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丝结之倾柳+番外——凡嚣
凡嚣  发于:2013年0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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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歆然的双手用力拍在了桌子上,“郁叶,我还不想成亲!”他看着那个雅致温润的男子,心中一片说不清的苦涩与复杂。

“可再迟也是今年秋天,五天后是个黄道吉日,我想一切的准备也还来得及。”他垂着眼眸,说到。

“郁叶!”傅歆然用力地喊他的名字,“我说了不想成亲!”

“那么,是为了什么呢?”郁叶温柔地看着他,放下了手中的笔。

傅歆然顿时泄了一半的气,“我也不知道。”他确实喜欢白燕婉,但是却又排斥着与她成亲。他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了什么。注视着郁叶的面容,他的心中忽然掠过了一个荒谬的想法,有没有可能,是因为……郁叶……

郁叶闭了闭眼,像是作了什么决定一般,睁眼看向傅歆然时,眼底多了一丝隐晦的伤痛,“少爷。”

“郁叶……”两人同时开口,傅歆然连忙又说,“你先说好了。”郁叶一向待自己好,即使自己说喜欢他,他也不会——

“其实,让你提早成亲,是我向老爷提出的。事出突然,现在少爷你与白小姐成亲,我们才能仰仗白家的势力。”郁叶直直地望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

傅歆然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他瞪大了眼,难以相信自己听见的一切。

“……少爷,你方才想说什么?”他勾勾唇角,笑得有些惨淡。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但若不及早让少爷成亲,没有白家的势力做靠山,圣上怪罪下来,傅府必定遭难,况且少爷迟早要成亲的。

而他,他可以为了傅府进宫,可是他想要留下,留在少爷的身边,所以私心作祟的他罔顾了少爷的意愿。

少爷要恨,就恨他一个人吧。确实,是他的过错。他不愿反悔的过错。

傅歆然缓缓摇头,一步步后退,最后飞奔离开了郁叶的视线。就好像,再也不会回头一样决绝。

郁叶闭上眼,左手用力扣着算珠,指关节泛白,是那么的用力。

傅歆然奔出了傅府,跑累了才倚着小巷的墙边大口喘气。眼眶有些酸涩,他吸了吸鼻子,不让自己不争气地哭出来。郁叶对他好,根本不是因为喜欢他,而他却傻傻地想去跟他告白。

如果当时是自己先说出来,也只会让郁叶在心里嘲笑他吧?可是……他是真的很喜欢郁叶,喜欢了好久……当他终于认清自己的感情,却被他狠狠推开。懵懂的心思被割得支离破碎。

他顺势坐在了地上,双手环住了膝盖,将自己的头埋在了双臂之间,一坐就是很久。

郁叶知道傅歆然跑出府不见了踪迹,虽然极为担心,但想起刚才的情形,他皱皱眉头,吩咐家丁外出找寻,自己一个人关在房中不出来。直到下午,有人敲了敲他的门。

“总管,您在么?”白燕婉温软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唤回了他不知飘去哪里的心思。

郁叶起身去开了门,目光有些暗淡,但他仍有礼地微笑,“白小姐。”

“燕婉是来谢谢总管促成我与歆然的婚事的。”她站在门口,红唇半弯,笑不露齿,一言一行都是大家闺秀的良好举止。

他的目光闪了闪,扶在门上的手指收紧了几分,“白小姐言重了。”

“总管应是还有事情要忙,燕婉也不打扰了。”她软言说到,言罢,福了福身,转身离开,姿态袅袅婷婷。

入夜之后又开始下起了细细的雨丝,虽是夏季,但淋着雨的滋味也并不好受。

傅歆然模模糊糊感觉到有人来到了自己的面前,他猛地抬头,却见是提灯执伞的白燕婉,眼底的光亮迅速黯淡了下去。他嘲讽自己的自作多情,又为对方的行为感动,“燕婉……”他看见她素洁的裙摆上有大片的泥渍,显然已经寻了自己好些时辰,“到头来也只有你来找我。”

“家丁们也在找你,傅老爷在家里急得不行,总管还有事情要忙,所以——”

“是不是只有你才会真心待我好?”他没头没尾地问道,“爹最关心的只有家业,郁叶待我好也只是出于职责……是不是,只有你……”提及那个名字,心口又是一阵疼痛,“可是,我又有哪里值得你待我好?我不过是个平庸之人,根本配不上你。”

白燕婉望着他从未有过的狼狈样子,声音有些哽咽,“乱说,你哪里都好,你是最好的,谁说你配不上我?在我看来,你就是全天下最优秀的男子。”

“是吗?”他自嘲地笑了笑。那为何,为何与他相处了十多年的郁叶,根本不喜欢他……他站起身,慢慢往傅府的方向走去,白燕婉追上去,将伞移到了他的上方,自己被雨水淋湿也全不在意。

傅歆然转头看向她,在她的眼中,看见了那么真实的情意。他伸手,揽住了白燕婉,与她同行。

他还是早早的把这份荒谬的感情忘了的好,以后陪伴他一生的人是燕婉,不是郁叶。不是郁叶……

第六章

大婚前夜,白燕婉再度来到了郁叶的面前。

由于习俗,她在前天就已经回到了娘家,并且不能在大婚前三天见外人,甚至不能见傅歆然。因而她的突然出现让郁叶着实出了一惊,“这么晚了,您这是……”

“我希望总管明日能参加婚宴。”白燕婉已经得知郁叶称病在房中待了两天,明天的婚宴也不参加。可她一定要郁叶到场,她要让郁叶彻底死心,断了他所有的念想。她细声细气地说这话,抬手间,粉色的衣袖中,隐约有一枝柳条。

郁叶早在白燕婉出现时,就感觉到了那枝柳枝的存在,现在看见,心中难免震了震,“这不是……”

白燕婉伸手取出,“这个么?”郁叶不说话,她径自说了下去,“是歆然赠我的。”

他那汇聚了最多灵气的灵枝,折下时彻骨的疼痛他仿佛昨日才经历过一样的鲜明。当时少爷珍而重之地收好了它,而今,却是送给了白燕婉……“白小姐还有什么事?若无事的话,我——”他需要独自一个人静一静,平复下自己翻涌的心绪。

“总管您还没答应燕婉的请求呢。”白燕婉说。

“这我恐怕……”话未尽,只觉得心口一阵揪痛,却见是白燕婉姿态优雅地折下了柳枝上的一片绿叶。

冷汗遍布白净的额头,他摇摇欲坠地站着,“……好的……”那灵枝本就是他本体重要的一部分,稍有折损就痛彻心扉。

白燕婉真正笑了起来,“那多谢总管。”

“不必……”他的声音有些虚弱,关上门之后就倒在了地上。想来白燕婉仅仅是恢复了身为仙人的记忆,若是有了从前的法力,怕是早已了结了他。

可是,他做错了什么呢?就只是因为……喜欢上了她前世的夫君么。她可知,妖精一生,只爱一个人……

半夜忽然惊醒,郁叶猛地睁开眼,看见的竟是他怎么都料想不到的人,“……府君……”他颤抖了一下,已然忘了逃离,怔怔地看着对方坐在自己的面前,动作优雅地伸手,轻触自己的脸庞。

“郁叶,好久不见啊。”男子的手指修长干净,一点点描绘着郁叶的容颜轮廓,“我找了你很久,可你一直藏得很好,要不是……”他看了一眼另一只手中轻拈着的柳叶,“要不是有人折下了你的灵叶,令你的气息泄露,说不定我仍然不知你在何处。”他高深莫测地微笑,“没想到你竟然会在这里。”他微微倾身,吐息都洒在了郁叶的脸上。

郁叶脸色惨白,“府君,我说过不会再回去……”他的声音里带着些微的颤音,但仍勉强维持坚定,“即使您再怎么逼迫我也无济于事。”心底的不安正在扩大,他尽量让自己镇定,身子却止不住地颤抖。

对方闻言,只是微笑了一下,“放心,我不是来带你回去的,但总有一天,你会有求于我。”他收回手,慢慢站起身,转身消失不见。

郁叶坐起,靠在了床头,睁着茫然的浅碧色眼睛,枯坐到天明都未曾合过眼。

大婚之日是个天气明朗的日子,傅府上下皆是喜气洋洋,来往的人们都带着一脸的笑意。郁叶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事宜,季老伯也打扮精神地在门口迎客。郁叶淡淡微笑着,仍旧是那身朴素的青色衣衫,行止间的风姿也依旧让来客们不由的将目光投向了他。

迎亲的队伍横穿过整个扬州,到达白府迎娶新娘,城中的人们也纷纷来赶这个热闹。傅府在街上摆上了三天的流水宴招待百姓乡亲。新郎官面容英俊而年少有为,新娘貌美如花才艺双绝,天造地设的一对,为人们所津津乐道。

傅歆然骑在枣红色的骏马上,红色的衣衫衬得他面如冠玉,英姿勃发,惹得路边的女子纷纷羞红了面容。他目视前方的路,脸上挂着笑容,眼底却透着一抹无人可见的落寞失意。

到了白府,他骑在马上看着迈入轿中的红色倩影,心下一阵茫然。燕婉是他的妻了,以后会是一辈子相守的人,他不应该高兴么?为何……为何又想起了那个神情温柔,青衣如霜的男子,想起他侧头微笑时,墨绿色的长发映衬着浅碧色的美丽眼眸……

不应该再想起的,应该忘却的,关于那个人的一切。慢慢的,远离、忘记。

走进布置得奢华而喜庆的大厅,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找寻,终于看见了坐在角落的那袭青影,宁静而遥远,郁叶明明也看见了他,却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彼此隔开了千山万水,遥遥望来,无法触及。

一名身着暗色锦服的男子来到了郁叶的身边,郁叶侧头去看对方,傅歆然本想细看,却被自己的父亲催促着收回了视线。

“是——鱼刺公子罢。”郁叶温和地笑着,他冲从文卿身后探出身子的鲟微笑了下,“大驾光临。”

文卿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鲟已抢先一步回答道:“这次墨宸可没来,文卿是自个儿出来的。”

郁叶既不反驳也不回应,他对文卿作揖,“您来此参加我家少爷的婚礼是傅府之幸。”

“我只是来看看你有多蠢,鲟都与我说了。”文卿平淡得近乎淡漠地开口,他抬手指向那正在拜堂的傅歆然,“那傅歆然从未说过喜欢你,即便是骗你也未曾有过。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傅歆然,傅歆然,不过是个负心人却又不自知。”

郁叶低头咬唇,握着那暖玉镯子,一言不发。

文卿轻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鲟凑了过来,“郁叶,你别介意,文卿是担心你……可他一直是这样的……”

“我知道,鱼刺公子说得不错,我确实是个傻瓜。”他抬起头,竟然是在轻轻笑着,左手手腕的玉镯被右手包裹住,微微凉,但是却又有着微弱的温暖,“但我,从未后悔过,以后也不会。”

闻言,鲟不禁朝天翻了一个白眼,文卿还真是聪明,一眼就看出郁叶是天下最傻的妖精。

闹腾了许久,傅歆然满是醉意,撞撞跌跌的被人扶着回了新房,郁叶看着他,眼中隐约有水光闪过。但是妖精是不会哭的。所以他纵使再痛也流不出泪。不会流泪,一辈子都不会。

揭开红盖头的那一刻,傅歆然醉眼朦胧地将那娇美可人的白燕婉看作了那刻入心魂之中的人,他半睁着眼睛,低头亲吻她,唇边溢出模糊地声音,“郁叶……”

半夜,初经人事的白燕婉睡得极沉,傅歆然却毫无睡意,披衣而起,却见对面的阁楼中,烛火未灭,一抹削瘦的身影投于地上,似乎仍在忙碌。他怔了怔,正欲迈步,有一道嗓音淡淡的响起,唤住了他,“站住。”

傅歆然回头,没想到此时府中还有生人滞留,依着那微弱的烛光,他瞧见了一张削瘦凌厉却也完美出众的面容,凭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就是那名与郁叶交谈的暗色锦服之人。

“你现在去找郁叶干什么?”文卿冷声问到,“是想让他再一次认清你已成亲的事实?”

“这与你无关罢?”受不了文卿凌人的气势,傅歆然反驳到。郁叶郁叶,叫得可真是亲热!

文卿勾唇,笑容犀利而冰冷,“你以为我们都是那么好欺负的么。傅歆然,伤他太深,你注定要失去。”言罢,他隐没于黑暗中,消失不见。

傅歆然没听懂文卿言下之意,回头时却见郁叶房中烛火已经熄灭,他也只好回房,许是有了睡意,他沾了枕头不多时便入了眠。

“文卿,我以为你不是个冲动的人。”鲟跟着他慢慢地走着,“我没想到你会现身阻拦。”当时看见傅歆然出了房间往郁叶那里走,她也犹豫着是否要出声阻拦,没想到文卿竟然快了她一步。

文卿半侧过头来,细长的眼睛里冷光流转,“我只是不想将来又多一个后悔之人。”

“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将来就够他后悔的了。”鲟嘟哝着,继而问,“郁叶说你从不后悔爱上墨宸,也不在意他对你所做的一切,是真的么?”

“……我晓得他一直在为自己曾经伤害了我儿自责,可我确实——不曾记恨过他。就想鳕一样,她自始自终都爱着那个书生。”文卿的步子慢了下来,“郁叶修为虽深,却也痴情无比,恐怕日后……”

“日后如何?”她急忙问。

文卿缓缓摇头,“你仍未发觉么?泰山府君已经来过了。”

“那个泰山府君?!他不就是——”当年泰山府君追求郁叶的事情,可是在妖精间疯传了好一阵子,后来郁叶离开了泰山,隐没凡尘之中,这事才慢慢淡了下去。

“鲟,若是真心喜欢郁叶,就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我知道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妖精,你至今未曾遇到自己的伴侣,或许是天意让你仍能恣意生活,那么就去做想做的事情。”文卿罕见的微笑起来,柔和了冰冷的轮廓,看上去更是美丽。

鲟扭开头,罕见地红了脸,“我、我知道!这不用你来说!”文卿什么时候这么多事了?!

文卿抿了抿唇,细长的手指拂过她的秀发,“嗯。”鲟会喜欢上很多人,但爱的只会是那一个命中注定的人,这是妖精的命。

远处有脚步声响起,极为熟悉,文卿看了过去,只见一人执灯而来,步履匆匆。

“文卿。”墨宸将搭在手上的披风抖开,放下灯笼,为自己的爱人披上,小心地裹好,“这么晚才回来,我很担心你。”他来时为了不惊动百姓,只身一人步行而来,夜露深重,他一路行来已是指尖冰凉,但却只是低头看文卿削瘦的脸,关切无比,“会冷么?”

他摇头,低声道:“今天见着了一个柳妖。”

墨宸扬眉,“哦?是风华绝代还是国色天香?”反正再美,在他的眼中也不及他的文卿。

“……是一个很傻的妖精。”他轻轻靠在了墨宸的肩头,“墨宸,我从未怨过你,更不曾恨你,明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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