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别这么说。其实我也觉得我们不合适，她提出分手刚刚好嘛。”刘炼皱了皱眉，虽然被甩了很打击，但其实前女友确确实实是个很好的人。

“那你就应该先甩了她！哼，以后找个更好的，气死她小样儿的！”刘妈妈转过身继续洗碗。

“嘿嘿，合适就好。”刘炼傻笑着，说是这么说，可他确实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提出分手。

之前两个人明明还好好地，突然她就提出要分手，而且竟然说是因为讨厌他的发型，可是他自己是很喜欢现在这个发型。她这么坚决地要分手，他也不想让她为难，就爽快地同意分手了。本以为她会兴高采烈地，可一听到他说同意分手，没想到她竟然眼泪哗地就下来了。他还来不及问，她捂着脸转身就跑，等后来再见到她，她再没和他说过一句话，而且每次都是狠狠地瞪他一眼……

女人真的是一种神秘的生物，不明白啊不明白……

看看表，该走了，不然艾清又要骂他迟到了。刘炼理了理头发，在门口发表总结语道：“妈，我得走了。考研的事我再想想。”

“不行！等等！不许走！”刘妈妈一听，看到刘炼要走，顾不得滴水的手、急急忙忙追了出来，这时候门已经关上了，刘妈妈只得开门说道，“刘炼！你必须考研，没有选择的余地！”

可刘炼头也不回，已经窜出去好大一段了。

等刘炼搭上公交匆匆忙忙赶到了西单、到了约好的地方，艾清却因为堵车还没到，刘炼只得四下转转打发时间。

这时候最热闹的地方是一尊两层楼般高的巨型嫦娥彩灯塑像，今夜月光恰是皎洁，她抱着玉兔衣抉飘飘、发丝飞扬，仿佛真要奔月而去。

刘炼站在塑像脚边，仰头看着嫦娥的侧脸，关于她的传说很多、褒贬各异，但从这雕塑看来她眼神坚定，凝视着月宫，对世间俗事仿佛早已不在乎似地。无论世人怎么看，她要去便去了……

在塑像旁边照例是各种节日常有的‘许愿树’。大兔子吉祥物将拴好彩纸和彩绳发给周围的路人，刘炼也被塞了一张。

他久久地捏着彩纸，他其实并不相信许愿，自己的梦想毕竟只有自己才能实现。他也相信自己是有能力实现梦想的，可是选择了梦想必定得违背父母苦心给自己营造的机会，也必然会令他们失望。

追逐梦想是冒着极大风险的，谁都不知道前面将会是怎样一条路，也许一举成名、一辈子做着自己喜欢的诗，也许一文不名、穷困潦倒一辈子。可是如若放弃了梦想，寻一条别人认同的路走，自己会甘心么？真的会快乐么？

刘炼正在发呆时，有两个人的对话在一片熙熙嚷嚷中却无比清晰地闯进了他的耳中。

“少爷，你难道是要背着会长和夫人去考美院么？”稍显苍老的声音焦急地问道。

“是啊，难道不可以？”少年的声音清朗地反驳道。

“可要是让会长和夫人知道，他们肯定会又阻止您的。”

“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这……”

“他们一个月都不一定能回一次家，我想在外面‘吃了饭’再回家不可以么？每天都是你送我，那个大嘴巴门卫什么都不会知道的。而相对的，我的行踪只有你知道，但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了，那我们走着瞧。”

“我是看着少爷从小长大的，无论少爷做了什么决定，我是绝对不会背叛少爷的。可是……少爷，会长和夫人也是为了您好。毕竟您要选择的这条路并不好走，他们也是希望你能顺顺利利……”

“他们只是希望自己能顺顺利利罢了，我不过是他们人生中的一颗棋子。现在我不想做棋子了，而且我……”少年的声音欲言又止，却没有再说下去。

“少爷……”

“张伯。人啊，总是希望能得到别人的认同的，我也一直希望能得到他们的认同。可既然他们从不认同我，那么我又何苦？再说，让别人认同我又能怎样？我现在只想让我自己认同自己罢了。”

少年停了停，自嘲地说，“也许你觉得我这个没有人生阅历的小鬼说这些，不过是自以为是的高谈阔论罢了。其实我懂，说什么永远都不会放弃自己的绘画、闯出自己的路不过是我自私的梦想罢了，可是如果没有了梦想，让什么来作为我的目标、产生给我动力、成为我的希望呢？”

刘炼不自觉地抬起头看向许愿树，终于发现了一张彩纸唇角微提、浅笑了起来，因为他看见彩纸上清秀狭长的字迹：我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放弃画画！

“梦想那么遥远，我必须片刻不停、不顾一切地向它奔去。我不能犹豫太久、也不可以偷懒休息，因为梦想它会等不及就溜走。因为想要画画，每天醒来不论刮风下雨、烈日炎炎，我都觉得是个好天气。因为能够画画，不论周围的人怎样，我都能有自信的笑容。

无论如何，我都感激我的父母，因为他们才有我，我才能在这世上追逐我的梦想。可是虽然感谢，但我不能任他们摆布吧，这毕竟是我的人生。他们的恩我不会忘，总会有别的方法报答他们的。”

“少爷……我懂了……”

少年发出几声柔柔的声音，仿佛是笑了，“原谅我今天话多一次吧，看着这个果决、自信的嫦娥，我仿佛也充满了勇气一般。”

“是呢，第一次知道少爷原来竟有这么多话。不过刚刚的话，少爷应该对会长和夫人说说，他们应该也会理解的。”

“呵，他们？算了吧。”少年的声音开始渐远。

“少爷……”张伯的声音也追了过去。

刘炼忽然很想看看这个少年的样子，他想必是一个有着坚定眼神的清秀孩子，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忠诚的老管家……可是当他在人群中寻寻觅觅时，却哪也没有符合的身影，而他们的声音也完全隐匿进了嘈杂中。

刘炼不禁后悔，如果早些转身寻找是不是就能有幸见他一面。刘炼回头再次看向美丽的嫦娥，果然是一个自信的嫦娥呢。那个少年或许是妖精吧，专程来点拨他的妖精。

刘炼笑起来，掏出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声音里都忍不住透露出兴奋：“妈，我还是决定不要考研了，读研除了烧钱没什么好处。我决定毕业以后改行去写小说。”

“你说什么？刘炼！我不同意！我和你爸都不同意！你要是敢不考研去写什么小说，我们是绝对、绝对不会支持你的！”

“恩，我明白！我会自食其力的！你们的恩情我以后也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刘妈妈越听火越大，“你要自食其力？好啊！刘炼我跟你说，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养活自己！”

刘炼喜不自禁地应道，“小的明白！多谢母亲大人成全！”

刘妈妈一听刘炼这么爽快地答应，又反悔道：“刘炼！！不行！你必须考研！”

“我们已经说好了，妈妈再见！”说完，刘炼立马挂了电话，满脸都是充满干劲的笑容。

艾清老远就看到刘炼站在嫦娥像下拼命笑，嘲笑他说，“刘炼？你杵在这里卖笑呐？”

“你才卖笑呢！”刘炼顺着声音看清了来人，“艾清？！你小子竟敢迟到！请客啊请客！”

“是、是~陛下你自个儿挑时间调地点吧。对了，我来介绍一下，”艾清把一个人拉到身边，“刘炼，这是我女朋友柳霞。霞霞，这是我铁哥们儿刘炼。”

小剧场

又是中秋，卫翔直到傍晚才好不容易回到了家里。刘炼赶紧迎上去接下了东西。

“刘炼？你怎么还在？”卫翔惊奇地问道。

“我不在家里还能去哪里？小翔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卫翔无耐，“今天中秋啊，堵车堵得厉害。上个月你不是跟我说你今天要回家过、晚上才回来么？！”

“什么？今天是中秋？！”

“对啊，不然你以为外面大街上张灯结彩是大家约好了挂着玩么？”

“！！我忘了，我以为又是啥七七八八的西洋节日呢。”刘炼懊恼道。

“上面‘中秋’啊、‘月饼’啊，难道都是洋文？”卫翔翻了个白眼，“好了，赶紧回家去吧，趁现在还来得及。”

“算了，你不是说这会儿外面堵车么，等我回到家大家都饿死了，我打个电话过去问候一声算了。”刘炼无耐地说道。

“这里吃得什么都没你的份！”

“小翔，不要这样子嘛……你就狠心看我饿肚子么？”刘炼可怜巴巴地说道。

“……我哪知道你会忘记回去啊，我本就没打算过节，根本没买足够的东西说。”卫翔也是无耐。

两个人正忧愁，刘炼忽然灵机一动，“小翔，来，站我旁边。”

卫翔不明所以奔到了刘炼身边，刘炼挠挠头，双手合拳一拜，开心地面对各位大大们说道，“千言万语尽在一句：祝各位读文的大大中秋快乐，合家团聚！嘿嘿，各位有月饼的有水果的都用来砸死我吧~”

“刘炼，你……哎！”卫翔扶额，满头黑线，然后又笑道，“不过借着节日，我也祝大家都实现自己的梦想，快快乐乐每一天！”

20.长出翅膀的地方

过了好一阵，厕所里才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没多会儿卫翔就开门走了出来，一出来就看到就靠在门边墙上的刘炼十分担心的眼神。

卫翔轻轻扯了扯笑容：“很可怕吧，抱歉让你看到了这么难看的一幕。”

刘炼担心地走近他一点，“你、没事吧……”

卫翔不露痕迹地往后退离了刘炼一步，微微低着头视线偏向一边，不知道在看着什么，“那个……这个不是、不是今天弄伤的……刚刚背上只是擦伤了一点，不用管……”

刘炼直直地站着看着他，心里又难过起来，这次还伴着像是不知道哪里传来的细微刺痛感。刘炼就这么往前踏进了一步，自然而然地伸出手环住了卫翔，一手轻轻地扶着他的背，一手握住他的肩把他按进自己怀里。

面对扑鼻而来的和土城河水混合着的刘炼的味道，伴随着还有一种十分十分舒适的安心感觉，卫翔非常非常想就这么多停留一阵，可他还是轻轻地挣开刘炼的手，抬头问他：“放开我，你这是在做什么？”

“因为你的样子好像很需要一个人抱着你……”

卫翔看着刘炼沉默了零点几秒，然后却又伸开双手，有些哀求般的问道：“……那你再抱抱我好么？”

“好。”刘炼伸开手再次把他揽进怀里，只是这次不再那么小心，稍稍用力地抱住他。突然刘炼觉得，卫翔真的是太瘦了，以后要多让他吃些肉。

卫翔回应着抱住了刘炼，把额头贴在刘炼肩上，突然觉得心里真的安定了下来，却又轻轻地泛起一圈圈涟漪。

“你半天没穿衣服吧，身子这么冷。”

“那你多抱我会儿，给我暖暖。”卫翔一动不动还是靠在刘炼身上，只有声音动隙缝中闷闷地传出来。

“恩，下次先穿上衣服再生气，小心感冒了。”

“如果我感冒了，我就把它传染给你，然后我就会好了。”

“好好好，传染给我吧，我来替你消灭病原体。”刘炼无奈道。

卫翔没有再接话，但是刘炼觉得他应该是笑了，心里这才安定下来。只是自己的心跳跳得有些快，是因为两个大老爷们儿抱在一起多少有些奇怪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卫翔的声音又轻轻地传了出来：“槐老师和你说过我大一被绑架过么……”

“恩，说你失踪了一个月，学校才知道你是被绑架了……”刘炼低头看了看卫翔，不过只能看到他的头顶，看不到他的表情。

卫翔缓缓地说起来，“其实现在想想，也不怪学校，我脾气一直很不好的，当时更是，大概得罪了不少人吧。然后其中有个人就找了个人绑架我，想给我个教训，顺道……敲诈我家一笔钱。只是我一般运气比较背，那个绑匪有虐待倾向。他们联系不上我家，又不甘心就这么放走我，结果就拖了一个月。”

“那……”

“他们倒也没打算杀我，就是待遇差了点。总是把我关在狭小的柜子里……后来，有天我趁好不容易被关在厕所的时候，把水龙头全开了，结果楼下那家的客人发现天花板漏水了。那人就上来提醒绑匪水龙头漏了的时候看到厕所的门上大片的血迹，所以回去就报警了。我就得救啦，……只是他们来时候我刚好被打晕了，没赶上看抽那个绑匪一顿，呵呵。”卫翔勉强地笑了几声。

卫翔一直说得平静，更像是在叙述从电视或者电影上看到的事件一样，最后还刻意说得很轻松。可是刘炼还是感觉到他说话时候那种拼命压抑的情绪，还有身上轻微的颤抖，他相信，这件事对卫翔来说，绝对不是那么轻松的。

刘炼搂紧了卫翔，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什么样的话才能站得安慰得了他，最后想起卫翔说的幽闭空间恐惧症，结果感情化地憋出一句：“以后咱们家除了外门都不关了，你有啥事随时可以来找我，不用管我在做啥哈。”

“恩。”卫翔放开刘炼，后退一步，笑着点了点头。

“你可以再抱会儿，没关系。”刘炼看卫翔微笑的样子，还是很担心，而且就这么放开他不知从哪里有一种空得慌的感觉。

“我饿了……”卫翔可怜兮兮地说道。

“啊，那我去把菜热热，不过先给你背上的伤擦点药吧。”

“丑死了，别管它。”卫翔俏皮地撇撇嘴，转身就要往房间走。

刘炼一把拉住卫翔，看着他认真地说：“一点都不丑，身上有伤才算是真正的男人。再说，你从未屈服，那是你坚强的证明，不论在当时还是现在，你都很勇敢，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卫翔看着一脸严肃的刘炼，想着他说的话，久久没有声音。

刘炼看卫翔不说话，烦恼起来：“哎，我要怎么说才好。”

“只是擦破了皮，真不用管的。”

“……反正我都看过了，让我给你擦药吧。”刘炼的语气十分、十分坚持。

“……好。”

其实卫翔的背却是受伤了，虽然伤口不多，可接近腰的一个伤口却还在渗着血、深得能见到翻开的血肉。刘炼心疼地给卫翔擦药时完全不敢用力，生拍弄疼了他。

而刘炼的指腹缓缓滑过卫翔的背，触得他一阵战栗。卫翔回过头，皱着眉问道，“行了吧？”

这时候，刘炼一边擦药，一边开始说道，“天使的翅膀都长在背上，传说当幼年天使蜕为成年天使的时候才会长出翅膀。而翅膀是由身体内的骨架破皮而出之后慢慢长处羽毛才成为翅膀的。”刘炼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卫翔说：“我看到，现在的你正长出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