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之扉(出书版)BY 苍海
  发于:2013年0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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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具是费依的部下,切尼,死于枪下,胸前几个血红的弹眼。

费依缓慢地做了几轮深呼吸,走到站在房间另一边的派翠克和埃文附近。

埃文的模样有些异常,像是受到了什么很大刺激,脸色苍白无措地抱住怀里的冲锋枪。

派翠克就在埃文身边,搂住他的肩膀抚摸着他的胳膊,只是用行为安抚着他,却没有任何的语言,——大概是实在找不到语言了。

费依看了看埃文的情形,然后用眼神示意:「派翠克。」

派翠克虽然不像斯考特那样不苟言笑,但总体上是队员里比较沉稳的一个,极少因为什么状况而慌神。

然而即使是这样的男人,此刻也表现出了罕见的失态,目光不稳定地闪烁着。

接收到长官的示意,派翠克才勉强定住心神,干涩着嗓子回答:「刚才,那个瘸子进来送热水,切尼突然咬住他,杀了他,然后就向当时距离最近的埃文扑过去。切尼抓着埃文的肩膀,想咬他,埃文用冲锋枪隔开两个人的距离,但是推不开切尼,我过去想拉开切尼的时候,埃文失手开了枪。」

听完派翠克的说明,费依又看向埃文,完全可以理解后者此时的惶乱。

杀人,对于特种兵来说是每个人的必经历程。但是亲手杀死自己一向关系不错的同伴,而且是在原本没有意图的情形下,那种打击可以想象。

整件事没办法责怪哪一个人。就算真要责怪,也轮不到同样身为受害者的人。

那个作壁上观的始作俑者,才应该对这一切负起责任。

可惜现在既没空进行安抚和开导,也不是追究责任的好时机。

费依走到切尼那边,把部下的尸体扛到肩上,接着去到卡尔床边,把人夹在腋下,然后对目前仅有的两个有意识的队员吩咐道:「派翠克,你背上本森。埃文,振作一点,你背上斯考特。我们得立即回飞机那儿去。这个当地人死了,我们不能等到其它人因为枪声而赶过来发现这一切。」

他转过头,没有感情色彩地睨了亚瑟一眼,「至于你,加拉斯先生,劳你大驾,把瘸子的尸体带上跟我们走。」

一向捉摸不定的亚瑟,这次倒是表现得相当合作,走过去抓起尸体的两只脚,就这样拖着往门外走。

费依从他身上收回视线,转而投在了埃文脸上,半命令半催促地注视着他。

「埃文。」派翠克拍拍埃文的脸,「走吧。」

埃文闭了闭眼睛,心里还是乱得像被刀搅。然而常年接受的严格训练在提醒他,他不能更不该允许自己拖大家的后腿。

他勉强打起精神,和派翠克分别走到本森与斯考特的床边,背起同伴,跟着长官走向离去的门。

几个人下到一楼,往教堂大门走去。

教堂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天空里不时闪过几道强光,接着就是轰隆隆的雷声。

竟然到现在才注意到这些,看来他们之前真的是被那接踵而上的混乱状况给弄得晕头转向了。

费依轻吁一口气,正准备叫大家跟紧,别在雨幕里走丢了。突然,他的胸口挨了重重一击,紧接着又是一击落在他的腹部,他不由得晃了一下。

手刚松开一点点,卡尔就从他腋下挣脱出来,连连往后退。

没想到卡尔竟然在这种时候醒过来,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

眼睁睁地瞪着卡尔一直退到窗边,猛地纵身撞破窗户,翻了出去。

「卡尔!」费依大喝一声,放下肩膀上的切尼,拔腿就要去追。

卡尔还处在病毒发作状态,让他就这样跑出去,万一跑到当地人的村庄那儿,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费依刚追到窗边,亚瑟忽然在后面喊了声:「长官。」

无视回过头来的费依那满脸的不耐和不悦,亚瑟说,「你不是想要抑制剂吗?」

费依一愣,当即大步跨到亚瑟面前,伸出手。

能用抑制剂把卡尔恢复正常再带回来,当然是最理想的结果。

然而亚瑟看似给出的这一步妥协,其实只迈出了半步。

「我要跟你一起。」

亚瑟抱着双手,刚好压在皮带的位置,「就像我刚才说的,抑制剂在我这儿,要不要使用,给谁使用,都由我决定。」

费依顿时感到一股热气涌上头颅,几乎想兜面送过去一记饱拳。

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尽管表面上看不怎么出来,实际上他的克制能力却是非同一般的强。

一颗容易发热的脑袋,在军事行动中很不可取。——这是道尔顿家历来的教诲。

此外,费依更明白,如果现在跟亚瑟争端起来,只会耽误更多宝贵时间。

他愠怒到极点,反而笑了起来:「那就谢谢你的帮助了,亚瑟。」

「不客气。」

不再看这个越看越想揍的男人,费依对部下指示道:「派翠克,埃文,你们俩就在这儿等着。」

「明白。」两人齐声服从,尽管他们对亚瑟这样做的意图,以及那个什么『抑制剂』,都存在着满肚子的疑团。

费依转身跑回窗口,在翻出去之前,他斜瞥着亚瑟,似笑非笑地说:「泥地很滑容易跌倒,多注意脚下。我们是去追人,我可不希望要不停的扶人爬起来。」

「哦,这倒需要注意。或许你可以考虑背我走?」亚瑟冲着费依眨了一下右眼,但却单手撑住窗台,自行先翻了出去。

这个男人……他不是个人,他是一场灾难,费依想。

第四章

由于大雨的缘故,地上的痕迹都被雨水冲刷殆尽,费依无法寻找出卡尔可能经过哪里。

就这样在密林里漫无方向地找了许久,始终没能发现卡尔的踪影。

离教堂已经有相当远的距离,费依有些放心不下埃文和派翠克。他们跟本森和斯考特在一块儿,天知道那两个人会不会像卡尔那样突然醒过来。

跑着跑着,费依停下了脚步,四下张望着,但是在密集的雨幕中,视野范围实在有限。

等到亚瑟赶上来了,费依说:「病毒是你制出来的,相信你对它比较了解。刚才,卡尔为什么要逃跑?你,埃文,派翠克,你们三个都不带病毒,他不是应该攻击你们吗?」

亚瑟想了想,顺便让稍变急促的喘气平复下来,然后回答:「我说过,V病毒的感染者不是怪物,而只是些生了病的病人。他们无法抵抗血的诱惑,会为了吸血而攻击任何人包括同伴或者亲人,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存在意识。」

「这是什么意思?」

费依深感讶异,「你是说他们还有思想?」

「有,虽然不多,但多少还是会有。他们懂得分析情势,如果他们的判断是,在这种状况下无法成功,那么他们就会选择逃离,去其它地方猎杀比较容易猎杀的猎物。

就像刚才,你们有三个人,加上我就四个,这对他明显不利。此外,他曾经失败过一次,那么他的脑子里也许会保留着那次失败的记忆,让他选择逃离那些曾经击败过他的人。怎么说呢?大概就有点类似于动物的本能吧。」

亚瑟顿了一会儿,又说,「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推测,不一定完全正确。毕竟我不是病毒的感染者。」

费依神情凝重地垂下眼帘,看着地上砸开的纷乱水花,就如同此刻乱成一团的形势。

V病毒的感染者还存在思想,偏偏不是用在该用的方面,这就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也更棘手了。

照这样来看,想要追上有意躲避的卡尔,显然倍加困难。

与其追踪这不可预知的危险,似乎更应该提防那两个就存在身边的潜在威胁。

费依揉了揉太阳穴:「走吧,回教堂。」

他转身沿着来时的方向返程,刚刚走出几步,毫无先兆的,他的心脏猛地收缩一下,疼得就像有谁在死命地捏。

喉咙里仿佛燃起来一团火,干燥欲裂,让人感到几乎不能呼吸。费依不禁紧紧揪住了衣襟,竭力大口喘气,却没有让这种情形相应好转。

窒息般的感觉,使得费依眼前的事物开始模糊,他好象什么都看不见了,也听不见了。

怎么回事?这是哪里?我在做什么?费依脑海中不断冒出诸如此类的疑问。

我……是谁?

突然,费依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尽管他并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感知到的,总之,他飞快转过身,视野里出现了一抹白色的人影。

那是谁?

费依不知道,看不清楚,但是他的生理上有一种直觉,那个人身上有什么东西在诱惑着他,就像花粉于蜜蜂那样强烈的诱惑着他。

无法抑制地想要毁灭,想要掠夺,想要……止渴。

费依迈开脚,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脸上写满着怎样浓烈而赤裸的渴望,事实上,他也不会希望知道。

永远不会。

******

早在费依突然停下来的时候,亚瑟就预感到了有什么即将发生,或者说正在发生。

这会儿,当亚瑟看着费依表情狰狞地向他走近,眼睛里因为装着太强烈的欲望而几乎发出绿光,亚瑟百分之百肯定了自己没有猜错。

真是相当会挑时候发作呢,亚瑟心想着,迅速取出了皮带里的抑制剂,做好准备,等待着费依的靠近,随时伺机而上。

然而费依带给他的意外却是一个接一个。

他原本以为,费依为了吸血,一定会先扣住他的肩膀,跟着把脸凑过来试图咬他的颈,这么一来,他就能逮住空隙,把抑制剂的针头刺进费依颈上的血管里。

但是费依却没有那样做,而是一下掐住了他的脖子,越掐越紧,看样子就算不想掐死他,也是想去掉他半条命。

看来不单是发作时间,就连发作状态都因人而异。

会选择把目标先制服,确保不会遭到反抗,再尽情地享用,显然这是一个相当有头脑有谋略,善于将自己处在优势点,从而稳稳执掌一切的厉害男人。

很遗憾现在的亚瑟没闲空表示赞赏,他感到喉骨都要被费依勒碎了,完全无法呼吸,眼睛里涨满了血丝。

这样下去,搞不好他真的会被活活掐死,虽然他一向认为V病毒感染者不会对死去的猎物有兴趣。

不过,他更不认为自己会死在这儿,死在这个人手里。

卯足全身的力气,亚瑟一脚踢上费依的腹部,结结实实。

无论是力量还是搏斗技巧,亚瑟自认都比不上受过专业训练的特种兵,但他也决不是任人宰割的软脚虾。

一百八十六公分的身高,再怎么说都不符合弱者的身份。

这一脚过去,毫无防备的费依着实受了创,凝聚在手上的力量被分散,亚瑟趁机挣了出来。

他往后大退几步,咳嗽着说:「长官,建议你下次攻击时最好换个方式,否则我的下一脚,瞄准的位置就会往下移一些了。」

无论这是挑衅还是苦中作乐,此时的费依都是听不进去的。

他受了一次挫,随即就更加凶暴地冲上去,连番攻击着亚瑟。亚瑟成功地挡开了他前几轮拳脚,最后却还是被狠狠一个勾拳击中左腮,脚底下踉跄了一下,当即被费依扑倒在地。

也许是费依的耐性已经用尽,也或许是亚瑟嘴角的血迹引发了他更强的渴望,他取消了先制服猎物的打算,张着嘴就向亚瑟的面部咬下去。

不是真正的吸血鬼,所以不会专挑着颈部血管下口。鲜血嘛,随便咬哪儿都能有。

这一口如果真的被咬到了,那张英俊的脸孔多半会缺一截鼻梁,或者没了上嘴唇,那可真叫惨不忍睹。

还算亚瑟反应敏捷,在费依咬过来的一瞬间用双手抵住了他的锁骨,没有让他得逞,也保住了一张完整的脸蛋。

但是两个人的实力悬殊始终存在,尽管亚瑟已经竭尽全力,却还是眼看着费依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危机同样越来越近。

亚瑟轻呼一口气,突然撤开右手。缺少了一只手的力量,费依立即突破了阻拦。

当然亚瑟不会乖乖等他咬下来,而是在撤手的同时使劲别过头,致使费依咬了个空。

机会只有这一次,就这一个瞬间。

握在右手里的抑制剂,朝着费依的颈部刺下去,同时手指按下了针筒顶部的释放器,把液体注射了进去。

如果没有注射进血管,那么抑制剂不会产生任何效果。

也许是亚瑟运气好,又或许他对人体的构造就是这么了如指掌,总之,当一管液体注射下去,亚瑟明显感到费依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量变轻了。

他转回头看着费依,尝试地喊道:「长官?」

「……」

费依没有接腔,目光茫然地不知道在看着哪儿,就像是发了几秒钟的呆,然后一头倒下来,全身重量都压在亚瑟身上,而他本人则失去了意识。

换句话说,就是昏迷了。

至此,亚瑟已经可以确定,致命的危机完全过去了。

经过那一番较量,他基本上是筋疲力尽,把费依从身上剥下来,推到旁边,自己也气喘吁吁地平躺在原地。

就这样躺了一会儿,亚瑟侧过头,注视着身边男人的侧脸。

睡着了的人通常神色平静,昏迷的也是一样。

等到醒过来,知道了自己曾经做出怎样的行为,届时费依的表情,应该会很值得收藏。

这样想着,亚瑟忽然觉得有意思起来。

一个不想吸血却又克制不住要吸血的『吸血鬼』,这是他的杰作。奇怪的是,他以前从没发觉到这一点,居然是这么充满乐趣,一想起来就感到相当回味。

他用舌头舔着嘴角,那儿的口腔内壁由于那一拳而被牙齿割破,现在还在溢着血丝。

慢慢地,亚瑟翻身趴到费依上方,捏住费依的下巴把他的双唇打开,然后将沾着血丝的舌尖送了进去,一直送到他的口腔深处,从上颚到牙床,全都以舌尖反复摩擦了几遍,就好象要把自己的血到处留下。

结束之后,亚瑟用手指抚摸着费依厚薄适度的嘴唇,悠悠地说:「长官,我的血是什么味道,别想凭借除此以外的方式来得知。」

说完,他回到刚才的位置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

雨滴仍在淅淅沥沥地降落着,把两个人包裹在泥和水混合而成的污秽当中。

******

费依毫无预兆地张开眼睛,就像他忽然昏过去的时候一样突兀。

展现在他眼前的天空,仍然是一片漆黑,只是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费依就着原姿呆躺了五秒钟,一下子却腾地翻身站起来,眼睛像在眺望着实际上看不到的远方,茫然的脸孔上渐渐流回了表情,——追忆的深邃表情。

「你终于醒了。」有人在背后讲话,费依转过身,看到了双手抱怀靠在一颗树上站着的亚瑟。

见他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亚瑟走到他面前:「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之前……」

费依垂着脸,眉头皱起来,脸色黯淡地苦笑一下,「记得。」

「记得多少?」亚瑟进一步试探。

「没多少。」

费依努力回想,可惜结果不尽如人意。

「我知道病毒发作了,但我想不起来在那之后我干了些什么。我也只是根据最后剩下的那一点印象,判断出我肯定是发作了。」

「是吗?这么说发作过程中的记忆都没有了。」

亚瑟托着下巴,很难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现在呢?感觉怎么样?」他接着问。

「感觉?很累,非常累。」

费依按住额头,向来都意气风发的面容上,难得一见地流露出浓浓的倦怠。

看来即使暂时摆脱了病毒的困扰,却还是在体内留下了相当重的负担。或许不单单是身体上,心理上更是如此。

「从来没这么累过,就像刚刚死过一回。」他说。

「嗯哼,你像是刚死过,我是差点儿真死了。」

亚瑟似乎是漫不经心随口提到,旋即就说,「既然你没事了,我们是不是该回教堂了?」

费依眼神复杂地看了亚瑟一会儿。

他知道自己肯定是攻击过亚瑟的,而结果是亚瑟用抑制剂解脱了他,只是不知道当中的经过是什么样。

算了,他不想也没必要知道。

「我昏睡了多久?」费依边往回走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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