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那边的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不会受到伤害，可看上去却如此孤单。他以为门这边至少是一个有刘炼的世界，他只是没有想到这里竟然比那边更寂寞，比只有一个人更寂寞……
27.再见不若永不见
李凯抱臂靠在门边的墙上，冷眼看着刘炼仓惶离去，哼了一声起身推门走进病房。而卫翔仰面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听到李凯进来也没有转过头。
“翔……”李凯心疼地叫他。
卫翔却冷冷地说：“‘表哥’你还没走啊？”
“啊？翔你叫我什么？”李凯一时间弄不明白他的意思。
“‘表哥’啊，难道不是你说的么？”卫翔嘲讽地说道。
李凯一时语塞，“我没……”
“我早就醒了，只是懒得睁开眼，我听到护士们谈论着我有一个多么多么关心我的表哥，不是你和她们说的么？‘表哥’？”
“翔，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因为太爱你，担心他们会以为……，再说，你的父母也要过来，那样的传言对你不好……”李凯解释得有些无力。
“李凯，我就是个GAY，这又怎么了？我可以任何时候在任何地方对任何人说我是个GAY，你敢么？你看不起GAY，你看不起我，你连你自己都看不起，你有什么资格说你爱我？”
“我没有看不起你，我、我也不怕别人怎么说我，我是真的担心你！”
卫翔还是不看他，哼出一声嘲笑，说道，“李凯啊，谎话说多了，是不是连你自己都相信了？可是我却不相信。你大可以赶紧和你的未婚妻结婚、生孩子，过普通人的生活，不用这么煞费苦心骗我了。”
“我……”李凯眉头一皱，不满地说，“我知道你嫌我不能坦荡荡地承认，可是那个刘炼又哪里强过我？他甚至连爱你都不敢说。”
卫翔的呼吸窒了一下，“……他不说是因为他说出的话他都会负责，他会尽全力去做。他既然不爱我就不会说这种话。不像你，满口都是爱我，却总是第一个舍弃我，你说你要和我一辈子在一起？你说你会给我一个幸福的家？你说我去哪你都会跟我一起？请问你实现了哪个？”
“我从来没有舍弃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你一个更好的生活。”李凯走到卫翔的床边，想去拉他的手。
卫翔躲开他的手，转过头不屑地看着他，“更好的生活？用那些印着数字花纹的纸？哼。”
“卫翔，我们不是生活在童话王国的人，钱是必须的。是我养着你、惯着你，你从来不关心这些，你根本不知道现实是多么残酷。”
卫翔更加嘲讽地说：“你养着我？哈，我堂堂国际商业协会副会长、腾飞集团董事的儿子会需要一个外人来养？”
“什么？腾飞集团？那个腾飞集团？”李凯十分震惊，“……可是你从来没说过！”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么？你可以走了。”
卫翔嘴上不说，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委屈，如果自己不知道现实的残酷、也不关心他，那么那时候是为了什么要和小贩为了几块钱讨价还价？为了什么总是盯着超市广告看打折版块？又为什么天天只画素描，几乎舍弃了他最爱的油画？还要变着法地瞒着他用自己的钱买东西回去。
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卫翔更是不想和李凯再争论什么了，他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李凯看卫翔决绝的样子，愈发难受起来，“翔，……对不起，可是你要相信我，我是真心的爱你的。你在手术室里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如果你挺不过来我一定会陪着你去的。这次我绝对不会食言！”
卫翔哼了一声，“的确是不会食言~！反正我都活下来了。我要是再相信你，我也就真的可以劈开自己脑壳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没有大脑这种器官了。”
“翔，别这样……”
“你走吧，非常非常谢谢你送我到医院，但是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了。”卫翔并不是想伤害李凯，但是这种事情说明白了对两个人都好。
李凯却不愿那样，充满希望地说：“翔，以前都是我的错！让我们从头来过好不好，今天就当做是我们第一次相见！”他正了正领带，正式地说道，“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李凯，请问你是？”
卫翔无耐地笑了一笑，说道：“李凯，我们不是小孩子了。时间是条单行道，回不去了。所以，趁我还没有后悔曾经认识过你的时候赶紧离开吧，至少最后我还会记得你对我的好。”
李凯有些挫败，“翔，我……”
李凯还想说什么，卫翔已经摆出一副完全不会再搭理他的样子了，但是李凯本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他绝不想放弃。可是并不是不放弃上天就一定会给你机会，这时候病房的门再次被人推开，两个焦急的人影冲了进来。
“翔翔！你怎么样了。”五十多岁的妇人已经完全不顾及气质、形象，一个跃进完全扑到了卫翔床前。
卫翔对着妇人笑了笑，无所谓地说道：“还活着。”
“翔翔你怎么跟你妈说话呢！”和妇人一起来的威严中年人不悦地说道，一边掩饰不住担心地上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卫翔。
“你想让我怎么说，你演示一遍，我跟着。”卫翔觉着越来越吵闹，心里也烦躁起来。
“你！”卫爸爸一听，火气直冒。
卫妈妈阻止丈夫，“他爸，你少说两句，翔翔现在受伤了！”
“哼！这还不是他自找的！整天不务正业，就知道摆弄那些颜料画笔！不去相亲，现在连家都不回了，你在我们卫家除了浪费钱你还能做什么？！”
卫妈妈气急，“孩子他爸！这是在医院！”
“这孩子就是给你惯得！你现在还……”卫爸爸提高声音不高兴地说着。
卫妈妈反口立马生气地说：“他不回家不都是因为你！”
“家？”卫翔凉凉的声音插进了两个人激烈的争吵中，像是一盆冷水从头泼下来，“你们管那个只有钟点工和门卫的那个地方叫做家，哈。”
“翔翔……”卫妈妈一下子泄了气，她知道从以前卫翔就是因为这个和他们赌气。
“啊，你们继续吧，别管我。”卫翔扭头看向窗外，不想再理二人。
卫妈妈叹了口气，担心地问：“翔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翔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回头。
卫翔的态度一下子又点燃了卫爸爸刚刚平息了些的火，“你这小子，你妈问你话呢！”
“……”
“你别凶他，翔翔，你和妈妈说，发生了什么事？”
“……”
卫爸爸眉头一皱抢先说道，“不说算了。你就自己闷到死算了！”
“哎呀，我说你这人！”卫妈妈埋怨地瞥了卫爸爸一眼，又转过头和颜悦色地对卫翔说，“翔翔，不想说就先不说了。听妈妈说，你还得做一个手术，我们先转院好不好，转到最好的医院去……我们现在去办手续了，你好好休息，过会儿我们就回来带你走。”
“我要等人。就在这家医院做手术吧，做完了手术过些日子再转院。”卫翔没有转过头闷闷地说，仍然不看二人。
听了卫翔的话，李凯忽然觉得难过得像是心已经摔下了万丈悬崖，那个决绝的翔竟然说要等那个人，那个连转身都很干净潇洒的翔竟然会有这样不舍得表情……果然刘炼才是那个栓住他的人么？
卫妈妈皱起眉，担心地说：“你要等谁？非得在这里等不可？翔翔你得知道，这医院没有一点国际知名度、也没有著名医师，在这里做手术实在太危险，我们可不能让你冒这种险。”
“我不转院。”
卫翔固执得语气再一次成功地激怒了卫爸爸，“你小子反劲儿又上来了是吧？就不能惯着你！”
“……”卫翔不说话，完全不理父亲。
“你！”
“卫国！”卫妈妈趁卫翔不注意对着卫爸爸使了个眼色，又对卫翔说道：“好、好，在这里做手术、就在这里做。那翔翔你先睡会儿，我们先去和医生谈谈。”说完，卫妈妈就拉着卫爸爸除了病房。
刘炼说‘给他点时间’，卫翔是想等他，等他想明白来告诉他结果，可是他又害怕知道他的结果。也许顺着父母今天就转院做手术才是正确的决定，可是一想到他就这么走了，心里就抑制不住地哀伤起来，因为仿佛这一别就会是永远……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凯已经离开了，现在病房里终于只剩下卫翔一个人了。因为麻醉药的关系，他活动本就很艰难，可是仍然能动。他使劲抬起右手，放在脸前面试着动了动手指，却是毫无反应。最后他又把手放了下来，即使麻醉效果并没有消退胸口还是隐隐作痛。
‘……什么都没有了，我真的还可以抱有期待么？’
过了不久，一个漂亮的小护士进了病房，小心地帮他换了吊瓶，又给他打了一针所谓的‘消炎针’。只是这一针下去，卫翔没过多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病房的时候，空空的病床上白森森的床单显得更加苍白了。
而卫翔却是在几万里外苏醒了过来，病床边一个圆滚滚的大婶正在认真地观察着仪器。只消一眼，卫翔就大约明白他还是被转院了，心里有些难过也有些轻松，也许不知道结果会更好些……
这时候的国内医院里，实习的小护士抱着高高的一堆不知名的表格文件在走廊里匆匆跑过，空旷病房里的抽屉突然震动了起来……
‘我要你看到我你不该猜测应该享受我要你爱上我你不该猜测应该爱我我可以是男是女可以飘移不定可以调整百分比只要你爱我一切都没问题只要你爱我一切都没问题……’
28.爱上一个男人（上）
刘炼从病房跑出来之后，并没有回樱花西街的房子去，而是慢悠悠地顺着路毫无目的地瞎走了起来。心里乱糟糟的，什么都不想去想，刘炼就这么盯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脑袋里却是空空一片。
自己活了二十多年，一直喜欢的都是女的没错，更是从来没考虑过男人，可是小翔这么一说，不在一起的话那就是不再见面了，自己又莫名其妙地舍不得和难过……
可是他俩又不是什么关系，必然是要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的，可他觉得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很不错……
难道说自己真的是那啥？
刘炼抱着脑袋，心里燥得想吼几声——干脆让外星人抓走我做实验好了！！可是外星人这会儿估计也赶不过来，既然来不了，刘炼又转念安慰自己道，这是兄弟感情，想和他做一辈子好哥们儿，是这样子的吧……
可说是因为大家是好哥们儿吧，他和艾清俩人是从穿开裆裤时候起就认识的了，可是艾清搬走以后自己也没这样想念过他，也就偶尔打打电话、碰个头罢了。但是他和卫翔从相识到现在也就刚过了半年，怎么他一说离开，自个儿就百爪挠心了。
难不成其实是因为，小翔说得好像不会再见面所以自己才会这么难过的？如果换成是艾清这么说的话，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既然想不明白，干脆实际体验下，刘炼掏出手机就给艾清拨过去。
“喂？刘炼你还知道打电话来啊？！我……”艾清一接起电话就是微怒的爆音，听上去火气旺旺。
刘炼不知道他哪来的火气，也不太想问，直接切入主题说：“艾清，你对我说句‘再见’，说得决绝一点，那种我们不会再见面的‘再见’！”
艾清一头雾水，“啊？刘炼你抽什么疯呐？小说又卡了？”
“不是，你别管，你说‘再见’。”
“……再见。”艾清无耐，平板地说道。
“不是这种，你说的带点感情，那种决绝的感觉。”
艾清看了看窗外，酝酿了半天感情才挤出来：“……，再…见。”
刘炼相当不满意，“不是这种想大便的声音！拜托，再投入一点感情，这辈子我们不会再见的那种感觉。”
“你小子不会想自杀体验下吧？刘炼我跟你说，那个不好玩！相信我！”艾清说得特别特别认真，可是在刘炼怎么听怎么觉得艾清在调侃他。
“谁要自杀啊，我是祖国的五好青年，世界的光明未来，自杀个P啊！你说不说？！”
艾清噗嗤笑起来，“好好好，你这又是发什么神经呢，等我酝酿下。咳咳，再！见！”打小儿刘炼就脑子里少根筋，天天都是怪想法，偏偏还固执得紧，也不知道这次又是怎么了。
“……艾清你不是真的在大便吧？我打扰到你酝酿了？”刘炼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心和歉意。
艾清一听直想摔了电话，“什么？！我抽你丫的！我看是你大便大不出来，找乐儿呢吧？我今儿个儿开业你也不过来，还给我打这种找抽的电话，可别让我逮着你，不然看我……”
刘炼听到艾清已经开始咆哮赶紧掐了电话，往兜里一踹，转而却又纠结起来，艾清不好好配合，一点感觉都没有嘛……
刘炼就自个儿纠结着，走走停停，可是他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天色就这么渐渐暗了下来，街边的窗中传出阵阵饭香。
虽然小翔不喜欢做饭，可是他做的饭其实还真挺好吃的，而且外观也有模有样的。不知道小翔现在吃饭了没有，流了这么多血，要是再饿着肚子可就危险了！
刘炼担心地几乎要掉头回去了，又忽然想起那个叫做李凯的人。那个人应该会把小翔照顾的很好吧，这次要是没有他，那小翔……
刘炼背脊又一阵凉意，逼迫着自己不去想那种可怕的可能性。自己对小翔到底是怎么个想法……那次闹别扭跑出去，他也是急急忙忙就出去四处找他；小翔失踪了，他担心得坐立不安，得知他出事更是吓得心脏都停跳了几下；还有就是他一吻他，他心里就像在做坏事一样狂跳个不停，明知道他没有别的意思，自己还是觉得脸上燥热难耐。
如果是哥们儿……
如果艾清闹别扭生气跑了——他肯定追在后面吼他句‘小样儿，有本事别回来’就了事。
如果艾清突然失踪了——他最多也就飞个电话过去，你丫又跑哪混去了，回来的时候给我带食物啊~
如果艾清吻……呕，太恶心了！！！
可是这一切是小翔为什么会这么自然呢？果然不是哥们儿的话，那如果是喜欢的人……
比如从前前女友闹别扭跑了——赶紧打电话道歉，不行也只能等她消气回来了，这世界这么大上哪儿找去啊……
比如从前前女友突然再不与他联系了——恩，是想分手了……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