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振闻言双手辑礼道：“国师大人所言极是。”

“哼，现在称国师，为时尚早。既然天零今日见不了我们，就回军营吧。”

“是。”

这回明日宇晕倒让天零很头疼，用了各类药都不见转醒。最后他灵光一闪道：“来人，把龙飞翼唤来。”

片刻，宫人回报道：“龙飞翼不见了。”

“不见？果然是他。哼，我不管你用的什么毒，当真以为我就束手无策了吗。来人，通缉龙飞翼，我要活的。”

“是。”

天零传来芝兰交代一些未尽事宜，就讲明日宇带入通天殿内他疗伤闭关的灵宫。芝兰一再请他三思而行，却更加坚定了他医治明日宇的决心。

灵宫内有一血池，但通常情况下血池中无血。

天零将明日宇放入血池中，与之一同除去衣物坦诚相见。他的视线描绘着明日宇的立体五官，抚摸那细腻温暖的肌肤。

“瞧你睡得多安详，幸好还有一口气，只要你还有呼吸，我一定能治好你。”天零将头埋在明日宇的胸口，聆听沉稳的心跳声。“宇，此时此刻，你可曾梦到我？我知道你爱干净，可是这是我的血，你应该不讨厌，哦。”

语毕，天零用竹刀划破双腕，深吸一口度入明日宇口中。“世人都不知天人族的王为什么到死前都容颜不老。那是因为我们每十年会用自己的血沐浴。宇，再美的容颜都有衰老的一天，可是我不要你老去。既然要喂你饮血，不如今日就将此事一并办了。”

天零注视着明日宇的如雪肌肤染上他的殷红鲜血，用手指沾血涂在明日宇的唇上。“宇，你看你现在多美，红唇似樱呢……怎么会这样？咳咳……噗！”

天零看着明日宇的嘴唇由红转紫，大惊之前气血上涌，忍不住喷出一口血。

12.

石壁后传出一人声：“‘无念’是上古的异药，据说无色无味，但是遇到血就会显出紫色来。它能让人长眠数十年，解药只一味，就是无根水。知道吗，它最忌沾血，因为一旦沾了血，就会变成毒药，让你瞬间衰老。”

一名身穿玄衣的男子缓缓出现在天零的视线内。有那么一瞬，天零以为自己的父王重生了。可是，他亲眼所见其父王分明多年前死在他母亲手中，那么，此人又是谁？他无力的挣扎起挡住明日宇道：“你是谁？！”

“零儿，你父王临终前都未向你说起过我这个大伯吗？”

“什么？！噗……”

“别激动，身为王的你，每次采血后的半天是你最虚弱的时候，更何况你还中了‘无念’。天人族这些年被你弄得人人只知道奢华享乐，这天下该还给我了。”

“你，你究竟想怎样？你对怎么对我无所谓，但你不可以对宇出手！”

“宇？哦，你是说你身后的男宠。放心，我对他没兴趣，不过有人对他很有兴趣，为了祝我完成大业，可是把他摆在交换条件中的第一位呢。”

“什么？”

“芝兰，将那男宠带走。我要单独和我心爱的侄儿话话家常。”

天零震惊道：“芝兰？你是他的人？”

芝兰皱眉道：“我是天鸣唯一的徒弟，也是师父的养子。”

“这么说明日宇是你下的毒？”

芝兰咬咬牙叹道：“是我亲手将‘无念’涂到他的嘴唇上。因为我知道你喜欢那的滋味，必会亲口品尝。零，原谅我。”

“滚！谁准你这么叫我？要么你今天就杀了我，否则来日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芝兰眼眶湿润，胸口疼痛道：“让你恨总比不被你在意好。都说这辈子你恨的人，下辈子还会与之纠结在一起。你能恨我，真好。”

这一天是天零感觉最耻辱的一天。心爱的人被夺走，自己也变成垂暮老人的样子。

天鸣蹲在血池旁，道：“我知道你很自负，但也没想到你竟然自负到毫无防备的让我们大摇大摆的进宫。”

“我们？”

“嗯，就是龙振和他的军师我啊。”

“对宇感兴趣的是谁？”

天鸣突然大笑起来，回声在灵宫内回荡。“哈哈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关心那男宠。放心，对他感兴趣的人会好好待他的，而且应该会比你更加疼惜他。好了，零儿，别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你还有重任呢。”

“告诉我他究竟是谁？”天零一把抓住天鸣的前襟，怒道。

天鸣轻而易举的掰开胸口的手，道：“还能有谁，自然是人族的王。零儿，你放心，大伯不会让你死的，我还要借助你的力量完成我的大业呢。”

天零对那大业毫无兴趣，自言自语道：“人族的王？难道是龙振？他竟敢……噗……咳咳。”

“行了，别激动。把你的力量都给我吧。”

……

一个月后，天鸣执掌天人族，并昭告天下天零已亡，并命四族的王于两个月内来贺。

人族王的寝宫内，一面如冠玉之人展开双臂任侍女为其穿戴华服。一男子跪在他面前道：“王，明日宇大人自从服了‘无念’，身体每况愈下，我怕再这样下去……”

“也是时候去见见他了。”

“王，小的有一事不明。”

“何事？”

“王既然这么重视宇大人，为何还让小人折磨大人？”

身着华服之人淡笑露出浅浅笑纹道：“他的脾气我最清楚，不日我将名正言顺受封为人族的王，只要事成，我人族将会是四族之首。到时，如果想让宇常伴左右，得好好磨磨他的脾气。再说，这样相见一定能让他更加刻骨铭心。”

……数月后，四族之王朝拜天鸣后返回各自部族。人族新建的宫殿落成，新王于三日后在新殿内登基。

两日后，大殿内，一白发老人正拿着扫帚打扫皇宫内院。

“喂，喂！喊你呢！”

明日宇颤巍巍转过头，瞧着唤他的宫人。

“哼，老家伙，你给总管塞了多少好处？竟然派你在王登基之日恭送圣水。”

明日宇声音嘶哑道：“什么圣水，我不知道。”

宫人一脚踹在他身上，吐了口吐沫道：“呸！老不要脸的，还敢装糊涂。你可给我听仔细了，明日辰时，你在众朝臣面前把圣水奉给吾王。你这双老手千万端稳了，要是洒了一滴，你人头不保。滚，还不快给我把树叶扫干净了。”

明日宇气得双手发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几个月前一觉醒来就变成一迟暮老人，人事全非。如今这身手想要离开这深宫大院比登天还难。所幸，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往，更没有人会将之视为倾国的天人了。只是，他是在不明白，为什么会让他负责为人族的新王奉上圣水。

13.

翌日，明日宇被早早唤醒，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将精美的锦衣穿戴整齐。尽管面目苍老，但这么一打扮，英挺的气质外现，就连平日里欺负他的宫人都眼眸一亮：“老家伙，换身衣服还人模狗样了。”明日宇累得都快直不起腰了，暗骂道：送个水，还要穿得这么隆重，变态！

登基大典在号角声中开始，龙振神色凝重的站在天梯的最后一级，展开卷轴诵读古语。最后唤道：“上圣水！”

明日宇被人推搡了一下，抬头间，手里多了一个托盘。他皱眉暗道：什么破圣水，我看和自来水差不多。

望了一眼无尽的阶梯摇摇头缓缓前行。

阶梯旁是满朝文武，大家都替他捏把汗，生怕这老人将圣水洒了。爬到一半时，明日宇实在爬不动了，停在那大喘吁吁。上首的宫人急得想要下去接人却被制止。

这下，神圣庄严的登基大典就成了众人观看蜗牛送水的滑稽场景。

当明日宇终于将圣水送至龙振手中时，正打算离去却被龙振拉住。“还没完呢，你现在还不能走。”

“还，还没完？”明日宇看到龙振这张脸就讨厌。隔三岔五这家伙就会来到面前嘲笑他苍老丑陋，或是派人安排他做些打扫之事。真不知道是哪里惹到他了。

龙振仔细审视明日宇苍老的面容，说道：“吾王还未饮圣水，慌什么慌。”

明日宇瞪大眼睛暗道：吾王？你不就是人族的新王吗？

正疑惑着，才注意到一人从王座上起身，踱到他面前。

明日宇透过新王王冠的珠帘看见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吓得几乎瘫软在地。

“龙，龙彦澈！你没有死？”这话此刻在明日宇心中呼喊了千百回，却不敢发出声。他低头纳闷道：天零明明占星说他人已死，怎么现在又活过来了？到底哪儿出了错呢？

手上一轻，明日宇才发觉盛满圣水的杯子被龙彦澈取走。当杯子重新回来手中托盘里时，文武百官三呼万岁，响声震天。

不过还好，龙彦澈似乎并未注意明日宇，随内侍离去。明日宇舒了一口气，琢磨着自己的处境。

傍晚，宫人传话让明日宇去新王寝宫值夜。刚缓和的神经一下子绷紧。

“为何让我去值夜？”

“少罗嗦，误了时辰有你好看的。”

明日宇忐忑不安的来到寝宫时，龙彦澈已睡下。明日宇瞥了一眼纹丝未动的宫纱，坐在地上背靠宫柱默道：如今我都这副模样了，估计他一定认不出我。淡定淡定。

毫无波澜的日子过了半月，龙彦澈都未看他一眼，这样的疏远让明日宇很安心。这天他撑了个懒腰打算偷懒小睡时，堪比地狱魔音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你过来，随我出去。”

明日宇一下子睡意全消，站起身俯首侧立。

当明日宇累得快断气时，龙彦澈带他来到宫外的马场。

龙彦澈脸上充满笑意指着马圈内的一匹俊马道：“这马是今日才从神武族送来的，从今天起交由你照看。”

“我？”

“本王登基那天是你送的圣水吧。”

心开始狂跳，“是。”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我叫司禾（思荷）。”

龙彦澈眉头一皱，沉吟半晌道：“司禾？虽然你年纪大了些，但看你办事还算沉稳。这差事就交给你了。至于值夜就免了，从今日起，你专心把这匹马照看好就行。我会时常过来查看，不要怠慢了。”

明日宇听到可以免去值夜，心中狂喜，道：“是！”

龙彦澈离去，一马倌来到明日宇身旁说道：“这马可不比寻常，可是和神武族东云棋大人的座骑有亲戚关系呢。这简直就是无上光荣的差事，千万别搞砸了。”

“是！”明日宇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而且还听到了老友东云棋的名字。思绪一下子飘到之前被龙彦澈软禁时，在繁花遍野的地方看见东云棋骑着骏马来看他的情景中。当时，他就对东云棋的马十分感兴趣。

明日宇认定是这匹马将自己从大魔王身边拯救出来的，故对这匹马格外上心。听说龙彦澈给这匹马取名为“明日之光”，但明日宇却喜欢唤它“月舞者”。

月舞对明日宇十分亲近，一个月后竟然到了不是明日宇喂食就绝食的地步。期间龙彦澈只来过三两次，每次来都赞许的点点头，赏赐一些财物给他。

14.

不知道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明日宇渐渐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好了。夜晚带着月舞偷偷出去，还能骑上月舞小跑一阵子。

……

龙彦澈听着暗卫的禀报，似乎十分满意，露出微笑。

龙振不明所以的问道：“王，为何您将宇大人遣离皇宫，之前留在寝殿不是更好吗？”

龙彦澈摇摇头道：“要达成一件事并非只有一种方法。”宇，我会让你慢慢了解我对你的感情的。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有逃离我的机会。天鸣就快行动了，当其大业成时，就是封你为后之日。龙彦澈似乎已预见明日宇身着凤衣与之朝夕相对的美景，闭上眼翘起唇角冥想幸福的画面。

翌日，阳光倾泻大地，最先迎接曙光的宫殿顶被镀成金色，显现出迷幻、耀眼的金边；接着金边不经意间扩散成一片金色。静谧的宫殿群渐渐苏醒，如同那跳跃的金一样变得浮躁。

明日宇没有想到龙彦澈会这么早就晃到马场来，难道这个世界的皇帝不上早朝的吗。领了旨带上月舞者与龙彦澈同行。

“明日之光怎么样？”

“啊？”半夜才骑上月舞者出去小跑了一段路，到现在休息了不到四个小时，明日宇十分困倦，眼皮直打架。

“我问这匹马怎么样？知道为什么叫它明日之光吗？”龙彦澈举鞭指着月舞者，眼睛的余光却有意无意的瞟着明日宇。

明日宇大清早被唤醒，鸡飞狗跳的准备好接驾，心情很不爽，压根不想回话。

龙彦澈抚摸着月舞者的鬃毛，说道：“我心爱之人喜欢马，我想他要是还在世上，看到这匹马一定会喜欢的。所以，我给它取名明日之光。”

明日宇心中嘀咕着：这么俗的名字亏他取得出来。

龙彦澈减慢速度，下了马，与明日宇并肩而行。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北方温泉边。当时他就那么毫无防备的躺在巨大的岩石上小憩……”

明日宇开始脑门冒汗：这家伙竟然说我无防备！

“……我觉得世间最美的珍宝也不过如此了。我仿佛着魔一般，就静静的呆在他身边注视那甜美的睡颜……”

明日宇顿时睡意全消，胸中烦闷：丫的还甜美？我是纯爷们儿好不好，变态！

“我生怕惊动那份美好的安静，天降白雪时，甚至傻傻的展开披风为他遮雪。可惜这一切他不会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龙彦澈的声音透出淡淡的落寞，和平常大不相同。

明日宇轻拧眉头不发一言。

龙彦澈加快脚步自顾自说道：“可惜，也就是在同一天，我遭遇了这辈子最幸福和最屈辱的事。我被夜狼王当着他的面踩在脚下。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天，即便将之剥皮抽骨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明日宇不自觉的握紧双手，努力平静起伏的内心。

“可是即便如此，有那么一瞬。为了他能活得幸福，能天天展开笑颜，我甚至……甚至放他们走。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那时是发自内心想让他幸福。可是当我得知神武族抓住夜狼王时，内心却按耐不住欣喜。你说我是不是很坏？”

坏？何止是坏！明日宇抬头触及龙彦澈的目光却吓了一跳。龙彦澈的那双眼睛里分明有泪光，可是明日宇委实不敢相信那样狡诈的人也会露出那样诚挚的目光。心开始变得柔软，明明想破口大骂的，结果却说道：“这也不能算是坏吧。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但是明知道他心里没有你却强迫他喜欢你就不妥了。”

龙彦澈的眸光渐渐暗淡，翻身上马道：“我只是希望他呆在我身边过幸福的日子。我可以尽我所能的对他好，但凡是他喜欢的，想要的，我都会找来送给他。而且为了确保有保护他的能力，我和父王挣，和老天挣。难道我有错吗？众目睽睽之下，夜狼王不是我说放就能放的。如今即便他在我面前，我也这么说。我不后悔将夜狼王送到天人族的大牢里。再说，夜羿是夜狼王大哥的挚交好友，本想有他出面，天零一定会治好夜狼王。可是到头来似乎天零没打算治好他，这能怨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