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望断(雍正 穿越 第一卷)——寻常巷陌
寻常巷陌  发于:2013年06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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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佳氏眼睛通红的看着儿子,手下轻轻推了一下靠在自己腿上的胤祥,小家伙激灵的跟着在胤禛身侧跪下了,霁儿也跪在了另一侧,抿着嘴懵懵懂懂的抬头偷看汗阿玛。

康熙看着膝下三个孩子模样,再大的火气也泄了,他嘴上骂的厉害,心里却很是动容,他素来信佛道仙法少,信儒家孝义多,这一回灵药起死,在他眼里,只怕信儿子孝心感天倒是多些,又哪里会联想到其他莫名其妙的事上去。况且这件事让他心里暗自很有些得意,毕竟这世上自诩孝子贤孙的何其多也,可真到紧要关头又有几个有这样的孝心,为着养母的病,十几岁的孩子,生生咬着牙从自己身上剜下一块儿肉来,又有谁还敢说他天家无情呢?

44、闲日

自那日以来,不知为何,胤禛可真算过起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日子。

读书习武逃不了课也就罢了,偏偏自己还特别遭皇父“不待见”,特意炮制了一样水平的诗文交上去,哥哥弟弟便得了好好的点评,许还有奖赏,自己就定要挨上一顿臭骂外加责罚不可,没毛病都能挑出来,他在诸兄弟中本就以挨训出名的,眼下更是翻了番。

一众皇子倒算看足了热闹。

再加上小十三与他分外不对付,他本就正在看着圆捏着软的年纪,胤禛又是个心急手欠的,成天“欺负”弟弟玩儿,胤祥便每日被他逗得吱哇乱叫,上蹿下跳的捣蛋,而且四哥说东他便一定要往西,四哥说吃菜好他便一定非肉不食,四哥说吃饭好他就能饿着!

可要说真不喜欢这个哥哥怕也算不上,要不然胤禛不去招惹他他还老自己跑过来往人跟前凑呢,只怕小孩子敏感的很,不管欺负不欺负,谁真心待他好总能感觉的出,便难免像碰上阳光一样被吸过去,要不然,就只好说是缘分吧。

“爷,十三爷又不肯吃饭了……”

“芙蓉……”好吧,胤禛承认,这个名字是在天上飘了多年养成的恶趣味后遗症。

“爷……”

胤禛眯着眼龇着牙从牙缝里挤出阴森森的声音,“爷……看起来……很像保姆吗?”

胤禛笑眯眯,“十三,四哥院子外头的花儿开了,四哥觉着不大好看,你觉着呢?”

胤祥使劲摇头,“很好看!十三最爱看了!”

胤禛笑眯眯,“十三,四哥书房那个笔洗碎了,不过也不是好东西,没什么……”

胤祥使劲摇头,“不行!十三最爱那个笔洗了!”

胤禛笑眯眯,“十三,四哥不喜欢你这件衣服,咱们去换一件如何?”

胤祥使劲摇头,“不要!十三最爱这件衣服了!”

胤禛笑眯眯,“十三,这饭做得不好,咱不吃了啊?”

胤祥使劲摇头,“不要!十三最爱吃芙蓉姐姐做得饭了!”

……

十三阿哥大口大口刨饭中……

转眼就是庚午年大礼。

银装素裹、锦绣为毡,皇太后和后宫各主亲自做了素饽饽,裹了小如意小八宝,一溜儿的喜庆果子花色将整个紫禁城装点得喜气洋洋。祭了堂子拜了先祖,便是大朝贺,康熙亲至太和殿,殿前设黄案,亲王、贝勒、贝子、群臣及朝鲜、蒙古、安南等诸外藩王子、贡使咸列班次。王、贝勒立丹墀下;群臣自午门之右的西掖门入宫,外藩自午门之左的东掖门入宫。班次既定,奏中和韶乐,群臣及外藩依品级高低先后向皇帝行三跪九叩礼。

大朝贺结束,康熙又在乾清宫受了家礼,自往东暖阁去了,这一伙从昨夜子时就开始忙活的宗亲皇子才稍稍松了半口气,联袂往太和门给太子二跪六叩去。

开头一群半大孩子还规规矩矩按行辈走着,两三步下去,已三三两两相互熟稔的抱了团,胤褆不耐烦他们,自己前头甩着袖子走了,老三硬拉了小五也不知道能扯出什么之乎者也来,胤禩胤禟几个小的混在一处嬉笑打闹,胤禛仍是一个人,看着他们但笑不语。

“七哥,累吗?”突然脆生生一声打断了他出神,回眼看,胤禩正凑在胤佑身边和善的笑着伸手,“我扶着吧。”

原来胤佑生来脚上有些微残疾,照胤禛看,也真不算什么大毛病,远没有那次出征受伤后来的重,平日走路慢些几乎看不出来的,可这诸位兄弟甚至他自己倒觉着他真的废疾无用一般,让胤禛很是看不惯。

他因着足疾缘故,不大肯走动,身体更是单薄些,这过年守岁折腾了一宿没歇过,又到处跟着奔波劳顿,眼下已有些不大撑得住了,速度便稍稍落后了些。胤禩于兄弟里最是上心的,早就觉察了,话又说的温和,叫人推拒不了。

胤禛偏是个最不会与人为善的,不过是兄弟帮扶一把,人家正主指不定还感激涕零呢他倒是不乐意了,眉头一皱冷着声摆起了兄长的架子,“八弟你莫管,让他自己走!”

“……这?”

胤禩伸出的手缩了缩,停在空中,不解的看着胤禛,胤佑倒是飞快抬头看了严厉的兄长一眼又底下头去,避开胤禩,自己吃着劲儿走开了。周围那一伙儿小兄弟平日里本就对这位四哥有些发憷,尤其胤禟,很不待见他,见状连推带搡的裹挟着胤禩往前去了。一伙儿孩子吵吵闹闹渐渐跑远。

渐渐人声远了,后头雪地扫出的长道上竟只剩一长一短两个影子。

胤佑吃劲的拖着脚把自己往前挪着,一声不吭,胤禛是好个清静,他早就被吵得恼人疼,趁机吹吹风松松脑子,也懒得说话,看弟弟这样也不帮不扶,就闲闲的缒在旁边。胤佑整个人都累得有些喘了,全凭一股劲儿撑着,他看着一众兄弟轻快的跑跳到前头去了,心里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只因这对他严厉的不近人情四哥就在身后跟着,才咬着牙不肯在他面前示了弱,一步一个印子往前挪了过去。

好长一条路下来,胤禛只是在他险些滑到时顺手扶了一把,竟再没支过声,直到将将到了太和门,一身松快的胤禛才淡然转头对头顶都冒着热气的胤佑凉凉说了一句,“这不是可以么?你整日低着头,到底又比人差了什么了……”

话说完,自己整顿襟袍入了行列,留下胤佑一人等着一双圆眼睛发呆。

一切国礼家礼行完,塞了不少饽饽又被老爷子抓来不知写了多少福字以后,胤禛总算活动着筋骨把这“年”差不多过完了,真是怕了各处的喧嚣吵嚷,顺便抬脚溜进了毓庆宫。

一路被人直引了进去。

进了正殿,就见当朝太子一身杏黄也没换,领口半解一身疲懒的歪在椅子上,见他进来不动弹也不说话,只笑吟吟挑眉瞧着他。

“……”行了礼,张了张嘴,因没外人在这儿,“太子殿下”这几个字在胤禛口边滚了好几滚最终没憋出来,闷到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巴掌的时候,终于还是直起身苦笑着叫了声“二哥。”

“哈哈哈哈——”胤礽却是得意的敲着扶手直乐,笑得不行,跳起来站在地上抱着臂瞅着他笑的打跌,“老四啊老四,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胤禛扶额。

“这几个月还跟我这儿装兄友弟恭,你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了,就你这爱则欲之生,恨则欲之死的臭毛病,还跟我装澹泊恭敬?真是笑死个人!”

“……”胤禛再一次觉得自己额头上青筋直跳,看着“太子殿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板着脸撇了撇嘴,挫败感一波波涌来。

“得了吧!你以为把自己埋起来就没人看得见你了?汗阿玛就忘得了你?后宫各主就忘得了你?朝臣就忘得了你?跟你说,你自己清净守直,什么魑魅魍魉都沾不上你!”

“……”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自己老大一把年纪因为身在局中险些走了歪路,而“年轻人”的话反而是对的,就好像现在,此时此刻。

不错,人心,才永远是最危险的利器。

“对了,皇额娘好像正在给你挑福晋呢——”

“……!”

45、鬼神

虽说上辈子妻妾成群娶了不知多少,可胤禛想了想,还是趁着节庆,去承乾宫请安了。

刚进了门,就见佟皇后似笑非笑的瞧着他,可惜了,这半大的小子面对人生四大乐事之一脸上半分羞怯之色都没有,竟是装都不屑于装的,叫她白白期待一场。

胤禛看见她案沿儿上已摞了不少帖子,可正中只剩下两份,一明,一素。

“四阿哥于瓷釉雕花上好清雅素净的,倒不知于人事上如何?”佟佳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兰指轻轻在两张帖子上各点了一下,又抿起嘴笑着看儿子。就为儿子忙上了,虽说眼看着胤禛一天天大了,她原本却并不太着急,总想着精挑细选非把世上最顶尖儿的姑娘搁到儿子身边不可,可去年这一场大病,一下子让她觉着人生在世,明灭如灯,指不定那天就这么走了,胤禛还小诸事未定,又有谁能像她一样为他操持,这么走着又如何能安心?这次真正急了起来,想给儿子安顿了,这样哪怕她真的走了,他身边还有个可心儿的人能陪着,也能放心了。

她这一开口子,各家各户的王公大族哪还不赶着把自家适龄女儿的帖子往上送,这承乾宫的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帖子收了许多,人也见了不少,最后筛子一样筛出几家合适的日日看着,佟佳氏心中的思量却越来越深。

她地位尊贵,眼下更是到了女人中顶尖儿了,胤禛身为皇后养子,论贵便仅次于太子了,论情论理这嫡福晋的身家怎么都低不了,选个亲贵的任谁也说不出二话来,她心里也是不愿委屈了自家孩子,可是……

眼下的局势在这儿,胤禛的性子在这儿,皇帝和四阿哥的光景也在这儿,她自然明白,当隐则隐。

但这亲事,也是一辈子的事,一门贵亲,是助力,也是烦恼。

还是当年的挣扎矛盾,是劳心劳力,还是明珠蒙尘?是为苍松翠柏托梁架柱,还是曳尾泥中懒卧樗下?

又或者,是一时朗照,还是永保太平?

母亲的理智指给她一条明路,可为儿子的雄心壮志,她终有些不甘心。

索性叫他自己选吧。

虽然她知道,以他的聪明,必然比她看得破。

“夫子云:吾道一以贯之。”

果然。

这回胤禛想的却与她不同,佟后为显赫能臣和太平闲王堪不破,胤禛却压根儿没想过要妻家助力。

别的皇子娶亲挑高门大户为的是有个帮衬,他却怕极了这“帮衬”带来的“烦恼”。且不说眼下这局势平衡如何,就是他也本能的不愿意外戚掣肘,他是要做大事,准备着继续得罪人的人,眼下虽不是卫霍之时,可若是那些相互瓜葛勾连的亲戚亘在那,惹得人公私难两全,就是“麻烦”。

况且他进来前就听见宁儿说起什么乌喇那拉,就算不提孝敬皇后与他少年结发的情分,单是个男人,都不愿让本来属于自己的女人嫁了别人吧。

轻轻一弹,素色暗花的帖子捏在玉手里,母子相视而笑。

“娘娘……”胤禛身子还没转过回廊,宁儿已经立在了皇后身侧,脸色郁郁,支支吾吾地开口,“您就忍心看四爷这么韬光养晦?眼看着跟圣眷远了……”

“韬光养晦?”佟佳氏听见这词儿倒是一愣,端着茶吹开浮沫,笑的少见的傲气逼人,“这词儿用得好,可那是咱们韬得起,养的起,不怕没进沙子里,你倒是让七阿哥八阿哥韬一个看看?”

年一过,胤禛的圈养范围就又扩大了。

胤禵已经三岁,要由兆祥所搬到阿哥所住,胤禛是年长的阿哥,又是同母胞弟,合该他照应,便自去了派给胤禵的院子,看着人整顿收拾了,又恩威相济整饬了奴才,才接着又一次被千叮咛万嘱咐的弟弟。

自长子被抱走,德妃虽舍不得,可也得死了心。后宫关防森严,又为防止母子勾连,亲生的骨肉一年也见不上几面,更何况这抱给了别人养的。尊卑内外在这儿,谁也越不过去的,她本以为四阿哥此生与她便再无瓜葛了,没想到这孩子竟还知道她,念着她。那年他手抄的佛经她到底没舍得化给祚儿,层层包着私下藏了,年前听嬷嬷说碰上四阿哥,哄着胤禵叫哥哥,这颗死了的心又突然热了热,身为皇后养子,可他到底还是念着这份母子缘分的,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胤禵才三岁,虽聪明伶俐的,可那阿哥所里诸位爷哪个是好相与的,还好有他亲哥哥在,看样子,多少能照拂些,便细细叮嘱了幺儿,多听、多看、少说、少做,好好跟着四哥,让干什么干什么,莫被别人撺掇着胡闹。

小孩子恋旧,听说要到别的地方去住,整个身子在嬷嬷怀里扭得麻花一样,很是不安。

“哥——”直到看见熟人才脆生生喊着整个上身在嬷嬷怀里都倾了出去。

“哎,小心着点儿,”胤禛连忙张开手去接他,心里怨念自己脾气可真是越来越好了啊,这混小子都能往他怀里钻了,“真难为你,才见过一面儿竟还记得……”

“奶母说禵儿的名字还是哥哥起的!”

“是、是、是!”什么啊,就是几个名儿里头挑一个嘛,难不成真让他再叫个胤祯给我找不痛快去?胤禛被他搂着脖子晃得眼晕,连声应着,心里只觉得小孩子可怕,哪还顾得上再想什么。

“哥……”

寒冬腊月的胤禵连棉袄带斗篷的滚在胤禛怀里,好大一坨,早就抱不住了,趁他一蹬脚就顺势把人搁地上了,没成想刚还闹腾的不行的小家伙立在空空的院子了到不出声了,紧紧揪着他袍脚,直往后蹭,“我不住这儿……”

“怎么了?”

“我要回去……这儿什么都没有,冷冰冰的……”胤禵声儿里已带了哭腔,咧开嘴就要哭,嬷嬷连忙来哄着。

“小阿哥,这咱不能挑,不冷,住两天就好了,这儿好东西可多着呢,还有好多阿哥爷陪你玩儿——”

爷也是‘好东西’之一?哪个爷有那么大工夫陪他玩儿啊?……胤禛默默腹诽,抬头环视了一圈,确实觉得炕冷灶冰的屋子还带着阴凉气儿,也难怪孩子不乐意住呢,实在受不了耳边“群鸦”聒噪,想了想,还是蹲下身子看着十四阿哥。

胤禵被他瞅的奇怪,也渐渐止了声。

得,爷还有止小儿夜啼的功效了……

“禵儿,那今天先去四哥那睡如何?”

“四哥?”

“……今天先去哥那睡如何?”

这边安顿好胤禵没几天,就到了十五,三四居长,四阿哥爱清净,三阿哥这个好风雅的便难得也凑一回热闹。

烫了酒、煮了元宵、设下灯谜招拢了众兄弟同乐。

胤禛陪几个大的饮了几杯酒,众小压根就拘着没敢让他们碰酒。胤禟这般闹得不行的也就是筷子蘸着让他们尝尝味儿,便又撒开内内外外的闹腾了,没一会儿就抱着扯着在地上滚成了一团,分不清谁是谁了。

有些“前贤”说得简直太真理了,让小孩子在酒场上扎堆的人是疯子!

“三哥我先去外头隔间儿躲会儿清净,一会儿回来,你看着点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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