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角罢鸣弓(刘彻卫青)+番外——墟野林下
墟野林下  发于:2013年06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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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些不对劲儿的感觉在傅简言的心里打着转,傅简言一路走来,觉得厅里隐隐藏着些怪异,却一时察觉不出究竟是谁趁着这个功夫来捣鬼。一直走到二人身边,傅简言收敛起心神,面带诚恳地劝道:“二位别着急,有什么话好好说,千万别伤了和气。”

见傅简言来了,小张松了一口气,附在他耳边解释了几句。原来是金盛在生意上遇上了些不如意,见余凯是个好欺的,便拿他来撒气。余凯毕竟自诩为是体面人,此时见经理亲自来劝,便知情识趣地住了口,只是那金盛仗着财大欺生,也没大把傅简言当成回事儿,嘴里依旧骂骂咧咧地说个不住。傅简言示意小张先把余凯劝到一边,这才拿起旁边的酒瓶倒了杯酒递给金盛,和气地说道:“金先生,您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作为这儿的经理,我可以帮您处理,没必要劳烦您自己多费口舌。”

“好,那我就交给你处理处理。你说,我明明是上这儿找乐子来的,那姓余的小子一次次地赢我也就算了,偏偏还一脸傲气样儿,跟谁就不如他似的,我……”

“您先别着急,赌桌上有输有赢本也是常事,您向来豪爽,也不必……”傅简言还没说完,一个浑厚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便插了进来,在傅简言背后道:“老金?什么时候过来的,我可好久没见着你了。”傅简言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有些僵硬地回过了头。顾冕东扫了他一眼,眼神凌厉。小张站在他们的斜前方,离傅简言很近,却不知为何像是压根没瞧见他似的,瞅都不肯瞅上一眼。他身后的杜宏冲傅简言点了点头,笑着作了个口型,道是“辛苦”和“不怕”。傅简言心里一热,微微点了点头,转脸再来看老金,哪里还有丝毫怒气,脸上堆的满满的都是笑容,“坐了一会儿了,这段儿看您忙着,一直没敢去打扰。”

“忙也不都是为了大家能多口饭吃,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可要上我那儿去坐坐,你爱喝的君山峨眉峰我可还留着不少呢。”傅简言立在一边听着二人的谈话,觉得刚刚的那种气息越发浓烈了起来,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寻找着周围人的可疑之处。

“一定一定。”金盛满脸喜色,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顾冕东这才对傅简言道:“李豪生提拔上来的?”

傅简言收回四处打量着的眼神,看向那张与梦中人如出一辙的面庞,点了点头,尽量镇定地回答道:“没错。”

“跟我过来。”顾冕东说着就转身往回走。杜宏跟在他的右后方,傅简言想了想,虽然走在了顾冕东的左边,但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落下去了一大截,以至于正处在树大招风时候的候选议员顾冕东的半个后背,就这么暴露在了无人遮挡的状态下。

第7章

事情似乎就发生在那么一瞬间。顾冕东刚刚登上那短短的几级台阶,金碧辉煌的大厅便霎时陷入了黑暗。他心知不对,还没来得及反应,枪声便已在这时响了起来。一个身子猛地扑了过来,盖在了他的身上。“小心。”这声音是刚刚才听过的,顾冕东意识到,虽然对于男性来说好像有些近似于绵软的味道,但很符合他书生气的外表。

厅里陷入了一片混乱,那些刚刚还手握筹码、牌九的坐拥亿万家财的人见事出突然,虽然里面并不乏刀本就是尖舔血之辈,但大多久居高位,还是难免慌了神。顾冕东好久没经历过这种场合,浑身的本事多年不用,也着实有些手痒,若不是手边没有武器,他还当真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在别人的地盘刺杀主人。傅简言想到楼上迟迟没有人下来,也未必能保证安全,便护着顾冕东躲在了大厅的死角。黑暗中,叫骂声,枪声,打斗声不绝于耳,顾冕东听着身边的人大口大口地呼吸者,似乎有些喘不上气来,不由得有些担心。与此同时,温热的气息和淡淡的血腥味儿也同样带给他一种分外熟悉的感觉,似乎这是一场久隔了荏苒岁月的重逢。他不知为何心里一紧,不由得低声问道:“你还好吧?”

“您不用担心。”傅简言语气有些虚弱,“我会保护好您的。”

两人安静地待在角落里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华贵的水晶灯闪了几闪,复又亮了起来。杜宏站在场中搜寻了一圈,发现了角落里的顾冕东和傅简言,便立即快步走了过来。“少爷,凶手刚刚被我们捉住之后服毒自杀了,什么都没问出来。现在情况危急,难以预料他们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招,我看您还是回家去比较安全,我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

傅简言知道危险已经消除,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再听不清两人在讨论些什么。右手一直死死地按在左边肩胛上的伤处,可猩红的血液还是在源源不断地从伤口中流走,他难以避免地感觉浑身发冷。脑袋晕乎乎地,他想努力站起身来,却觉得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压根就不听使唤。

“傅简言,傅简言!”

似乎有人在喊着他的名字。傅简言听得出那个熟悉的声音,只是还未来得及分清现下这声音究竟是来自于梦境还是现实,便已经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黄沙茫茫戈壁上,冷冽的北风扬起了铺天盖地的沙尘。傅简言摇摇欲坠地骑在马上,手里的长剑沾满了不知来自于何处的鲜血。这似乎是一场胜利,只是肩胛处尖锐的疼痛让傅简言握着缰绳的手都没有了丝毫力气。

“怎么会受伤的呢?”感觉到血液的流失,傅简言看着四周清扫战场、差点人头的兵士们,也不好去直接查看伤口,只是有些奇怪地想到。身上穿着的盔甲如此厚实,恐怕即便是弓弩也是很难射穿的。

“将军,您先下来吧,让我给您治治伤。”

仿佛是有一个声音曾经告诉过自己什么,傅简言发现他竟然认得这个须发斑白的老人家。在不知来自于哪里的记忆中,他们似乎已经算得上是旧识了。傅简言听话地一边下了马,一边对胡太医说了句“烦劳了”。二人找了一个避风处,傅简言脱下了盔甲,让太医裹伤。似乎同是刀剑一类的东西留下的伤口,但创口很小,却穿透了肩胛。太医皱了皱眉头,从随身的医箱里拿出了不少的瓶瓶罐罐,细心地为傅简言止血上药。不知胡太医用的究竟是什么,傅简言只觉疼地咬紧了牙关,汗珠大颗大颗地往外冒。那太医察觉到,不由得放轻缓了动作。

“将军恕老夫直言,老夫知道将军向来爱兵如子,战场上的事老夫虽不明白,但士卒的命虽然同样需要珍惜,将军却毕竟只有一个啊。”

傅简言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思及胡太医的身份,想那人派他来未必没有其他的原因,也没办法草草糊弄过去,只好颇为认真地回答道:“胡太医有心了,为国杀敌本就是一种荣耀,多少人都抢不来的机会,为将者自然要在战前周密地考虑怎样保全国家和大部队整体的安危,但至于上了战场,落实到个人身上之后,死的究竟谁,只能是杀一个赚一个,杀两个赚一双了,身份什么的说到底,也不过是身外之物,燕山勒名,马革裹尸,或许那才是征战沙场男儿的期望和归宿。”

胡太医和善地笑了起来。“将军这一席话,搁我这老头子一听,好像自己也回到了满腔热血的时候,只是我这一辈子年轻的时候全在钻研医术呢,若是那时候也能得一个机会叱咤疆场,现在想来也不算罔渡光阴啊。”

“哪里,胡太医过谦了。”傅简言也笑道:“您的这一双手不知救过多少人的命,要是认真算起来,他们杀死的那些敌人里,自然也有您的一份功劳。您虽未亲自杀敌,但若是敌方知道我军里有个妙手回春的医生,这也够让他们眼红上好些日子的了。”

胡太医正在傅简言肩上缠着纱布,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手上却仍旧是极稳当的。“这怎么敢当,卫将军折煞老朽了。”

卫将军?傅简言心里升起了点点疑问,扫了一眼原处分外惹眼的军旗,一个大大的“汉”字正在随风飘扬。难道他指的是卫青?傅简言心里抑制不住地颤抖着,简直难以置信。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傅简言抑制不住想要大声地吼出来的冲动,脑海里除了疑惑再容不下别的,哪里有连最细微的细节都能和历史里的事件严丝合缝地对上的虚幻梦境?这昏黄的天,这寸草不生的荒漠,尤其是着漫山遍野的尸骸,还有人们的说话声,甚至是在梦中发生的这些连续不断的事件,没有一样是单凭梦就能勾勒地如此清晰的。傅简言痛苦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希望自己能早点想出来这究竟是怎样荒诞离奇的事实。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了下来,傅简言察觉到眼泪流了满脸,却也无心擦拭,只是喃喃地念着他唯一能记起的,一个让他痛苦至斯的名字。

“你醒了?”具有中国古典韵味的大气素雅的装潢,柔软洁白的床单,空气里兰花幽雅的芳香,一切都在告诉傅简言这并不是一个他熟悉的地方。“刘彻是谁?我记得汉代好像有个皇帝也叫刘彻的。你刚刚在梦里一直在喊他的名字,表情还很痛苦,可把我吓了一跳。”

傅简言偏过头来,对上一边随意地坐在椅子里的男人满是玩味和探究的双眼。“如果我说你的前世就是那个皇上,你会相信吗?”傅简言用因长时间缺水而变得嘶哑的喉咙费力地吐出了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话。

顾冕东站起身来,端过了一杯温水喂给了傅简言,似真似假地说道:“为什么不信?如果我是皇上,一定要选你这种有勇有谋的人做我的将军。”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顾冕东察觉到被单底下那具瘦削身体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傅简言也无意解释些什么,只是问道:“这是在哪儿?其他人呢?”

“我让他们都出去了,这是我的别墅。”

傅简言感觉到肩胛上的伤已经被细致地包扎了起来,不由得试着坐起身。“多谢老板。”

“不用急着起来。”顾冕东对傅简言的道谢不置可否,只是抱臂站在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以后你不用再去赌场里了,我已经跟李豪生说过了,要你来做我的助理。”

“我不适合。”傅简言立刻说道。顾冕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察觉到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过于激烈,傅简言不得已,又轻声解释道:“您正在竞选议员,什么事儿都是耽误不得的,可好多东西我都不懂,我也是过了好长才学会了怎么处理赌场里的事情的。”

“那就在这儿接着学,什么时候学会了,什么时候再跟着我一起工作。”顾冕东冷冷地撂下这句话之后,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房门。

“碰”的一声,重重的关门声传入耳膜,傅简言无力地躺倒在床上,知道自己刚刚的话于人于己都太过荒谬,心里满满的都是惆怅,不知道该以后以什么面目应对那个梦里和现实都离不开的面孔。

第8章

不多时,门又被打开了。傅简言身体还十分虚弱,脑袋也仍旧有些昏沉,这会儿正躺在床上专心致志地闭目养神,猛然间听见响动,条件反射般地坐了起来。血液的流失让大脑的反应远远不如平时一般迅捷,当傅简言意识到自己的表现何其突兀时,外面的人已经迈着步子走了进来。傅简言抬头心虚地仔细看清来人,见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手里还端着个托盘,不由得暗暗地长出了口气,努力地使自己看上去更自然一些,只是紧握的手心里已满是汗水。

“少爷吩咐让给您送些吃的。”那老妇一边和蔼地说着,一边把托盘里的东西一样样地放在床旁边的矮几上。虽然她看上去已有了一把年纪,但动作却是不相称的干净利索。傅简言想到顾冕东刚才生气的样子,现下却又让人送食物给他,嘴角与之对应地扯出了一个笑容,“真是麻烦了。”

“不麻烦,您慢用,吃完了我再来收。”那老妇人说完便拿着托盘退了出去。傅简言看向矮几,上面摆着一碗白粥、一碗鸡汤并几样精致小菜,都还冒着热气。回想起刚刚老妇进来之前似乎根本没有敲门,傅简言毫不怀疑这压根儿就是一场试探。他再不敢放松戒备,端起碗大口地吃了起来,同时故意偶尔地发出些碗勺相碰的声音。大概吃了个七七八八之后,傅简言方才从脑海中的种种想法里脱离出来,这才留意到食物里的许多食材实际上都具有补血功效,胡萝卜,黑木耳,菠菜,鸭血……傅简言停住了筷子,暗暗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就这么在这个房间里又待了好几天,期间除了医生和来送饭的老妇人,傅简言便再也没见着过顾冕东的影子。他本来有心打算着回家去看看,顺道知会Neil一声他的工作有所改变,毕竟总住在这里也不是回事儿,但奈何却被门口两个体格壮实的保镖礼貌地拦了回来。傅简言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顾冕东气头上的那句话竟然是来真的,只得就这么吃了睡,睡了吃地混日子,一直到第三天上午,才有一个西装革履、带着副金边眼镜的男人进了这间不大的屋子,给傅简言送来了一堆各式各样的文件,美其名曰“熟悉情况”。可傅简言随手翻开一看,不仅有时间安排,背景资料等等众多内容,还有些里面甚至全都是大片大片蝌蚪状的英文,也不知都在讲些什么。傅简言叹了一口气,不由得在心里叫苦连连。

“很吃力吗?”这天晚上,傅简言正抱着本厚厚的词典对着文件翻来翻去,却不知什么风把顾冕东刮了过来。听见说话声,傅简言站起身来,看向站在门边的顾冕东,礼貌地冲他点了点头。

“是有一点儿,好多专有名词和语法我都没见过。”

顾冕东走近前来扫了一眼零星点缀着细致批注的文件,眸光深暗。“那也不容易了,说起来到这儿才一年多就能把英语学得这么好,你还当真是有不小天分呢。”

傅简言仿佛并没有想到顾冕东话中的深意,只是垂下头有些腼腆地笑了起来,显得十分温和无害。“是吗,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我,不过要不是多亏了Neil一直在帮我,估计我到现在也还是个半吊子。而且周围人很少有说汉语的,我也想尽快融进这个圈子里,好早点找份工作挣钱养活自己。”傅简言看向一直盯着他的顾冕东,这个纵横黑白两道、极具野心的领袖般的人物。“不过我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回去,我猜Neil肯定该担心了,而且总是住在您这里,也挺让人过意不去的,老板你看……”

顾冕东打量着那张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的面孔,也不知想到了些什么。“你们住在一起?”

“不,我们是邻居,住楼上楼下,只不过每天会一起上下班。他在金百利工作,和我恰好顺路。”傅简言耐心地解释道。

“可你的伤……”

“我的伤已经不碍事了,连纱布都已经拆掉了。”

顾冕东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回去看看也是好的,这个房间以后就归你了,毕竟你要是能长久做下来的话,估计回去住的机会应该也不多了。”

外面传来的难以忽视的敲门声让Neil从难得的好梦里醒了过来,他不由得有些烦躁。见傅简言从四月天里被影影绰绰泄露出来有过枪战的那天开始就再没露过脸,Neil急得饭吃不下也睡不着,可凭他的一己之力,也根本打听不出更多的消息来。每每好不容易闭了眼,脑海里都会冒出一副傅简言浑身是血地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的样子,弄得他几乎失去了睡觉的欲望。今天能够安然地合上眼睛已实属不易,偏偏还被不识相的家伙所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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