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经过这事，他回来之后，变得完全避开周围的人，宁愿睡在画室也不怎么回宿舍。对别人更是冷言冷语、毫不领情，学校让他找过心理辅导老师，可没过多久，那老师宁愿辞职也不想再辅导他了。后来他干脆就搬出了学校，只是偶尔回来上上课和交作业。
他们大三的时候我被派做他和另几个同学的指导老师，可是实习什么的他完全不参加，有时候甚至个人指导他都不来。”
“恩。”
“像是这个学期，就业指导他一次都没来过，从三月份开学我就完全联系不上他，直到六月他回学校做毕业设计我才见到他。”
“呃，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学艺术的都是不怎么需要去学校呢……”刘炼干笑两声，问道：“那他的父母呢？发生了绑架案也没把他接走？后来也任由他这样？”
槐惗两手一摊，挑了挑眉，说道：“这才是最出人意料的地方，他的父母知道这事之后反应平淡，甚至后来听说他不好好学习之后还…还好像很高兴。”
“很高兴？”
“是啊，奇怪吧？还问我能不能让学校开除他……”
刘炼皱起眉，对这样不负责任的父母很不满：“所以小翔知道以后就决定自杀？”
“不，这倒不是。卫翔自杀是绑架案一年之后，也就是他念大二的时候。他从学校一栋三层的建筑上跳了下来，事后问他，他却什么都不说……”
刘炼沉默起来，自己也曾经觉得他要轻生，没想到他还真干过，也许当时去海滩边找他还真是找对了。
槐惗一看表，这时竟已经到了中午，赶忙招手唤来服务生结账。
13.不甜的白砂糖
话说，刘炼早上一出门，卫翔的手机响了起来，而他一看来电显示神色一凛，犹豫了几秒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你们回国啦。
……
不，这种事我是不会同意的，你们放弃吧。
……
你吼我我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
……好吧，我一会儿就回去。正好我也有事跟你们说。”
卫翔挂了电话，舒展开紧皱的眉头。反正刘炼下午才回来，自己就回去一趟好了，最好能一次解决了这种麻烦事，省的以后他们总是把自己当做棋子似地摆弄。
卫翔的心里弥漫着踌躇和紧张的感觉，而在城市另一头的刘炼和槐惗的心情倒是还不错。
“抱歉，我下午还有班，这会儿得走了。”槐惗笑了笑，“和刘先生一起，时间过得真是快。”
刘炼摸摸脑袋傻笑道：“哪里，呵呵。你下午是去学校那个毕业设计展览么？”
“恩。”
“太好了，”刘炼忽然高兴起来，“我可以去么？你空闲的时候可以跟我讲讲各个作品的含义什么的么？”
“这个当然可以，我在那里就是给人讲解的。怎么，刘先生你感兴趣？”槐惗新奇地问。
“刘炼。”
“呃？”
“叫我刘炼吧，呵呵，‘刘先生’、‘刘先生’的太生疏了，咱俩算是朋友了吧？”刘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槐惗看他傻傻的样子，淡淡笑起来：“好，刘炼，那你也叫我槐惗吧。虽然学校里总‘槐老师’、‘槐老师’的叫，朋友之间还是叫名字更亲切呢。”
“呵呵，我对艺术比较生疏，新写的小说是和这方面相关，正发愁呢。可以麻烦你么？”
“好啊，不过我只对绘画比较熟悉、艺术史还可以，别的就只知道皮毛了。”
“完全足够了！先多谢了！”
“刘炼你是作家？”
“算不上、算不上，呵呵，只算是‘作者’吧。”
“是你太谦虚了吧。”
“占用你这么多时间，我请你吃午饭，可以么？”
“客气了。”
“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好吃的馆子，我们走吧。”刘炼高兴地说道，那里真的很好吃，下次一定要带小翔去吃，说着刘炼抬起面前的咖啡杯就一饮而尽，可是没想到放了这么多糖包的黑咖啡竟然仿佛更苦了，“！！怎么还这么苦！这里的糖是假的么？！”
放下杯子一看，糖包一个个停尸杯底……
槐惗好奇地伸头看了看，忍不住一下子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说道：“刘炼你太有意思了，你把糖包连皮带馅儿一起丢进去了啊……”
是了，糖包是防水包装，上面还标志着开口线，提示要撕开倒入杯中……而刘炼同志直接将提示当做包装花纹，将五六包糖完整地丢进了杯子里——结果糖包除了带着一帮子细菌自杀性地占用了一定体积之外，咖啡还是一点都不舔哈……
经过一段很远的路之后，卫翔来到了高级别墅区、回到了那个陌生的家，许久不见的父母大家也生疏得紧。
卫妈妈笑道：“翔翔，你今年也不小了。现在毕业了，也应该收收心回归正道了。”
“我回来不是听你说教的。”卫翔不耐烦地说。
“你说什么？这是和你妈说话的态度么！”卫爸爸电话里就有气，这会儿逮着机会正要发作。
“我的态度？你们又好到哪里去？我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我有我自己的梦想，不是用来摆布的棋子！那些个相亲我是不会去的。”
“你必须去！你是……”
“老公……”卫妈妈拉拉卫爸爸的衣袖止住他的话，和颜悦色地说：“翔翔，她们都是很不错的女孩子。我们并不强求你一定要马上结婚，只是希望你能安定下来，找一个喜欢的人先谈谈恋爱，两家人也熟悉熟悉，等时机成熟了你们就成家立业……”
“里面不会有我喜欢的人。”卫翔冷冷地说道。
“翔翔你别闹别扭，这种事不见见面怎么知道？”
“不用见，她们都是女的，而我、喜欢男人，是要和对方过一辈子的那种喜欢。”卫翔正视着父母，非常认真地说道，“我是同志，不是赌气闹别扭，我喜欢男的，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你说什么？！！”这次的暴怒声不是卫爸爸发出的，竟是卫妈妈，“你再说一次？！”
“我是同志，我喜欢男人！我不会去相亲的，这辈子也绝对不会结婚。”卫翔一句一顿，清晰坚定地说道。
“你这个不孝子！”
下午，城市另一边的刘炼果然跟着槐惗又到了展览馆，槐惗尽职尽责地给刘炼讲了半天之后得去负责的区域了，刘炼就自己一个人四处晃悠，结果竟然看到了的艾清。
艾清一袭白衣，连鞋都是白的，再加上偏白的皮肤，除了头发之外还真是整个人都是白的，一眼上去甚至像是一黑白照片里的人。
“艾清！”刘炼走了过去，“你小子今儿个褪色了？”
“刘炼？你怎么在这里？”艾清惊讶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刘炼，倒是没穿得惊世骇俗。
刘炼扬扬头，自恋地说道：“我来熏陶下艺术细胞~你呢？你找到中意的画了么？”
“找是找到了，”艾清愁苦地皱了皱眉说，“可是我留了联系方式，却好几天了对方完全没有回音，而且学校抵死不透露他的联系方式。原先他的作品都是不卖的，今天突然接到报信说又卖了，所以我就赶过来了。”
“谁的画啊？我看看，把咱们艾大少爷迷得神魂颠倒的。”
“那边那边，人最多那儿。那个《在一起》，看过没？”艾清兴奋地说，“我可是托人帮了忙才抢先别人买下的，其他人谁都不知道呢。”
“作者叫卫翔？”
“是啊，说是还有一些他的从前作品也突然决定要参加学校最后的展卖会了。”艾清跃跃欲试地说道。
刘炼看艾清激动的样子，有些诧异。平日里艾清还真是很衬他的名字，性格清清静静的，今天是相当反常了，难道最近太阳改道真从西边升起来的？
“也就你喜欢成这样吧，这样的画我家里好多……”
“什么叫就我喜欢，抢着要买他的画人可多了。”艾清不满地瞪了刘炼一眼，“你屋里那些画都是骇人的诡异哥特风格，看一眼要烦躁好几天！”
“不是，我早就都换成卫翔的画了。而且家里那个小阳台上还丢着很多……你别用这种眼神盯着我，我不是说有个学生搬进你原来那屋了么，就是卫翔啊。”
“什么？！”艾清瞪大了眼睛，刘炼是说过新房客是个学生来着，“真的假的？你没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
“刘炼，我俩认识这么久了，你帮我跟他说说呗，让我先买！”艾清满脸期待地瞪着刘炼。
“成，我回去就跟他说。不过，你说他的画原来不卖么？”
“这个展览第一天我不是就来了么，一眼我就相中那个《一起》了，结果负责人说这画的作者说不出售，我就问有没有其他他的作品呢，负责人说他好像也不打算出售。”
“那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呢？”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天天跟他附近，你还问我。”
“哦……对了，他那画附近的负责人叫槐惗对吧，倍儿漂亮是吧！”
“又来了……”艾清象征性地擦了擦汗。
晚上卫翔回来的时候，刘炼正在风卷残云买回来的西瓜。
“回来啦？快过来、快过来，咱们吃了西瓜再吃饭吧，大热的天儿，冰镇的最爽了。”
“哦。”卫翔把手上的画廊广告揉了揉往垃圾桶里一塞，坐到刘炼旁边。
刘炼看他没带画具什么的，问道：“你今天不是去画画啊？去哪了？”
“刘炼，其实我是个傻瓜吧？大傻瓜，天底下最大的傻瓜。”卫翔仰头靠在沙发背上两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说道。
“啊？”刘炼很想知道卫翔怎么突然这么没头没脑地这么说，不过还是一边奋力地消灭桌上的西瓜。
卫翔面无表情地说：“那些东西我怎么就丢掉了呢？不要拿去卖钱也是好的啊，哎呀，可是已经丢掉了……”
“哈？我没听明白。你丢了啥？很值钱？”刘炼看卫翔神色不好，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手里的西瓜。
卫翔转过头看着刘炼，突然笑起来：“我用一切去换来的东西啊，换来了一堆垃圾，然后我就丢掉了。……现在我要把一切都挣回来，不是我的东西我一件都不要。”
因为卫翔偏过头来，刘炼才发现他的另一边脸高高地肿了起来，还有几道血痕。“小翔！你的脸怎么了？你到底去哪了？”
卫翔抬手摸了摸脸转过头继续靠着沙发，仍是笑着说：“没事，小伤，血早不流了。”
“开什么玩笑！”刘炼擦了擦手，扳过卫翔的脸仔细看起伤口来，“是不是上次那两个流氓又来了？以后还是都让我去接你吧。明儿个我去片区警察局一趟，这也太嚣张了！”刘炼懊恼起来，今天天色都这么晚了，怎么自己就光知道吃西瓜忘了外面那条危险的小道。
刘炼一只手撑在卫翔头边，另一只手掰着他的侧脸，挨得很近，气息微微喷到了卫翔的脸上。卫翔抬眼看着刘炼，看着看着就着了魔一般，突然抬手勾住刘炼的脖子就吻了上去。
“唔……？！”刘炼一惊，没想到卫翔的力气还挺大，好不容易才挣开了卫翔，一边抹着嘴惊恐万分地说：“你做什么？！”
卫翔却是坏坏一笑，向前一倾，邪邪说道：“吻你啊，看不出来么？”
14.他未娶他未嫁关系
“吻你啊，看不出来么？”卫翔舔了舔嘴唇，如是说道。
“你、你为什么吻我！”
“是你不好，靠我这么近。”卫翔无赖地说道
刘炼背脊一僵、往后退了半步，愣了半晌，惊讶地问道：“难道你是传说中的接吻狂综合症？接收过某种病症的医治，不幸导致体内激素失调，结果和人太靠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接吻？”
卫翔没料到刘炼会做出这种不符合常理的反应，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你太有想象力了，你要这么想我也不拦你，哈哈哈……”
“真的是这样？我在《科学异变》中看到的，还以为是骗人的呢。”刘炼的确是当真了，现下又不好意思起来，毕竟人家生病了，他不应该这样，“那个，我不会怪你的，你别在意。”
“哦？那我再吻你一次吧？”卫翔停下抽笑，拖着腮帮子眼带笑意。
“别，我觉得别扭。”刘炼揉了揉头发，突然想起什么指着卫翔，“哎？你别转移话题，说，你这伤到底怎么搞的？”
卫翔一哂，站起来走过去伸手安慰地拍了拍刘炼的头，“别担心，这是我没踩稳从树上滑下来时候，树枝刮的。”
“真的？”刘炼推开卫翔的手，一脸的不相信。
“真的啦，要是再下面打架打的，怎么只有这个伤，而且连血都干了。”卫翔不在意地扯了扯干掉的血痕。
“……也是哈，”刘炼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伸手拉开卫翔虐待伤口的手，一边把他按回沙发上，说道：“你等着，不许碰伤口，我去拿药。”
卫翔看着刘炼的背影，舔了舔嘴唇笑得有些忧伤。
刘炼找来药，认真地帮卫翔处理着伤口，一边说道：“小翔，你毕业了打算做什么？”
“画画啊，然后去街边摆个地摊卖掉它们，到时候咱俩双簧、你给我当托儿啊？”卫翔开玩笑道。
“没问题！到时候哥们儿全凭你安排。”刘炼一拍胸脯，爽快地答应道，卫翔听后笑了起来。
刘炼又继续说：“你的画那么好，肯定马上被抢购一空。”
“你又不懂画，凭什么说我的画好。”卫翔笑着不信他的话。
“谁说我不懂，最近我的艺术修养可是突飞猛进呢。”刘炼自豪地说，“而且我发小在七九八开了个咖啡屋，他叫艾清、知道吧？”
“恩……怎么？”
“他去看了你们毕业作品展好几次，他说你的画可抢手了，”刘炼都替卫翔感到得意，期待地看着卫翔，“他可是跑来拜托我来问问你，你那个参加毕业生作品展卖的画能不能让他先买？”
卫翔斜眼瞟了刘炼一眼，暖暖地笑起来：“我送给他好了。明天我把画都拿出来，让他有空自己来挑，随便拿。”
“哎？这样可以么？”
“你朋友嘛，没关系。”
“那我替艾清先谢谢你哈，不过你如果对所有朋友都这么大方，以后一定会亏本的。”刘炼担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