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剑指江山(穿越)下+番外——紫舞玥鸢
紫舞玥鸢  发于:2012年0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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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凌耀眉尖一缩,语气沉下来:“什么意思?”

第七十九章:身世

树影在狂风中摇摆不定。

雪涯抬着头,目光空洞木然地望着天边弯弯月亮。

清脆的嗓音越见低沉暗哑:

那年也是这样一个寒冷的夜晚,她一个人被锁在冰冷的柴房里,无人问津。

雪涯的母亲曾经是青楼名妓,有一次意外怀上了一个恩客的种,千求万求,甚至偷偷拿出自己攒下全部银两,才说动那个男人,买下自己母子。

去了那个男子家里,做个侍俾,连妾都不算。

可是她的母亲依旧感激万分,因为终于脱离了那个毁掉母亲一生的青楼,还赐给她一个乖巧美丽的女儿。

然而,那是一个噩梦的结束,却也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雪涯的父亲对他们母女并不好,因为青楼里出来的女子总是叫人看不起的——谁知道这个种是不是他亲生的,还是另一个野男人的杂种?

后来,父亲的家道中落,变卖了家产,甚至连同她们母女二人也当做物品卖掉了。

那年冬天,雪涯有了一个继父。

可谁知,刚娶进门没有几天,这个披着人皮的禽兽竟然把刚及笄貌美的雪涯绑到床上,肆意凌虐,白皙的年轻肌肤上尽被折腾出了血痕。

没想到,恰巧被母亲发现了,发疯了一般冲上去厮打那男人。

男人早已厌烦了人老珠黄的母亲,竟然当着雪涯的面将娘活活打死!

那天夜里,整个床铺都溅满了殷红的血——有母亲的、也有她的……

整整三个月,她被关在柴房,每日只能吃些剩菜剩饭,夜里还要忍受那禽兽永无止境的凌虐,母亲的尸骨早就被一把火少了个干净,化作灰飞,消散在隆冬的大雪里,再也不见。

直到有一天,雪涯趁那男人出门,想尽法子终于逃了出去,蹒跚的走在荒凉的雪地里,随时随地都可能倒下永远起不来。

然而她竟到底还是活了下来,竟然到底还是没有死?!

正从峨岚山学艺回府的萧王爷捡回了倒在路边奄奄一息的雪涯——她紧紧抓住萧初楼的脚踝,就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不要死!我要报仇!

——我不要死!

这是雪涯见到萧王爷说的第一句话。

那个时候,十五岁的雪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当年的萧王爷也不过长她两岁,但也知道在古时候,独身女子身怀六甲倘若被人发现了,会是一件多么悲惨的事情,莫说流长飞短就足够让她一辈子都打上卑贱淫乱的烙印,更有甚者,会被绑起来活活烧死——人们待女子总是比男子更为严苛得多。

萧初楼把母子俩安排在峨岚山脚下一处别院里,当时雪涯的状态非常不稳,无论是心理上的还是身体上的,这一大一小两个生命仿佛薄如柳絮,随时随地都可能就这么悄然离去。

然而雪涯却就这么硬撑着活下来了,即使再难受、再恶心,也逼着自己吃东西,逼着自己每日下床走动。

萧初楼一直在峨岚山上跟健忘大师学武,偶尔下山探望她,雪涯从不多话,大多时候都是点头或者摇头。若非雪涯曾抓着自己大声吼着要活下去,萧初楼几以为她是一个哑巴。

冬过春来,肚子大的瞒不住了,萧王爷曾以为雪涯积压在内心的仇恨或许会因为这个不容于世的孩子而崩溃,可令他吃惊的是,这个坚强的女子没有任何反应。

或者说,她的反应比谁都来得坚韧——无论如何,她要活下去,包括肚子里的孩子。

午后的院子里桃花满天,萧初楼静静望着那个不到十六岁的女子挺着肚子,坚持做着一些自己教她的、能强身健体的简单运动,心中微泛波澜。

雪涯毕竟是雪涯啊!

就在那年秋末,孩子秘密出世,很健康也很活泼,粉嫩嫩的小脸圆嘟嘟的,很讨人喜爱。

只是雪涯没来得及多看他一眼,就强忍着产后身子的痛楚,执意回去复仇。

小诀儿一生下来就注定没有父亲,因为父亲已经被娘亲给杀死。

也注定没有母亲,因为母亲已经决意埋葬掉自己的惨痛的过去,再也不提起。

整个萧王府除了萧王爷,谁也不知道雪涯的曾经,谁也不知道被萧初楼藏在峨岚山脚下的私生子,其实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众人只知道,王爷十七岁学艺归来,带回一位冷漠绝色的黑衣女子,赐名雪涯。

数年之后,冷酷女子修成绝伦武艺,长鞭之下几无敌手,掌管“旺财”部,专司暗杀。

萧王爷偶尔会带上雪涯去巫城看望小诀儿,他从生下来就被告知自己是蜀川王的儿子,母亲是难产而死的,总有一天,等自己乖乖长大,就会被接到王城漂亮大房子里面。

小诀儿也一直这么相信着,相信自己的父王是全天底下最厉害的大英雄——就像世间所有的孩子那样,崇拜着父亲。

虽然没有母亲这件事让他十分介怀,不过每次萧王爷来的时候都会花心思哄他——别的不说,论到哄人,蜀川王排第二,没人称第一。

更何况萧诀天生聪慧,又生的跟雪涯一般的漂亮,实在可爱极了。

萧王爷宠爱他,就像宠爱自己的亲骨肉——或许是自觉自己怕是不会有儿子,所以对这个宝贝疙瘩委实溺到骨子里了。

而雪涯白日里却是极少来探望,只有在深夜阑珊无人,她才会出现在小世子房间外面,偷偷看上那么一眼。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永远的快乐下去——不再像他娘亲那样卑贱,那样不幸。

得知萧王爷要立萧诀为世子,雪涯也曾惶恐,生怕万一哪天他的真实身世被捅出去,她并不是怕自己名誉狼籍,而是怕儿子再也不会露出现在的快乐笑容。

不管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雪涯也深深地爱着他,哪怕永远不能听他叫一声娘亲。

深夜阑珊。

玄凌耀沉默的走在幽静地小路上。他还在想着方才雪涯所言,但看对方的眼神就知道句句没有虚言。

虽然惊讶于这女子的遭遇,但是还不至于让帝王有太多泛滥的情绪,只是雪涯对其子隐忍的母爱让他颇有感触,至少让帝王对她的偏见淡了一些。

真正令玄凌耀震惊的是萧初楼——他竟然明知道那不是自己的亲骨肉——说句不好听的,那只是一个不该出生的野种罢了。

将之认作儿子也就算了,居然还直接立为蜀川世子,这也未免太过儿戏了!

那家伙把王位继承当做什么了?!

极其看重血统的帝王心中惊诧非常,于是又折返回去,定要问上那人一句为什么。

过了子夜,寒露更重了些。

书房果然还亮着灯。

萧王爷俯首桌案,手边的战报奏折摞了一大堆,高高的、几乎遮住了他的脸。

冷风随着门开争先恐后地扑进来,听到响动,萧王爷头也不抬,顺口扬声:“阿风?”

门口那人一顿,随即淡声道:“这个朗风倒是真得你宠爱。”

说罢便眼前一花,萧初楼一阵龙卷风也似地绕了过来,一面搂着他,一边顺手合上门:“怎么又回来了?”

听他一问,玄凌耀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依着这个男人的性子,表面上看起来像是玩世不恭什么也不放在心上,但是骨子里却是对于某些——某些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执着到偏执的地步。

——比如所谓“回家”。

只是虽然他并不完全理解萧初楼的想法,但依然尊重对方的选择。

即使代价是永远地分开。

不过,毕竟还有一段时日……也许日后……

“你手心怎么这么冷?”萧初楼揽着他坐在宽椅上,厚重的裘袍将两人双双包裹进来,温暖的胸膛贴上来,顿时热乎了。

玄凌耀回过神,扭头盯着对方的双眼,突兀道:“即使明知萧诀不是你儿子,你也不介意?”

萧初楼面上神色蓦然一变,愕然的瞪大眼,足足愣了三息,才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莫不是……阿涯告诉你的?”

微微一颔首,玄凌耀眉心隆起:“你为何不同我说,莫非……”还不信任我么……

后面几字被抿起来,没有出口。

握起的茶杯又放回去,茶水已经凉了。

“自然不是,”萧初楼想了想,道:“这个,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知晓的人越少越好。况且,万一捅出来,可是会很麻烦的——起初蜀川那次动乱就是因为这个起因,阿涯当年报仇的时候不小心放走了一个给宅子看门的漏网之鱼,后来我暗地里派人将那一家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这个漏网之鱼隐姓埋名了几年,谁知酒后失言,被有心人听见了,才引出大祸。”

玄凌耀的眉头皱得更深:“何必如此呢,诀儿到底没有母亲,名不正言不顺,况且你——”

他本想说况且你身份何等尊贵,可是瞥见萧初楼越见冷厉的神色,顿时住口。

“凌耀,我自己是个什么货色,我可是清楚地很。”萧初楼冷笑道,“人生来便有贵贱之分,尊卑之别,古而有之,往后嘛,不管过了几千年也是一样。”

“我不过是看不惯这不公平罢了。”

“……那年我遇上雪涯,她人已经瘦得只剩皮包骨了,埋在雪地里倘若不说话,简直和一个死人没有区别,”萧初楼眯着眼眸,回想着当年那女子的眼神——本该是清纯花季的女孩,眼神却是冷厉至极,有一股子不死不休的执着狠劲,直透而出。

“当时我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女子实在是个做杀手的好料子,坚韧、意志坚强、善于求生,于是我便将她捡回来,本想交与朗风调教,”萧初楼叹息道,“后来才知道她已经怀上孩子,本来我已经放弃这个打算了,毕竟……”

“——毕竟做了母亲的女人,总是容易心软。”

玄凌耀听着,并不说话。

萧初楼转头灌了一口冷茶,语气渐缓:“可是雪涯的意志实在超出我的预料,她对敌人狠辣,对自己更狠,因此,我更看重于她,而雪涯也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抬手揉了揉眉心,玄凌耀淡着语气接上话:“依照你的期望做了你手中一枚得力的棋子?”

虽然理智上也无可厚非,只是对那女子先入为主的同情,令他在感情上颇有些不悦。

萧王爷不过微微一晒:“这世上除了父母亲情,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不劳而获的,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也许是钱财、也许是自由、也许……旁的东西。”

旁的东西……例如感情。

“那么那个孩子……”玄凌耀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萧初楼突兀话锋一转:“假若有一日,你被告知你不是皇家血脉,你当如何?”

“胡说什么!”

玄凌耀顿时沉下脸色,萧初楼干咳一声急忙道,“我是说玄凌辉,还记得当年在凤栖宫发生的事情么?”

帝王脸色依然不好看,阖上眼帘略一点头。

“那你也该明白,你父皇为何明知玄凌辉不是自己的孩子还装作不知道。”

明显不喜欢提起此事,玄凌耀犹豫片刻,涩然道:“父皇……是真将那人当做自己儿子的……”

虽然不想承认,然而年幼之时,父皇即使偏爱于自己,但对于凌过与玄凌辉也是并不冷落的。除了坚持不立太子,对待玄凌辉却是一般常人家的父亲无二,如今真相大白,不立太子并不是因为不喜爱,只是由于血脉。

可是血脉——

玄凌耀也端了那茶杯,冰冷的茶水果真醒神。

他挑眉望向萧初楼,目光传达着疑惑。

萧王爷忽而笑了。

他放松身子靠在垫了软枕的椅背上,疲惫的眉宇间有说不出的苦涩自嘲味道,那抹笑容既像是漫不经心,又好似认命般的无奈。

深深合上眼,蜀川无所不能的王轻声道:“凌耀,我不娶妻,因为那只能葬送她们一生的大好年华,我喜欢小孩子,但是……这辈子,不,哪怕上辈子,下辈子,也没办法有自己的亲骨肉了。所以——”

“——所以,好不容易有个漂亮的娃娃叫我一声父王,何乐而不为?”

玄凌耀浑身一震,他怔怔望着萧初楼带着些许遗憾的脸容,一股浓重的悲哀如鲠在喉,久久无法言语。

半晌,他抚上对方脸颊,低声道:“因为……我?”

萧初楼笑了笑,抱紧他:“既因为你,也因为我自己。”

第八十章:开战

天策三年,春。

三国一统之战在吉城这座令人瞠目结舌的废城正式拉开了帷幕。

西楚前锋军一个三千人的大队先后在吉城莫名其妙的失踪、覆灭,甚至连一具尸体都找不到。

唯一可知的,就是那冲天而起的火色云灰,铺天盖地、绵连不绝。

西楚给蜀川的战书,被这样残酷而狠辣的方式以回礼,无疑仿佛在西楚脸面上狠狠抽了一耳光。

而东玄的主宰耀帝陛下突兀的莅临蜀川萧王府,终于让全天下人的目光聚集在那座,号称永不被征服的百年雄城之中。

以耀帝陛下之尊,居然亲自驾到蜀川——个中缘由不得不令人遐想了,在联想到当年东玄帝都漫天的谣言,现下想来,委实暧昧不可言。

虽说谣言就是谣言,但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东玄和蜀川的盟友关系非但没有破裂,反而更加牢固了。

换言之,西楚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二月二十八日,这将会是一个被记入大玄史册的日子。

一堆被炸得支离破碎、依稀可辨认类似人头的骨肉还有一封战书,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了西楚边境的琅琊城门口,把那天清晨巡逻的卫队吓了个够呛。

战书上只有四个字,口气看来十分委婉、委婉的大可称得上温柔——就像慈悲的老太太劝服一只不听话偷腥的猫咪一般。

——降了吧,啊。

蜀川,三万终结者已然蓄势待发,只等萧王爷一声令下,无论前方当着何等凶神恶煞,也必将踏碎在这只魔鬼军团的铁蹄之下。

另外五万常备军亦在往边境靠拢,这次也是蜀川百年以来,头一次发动如此大规模的远征战争。

出动八万人,余下两万精锐留守蜀川,已是穷尽整个蜀地能出动的最多军队了。

然而八万人,对于东玄和西楚,不过两支王牌军团的数量罢了。

人少地小的蜀川,终究没有泱泱大国的底蕴。

小规模的战争或许无妨,一到真正的举国之战,就显得捉襟见肘。

当然,这种话,顶多让百姓们唏嘘一番也就罢了,毕竟没有人有那个胆子说出来。

不过,令世人惊讶的是,明显身处不利地位的西楚,非但没有依仗守方之利,反而竟然以极其强硬的姿态,率先发动了攻击。

就在边境打得如火如荼之时,萧王府却显得格外平静。

书房朝南面的窗子敞开着,满园的桃花都开了,透过花瓣的缝隙洒下灿烂阳光。

萧王爷正眯着眼靠在窗台躺椅上,支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着站在窗棂上撒娇的小芭比,像极个悠闲富家翁。

衣袍是精工的蜀绣,银丝滚边,雪缎作底,隐约的繁复花纹内敛着华贵。

此刻,被逗得快炸毛的小芭比就踩在那雪白的缎袖上,爪子不住地刨着,一面发出愤怒的啾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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