去吧。宇，之前与你的约定我暂时无法遵守了。神武族的新任王是东云棋的叔叔东云奕，整个神武族我最忌讳的就是他。杀掉天鸣或许就是他的计划之一。天下……看似很近却离我更加遥远了。”

“呵呵，你担心有朝一日你会像天鸣一样死去。”

“没想到你还能笑得出来。我知道你恨我，我会送你一座新的宫殿，从今以后……你在那里生活吧。”

……

那晚过去已经很久远了。明日宇坐在窗前凝望眼前挂着冰柱大树。一件厚厚的裘衣落在肩头，他没有回头。如今在这寂静的宫殿里，只有一人愿意照顾他了。

“大人，你在等陛下吗？”

“胡说，谁会等他。”

“可是你总是这样坐在窗前好像在等什么人。”

“我等谁也不会等他。”

“可是，这宫殿在皇室宗庙旁，除了陛下，还有什么人能下到谷底来呢？”

“咳咳，你哪来那么多可是。下去吧。”

未央紫萱，奉命在谷底宫殿照顾明日宇已十年之久的内侍，撇撇嘴怏怏的离开了。临走时小声嘀咕道：“大人真是的，徒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为什么每次陛下来都不肯笑一笑呢。如果肯笑一下，陛下新纳的那几名男妃算什么啊……”

明日宇抬头出神地望着天空，一阵风过，他闭上眼感受彻骨的寒意。脸上有了湿意，他用手摸了摸道：“原来下雪了啊，红莲，你知不知道我在人族的宗庙旁啊。”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明日宇猛的转过头，看见未央紫萱手里端着一个暖壶。

“不是让你下去吗？”

“哼，大人总是口是心非。嘴上说等的不是陛下，其实你比谁都希望陛下来。”

“说了不是。”

未央紫萱把暖壶递给明日宇，蹲下身替他按摩着腿脚道：“大人腿脚不方便，如今天寒地冻的，身边怎么离得了我啊……咦，快看，大人，那有两只冰羽虫在打架呢。”

明日宇顺着未央紫萱的视线望过去，看见窗台上落了两只半透明的冰羽虫正打得酣畅淋漓。到底是小孩子，总是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他望着紫萱兴奋的脸，突然有些内疚。

十年前还未到这谷底时，明日宇看见宫里有个貌似迷路的漂亮小孩子，因为多看了两眼就被龙彦澈下令封为内侍照顾他。据说本是某位妃嫔的娘家小辈，头一次进宫就遭遇这样的变故。可是紫萱不但没有憎恨他，反而庆幸的说“如果当时我是闯进别的妃子的宫里早就被杀头了。”

明日宇呼出一团白雾，看着紫萱生动的表情。不一会儿，一只冰羽虫被咬断翅膀和腿躺在那里奄奄一息了。紫萱失望的起身去打扫战场。

明日宇淡淡说道：“断了翅膀没了腿，以后的日子它怎么过呢？”

“大人不必担心它的以后了。”见明日宇有些疑惑就继续说道：“冰羽虫的寿命只有一个冬，它受了这么重的伤一定活不过今天。”

“只有一个冬天的寿命，为什么还要拼个你死我活呢？”

紫萱偏过脑袋答道：“为了争栖息的树啊，有了住的地方才能找雌虫繁衍后代。不单是虫子，这世上谁不是争来争去的呢。”

“可是毕竟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好活。”

紫萱收好虫子走到火炉边时听到明日宇说道：“你说这世上会不会有活得更久远的生物正看着我们。就像我们看这些虫子争斗一样，在嘲笑我们只有几十年的活头还争来争去呢？”

紫萱将尚在痛苦挣扎的冰羽虫倒进炉中，掩住鼻子，举袖扇了扇难闻的气味瓮声瓮气的说道：“谁知道呢。神武族和我族的仗打了七八年了，每年血流成河的。大人，窗前冷，我推你到里面来坐吧。”

“无妨，我喜欢呆在窗边呼吸新鲜空气。”

“可是，隆冬季节陛下是不会来的。”

明日宇摇摇头，再不言语。

21.

沉默中，明日宇注视着剩下的那只冰羽虫笑了，只是那么一瞬，却让紫萱出神了好一会儿。

“大人怎么不笑了，刚才想什么呢，笑起来很好看呢。”

“我只是在想，我要是在冰羽虫的翅膀上刻字，不知道会不会有‘杨过’看到而已。突然觉得这么想挺傻的，呵呵。”

“杨过是谁？大人别管那么想傻不傻，就应该多笑笑。我现在就出去捉几只冰羽虫来。”

未央紫萱风也似地消失在屋里，明日宇缩回椅子里打算小憩一下。突然，他的眼眸变得犀利起来。

一个黑影逐渐逼近他，在接触的一刹被明日宇用身上的裘衣套住摔在地上。然而毕竟腿脚不便，很快，不明人物一个腾跃跳后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