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日月(八阿哥重生 第三卷)——梦溪石
梦溪石  发于:2012年0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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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兴祖三人贬为庶民,永不叙用,其余人等一律就地罢职,所收贿赂抄没上缴。而扬州盐商,除了曹家检举有功,只是罚

银了事之外,其余勾结官员,欺压百姓者,也都查抄财产,或判流刑。

这个处置,显得还是有些轻了,没有一个人在此事中掉脑袋,最重的,不过也就是个流放。但圣旨摆在那里,没有人敢说

什么,那些受害深重的灶户百姓,能够盼到这个结果,已经是额手称庆。

江南事了,胤禩一人也要开始准备启程回京。

所有人里,最开心的要数陆九了。

他捧了一大堆绢花钗子回来,眉开眼笑的,惹得阿林忍不住去逗他:“这是给媳妇儿的?”

陆九红了脸:“什么媳妇儿,就是带回去给我老娘和妹妹的。”

“看不出你小子还是个孝子。”阿林笑道:“你这年纪也该娶媳妇了吧,这扬州不常来,多买一点以后好哄媳妇啊!”

陆九早和他们混熟了,闻言便反驳回去:“你怎么也还不娶媳妇?”

阿林摸摸脑袋:“我额娘说等我回去就给我说亲了,也不知道是哪家媳妇。”

隆科多笑道:“那你还挤兑陆九,赶紧也去买两个绢花,赶明儿讨好新媳妇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站在书桌旁的胤禩搁下笔,笑道:“趁着天色好,咱们也出去逛逛。”

骑上马,胤禩却不往城里走,几人朝西北郊走了半天,来到一座寺庙前。

“栖灵寺”三个字,赫然入目。

陆九疑道:“爷,咱这不是出来逛么,怎的逛到寺庙里来了?”

胤禩笑而不答,下马往里走去。

栖灵寺原名大明寺,因避讳大明二字,故改名,此地香火鼎盛,是扬州古刹,出了名的灵验,胤禩听说这里,却是因为胤

禛曾经提过,这里的檀香极为有名。

知客僧迎出来,稽首道:“几位施主是来上香的?”

胤禩点点头:“家中有人喜佛论禅,听闻贵寺有自制檀香,不知能否带些回去?”

知客僧见几人衣着不凡,也不敢怠慢,便道:“诸位请先入茶室奉茶,小僧去拿些过来。”

“有劳师傅了。”

“不敢。”

寺庙后院有一些茶室禅房,专为香客而设,胤禩不愿在房中久坐,便留隆科多他们在里面,自己则立于屋檐下,探看景致

禅房四周,满目竹林幽幽,衬着远处钟声隐隐,更显宁静悠远,若能在此住下,倒也似能摒弃世间一切烦恼。

可惜他两世为人,似乎都与清静二字扯不上关系。胤禩自嘲地想。

前方拐角处,忽然转出一个人,似乎也在漫步欣赏周遭景致,对方头一侧,正好望向胤禩这边。

视线两相对上,彼此都是一怔。

那边先反应过来,疾走几步,上前行礼。“草民曹乐友,叩见八贝勒。”

一声见礼,两人身份泾渭分明。

胤禩看着眼前明显消瘦了的人,上前扶起他:“曹兄无须多礼。”

曹乐友的心情有些复杂。

家中被罚银之后,他也被父亲放了出来,毕竟再怎么气,他也还是曹家唯一的嫡子,事已至此,曹真也无可奈何,只能后

悔自己当初怎的就一时冲动,拿出账册对他说过曹家与官场上的来往。

本想让他明白其中利害,盼这个不沾荤腥的儿子也能渐渐开窍,可到头来竟成了自己一道催命符。

家中被罚去大半家产,这还是小事,此后三五年内,怕是要收敛许多,也就无法再有这么多的银子进项。

曹乐友被放出来之后,曹母心疼儿子,见他郁郁寡欢,便在上香时也带上了他,这才有了两人相遇。

彼此一时无话,倒是曹乐友先开口:“八阿哥可是要回京了。”

胤禩点点头。“少则一两日,多则三五日,便当启程。”

曹乐友沉默片刻,低声道:“祝八阿哥一路顺风。”

他对胤禩,不是没有一丝怨怼的。

但这种埋怨却总伴随着另一种莫名的情绪浮现出来,让他不知所措。

这个温文儒雅的少年,为何偏偏会是皇子阿哥?

胤禩看着他清瘦的脸,温声道:“两年之后会试,燕豪可会参加?”

曹乐友从没听胤禩喊过自己的字,此时入耳,心弦不由颤了一颤。“如无意外,草民会去的。”

胤禩点点头。“你胸怀磊落,又有大才,有朝一日必能上榜,到时可至京城找我。”

平心而论,这件事情上,扬州盐商罪有应得,扬州官员更是自作自受,胤禩算计起他们,并没有半丝愧疚,但面对曹乐友

这样一个真君子,他却有些惋惜。

曹乐友苦笑,只当是胤禩客气:“多谢八阿哥。”

对于两年后的会试,他并未抱着多大的期望,只是曹家经此一事,更需要家中出一个有功名的人,好东山再起。

在此时,胤禩没有想到,曹乐友也没有想到,往后的数十年里,他们将有无数次打交道的机会。

康熙三十六年九月,江南盐商一案了结,胤禩等人返程,数日后抵达京师。

胤禛站在那里,见远处一行人疾驰而来,由远及近,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第七十三章:态度

胤禛那里,至今还留着十岁那年胤禩送给他的一幅亲手绘制的画,纵然画功并不如何出众,笔法甚至还带了些幼童的拙劣

,这些年来却一直被他珍藏在书房,不假他人之手。

后来过生辰,胤禩虽然也还陆续送了不少其他的玩意,但不知怎的,在他心里,却都没有那幅《寒梅傲霜图》来得珍贵。

如今见了对方手里递过来的檀香,那种心情,并不低于当时收到那幅画的惊喜。

嘴里还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去趟江南,不好好办差,倒尽去玩了。”

胤禩闻言一笑,任他说着,也不辩解。“四哥也去山西了吧,难道就没有带什么回来送给我么?”

他实是没料到胤禛会到城郊等他们,而且看那模样,也不似才等了一时半刻,心中不由淡淡温暖。

“没有。”胤禛横了他一眼,压抑下想将他拥入怀中的冲动。“赶紧回府梳洗一下,皇阿玛只怕要传你问话。”

胤禩点点头,两人骑上马往城中奔去。

他只来得及匆匆收拾了一下行头,刚换上衣服,宫里果然就来了旨意,传他入宫觐见。

到江南查案,是康熙的意思,但康熙并没有交代胤禩需要查出个什么结果来,这里面值得商榷的东西就多了,加上御史弹

劾,逼得康熙不得不处置,他必然不会高兴到哪去——一个帝王,尤其是一个强势的帝王,不会乐意在情势所逼下做出的

决定。胤禩心里有数,早就做好以不变应万变的准备在陛前应答。

“江南秀丽,那里的水也养人,你去一趟,反倒瘦了。”康熙见到他,第一句话很和煦。

胤禩垂下头去,恭恭敬敬道:“有劳皇阿玛惦记。”

康熙挑眉。“此行惩治贪官,整顿盐商,你做得很好。”

“这是儿臣的本份,不敢当皇阿玛赞。”

依旧恭谨,没有得色。

康熙看着他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思。“你也快大婚了,眼看又办了件漂亮差事,想要什么赏赐,只管说出来。”

胤禩摇摇头。“儿臣别无所求,只愿皇阿玛平安康健,长命百岁。”

康熙对他有了看法,这句话一入耳,并不觉得感动,反而突然觉得这个儿子太过圆滑。

从前觉得他少年老成,稳重可嘉,但现在看来,年纪轻轻,便滴水不漏,心思太重,未必是好事。

八弟与大哥有结党之嫌。

太子的这句话犹在耳边,康熙自然不会完全相信,可也不会完全忽略。

登基近四十年,康熙最讨厌的,无非是底下的人结党营私,进而觊觎皇位。

对于早年经历过鳌拜独大,三藩之乱的他,这种感受更为深切。

胤褆与太子争宠,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胤褆联合胤禩来逼太子退位,康熙却容忍不得。

纵然知道太子做过许多不好的事情,但最终来处置他的,须是自己这个父亲。

毕竟那是太子,一国的储君。

旁人无此权力。

否则便是越俎代庖。

便是居心叵测。

这是涉及皇权的敏感,任何人碰触不得。

康熙并没有察觉自己心思转变的异常,自从儿子们一个个长大,自从大阿哥与太子之争,连同他们背后的党争愈发激烈,

他对其他儿子的看法,也不再停留在慈父的阶段上。

胤禩还不知道这短短一句话的时间里,康熙的心思就已千回百折,转了那么多道。

他的应答,也不过是作为臣子和儿子的寻常回复,并无任何失礼之处。

只是康熙疑心在前,对他的心也就冷淡下来。

“你的眼疾还没好吧?”

冷不防康熙这么一问,胤禩愣了一下,道:“劳皇阿玛垂询,累的时候会隐隐作痛,平日里还好,太医也开了些药。”

康熙点点头,温言道:“既是如此,你就先免了吏部的差事,下个月也该大婚了,届时好好休息一阵吧。”

他的语气很温和,胤禩却听得心头一沉。

若胤禩未曾重生,也许会欢欣雀跃,以为这是父亲关心儿子的表现。

但他不是,所以知道,康熙是在借故卸了他的差事。

难道正如自己所料,江南之事,让皇阿玛心里不痛快了?

眼前这个人,身居帝王之位三十六年,乾纲独断,心智武功比起历代帝王丝毫不逊,此时更是春秋鼎盛之年,纵然胤禩也

是两世为人,城府颇深,但这一时半会要猜度起他的心思,却不容易。

康熙说完那句话,吩咐他好好准备大婚的事情,便让胤禩退了出来。

胤禩出了养心殿,又去给良妃请安,良妃自然嘘寒问暖,就怕儿子在江南吃不好穿不暖,胤禩不愿母亲担心,都拣好的说

,长途跋涉,又未曾歇息便进宫陛见,这一番折腾下来已见疲色。

良妃看出他的倦意,心疼不已,忙让他回府歇息。

胤禩好不容易能在人后喘口气,这才有时间琢磨康熙的心思。

自己在江南忙活,他那几位兄长自然也不会闲着,四哥暂且不说,大阿哥巴不得他对付太子,不但不会拖后腿,反而还会

在皇阿玛面前为他说两句好话,至于太子与三阿哥,便说不好了。

如今的太子,只怕已经将自己恨到骨子里去。

可惜自己至今还未收门人幕僚,竟是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倒有点孤家寡人的味道了。

四哥再亲近,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说得的啊。

胤禩突然想起岑梦如,继而又摇摇头,这个人太过磊落,与曹乐友有点像,或许可以当个好官,但做幕僚,却明显不够城

府。

还有个沈辙,倒是不错,可惜当初在平阳并没有随即收下他,虽然后来也曾邀请过他来京,只是那个人不大乐意受拘束,

如今也还不知道在哪里。

高明早已候在贝勒府门前等了半天,见胤禩回来,忙上前牵马搀扶,一边告诉他,四阿哥已经坐在里面约莫半柱香了。

胤禩一怔,疾步往里走去,果然见到胤禛正坐在厅中,脸上并无不耐。

“四哥!”

胤禛脸上带着笑意。“你四嫂让我来喊你过去吃饭。”

胤禩本想婉拒,但看见他脸上的神色,话到嘴边又点了点头。“好。”

四福晋知道他一路奔波,必不耐吃些油腻荤腥,便准备了几个清淡小菜,一坛陈年花雕,屏退下人,让久未见面的兄弟二

人独处。

“皇阿玛召你去,没说什么吧?”胤禛夹了菜放入他碗里,似不经意问道。

“只让我先卸了吏部的差事,安心休养。”胤禩笑道,脸上一派平和。

胤禛的手一顿,拧眉。“皇阿玛斥责你了?”

胤禩摇首。“不曾,兴许是顾念我眼疾的缘故吧。”

胤禛欲言又止,终是道:“既是如此,这阵子你就好好休息,莫管旁的,若是太子与大阿哥前来召见,最好也是能推即推

。”

最初的惊诧之后,胤禩其实并未太过在意,这样的结果又何尝不好,总归可以从众人瞩目的焦点中淡化出来。

“也是,眼看下个月就要成婚了,四哥打算送我什么?”

听及成婚二字,胤禛神情滞了一下,扯起嘴角:“你想要什么?”

胤禩看到他略显僵硬的神色,笑了起来。“看四哥小气心疼的模样,到时候随便送一样也就罢了。”

彼此又聊了一阵京城琐事,用完膳,两人移步到书房说话,胤禛刚从柜子拿出那对泥人,道“你看……”

身后无人应答,他转过身来,却见胤禩头歪在椅背上,已是沉沉睡去。

“小八?”胤禛唤了他两声,还是如同小时一般喊的小名。

胤禩没有动静,想是累得狠了,又喝了酒,这一睡只怕要明早才能醒来。

胤禛弯身将他抱起,转身往里间走去。

书房并不小,里间还有张床榻,供主人在此小憩。

胤禩的身体再怎么说,也是将成年的少年重量,但胤禛也正是最有气力的年纪,抱起来并不吃力。

胤禛把他安置好,坐在床边看了他半晌,低头轻轻吻住那张散发着微醺酒意的薄唇。

这个人不在的时候,总觉得身边空荡荡的,仿佛少了什么。

那会站在城郊,看着他一点点清晰的身影,心里好像也被一点点填满。

对他的感情,连自己也分不清是什么,像相互依偎的亲人,像并肩携手的兄弟,又像……

淡淡地叹了口气,那人毫无所觉,依旧好梦正酣。

江南一事,在京城掀起的波澜也不小,皇阿玛免了胤禩的差事,怕是对他有了不满。

胤禩的母家本就没什么势力,若失了圣眷,怕日子就要不好过了。

还是找个机会,帮他求情吧。

只是,要怎么说呢?

胤禛揉揉眉心,只觉得有些苦恼。

忽觉手掌一阵温热,低头一看,自己还握着他的手。

手指交叠在一起,胤禛便突然想起诗经上的一句话。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句本是写袍泽之义的歌谣,后来又被演绎为男女之情,那么自己与他,也是适用的吧。

眉宇浮起一丝温柔,胤禛也在那人身边躺下。

鼻间传来熟悉的味道,浅浅弥漫,令人心安。

一夜无梦。

关于胤禩的旨意,翌日便明发下来,让许多人摸不着头脑。

江南之行有功,自然要赏,康熙也确实赏下不少东西,但随之而来的,却是胤禩同时被免了一切差事。

太子连番被胤禩坏了好事,自然不会再对他存着拉拢之心,连带早年那点不可告人的隐秘心思,也淡了不少,一心只想着

如何在康熙面前让胤禩彻底翻不了身,顺道打击大阿哥的势力。

虽然那日在康熙面前轻轻撂下一句挑拨之言,但他到底是康熙一手栽培出来的,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只是冷眼旁观,等

待进一步的发展。

可任由旁人议论纷纷,胤禩始终处之泰然,连进宫请安的礼节也不曾少过,让太子抓不到一点小把柄。

“八阿哥在江南不曾行差踏错,皇上这么做,是不是偏袒得过于明显了?”隆科多拧着眉头,脸上现出明显的不平。

既是只有两父子在,他也用不着压抑自己的情绪。

“为父记得你之前还不看好他的,怎么去了一趟江南,回来就变了?”佟国维捻着胡须微笑,略带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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