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罗红着耳根直起脖子来,怨怼道:“斗篷不在外面穿,还有什么用处?”
“嗯,再给做件别的颜色的好了。”讨好似的吻了吻他的鼻子,望山坐起来,端正了脸色道:“结罗,明日我要出门,大概几天吧。”
愣了一会,问:“是因为傅君泽的事……”
“大王子派人刺杀三殿下,这件事一旦在宫里传开,即使国君现在仍在病中,他也搪塞不过去了。我们得防着他狗急跳墙,逼宫夺位……所以我要亲自回都城一趟。”望山注视着结罗的眸子,嗓音平静,又道:“没什么可担心的,在身份没有公布之前,我依然在暗处,还成了不众矢之的。何况,这件事一泄露出去,大王子的名声也就毁了,朝中过去投靠他那一党的大臣也会动摇了。正好,我可以趁机笼络……”
“谁担心你了?”结罗稍稍偏过脸,顿了顿,才道:“把紫夜和叶祯都带着,把紫潭留下就行了。”
“可是……”
“听我的!”气势十足地斜着眼睛瞪他,结罗有些怒气冲冲地,又背过脸去磨牙:“居然现在才告诉我……”
“怎么,生气了?”望山两手穿过他的腋下,把他拥在自己胸前,双手捉住他企图逃走的手臂,十指相扣,叠放在一起。“其实,这件事也是刚刚才决定的。原本,曾夫子也不主张我亲自去,但是有个人……必须笼络到我身边来,派别人去显得不够庄重,所以我才……”
结罗低着头不看他,道:“个中缘由无需一一给我解释,你小心便是了。”
见他眸子中神色平静了些许,望山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耳根,笑:“既然我要走了,把睿儿交给乳娘,你好好陪我一晚……好不好?”
在情事上,结罗其实并非扭捏之人,但如此听他直白出口,还是反射性地横了他一眼,支吾半天,涨红了脸对他道:“我屋里有坛酒,是上次作坊里的老师傅送我的,我……去拿过来,你先去把睿儿安顿好……”
逃也似的挣脱开奔出门,结罗气喘着走进自己原先居住的屋子,径直来到后院,往四周一望,看见飞涧果然就停歇在一处屋檐上。这几日,它日日都来,那传递消息之人也真不怕他在此处被人发现了。
打开薄锦一看,还是“速归”两个字,令结罗懊丧不已。之前几次他都只写了个“等”字作为回复,看来是那人不同意。他想了想,在其反面写下“三个月”,希望这次能顺利说服他。若真是事态紧急,他再做打算也不迟。
看着飞涧安然飞走了,结罗才搬出床底的酒坛,回到望山房内。
两人就着几盘小菜,一边喝酒一边说话,吹着窗外袭来的微风与花香,盈盈惬意。但是,不过三杯酒下肚,结罗就觉得浑身燥热起来,热浪像是从腹腔里往上源源不断汹涌出来似的,瞬间使整个身体都蒸腾出难以言喻的炙热气息。
拿着酒杯的手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望山觉察到他的异样,立刻抬起手来摸他的脸。却被他滚烫的温度吓得被手一缩,焦急道:“这是怎么了,结罗,你哪里不舒服吗?”
不舒服,很不舒服……仿佛有一只手在五脏六腑里抓挠,不知要如何才能停息,他急于想要摆脱这种被热流席卷的感觉,但突然感觉到心突兀地加快了跳动,就像在耳边跳跃着,每一下都清晰得可怕。强迫着自己赶紧放下酒杯,结罗捏起拳头往自己腿上捶打了几下,这股令他眩晕的热流来的更加猛烈了。
他拉扯起自己的衣衫,宽大的深衣被他用力一扯,精致纤细的锁骨立刻裸露了出来。
望山见状,起身上前抱住他的肩膀,从背后钳住了他的手臂。但结罗此时的力气很大,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从发迹里留下的汗水濡湿了披散在脖颈处地发丝。片刻,雪白的前胸也袒露在望山眼前。
这时,望山感觉到结罗重重地将脖子往后一样,侧身将脸贴在了他的胸前,皱起眉头蹭了蹭,慢慢停下动作,不一会又难以忍受般地蹭了蹭,整个人又往他这边贴近了几分。
再抬头时,结罗眼眸里已是一层层迷离浑浊的雨雾。滴滴答答地,往外传渗透着剔透的珠串,又都黏在了常常的眼睫上,结成一片透明的水帘。
望山霎时了然,转头再想去看看这坛酒到底是怎么回事,脖子却被结罗勾上来的胳膊给拉了下去。湿软滑嫩的唇瓣就这样贴了上来,如失去水分的花瓣般吸吮起他口中的津液,柔软地跌落进去,便陷入了更为长久炽热的碾压与纠缠之中。粘稠的液体从两人贴合的唇齿间慢慢流淌而出……
“望山……望山……”结罗口中低低呻吟出的这两个字,好似给了望山一种暗示,驱使着他迅速去除了挡在两人之间的障碍,终于让肌肤牢牢吸附在一块。结罗的上半身几乎都挂在了望山身上,一双手如频临死亡的蔓藤一般缠绕住他的脖子,渴求着他全身上下的温度、养分与血液。
望山有些招架不住地环抱住他止不住扭动的腰身,低声道:“不要这么急……结罗深呼吸……你看着我……看着我……”
回答他的却只有又一波的低沉呻吟。
望山无奈地笑了笑,双手从他的臀下兜起,让他整个人趴在自己身上,向他欣长的脖颈咬了下去,“结罗……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
第三十八章
整个身体从内到外都很沉,就像低低盘旋在悬崖边缘,用尽了力气想要睁开眼仰望天际,一伸手却是空荡荡的幽闭黑暗。再往前,倾斜着身体往前,有一点光亮出现在了头顶上方,俯瞰着自己,睥睨着自己,却是稍纵即逝,好像略一迟疑它就会消失……不能,不能让它离开,不能让它抛离自己,必须紧紧抓住它,攥紧了放在眼前,才不会感到彷徨,才不会感到忧惧。
结罗从床上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但掌心里还残留着熟悉的温度。他神色迷惘地爬起来,下体钝痛,脑袋也是只能从一片混沌中挤出一角的清明。依稀记得昨晚喝过了那坛酒之后,自己就变得不对劲了,思想不像是自己的,身体也不受控制了。然而,自己与望山做了些什么,他还是有感觉的,身体沉溺在欲海里几乎窒息,这种感觉恨不能深入骨髓,不容他逃避,不容他否定。
那坛酒肯定是问题的。但为何望山喝了不会如自己这般。罢了,这件事只能等他从都城回来再问了。这会儿,他怕是早就出了三郡,在赶往都城的路上了。
想要去寻望睿儿,却久久起不了身,结罗无法,只能红着脸对着房顶喊紫潭。好像早就做好了准备,紫潭一听到他醒了,便招呼着仆人把洗澡的一干物什都端了进来,凑过来笑嘻嘻道:“先生,爷今个儿一早起来时,您还睡得昏昏沉沉的,他不忍心叫醒了,就帮你……清理了一下。不过,还是让厨房事先就烧好了水,您看要不要沐浴?”
无奈身子太乏,又不好意思让旁人把自己抱紧浴桶里,结罗摆摆手,“算了,我洗洗脸就好,不要那么麻烦,太累,好像再睡……睿儿在哪呢?”
“在乳娘那儿,先生若想睡就放心睡,睿儿有我照看着,再说了,这府里谁不把他当宝贝似的喜爱着,没人会欺负他。”紫潭边说边笑得开心,看样子,不让他跟着望山去都城办大事,他倒也未有觉得沮丧。
结罗冲他点头,微微一笑:“辛苦你们了。”
紫潭稍稍一愣,随即答道:“先生别说这样客气的话,爷说了,从今往后,您是我们的第二个主子,睿儿是小主子,他不在就是您最大!”
听者他这般活泼的声调,结罗禁不住笑意更浓了,“这么说我的话也管用了?和望山的一样管用,让你们做什么做什么?”
“是啊,就是别让我去摘月亮和星星,其他都成。”紫潭说道这里挠了挠自己的耳朵,“睿儿最近学会了这两个词,一看见我就往天上指!我可是知道他的意思,看我会飞檐走壁就拿我当飞禽了,还以为我能上去摘月亮不成。”
“呵呵,你这是欢喜你,才找你要东西的,你见过他向我和望山之外的其他人要东西没?”结罗笑得肚子疼,又道:“你最近与我话多了,这样真好,好歹望山不在的时候我还可以说说话。对了……他们几时回,会传消息你吗?”
紫潭不确定地摇头,“为了行踪保密,一办完事就会回来,没有紧急事务的话,不会特意传信告知归期的。”
“哦,这样啊。”结果的神情有些失望。
这才刚走,他的思念就泛滥成灾了,如何是好?
现在,这突如其来的一点点想念已经弄得他不知所措了,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结罗想着,忍不住生起自己的气来。紫潭再抬起头想要对他说话时,他又浑噩地睡了过去。
紫潭吐吐舌头走出去,将门带好,嘱咐仆人们都不要去打扰,把需要的东西都备好就成,等房里这位再醒过来,再去服侍。
不料这一躺,结罗却躺了三日,一直醒醒睡睡,也不清楚是白天黑夜,直到第三日的半夜,紫潭进来问他是否想吃些宵夜,才发现他这不是虚弱过度,而是病了。额头滚烫滚烫的,看人都迷糊,与人说话吐字也不清了。
紫潭连忙去把大夫给找了来,这一瞧不要紧,差点没把府里上下给吓着了。大夫说是风邪入体,怕是染了风寒,外加肝虚气滞,气丝郁结,是个随时可能恶化的症状。开药方是没有问题,但能不能治好他还真没把握。
无论如何,这位大夫是射月谷里最好的医者,紫潭来不及去其他地方请人,只能让他开了药方,先给结罗治着。如果过几天并无好转,他就得与曾夫子商量,去三郡之外请更好的大夫了。但最令他烦恼的是,这件事该不该告诉给望山知晓。
“夫子,爷临走时千叮万嘱的,说若是先生出了什么事,一定要上报。你看现在这……要是先生的病到爷回来时回没好,那我的罪过可大了。”紫潭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他这样说是因为跟着望山的时间太久,明白结罗现如今在他心中的地位,与往日那些宠脔都不同,才会有所担忧。
曾夫子面沉如水,问他:“爷此刻要办的是何等大事,你岂会不知?难道你认为,这位先生已经到了能影响爷日常行事的地步?”
紫潭认真地想了想,叹了口气,“不瞒您说啊夫子,我和紫夜早就这样想了。叶祯听了,也没有反驳。”
“哦?”曾夫子头一次收起了皱起了眉头,“莫非是我与这位先生相处的时日太短,所以还未能看出来爷对他的情意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您若是从一开始就在,只怕早就想方设法阻止爷了。但是……”紫潭为难地低头道:“我们却是不敢的,这些话谁也不敢对他讲……而且先生,是个好人……”
“好人或坏人都无关紧要,紧要的是……”曾夫子沉默地捋了捋胡须,半刻,又道:“罢了,就借着这次计划,让我们看看先生于爷而言到底何等重要吧!如此,我们才好做下一步的准备。”
“是,那我……还要飞鸽传书吗?”紫潭心道,你老说了半天,还是没告诉我要不要传信呀?
曾夫子一笑,“不慌,至少过三日再说,我估摸着……那时都城的局势已定。”
翌日,结罗是被一阵阵的药香给熏醒的,呛得他喉头干涸,模模糊糊看到床边有人影,一声“望山”就喊出了口,把端着药碗的紫潭惊了一跳。
“先生醒了吧?先生,你病了几日了,快把这药喝了,千万要快些好起来。”紫潭细心地吹了吹碗里的药汤,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结罗却蹙眉瞅着他,不愿张开。
“哎哟我的先生,你就勉强喝吧,不喝药病如何能好?若是爷回来时,看到您这副摸样,可不得把我的皮给扒了?”紫潭装出一副惊恐的样子,面有难色。
结罗被他一逗,抵触情绪少了些,咬着汤匙慢慢喝了一口药。
但喝了大半碗,他实在受不了这药的味道了,说什么也不愿再喝。紫潭只好放下碗,心道,我也从没照顾过病人啊,也不晓得如何哄,这下惨了,要是次次喝药都这番艰难,病能好才是怪事。
想了半晌,把睿儿抱了过来,期望能让结罗的心情好些。大夫说了,他气丝郁结,恐怕时有什么不舒心的事情堵在心里,发泄不出,所以肝气阻滞。这郁结若是散不开,这病是难以痊愈的。
睿儿被抱到床上来,蹲在结罗身边睁着大眼睛瞧着他。爬来爬去怕累了,就倒在结罗肩膀旁边,喊着“爹爹,爹爹……”。结罗没有多少力气搭理他,就望着他笑,伸出手去摸他的鼻子,睿儿就接着喊:“山山,山山……”
是了,望山最喜欢捏他的鼻子玩儿。思及此,结罗又是一阵心口痛,一扬脖,脸色刷白地扑在床边,一张嘴,把喝下去的药都给吐了出来。
睿儿被吓坏了,呜呜地哭喊起来。听到动静的紫潭进来一看,也有些慌了,又把大夫拽过来,大夫愁眉不展道:“难办,难办哪。”
到了第三日,紫潭终于沉不住气了,向曾夫子请示过后,便立刻向都城飞鸽传书。
这日,结罗被睿儿的小爪子给挠醒了,闻着自己身上的一股子药味,嗓子又感觉发苦,胃里顷刻翻滚起来,又是想吐。他拍了拍睿儿的小脸蛋,指了指门外,示意让他喊人。睿儿聪敏得紧,陪了爹爹几日就明白了好些他用动作表达的意思,便冲门外喊道:“小紫紫,小紫紫……”
紫潭忙不迭地跑进来,喊:“怎么了,先生可是又想吐?”
结罗对他轻轻点头,但等了一会,又感觉好了些,这才勉强坐起来对他说:“睿儿喊你小紫紫,你教他的?”
“哪里,不知道怎么的,他就这样喊了。他还喊紫夜是大紫紫呢。”紫潭说着有些不好意思,搓了搓耳根,走过来问:“先生近日也还是喝药吧,大夫说了,就算是吐,也得喝,不然……”
结罗对他抬抬手,虚弱地笑:“嗯,我会试着喝……望山他们走了几日了?”
“今儿个这是第九日了,应该快回了。”紫潭其实也没底,那日他飞鸽传书过后,也不见有个回音。他只好又去请了几个有名的大夫过来,以防万一。但结罗的病还是不见好转,一张脸本来就瘦,这会儿更是瘦的尖尖的了。
突然,结罗仰起脸来,对他喊道:“紫潭,我要起来!快点扶我起来……”
紫潭有些焦虑地想拦住他,但结罗就是要起来,费力地撑着手臂支起上身。没有法子,扶着他慢慢坐起来,又拿过斗篷给他披好,扶着他站在地上。
刚站了一会,结罗便踉跄地往门口走,一把推开门,看向门外,喃喃道:“他回来了。”
“啊?”紫潭不明所以地跟随他的视线看向门外。
一匹马倏忽而至,从马背上跳下一个身着华贵锦袍的人来,直奔进来,向他喊道:“结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