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与道——隽隽风尘
隽隽风尘  发于:2013年0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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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姑娘头发被梳的乱七八糟,绣房被糟蹋个底朝天,锦被小衣全被妖精抱走了,还有人想把她虏去教刺绣什么的,极尽荒唐。

女子最重什么?名节可比性命还重要!

这帮妖精欺男霸女祸害百姓,自然就请了村里的巫师降妖,设了个除妖阵法,等了几天逮了个男人,陈家小儿一直喜欢徐家姑娘,于是自告奋勇给妖精放血,好家伙那东西变成了一只白鹿,大家给杀了。

后来就蹦出很多妖精,闹得鸡犬不宁,村里的巫师人单力薄,被妖精钻了空子,陈家小幺被妖精吃了,房子什么的全毁了,妖精居然说再不走就把人全杀了,所以就上山请了空远道长,后来的事就都知道了。

空流很纳闷,这村里人胆挺肥的,这么吓也没搬。空流就问你们为什么不搬走呢,这是妖精占的山头。

村人却答他们一直靠打猎为生,这个山头猎物确实多,是个十分难得的好地方。而且打猎的人都彪悍,祖祖辈辈下来妖精也不是没见过,都是照杀不误,何况他们还有个本事大的巫师呢,没有向畜生低头的道理。

空流很耐心的解释他们碰见的不是一般的畜生,那是个畜生窝,而且还有个法力千年的大畜生,那畜生道行很高,你们绝对对付不了,想了想,加一句,我也对付不了。

正首有个老头,应该是村长,态度立即变了:你们修道的人不斩妖除魔怎么说话这么丧气,你对付不了自然有人能对付,朗朗天道岂容妖孽横行!

空流想这人说话真的和师叔一模一样啊,他干笑两声,我就是来跟你们通个信,陈家小儿并没有死,妖精说明天要跟你们谈谈,你们看着办吧,如果都不同意陈家小儿说不定真被杀了。

民众大哗,原来你跟妖精是一伙的!

又一个老头站出来,那个妖精毁我家园害我孩儿,等我抓住他非把他千刀万剐!

空流被群攻了,感觉很不爽。撂下一句,明日亥时,北二里槐树下,你们爱去不去,真不去的话赶紧找个有本事的高人,不然他们真会杀过来的。

空流走出村有点沮丧,这都是什么事啊,一个个都跟炮仗似的火都对着他发。不自觉走到槐树下,他仔仔细细瞅了一圈,没见到阴谋的痕迹。这棵树怕有两百年了,树盖硕大,干上有一个大树洞,都可以塞进一个人了。

空流无聊探头朝里望,一个黄毛小狐狸嗖的从里面窜出来,把他吓一跳。那个小狐狸本来朝他脸上扑的,扑个空,落到地上失望的打两个滚。空流神色一紧,那吱吱呀呀的小狐狸倏尔变成一个坐在地上的胖娃娃,围个艳红的双莲并蒂小肚兜,胖的跟个白面馒头似的。

小东西跌跌撞撞的走过来,笑的咯咯的,依依呀呀伸手要抱。妖精不论大小果然长的都不错,怪不得人们形容漂亮到祸国殃民的人都用“长了个妖精样”。这个小孩粉嘟嘟的,睫毛都可以当扇子使了,笑的也非常可爱,空流不自觉蹲下来打算摸摸他头。

小孩被摸的更加高兴“咯咯,哥、哥……”,空流眼神都慈爱下来,伸手点点他的嫩脸蛋。小孩偏头舔舔他的手指,饿了似的又吮了吮,空流指头被吮的痒痒舒服,便没抽出手指。

结果,“啊!”一声堪称鬼哭狼嚎的尖叫把近三里地的鸟都吓飞了,盯着被咬出白骨的手指,道长真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十指连心。

那个小妖精咬完果断地化为飞狐完美遁走,空流甩了张追踪符,又掏出一张包住手指。今天出门定是没看黄历,倒血霉!

不一会听到狐狸痛苦的吱吱声,空流找到他,决定教训这个小混蛋。小狐狸缩成一团,被法力压得瑟瑟发抖,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掉,居然还能发出人声,奶声奶气的抽搭:“哥哥、哥哥、不生气,不生胡儿的气……”

第三章

空流又心软了,这只是个没开化的小妖精,屁都不懂呢,何必较劲。于是他把符揭了,于是发生了想让他立即剁手的事情:那个小狐狸灵敏的翻个身,飞快朝西扑到一个人,不,一个妖精身上,化成人一边做鬼脸一边大叫“笨蛋”“蠢蠢”“像驴……蛋儿”

……

空流吐血三升的看那个小妖精磕磕巴巴表演,对那个大妖精拔剑相向:“你找死!”

季青澜一副无辜嘴脸:“不关我事呀,我见他欺负你特来解救的。”

空流气得不轻:“解救你娘!”

季青澜单纯地眨眼:“你不是我娘,我娘能生蛇宝宝,你能么?”

“#¥%&!”

“?”季青澜把极具地方特色的乡骂自动屏蔽,真把人气疯了他也不忍心,所以说他真是个善良的妖。

季青澜顶着一张骗死人不偿命的脸摆出善解人意的样子,小狐狸也被他抱在怀里乖乖的转着大眼睛吃手指。所以说这种环境下空流道长的高人风范还是慢慢恢复了,他调整站姿调整表情调整声调,莫测高深的来一句:“幸会。”

“……我以为这是刚见面时才说的。”

“你应该多读书,这两个字见过面也可以说。”

“哦,幸会。”

空流道长血溅狐口之仇就这么被三言两语岔忘了,一边皱眉忍痛一边跟季青澜斗嘴,他转达了村人的回复,季青澜听的直冷笑。空流懒得再跟他掺和,摆摆手就要走。

季青澜叫住他:“胡儿齿上有毒,不清理你会溃烂而死。”

空流火腾地起来:“就是你指使的这个小妖精!”

小妖精吓得吱一声,脸埋在季青澜怀里,露个屁股在外面。

季青澜不厚道地笑了:“别无理取闹,来,我给你看看。”

空流重重哼一声,无你个奶奶!极其嫌弃瞥他:“用不着,本来还能活几天的,别让你给治死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季青澜站在原地,抚着怀里的小脑袋:“乖,我们还用他帮忙呢,先别欺负他,人是很爱哭的,他哭了就不帮忙了。懂?”

小家伙重重点头,奶声奶气道:“青青,我乖。”

空流道长一路疼的直抽气,揭开符发现整张符纸都黑了,指头肿的跟萝卜一样。指头在小畜生嘴里时是屈着的,直接导致受创面积多达大半手指,皮肉黑紫,极其恶心。

是夜,月黑风高。

道长每隔半时辰就得睁眼为手指换一张符,他画符天赋非常高,符多了就容易记不清名字,况且在他看来那些符的名字臭长拗口不说、还有很多听着很相似,所以他就独创了银钱记符法,铜板符、一吊符、两吊符、一两符、一两一钱符、金条符等等等等,条理清晰的程度堪比世人记账数钱的专注。

他今夜贴的是二两符,虽然自产自销内部折价了,但该肉疼还是会肉疼的,这符用的简直跟厕纸似的。

空流道长是个苦孩子,自幼跟师父师弟在青城山修行,修行了十年,师父云游四方不知游哪去了,他曾猜想是不是早已饿得羽化登仙了。接着他们的师叔、拿着师父那个糟老头鸡爪子爬似的亲笔信,接他们到现在这个道观继续修行。

看师叔道观香火鼎盛的富饶、和自家师父穷的破布褴褛的情状,就会明白师父和师叔教徒理念是非常不一样的。

他跟师父一起饿得大头细脖、小小年纪逼成一身出神入化鬼画符的本事,而师叔的徒弟包括师叔,各个仪表堂堂正气凛然、仙风道骨见之忘俗,不论多难记的长篇大论都倒背如流,道观里世家子弟乡绅富子也寄养许多。

他在其中乍一看绝不显眼,真的,乍一看。这些年伙食跟上了,道长也长成仪表堂堂的好青年,但是,对,最可恶的就是但是,但是他一篇青词都念的打瞌睡,道家经典秘籍十个字他五个半不认识,会画符,但是,又但是了,他记不清符的名字。

比如有师弟说:师兄帮我画一张镇恶去秽百斩除妖符,他百分之二百不知道那是啥,但是你说师兄帮我画一张十一两又三钱符,这不就结了。

幸得师父庙小,还真有几个传家宝贝,他的剑就比其他人都好,跟师叔的剑在一个等级上。还有一些小巧却精妙的法器,师叔偶尔赏给拔尖的徒弟,受赏的人都高兴的什么似的,却都是他玩剩下的。他该庆幸师父穷成那样都没卖么?所以说他事实上是个遗产丰富的小孩。

公鸡入了凤凰堆那也是公鸡,不怪凤凰不亲近他,实在是他气质太浑然离群了。

师弟来时还小,被带了这么多年渐渐褪了一身杂毛,不若师叔得意弟子出色,但也占了个中游,比他好多了。他来时年纪大已经不好改造了,所以说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这次是该师弟下山云游,他擅自跟从。虽然是“擅自”,但依据他的透明程度,就算师叔知道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两只眼睛都闭上,更何况他不知道的可能性更大。道长是个潇潇洒洒的自由人,他跟着他的宝贝亲师弟,给他画了一包袱价值不等的符,当然折价后算钱的。

他跟着师弟下山,一晃眼那宝贝疙瘩被抓了,他能不急么?他很着急,所以说妖精真让他免费画符他也会画的,想到这又大叹口气。

在这个适合伤春悲秋总结人生的美好夜晚,月亮那么圆,树影那么婆娑,烧过饭的灶台又那么、味道引人入胜,道长躺在借助农家的厨房里——伤感了,几乎有泪下来。

“怜我一生、自幼飘零苦,行行重行行,所遇无故物。亲朋皆赴黄泉路,四顾何茫茫,年命如朝露。”

想了想,又荒腔走板加一句:“有美人兮,投怀送抱,锦被翻红浪,儿女忽成行——”

道长正在思考儿女成行后该干什么时,被一声极其煞风景的“扑哧”声给搅乱了思路,要知道诗兴大发时忽然被扫兴就跟便便到一半不得不憋回去一样让人火大。

“季青澜!你个阴魂不散的死臭虫!”

季青澜从窗口滑进来,浮在躺的歪三倒四的道长上方,笑的极其灿烂:“夜色大好,容易犯错。美人来投怀送抱了——”

空流直接懒得理他,面无表情地相互对眼。

别说,这妖精化的确实不错,眼睫浓黑眉宇含情,面容轮廓秀丽流畅,整个人像带了月魂,皎洁的发光。

空流心下一震,果然是夜色太好的缘故么?这妖精在勾搭他,差点中招了。

实在不能想象跟一个妖精、而且还是个男妖精厮混,他还没想过娶妻,真要娶妻,按以往的走运程度说不定会倒霉娶个无盐女,所以说还是当道长好了,天大地大,无牵无挂。

于是道长诚恳而真挚的对悬在自己上方的妖精道:“我能看见你的本相,所以真的无法把一条长虫当成美人。”

空流道长在现在和以后的双方合作中为他这句话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看来不论是人还是妖对皮相都一样在意。妖精火了,五官都皱成包子褶,神情是羞窘后的恼怒,劲力暴涨化为慑人的银芒向下方的人刺去!

空流叫苦不迭,这要扎下来人不得成个筛子?这么近的距离肯定是货真价实的筛子。大意了大意了,人生为数不多的嘴贱居然招来如此惨烈的后果,道长很后悔,使尽平生绝学凝了个光盾,但还是被劲道晃闪了腰。

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姿势能不出现最好不出现,空流可怜巴巴地央求:“我错了错了行么,你绝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不论人还是妖,都没有比你更好看的了……”

季青澜眼神狠厉更甚,压得光盾快碰到空流小肚子了,空流狼狈不堪的神态似乎让他心情好了点,忍不住回道:“放屁也不打个草稿,没见过那是你见的世面少!”

您放屁是打草稿的么?美人还是少说脏话,空流继续可怜地求:“我说的是真话!我眼里没有比你更好看的人了,你在我心里永远最好看!不管现在还是将来都是你最好看!你是我祖宗!咱别打了成么?你明天还有会,不省力气遇到危险怎么办?你把我打死了谁给你画符?……”

季青澜端详了他半晌,也不知哪句话触动了他,他停了攻击力道,似笑非笑问:“这么说你是同意给我画符么?”

“同意了!诚心实意!祖宗、大仙!咱把这箭收了成不?”

季青澜满意地收了箭,轻盈地翻个身,落在窗外:“我不是你祖宗,我的子孙都是蛇,以后别瞎攀亲戚。”声音渐远,忽地人又回到窗边,看着空流认真道,“记住你说的话。”

不然你打的我连我娘都认不出来是么?可惜我娘早死了。

空流躺在柴火堆上浑身虚脱了一样,呼了口气,几十年跟几千年果然是有差距啊,差点别这妖精吓死。不过心里却有种奇异的安稳,接下来坚强的道长根本没注意到手上的疼痛就香喷喷地睡着了。

第四章

次日丑时,道长不情不愿晃荡到槐树下,两方人早已经到了。妖精这边单一位季青澜,抱着只眼熟的小狐狸歪在树墩边,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村子这边人比较多,来了不少青壮年,除了上次眼熟的甲乙丙丁老头外还有一个很显眼的人。

那个人端坐在一张十分严肃的椅子上,头戴斗篷全身裹在黑袍里,一直低着头看不清面相,只知道:男,年纪不太老。此君浑身上下纹丝不乱,整个像块黑木雕像,还是摆在灵堂的那种。全场只他一个人坐椅子,看村人的敬畏态度,估计就是那个神通广大的巫师了。

两边人看来已经谈过话了,空流来时便嗅到一股剑拔弩张的味道。他小心翼翼地看季青澜一眼,妖孽神情似笑非笑眉毛欲挑不挑,据空流的了解——这人怒了,而且怒气还不小。他又看看另一方,好吧,小年轻们磨刀霍霍,老头子们倨傲不忿,只有那个跟鬼一样的巫师依旧一动不动。

这就是个战场啊!“那个,”道长咳两声,“你们谈完了?”

“嗯,谈过,然后他们完了。”季青澜立刻回答,轻笑一声,专注地抚着小狐狸脊背。

“孽畜敢尔!”村子这边老头甲平地一声吼,其他人亦是神色复杂,蔑视、不屑、憎恨、厌恶和不小心泄露的恐惧杂糅一起,眼神跟吃人一样锐利。老头中气十足,“天道昭彰,岂容妖孽作祟!”

“好一个天道昭彰!”季青澜神色森冷,“自盘古开天地来,飞鸟虫鱼、人禽走兽都是世间万物!人住得,我们就住不得?!就凭你这种老不死的也敢说天道昭彰?简直恶心!抢我的房子还能这么厚颜无耻臭不要脸打不过就哭爹喊娘拉一帮杂碎充数,堂堂正正不敢打就会使阴谋诡计狗屎的天道昭彰!也不怕睡觉被鬼掐死!”

“……”长老们的脸被气得铁青,手里的拐杖被敲得啪啪响,抖着嘴唇大骂妖孽,有几个年轻人忍不住就要冲上来,季青澜浑身戾气暴涨,又把那几个莽撞青年生生吓退。

周围人一片大哗,骂声刺耳,空流小心翼翼避免战火波及,看那个巫师还是一动不动,空流都不得不佩服这淡定如一的姿态,斗篷下的脸色挺苍白,啧,这其实是个死人吧?

似乎察觉到有人注目,一动不动的巫师还是一动不动,但空流却莫名受到一股强大念力的逼视,像突然人被钉在砧板上,吓起一片鸡皮疙瘩。

我说这个村的人胆子这么肥,果然有自傲的本钱啊!光凭念力就能发出如此强悍的杀机。

空流赶紧移开目光,心虚地左顾右盼,咦?他又盯上了一个蓄着小八胡的男人,这姿态、这手势、这嫉恶如仇的目光……阿弥陀佛,不会是传说中的道友吧?

居然真让这群牛人在半天时间里找个道士过来?这道士来斩妖除魔的?但是这战斗力不在一个等级上吧,等等,打扮成这个样子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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