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流想起自己昨夜还搂着他睡，闻着清澜身上淡淡的花香味，怎么一转眼他就要走？你回头看看我啊！
空流一路追，茫茫长道，只有那一片宽大起伏的衣袖和袅袅娜娜的背影。
路上越来越冷冷，冻得骨头疼，仿佛要下雪似的。空流看了看天，阴霾十分沉重。他只穿了件单衫，跑了这么久，却越跑越冷，越来越累。
没有追上呢，清澜是彻底不见了。
空流累倒在地上，冻得手脚抱紧。
此时不仅冷，还有彻骨的绝望。
前方忽然有一阵温暖的味道散发出来，像旅人雪夜行了几天路，突然看到柴扉内的烟火般，极其令人向往。空流抬头，发现前方一个大大的门楼，灯火灿烂，里面人来人往，正有腾腾的热气冒出来。
道长被吸引了，同时感觉腹中前所未有的饥肠辘辘。
他爬起来，两眼发直的就往那栋门楼走去。
食物真的很香，让人越闻越饿，空流能看到正冒着热气的蒸笼，里面有一个个雪白诱人的包子馒头。
空流抬脚迈进去，伸直手去抓——
“空流！”
突然肩膀被不知名的东西扯得剧痛，一阵天旋地转，猛然重重跌了出去。
“啊！”空流难受的大叫。
“空流，你醒醒。”有声音在焦急的叫他。
“青……清澜。”好熟悉的声音！空流下意识的应着，我终于找到你了。
季清澜的手被空流紧紧抓着，道长力气大的要捏断他骨头。
“空流，空流醒醒。”季清澜轻轻摇着他。
空流突兀地睁眼，看见季清澜，眼泪没预兆的下来了：“清澜，清澜你别走啊！”
道长哭的分外可怜，季清澜心揪的紧：“我没走，一直陪着你呢。”
“不，你走了。”空流晃晃脑袋，继续哭，“我追不上你，你走了。”
空流死死抓着他的爱人，哭了好一会才回过神。
这是一个梦啊！
道长撇过头埋下去，让枕头把眼泪吸干。恍惚记起刚才的门楼，清清楚楚刻着两个血红大字——阴间。
原来那是黄泉路。
那就是黄泉路。
大约，不用多少年，……我也会独自走上黄泉路。
空流执着的抓着蛇妖，你一定不能离开我。
离京城几十里的荒山中。
最近两个妖怪、一个人、和一具尸体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
朱华在招魂失败后继续抱着李旌着魔般的捯饬，空流自醒后也一直愣愣，仿佛真被勾去了魂魄。
季清澜有时会跟他讲话，小道长也是听的多说的少。
有一天他魔怔似的，突然道：“清澜，你知道么。我六岁上山，跟师父修行十年……然后师父失踪，跟师弟一起到了师叔的道观，又呆了五年多。本来想一辈子浪迹天涯仗剑江湖，却在二十三岁遇上你。明年我就二十七了呢，很快会三十，很快会老，很快会……”
空流面容纠结的闭了嘴，顿了一会，情绪更糟糕：“我会长白头发，会变成一个糟老头子，会走上黄泉道。我现在天天说让你陪我一辈子，这其实不对的，是不是？就像你说的，缘分有聚散，如果哪天，哪天……你想走就走吧……”
我怎么能以一个糟老头子的面孔来面对你？
“空流，你疯了吧？”季清澜听他自我折磨般唠叨，明白了他的意思，同时觉得压抑。
“没有，是我太强求了，清澜，……你过来让我抱抱。”空流伸出手，又盯上自己的手臂，看到尚且光滑的皮肤，心里大恸。
我多想你别离开我。
可是，终究是那么摧心折肝的无能为力。
作者有话要说：我能求评论君不要死么……没人和俺说话，打滚表示很无聊……
第四十四章
离京城几十里的荒山中，两个妖怪、一个人、和一具尸体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
朱华在招魂失败后继续抱着李旌着魔般的捯饬，空流自醒后也一直愣愣，仿佛真被勾去了魂魄。
季清澜有时会跟他讲话，小道长也是听的多说的少。
有一天他魔怔似的，突然道：“清澜，你知道么。我六岁上山，跟师父修行十年……然后师父失踪，跟师弟一起到了师叔的道观，又呆了五年多。本来想一辈子浪迹天涯仗剑江湖，却在二十三岁遇上你。明年我就二十七了呢，很快会三十，很快会老，很快会……”
空流面容纠结的闭了嘴，顿了一会，情绪更糟糕：“我会长白头发，会变成一个糟老头子，会走上黄泉道。我现在天天说让你陪我一辈子，这其实不对的，是不是？就像你说的，缘分有聚散，如果哪天，哪天……你想走就走吧……”
我怎么能以一个糟老头子的面孔来面对你？
“空流，你疯了吧？”季清澜听他自我折磨般唠叨，明白了他的意思，同时觉得压抑。
“没有，是我太强求了，清澜，……你过来让我抱抱。”空流伸出手，又盯上自己的手臂，看到尚且光滑的皮肤，心里大恸。
你不能离开我，我说不出口。或许人类都是自私的吧，我不想说，也忍受不了你离开。
空流最近粘季清澜粘的厉害，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是太怪异。
某天，趁季清澜不在，空流端了盆水仔仔细细观察自己的面貌。
水上倒映的人，浓眉星目，鼻梁高深。整个线条依旧硬朗，除了脸色不好之外暂时看不到老去的痕迹。
空流舒了口气。
又解开头发，一点点扒开细看，还好，都是黑的，他见过有三十岁就白了半数头发的人。
我还可以多陪你呢，真好。
季清澜愁眉不展的进来，冲着屋里的朱华道：“小猪，你说有没有能让人类延年益寿之法。”
朱华守在李旌的床边疑惑的抬头：“有吧，他们人类不是有活了八百年的彭祖吗？”
季清澜烦躁的敲着额头：“可那是个修道人，绝情绝欲，况且千百年来就出了那一个人类。”
“哦，我不是很了解。”朱华真不太了解。
季清澜黑着脸焦躁的转了几圈，又看到朱华抱着的李旌，神情有些讥讽：“小猪，你想没想过，就算现在花大力气救活他，可这个人类身上带毒，说不定过几年也就死了。”
“是啊，他是人类。可是我不救怎么办，看着他死？”朱华一派理所当然。
“你一点也不难受？”
“没有用。为何要难受。”这种毫不挂碍的语气简直让蛇妖嫉妒。
季清澜大力敲敲脑袋，就知道跟这头猪说话没用。
朱华这种心地纯良的妖，别说是李旌，就是个小猫小狗他都会救一救。这只妖很少想其他，只专注眼下的事，哪怕他刚救回来，对方马上又死了呢！再说李旌，这个人类虽然一开始害了他，但活在世上总会遇到各种危险，不是李旌也可能是别人，朱华并不觉得怎么意外。
然而却有一个李旌。
害了他却又豁出命救他，缠缠绵绵的把一腔心血都倾注在他身上，小猪虽于情爱迟钝，但不会不为这份心意动容。
情爱是个劫难，李旌密密匝匝布了一张网，就算他死掉，小猪却最终将他放在心上了。
此时，两个妖精都盯着死去的李旌，季青澜开口：“空流说他不在黄泉道，要么这个人类已经入了地府，要么就根本没去转生。人类讲究头七，一般魂魄会在阴间外停留七天，他才死了三四天，按说不应该找不到。”
朱华点头：“他消失的太干净了，我也一直没找到。”
这很奇怪，没有哪个刚死的人会消失的这么彻底，普通人类刚死还会停留人间，李旌不仅没有任何滞留，还找都找不到。
“你身体好点了吗？”季青澜有点担心。
“最近休息了一阵，好多了。”朱华点头。
“对了，小猪，你被李旌下的是什么药？”季青澜好奇。
朱华也茫然：“不知道呃，当初他下药的时候我根本没意识到，听说是个皇宫里高明的大夫做的，李旌还把人家杀了。后来解药味道倒是很大，是那个大夫的弟弟做的。”
“兄弟？”季青澜很惊讶，“李旌杀了人家的哥哥，还敢让弟弟给他做药？”
“嗯，是呀。”朱华赞同。
季青澜上前使劲敲了他脑袋壳：“小猪你脑袋是不是真是草啊！我们去京城找找那个大夫！”
朱华眨巴眼睛：“你怀疑是那药的问题？”
“除了你这智商，是个长脑袋的都会怀疑。”
“可是这有什么啊，前朝的胡太后还跟情夫一起杀了自己的儿子呢，人类有钱人家的兄弟父子关系都很一般的。”
“你给我闭嘴！好的也很多，那是你没看见！”季青澜懒得跟这种脑子是摆设的东西唠叨。
京城。
胡御医的家并不难找。
朱华和季青澜老远就见到胡府，整个院落一片缟素。
两妖奇怪，打听才知道，胡御医因为愧疚于燕王的毒逝，在李旌死后也立刻自杀了。
因为胡御医之前多次提醒过李旌，还发动了皇帝一起劝他，但燕王爷一意孤行。毒发身亡后胡御医又立时自杀，皇帝也无法追究，还允其家族大葬。
“大夫死了怎么办？”两人停在墙角，朱华一脸苦恼。
“就因为死了才更有问题。”季青澜蹙眉，“我们进去看看。”
说着，两个妖精施了法术，闪身进了放置棺材的灵堂。
灵堂里挂着素白的幔帐，黑漆漆的棺材正放中央。
两人站了半天，季青澜犹疑：“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朱华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了，很干净，太干净了。”
蛇妖抽着嘴角笑：“人类要是魂魄离体，起码头几天身体内还会残留，但这具尸体同样什么都没有，你以为是巧合？”
朱华把手放在棺木上：“你的意思，这个大夫做了手脚？”
“八成。”季青澜点头，“我要是个人也不会放过李旌。不过这种人类的巫术……我们还是回去问问空流吧。”
朱华点头，再次试探灵堂内的气息波动，真的啊，干净的好不寻常。
带着一肚子雾水的两个妖回去。
问空流，空流也一脸云雾。
在听了描述后，道长慢慢道：“我想再去看一看。”
季清澜和朱华也同意，于是三人再次到了胡大夫的灵堂。
蛇妖布了个小结界，方便空流撬人家棺材。棺材上的封魂钉刚一松动，一股极其剧烈的尸臭味就弥漫开来。空流离得最近，一瞬间差点被呛晕。两个妖怪也露出难以忍受的表情，空流赶紧又含了一颗辟毒丹。棺材慢慢被滑开，里面的胡大夫正腐坏的厉害，全身已经膨胀发黑，皮肤撑的发亮，满满都是脓水。
两个妖怪只看了一眼，皆露出难以忍受的表情，不约而同的把事情交给空流——飞快躲一边去了。空流也被刺激的够呛，适应了半天才忍住生理反应，小心地拿根银针仔细探。
空流实在对死人，尤其是腐坏的尸体由衷畏惧。他母亲的死法，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他的噩梦，空流梦到过各种不堪回首的腐败尸骨，幸好季清澜给他结了心结。
清澜一直不知道自己有多感谢他，就是因为如今那人在自己咫尺之间，空流才会定下心来再次面对这具尸体，才会慢慢抵消这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和厌恶感。
没办法，空流是男人，他不去做，难道让季清澜那双世上最美好的手去接触尸体？他喜欢的人永远是清朗而干净的，他不愿意看见对方哪怕皱一下眉头。
“空流，怎么样？”季清澜见他看的认真，表情很复杂。
“确实什么都没有，”空流甚至朝他勉强勾了勾唇，“但才死的人肯定不会腐烂这么快，而且 ……这种诅咒我见过。”
“见过？”两个妖精都很惊讶，尤其是季青澜，朱华不常在人间走动，但他是经常下界的，人间各种巫术他也知道不少啊。
“是，你看他指甲的颜色，是不是特别黑重，正中间的血纹蜿蜒，像印了花一样？这个咒语叫紫花焚心，是极其厉害的同归于尽的法式。施这种法术，得两人同时服食紫花，死后……魂魄同坠罔极渊，一起分解消散。”
“紫花焚心？”两个妖怪异口同声的吃惊道，居然有这种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把第二卷修订完成，有15万字吧，心里挺激动的。以后好好写文吧，完成了，再回过头，发现人生中第一篇长文已然弄完一半了，只是两个月而已。以前想写文，老觉得困难。没写这个之前最长的文是五千字的，那时还觉得好长啊，从来没写过这么长的东西！
现在回过头，千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第四十五章
“紫花焚心？”两个妖怪异口同声的吃惊道，居然有这种东西？
空流叹口气：“是。这种法术是神鬼世家的不传秘法，胡大夫家里既然能给妖精做药，会这种法术没什么稀奇。”
同坠罔极渊？罔极渊，季青澜觉得空流对这个地方既害怕又好奇，他上次说自己能进，但一个人类怎么进罔极渊？
“空流，你见过的那个紫花焚心最后怎么了？”季青澜打破凝滞的气氛。
“魂魄散了。”空流揉揉鼻子，不太想开口，“动用这种法式魂魄都会散。”
“能知道他在哪就好。”相比之下朱华倒是坦然一些，“据说罔极渊分解魂魄都不会太快，说不定还在半路呢，我现在就去把他给带回来。”
“小猪！”季青澜一把拽住他，“别这么冲动。”
空流也点头：“你现在妖力不全，再说罔极渊对越强大的人物反弹越强。三界之内进入罔极渊的，就属人类所受的痛苦少些，而且他俩确实不会分解的这么快，极有可能还没分解。”
“你怎么这么清楚？”朱华好奇。
“我师父说的。”
空流呆呆的望着尸身，他总有预感，师父的消失可能就和罔极渊有关。
那个老头临走前摸着他头笑的极其假慈悲：“小空啊，罔极渊可是个好地方，就像一个缠人的漂亮姑娘，进去就不想出来喽！你小子以后可别找老婆知道吗！”
好吧，道长当时还是一个青葱少年，心思也跟青葱一样单纯无暇。他琢磨了好久没琢磨出那话是什么意思，说过那句话后，不靠谱师父就一身孑然的走上山路，就像每次闲逛一样。
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季青澜开口：“空流，你师父进去过？”
“嗯，他没跟我详细说。但我从小就跟着他……他说他能进的地方我也能进。”空流犹豫一下，还是说出来了。
季青澜眼睛眯的厉害，突然浑身的气场就变了：“那你知道怎么进去喽？”
空流被他唬了一下：“大概知道一点。”
“我从没听过有人类能进罔极渊。”季清澜不带一丝感情，“你真以为你能找得到？”
是，对大部分生灵来说，罔极渊只是个传说。说是罔极渊，谁知道它在哪呢？就像人人心中都有万丈深渊，可要真剖开心去找，却不过一团血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