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如梦(出书版)上 BY 泉凌波
  发于:2012年0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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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何时到长安呢?」

安笙有一个梦──他想去那个浓墨重彩的梦幻之都。

传说,长安是氤氲而奢丽的城市,空气中全是醉人的香气!

因一句「偷马贼」,单纯的安笙和高傲的任青不打不相识。

人小志气大,两人于是结伴从碎叶边城要勇闯长安大城,

在历经饥饿、险些惨遭口口后,两人被救回了碎叶城。

从此,成了同睡一张床的好友,

不知何时起,两人亲昵的颈项交缠耳鬓厮磨。

而安笙以为自己会先离开,没想到……走的人,却是任青!

雕好了九龙白玉冠,送上长安大城,献给了皇帝,

风华正茂的安笙决定留在很美的长安,一展长才。

好友遭陷罹祸,却让安笙与上门逮人的任青意外重逢,

那目光如刀、冷冽刺骨,剜得安笙遍体生疼,

是呵,一个小小的波斯玉工、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御史中丞。

一段过去的情……他该认清他已不是那个温柔的任青……

湮没在史书中泉凌波

有时候一个故事的成型,也许只是脑中的灵光一现,或者和朋友聊天时候无意中的一句话。

记不清是谁先提到唐玄宗的了,也记不清是怎么说到了「三庶人」案子上去,那时候还未想到要写这个故事,只是在翻着

《旧唐书》、《新唐书》相关章节的时候,突然对那几个被湮没在史书记载中的孩子的下落有了兴趣,于是渐渐的,《长

安如梦》的故事就这样在脑海中缓慢的、一点一滴的汇集起来,逐渐成型。

从构思到动笔开始写,并没有经过很长的时间,大概是因为实在喜欢书中的两个主人公,所以一直写得很快乐。

我是第一次写任青这样性格的男主角,他狠毒却对自己心爱之人用情至深,仇恨是他记事以来的唯一记忆,这也几乎成了

他的宿命,无法挣开,也无法解脱。我很心疼这个孩子,所以希望能在自己的笔下,给他一个救赎,给他黯淡人生中一点

温暖的光明,即使那光明是如此的微弱。

而安笙则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他只是个单纯的少年,唯一与众不同的,就是他有着一手雕琢玉石的好技艺吧!当这样单纯

的孩子,在无意中被卷进了长安城内的暗流涌动之中时,他的命运,就早已不再由自己掌握了。

「长安如梦里,何日是归期?」李白的这两句诗,给任青,给安笙,都是恰好。

当然,故事并不是悲剧,因为作者乃是亲妈(被殴打),所以,不管任青与安笙经过什么样的磨难,最终的结局还是幸福

的。

在写作的过程中,朋友的支持给了我很大的动力,有他们无条件的支持与后援,让写作的过程也变得欢乐起来,《长安如

梦》最终得以和诸位见面。

任青与安笙的故事,都尽数写在了这本书中,希望读者大人们能够喜欢,对我而言,便是最好的安慰了!

楔子

长安如梦里,何日是归期?

──李白

夜深人静,白日里车水马龙、人头攒动的长安城,也随着夜色的加深,慢慢安静下来。

人们都进入了梦乡,只有值夜的老更夫,提着灯笼与铜锣,在街道上慢条斯理的、摇摇晃晃的走着。

突地,像是看到了什么异常,老更夫伸长脖子,往笔直街道的另外一端看去。

那是皇城的方向,当今天子唐玄宗的皇宫所在。

平日里,这个时辰也早该安静了,但今夜却不知为何,一反常态的灯火通明不说,仔细听,还能隐隐听见喧闹的人声,和

兵器相击的声音。

老更夫见状,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这大半夜的,是怎么啦?难道这宫里……又出事了?

老更夫在长安打了几十年的更,虽然年纪大了,却还清清楚楚的记得,二十四年前,也就是先天二年,权倾一时的太平公

主企图夺权宫变的事情。

那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皇宫前满是全副武装的羽林军,还有手持兵刃,想要冲进皇宫的皇室贵族们……

他看见太子锳、鄂王瑶、光王琚率领着自己王府内的武装侍卫,在宫门前和皇宫的羽林军争执了起来,接着,皇宫大门缓

缓打开了,三位皇子便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然后,沉重的宫门又紧紧的闭上了。

老更夫缩在阴暗的屋檐下,眨也不眨地注视着皇城的方向。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到了当年的太平公主,还想到了协助太平公主谋反的左、右羽林将军,是如何被当今天子诛杀当场。

当时还年轻的他亲眼所见,那一场宫变,鲜血将皇城的青石地砖都染成了鲜红色,沿着沟渠,缓缓流出了皇城,流出了长

安……

那时,当企图谋反的羽林军冲入皇城时,皇宫的朱雀门也是像今晚这样,缓缓的,却坚决地紧紧关闭了起来。

何其的相似。

难道说,这长安城里,又要开始流血了吗?

老更夫心惊胆战地想着,连该去巡夜打更的职责都忘记了,只是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皇城。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朱雀门突然间打开了,从皇宫内冲出一大队羽林军,然后分成三队,杀气腾腾地分别朝不同的方向

奔去。

长安的夜,顿时不再宁静。

太子府、鄂王府、光王府。

熟睡中的人们纷纷被惊醒,却惶恐地发现,自己已经沦为了阶下囚,面前,是全副武装、面无表情的羽林军,仿佛是来自

地狱的恶鬼,浑身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混乱之中,从太子府的后门,悄悄逃出几个人来,为首之人紧紧抱着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孩子,他们没命的逃着,在长安

的街道上跌跌撞撞,躲躲闪闪,迳直往城门的方向逃去。

那孩子一声也不吭,只是将头埋在抱着他的那人肩上,一双眼却死死盯着刚刚逃离的地方,他的家。

眸光像是寒刃一般,凌厉尖锐。而随着太子府在他的视野中越变越小,那双寒星般的眸子,也逐渐的眯了起来,最终变得

冷酷。

那带着恨意的眼眸,冷冷的注视着皇城,注视着长安。

最后,他被人小心的保护着,一行人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再不见踪影。

◇◆◇

唐开元二十五年四月,唐玄宗下诏,曰:「太子锳、鄂王瑶、光王琚意图谋反,同恶均罪,并废为庶人,赐死城东驿,太

子妃兄驸马薛琇赐死蓝田。」

同时,太子锳舅家赵氏、妃家薛氏、鄂王瑶舅家皇甫氏,坐流贬者数十人,天下大哗。

而太子锳、鄂王瑶、光王琚遇害,天下皆为其冤之,号「三庶人」。

第一章

唐开元二十五年,安西,碎叶河。

碎叶河两边都是雪峰,在碧天白云之间高高低低的起伏,峰顶是多年未融的积雪,给巍峨的山峦带了些天地清净的圣洁。

只有风安静的吹着,间或有鹰在空中打着转,又一声不响的飞远去。

河谷间出现了一匹骆驼,沿着碎叶河缓缓行来。

「师父,还要多久才能到碎叶城啊?」稚嫩的声音响起,顿时打破碎叶河的宁静。

「别乱动,当心掉下去。」胡言警告似的敲了敲怀里人的脑袋,换来一声不满的嘟囔。

安笙也真的不再扭来动去了,乖乖的坐在师父怀里,两眼瞧着前方的河谷。

碎叶河自汉时起便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道,来来往往,中原人、西域人,哪个不经过这里?可自咸亨元年吐蕃与唐交恶以

来,这么多年了,你打过去我打过来,搅得西域各处都不得安宁,连碎叶河也没了往日繁华的模样,冷清不少,只有河水

一如既往的静静流淌着。

安笙年纪虽小,也和师父一样,学那旅人都用布蒙面,只露出一双湛蓝如天空般的明亮眼睛,滴溜溜的四处打量,甚是好

奇。

他还是第一次来到安西都护府,也算是进入大唐境内。从小听师父说长安的繁华,早已心向神往,也顾不得旅途劳累,巴

巴的跟着师父从波斯来到大唐。

「师父,到了碎叶城,还要多久才能到大唐京城呢?」

「差不多两个月路程吧!」胡言心不在焉的回答,只拿眼看着前方,「不过到了碎叶城,先去找你师叔,过一段日子再去

长安。」

「哦……」听见要在碎叶城待上一段时间,安笙失望的噘了噘嘴,只是都被布蒙住了,胡言倒也没看见。

沉默了一会儿,安笙终是忍不住,又好奇的问:「要在碎叶城待多久呢?」

「不知道,也许一个月,也许一年,也许好几年。」

「为什么?」安笙听见,猛地回过头来,小小的身躯在骆驼背上一滑,差点就摔了下去。

胡言连忙搂住他,半气半笑的又敲了小徒弟一个爆栗。

「叫你别乱动!」胡言摇摇头,耐心的解释:「说是要去大唐,总不好两手空空的去。就算你去了,一身本事,也得有个

东西做见证,不然红口白牙,谁信你?」

「那……那师父平时做的那些不成么?」安笙摸摸自己的小脑袋瓜,眼睛眨了眨,不解的问。

「那不算好东西。」胡言淡淡的应了一句,眼神却飘远了,看向万里晴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又缓缓开口:「

玉保存着天地山川的精魄与灵气,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一块一块的石头,睡在这地下几百年、几千年,就等着懂它的人

来把它叫醒。」

这句话,胡言时常在安笙耳边提起,做工的时候、开石的时候,一次又一次。但是安笙却并不明白,只好似是而非的「哦

」了一声,然后心思就完全转到了碎叶城,还有即将前去的大唐京城长安。

梦里,那是怎样繁华的一个都市?

安笙只听师父描述过,那个浓墨重彩的梦幻之都,连空气中都是醉人的香气,氲氤而奢丽,仿佛绝色的丝锦,数不出千种

色,说不出万般花,教人叹为观止,景仰着、向往着,万国来朝!

他真的想去,去那梦里早已描绘了无数次的盛世大唐!

◇◆◇

碎叶城,大唐边陲西域重镇,与龟兹、于阗、疏勒同属安西都护府,并称「安西四镇」。虽然只有两条街,交成十字,但

却因胡汉杂居,来往商贾旅人络绎不绝,风气竟和中原没什么两样。

街上随时可见碧眼的胡人,也随时可见黑眸的唐人;有烤得香喷喷的羊腿,也有当垆春风笑的胡姬酒肆,两旁摊贩更是天

南地北的货物应有尽有。

而城里除官家府第之外,一般的房屋都很低矮,鲜少高楼,盖个两层的已经不得了,算是少见了。大都有个小园子,筑一

道围墙,里面种着杏、桃、石榴之类,沿街一排杨柳,露出些青翠的绿意。

胡语住在东街,普通的民居样式,隔壁是一座院子,颇占了点地势,院门却紧闭着。

安笙不禁多看了两眼,胡言却已经拉着他走进了胡语的院子里。

说是「胡老爹」,其实也不过四十来岁年纪,波斯人打扮,穿着家常便服,乐呵呵的看着胡言和安笙两师徒直笑。

「按照你信上的时日,前天就该到了,怎么晚了两天?」

「还不是这小家伙不安生?」胡言想起就一肚子气,「硬是要在疏勒多留两天,不然早就到了。」他说着,给了安笙一个

爆栗,「亏你阿娘还给你起名叫『安笙』,我看你一点都不安生嘛!就不叫我安生!」

安笙委屈的噘起了嘴,「师父您自己也说多留一天的嘛,怎么老是说我……」

「哈哈哈~~」胡语见状大笑,伸手朝安笙招了招,「过来,让师叔好好看看你。」

安笙这才乖巧的站到胡语面前。

安笙脸上的布早已取下,露出一张精致的脸蛋,约莫六、七岁的年纪,黑发微卷,一双眸子如晴空一般湛蓝,肤色雪白,

轮廓五官颇有波斯人的深邃模样,却又带着唐人的感觉,乍看之下,竟教人恍惚间分不清是男是女。

胡语上下打量一番,忽然叹口气,缓缓道:「眼睛是越来越像你阿娘了,不过这鼻子、这嘴巴,和安兄弟简直就是一个模

子铸出来的。」

「我没见过我阿爹!」听见师叔提到自己父亲,安笙忽然大声道。

胡语一愣,旋即笑了,伸手把安笙那一头乌黑的长发揉乱,满是宠溺,「你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

他的语气并无不悦,胡言也笑了,只有安笙不满的嘟着嘴,把自己被揉乱的头发理顺。

「好啦、好啦!」胡言笑道:「这一路上又累又饿,有没有晚饭吃啊?」

胡语笑呵呵的把两人迎进屋里去,「天色晚了,你们一路劳累,早点吃了早点休息。」

◇◆◇

吃过晚饭,安笙毕竟年纪小,洗漱完毕就爬上了床,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夜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胡言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对胡语道:「怎么没见你做玉了?」

「还怎么做?」胡语把双手一伸,翻到师弟眼前,「你看我的手,已经哆嗦得不行,连东西都拿不住,再过两年,怕是连

眼睛都不行了。」

他的手,多骨而削瘦,指甲早已尽数碎裂,生了一块块硬肉。

胡言也不禁恻然,半晌,才道:「我来,是想再去长安。」

胡语良久不语,末了,缓缓道:「你要去,也不拦你。我这辈子是打算埋在碎叶城了,长安那地方,终究不适合我,看不

得那些杀呀砍呀的。」

他站起身来,看了看窗外夜空中的漫天星斗,转身对师弟道:「而且京城里出大事了。」

胡言茫然的看着他。

「说是太子叛逆,和光王、鄂王一起,三兄弟都被皇帝杀了。」

◇◆◇

转眼到了七月,安笙师徒俩在碎叶城已经住了差不多三个月。

七月十五中元节,中原唐人的节日,碎叶城唐人众多,即使离乡背井,思家之情总是难忘,于是固执的在每年七月十五这

一天,祭祀先人,再放走河灯,寄托思念。

其实碎叶河蜿蜒流长,能不能到达自己的故土,谁又知道呢?

安笙还是第一次看见唐人的节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缠着师叔做了一盏精致的河灯,天刚黑就迫不及待的捧着往外跑。

刚拐过街口,却听见小巷内传来奇怪的响动,还有马蹄声,安笙不禁好奇的停下了脚步。

小巷里黑糊糊的,仿佛有人影……不,是马的影子在晃动。

难道是哪家的马厩没关好,马儿跑出来了?安笙想着,于是往前走去,走近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小孩

,正费力的想要拉动身后的马匹走出小巷。

「你给我动啊!动啊!笨马!还不快点?」

原来是小偷?

安笙心急之下,顾不得自己手里还捧着心爱的河灯,就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你是什么人?」

对方显然没料到居然会被人发现,吃惊不小,猛地抬头看向安笙。

完全陌生的面孔,自己从来没有在碎叶城见过!而乍被人叫破,眼神虽然带着惊惶,却锐利如刀,冷冰冰的仿佛寒刃一般

,让安笙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滚开!」他皱起眉,低声喝道:「好狗不挡道!」

狗……狗?安笙顿时火起。

小偷还这么理直气壮?简直没有王法了!

于是他把双手一张,毫不犹豫的堵住了对方前进的道路,「小偷!抓住你了!」

「哼!」对方只是冷冷的瞪了安笙一眼,握紧了手中的缰绳,往前迈了一步,「我叫你滚开!」

「偏不!」安笙一点也不退让。

见安笙没有丝毫想要让开的模样,那孩子似乎也急了,不时回头看看后面,同时摆出一副恶狠狠的口吻道:「哪里来的胡

人,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不要挡着我!快让开!」

「那你把马还回去!」

「不行!」

见僵持着也不是办法,那孩子干脆心一横,伸手就要推安笙,「叫你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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