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决定先回学校，等晚上再回来问清楚情况，不，还是等明天吧，他可不想在这种阴暗潮湿的小屋里多待一秒钟。

黄毛目送着弟弟齐晓走出去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走过来的坏男人了。

他早上刚从医院里跑回来，刚躺了一会，弟弟就兴冲冲地跑回来对他一阵臭骂，只因为他不听弟弟的话，去学校里给他送钱，那是他当了洗车工之后第一个月的工资，因为他做的勤快，所以基本工资加提成，他收了两千多块，他从乡下到城里来之后，第一次赚那么多钱，也许，只要他再努力一点，他就可以不用在晚上去做送水的工作了。

可是，今天他去洗车场报导时，经理却扔给他几百块钱，让他赶紧走人，省的他留在那里再给他惹事。

他苦苦哀求了半个小时，经理却毫不动容，于是，他只得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家里，下雨天不好出去找工作，他在阴暗的房间里待了好半天，眼泪都下来了，可在齐晓敲开门的那一刻，他立刻换上一副笑意盈盈的面具。

他掠过坏男人的身体，看着齐晓消失在雨幕中，才回过神，仿佛没看见眼前的大个子一般，直接就要关门。

“黄毛。”阎王挡住他的门，破门几乎摇摇欲坠，他的视线直接掠过黄毛的脑袋，看见里面阴暗潮湿的环境，不禁皱皱眉头。

“混蛋，你来做什么？”

“你丫的，没钱没势力，脾气却强的跟头牛似的，你以为在这个社会，靠倔脾气能生存。”“只要你不来找事，我就能生存。”他恶狠狠地说，如果不是眼前的男人，他现在安安分分地在洗车场里做活，下一个月下下个月，或许他还能拿到更高的工资，到时候，他就能租一个更好一点的房子，也可以让晓晓经常回家里来。

“行呀，嘴皮子利索着，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没空跟你瞎扯蛋。”

“嘿，”可他就想跟黄毛瞎扯蛋，每次只要跟黄毛在一起，他都觉得自己的热血正在沸腾，就好像整个人都开始活了起来。

“滚！”

“我就不滚。”

两个人僵持着，谁也不肯先让步。

“你什么时候走？”

“等你让我进去坐一会，我就走。”

“我这地方一眼就看到头了，有什么好坐的，我怕脏了您大爷的裤子。”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黄毛的心里有一丝黯然，虽然晓晓嘴上不说，但他知道晓晓连一步也不愿意踏进这里来，潮湿的环境对身体不好，他因为舍不得吃穿，又没日没夜的干活，身体早就已经开始撑不住了，可是，眼前的混账男人，却好像不在乎……

阎王趁着他晃神之际，抓住机会冲了进去，身后的爪子却还抓在他的衣服上，他也不管不顾，直接往小凳子上一坐，直接把人带到了怀里。

他抱着黄毛的时候，一颗心热融融的，再看一眼发丝间透露出来的晶亮眼睛，整颗心都有些软化了。

为什么，他每次看到黄毛的眼睛时，都有一种仿佛要溶化在里面的感觉，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对他有好感，但他不得不承认他喜欢去找黄毛的麻烦。

黄毛站起身，摆出一副嫌恶的表情，躺到了地上那张还算床的被褥里面。

“你睡在地上？”

“……！”躺在床上的人没搭理他。

阎王蹲下身，掀开薄薄的被褥，发觉下面只垫了一层泡沫拼图板，拼图板有些边角不完整，显然是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

他再一次震惊于黄毛的吃苦能力，不，应该是不珍惜身体的程度，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教育一下他的价值观，人不是能忍受能吃苦就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这样的人生，跟旧时代被日军凌辱的中国底层人民没什么区别，不对，他又跟那样麻木的人不一样，当他第一次见到黄毛的时候，他分明会反抗，还会用调皮的笑容跟自己挑衅。

是因为刚才那个男孩吗，听他们互相之间的称呼，他们应当是两兄弟，而他的弟弟才应该是真正的艺术学院学生。

“你难道是为了你弟弟，才过这种生活。”

“你很啰嗦诶，大叔。”

“大叔，你喊我大叔，你以为我比你大很多岁。”

“而且还是个色大叔。”躺在地上的人喃喃地说着，阎王正想将他的身体翻过来理论，却发现他已经抱着被褥睡着了。

这样也能睡，依照这里的环境，他很可能死在里面几天都不会有人发现，再看他这个不关心人的弟弟，他想，黄毛死了之后，应该连个为他伤心的人都没有吧。

第274章 齐晓（2）

 “齐晓……”

“你谁啊？”齐晓刚回到宿舍，上到楼梯，就被一个穿白衣服的男人挡了下来，旁边走过一个校友，看见他的反应，吓了一跳。

“我是五班的赵凯。”

“哦……”齐晓知道了眼前这个人不是人，于是向赵凯同学道了一声歉，一声不吭地回到宿舍，回过头，果然看见那个男人一直跟着自己。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还能见到睿渊一次，而不是每天都要见那么多奇奇怪怪的鬼怪。说实话，看过很多鬼怪漫画，主角不是有通天眼就是能看见鬼怪，而他正是自我认为的主角之一，像他这样有着特殊才能的人，如果会被这个世界忽略在角落里，那就是天理难容悻。

“找我什么事？”

“我想去找两个人。”

果然，又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就不知道眼前这个鬼能不能付出钱来：“酬金谁付？叭”

“我！”

“你？”不会是冥币吧，心里想着，嘴上就说了出来，“我不要冥币，阳间不通用。”

桌子前忽然出现一只苍白的手，手里抓着一迭百元的钞票，齐晓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从他手里接过钞票，点了点，确实是真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树叶变出来的，狐狸精经常用这种把戏耍他。

“放心，这是真的钱。”

“连鬼都开始用真钱了。”齐晓点了点钱，一千块，还不错，这才转过头问，“你要找什么人？”

“阎王爷。”

齐晓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你没搞错吧。”

“应该是前任阎王爷。”

“你早说嘛！”齐晓从地上爬起来，看他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沈睿君。”

“沈睿君？”齐晓喃喃着，转头打量他一眼，“你跟沈睿渊什么关系？”

“我是他儿子。”

“他有儿子啊！”听睿渊说他的恋人是个男人啊，两个男人怎么生出儿子，难道说，他回去之后又娶过女人。

这时，关着的门上忽然现出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

“君儿，你怎么自己一个人来了？”

“我想找到爹和娘。”睿君转过身，有些委屈地看着黑面的黑衣人，黑衣人虽然板着脸，但举手投足颇有睿渊的风范，特别是眼睛和鼻子，简直就跟睿渊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让齐晓不得不怀疑黑衣人也是沈睿渊的儿子。

“就靠他，一个凡人？”

“渊儿，别这么说。”

“我看他只顾着钱，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找人。”

“找不找得到人，就看我的本事，说不定我就是你娘呢！”

“我娘才不会投胎成你这幅德性。”

“渊儿，别吵了。”君儿好言安抚下暴躁的渊儿，和齐晓说了事情的大概，原来沈睿渊的魂魄回去之后，经历过各种风波变成了鬼王，天帝念他法力高强又占着绝命谷，鬼怪们也多以他马首是瞻，于是封他为阎罗王，他们的娘亲刘熙君则夫唱夫随，当了阎罗王的判官，君儿和渊儿死后，作为判官的娘亲举贤不避亲，将他们两人推荐给玉帝，封为黑白双煞，听到这里，齐晓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人一个穿黑衣，一个穿白衣，原来是勾魂的黑白无常，不过，听说黑白无常都是差遣底下的小鬼们出来勾魂，想必这两人是借用公务之便出来找人，果然不管阳间还是阴间，公器私用的事都一样。他回过神，继续听沈睿君说后来的事，自从他们的爹当了阎罗王之后，地狱的众鬼们都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只是没想到，孙悟空在护送唐僧西天取经的途中，到地府里闹了一场，天帝这才知道阎罗王经常找替身待在地府里面，自己带着判官大人出去逍遥，一怒之下，就设计把他们两个人打入了六道轮回，重新投胎做了人，而阎罗殿也换了一位新阎王上来。

君儿说完，眼里不禁含了泪水，他已经找了爹娘好几百年了，可就是没有他们的下落。

都已经过了六道轮回，再要找到同一个灵魂的人，就非常难了，特别是像他们这种犯了事情的，恐怕更难找。

齐晓的脑海里立刻浮过国产汽车男的身影，难道说，他就是投胎轮转之后的沈睿渊，如果他真的是，那么，谁才是他的命定之妻，齐晓想起睿渊的魂魄穿过时空隧道出现在自己跟前，而他又因为和睿渊的相处爱上了他，小说主角意识便马上涌了上来。

他能看见鬼混，他拥有阴阳眼，而且，他和睿渊还那么有缘分地相遇，说不定——他的心里开始乐开了花，说不定他就是沈睿渊的妻子投胎转世以后的真身。

“你看他，笑的那么诡异，可信吗？”

“可信。爹说过，他的魂魄穿越时空到现代世界的时候，遇到的人就是他，爹还说，他肯定不是简单的人物，以后要是遇到困难，可以来找他。”

“就你傻傻地信爹。”

渊儿也不再否认他，在一边安静地等着齐晓回过神，看见齐晓那副得意的模样，忍不住翻了一个大白眼。

“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吧。”他转过头，正好看到渊儿鄙夷的表情，字斟句酌道，“如果以后我发现自己生了一个不孝儿子，看我不收拾他。”

“切，别太自以为是，我刚才已经说过，我娘亲绝对不会投胎成你这个样子。”

“哼！”走着瞧吧！

第二天，雨终于停了，暖暖的太阳让人的心情也顿时好了起来，不过，只要让他踏进贫民窟一样的默林小区，他的心情就不由得沉重起来。

现在是下午时间，平时，哥哥一定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做饭吃，所以，他要来找他从来不用预先打招呼。

他不知道，黄毛为了能多见他一次面，又怕在他下课的时间错过，所以，不管上班多累，都要回到租住的小屋煮饭烧菜，希望自己疼爱的弟弟能够回来吃一次。

——当然，这样的希望往往会落空，黄毛却乐此不疲。

他走到哥哥租住的房子门前，像往常一样以为他会在家里乖乖地待着，瞧了瞧门，才发现门好像没关，打开门，看着里面简陋的一切，心里一阵酸。记得哥哥从乡下过来的第一天，穿着一身老土的衣服来学校找他，他当时正和同学们站在一起，同学们在他耳边讨论着哥哥的老土装扮，指手画脚地问他是哪个学生的亲戚，居然穿着那么怂的衣服来大学找人，齐晓当时涨红了脸，硬把头转了过去，当作不认识他。幸好哥哥看出了他的窘迫，没有过来跟他打招呼。

前几天，哥哥兴高采烈地来找自己，穿着一身一看就是从夜市里挑出来的衣服，而且还花了钱去理发店烫了个头发，自以为打扮‘时髦’地过来找自己，结果，很明显地又挨了他的一顿骂，因为这样不伦不类的哥哥更让他感到丢脸。

“不在吗？”他小声嘀咕，不知道哥去哪里了，连门也没关。

不过，房间里确实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有可能会被流浪汉当作空房间，住进来占便宜吧。

他走出去带上了门，朝空旷的路上看了看，还是想不到哥哥会去哪里。

连个手机也没有，如果哥哥死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他恐怕也要靠电视新闻和媒体才能得到消息吧。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又是一阵痛，他对哥哥不满意，并不意味着他不关心哥哥，他只是不希望哥哥给他丢脸。

“晓晓……”

齐晓抬起头，看见哥哥穿着一件合身的衣服走过来，头发理过了，而且也染回了黑色，短发的发型露出了他整个脸，显得他比任何时候都精神许多。

“哥，你去哪了？”一看到人，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看不见人时的担心也瞬间消失无踪。

“去找工作了。”

齐晓从来不知道，哥哥也可以变得这么好看，特别是他的一双眼睛，水润润的，仿佛能倘出水来。

“洗车场的工作没了吗？”

“嗯！不过是我自己不想干的，我嫌那里太累了，现在我在酒吧里面当服务生，工资很高。”

“酒吧，不是什么好地方吧。”

“没事，是正经喝酒的地方，下次你要是有同学生日，也可以过来玩玩，我会请。”

“行了，刚开始呢，就想那么远的事，别被你老板炒了。”

“我又不是不付钱，他才不敢炒我，员工消费，有折扣呢，反正不吃亏。”

黄毛走进屋，开始收拾行礼。

“哥，你要搬家吗？”

“酒吧提供住宿。”他正收拾着衣服，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高兴地说，“酒吧就在你们学校对面，叫DIO的，有印象吗？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去找你，你要是有什么事，就来酒吧找我。”

“哦！”昨天那番话，恐怕真的伤到哥哥了，可是他看着哥哥脸上的笑容，实在说不出口道歉的话语。他支吾了半天，终于把话题扯到了‘睿渊’身上，“哥，昨天来找你的是什么人啊？”

“一个混蛋，不过现在是我老板。”

“他是DIO的老板？”

“嗯！”黄毛已经把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背起包，往门外走，“走吧。”

“房子退了吗？”

“退了，钥匙放在这里吧，房东他自己会来收。”

第275章 第一天上班，去南极（1）

 齐晓跟着哥哥来到DIO酒吧，酒吧的门很低调，他站在外面，不知道自己是否该走进去，因为从门缝里看到里面光怪陆离的画面，他总有一种不够真实的感觉。

“进来呀。”

哥哥在前面笑，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形状，真美！他的心里打了一阵鼓，奇怪，他怎么会冒出这种奇怪的想法，以前他看到哥哥的时候，心里就涌出嫌恶的心情。

他点点头，最终还是跟着哥哥走了进去。

周围的空间萦绕着迷幻的音乐，舞池里有人在轻慢地跳动着舞步，黑暗的角落里隐藏着各式各样的堕落和欲望，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走进这种地方，就像海洛因一样吸引着自己，他想，这是一个不能一脚踏入的世界，一旦踏入，就很难再从深陷的泥沼中爬出来愠。

还没等他从黑暗中适应过来，黄毛已经带着他进入了一条长廊，他絮絮叨叨地介绍酒吧和自己住宿的情况，齐晓也不制止他，他知道自己第一次主动接近哥哥，哥哥才会显得有一些激动。

“晓晓，我带你去我住的地方，我从小到大，第一次住这么好，以后你经常回来，我给你做饭吃。”

他们走进电梯，按了十楼恼。

这时，电梯里忽然挤进来两只白色的企鹅，和他们站在一起，抬起头，朝他们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