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先得是一个为下属考虑的领导者,然后才是顾冕东。傅简言不无失落地想到,可他忘了别人看顾冕东和他身边的人,未必不是首先选择从这个角度来挖掘的。大多数情况下,只有用种种局势利益实在难以解释的,才最终存在被归为渺不可及的情感的可能。而在此之前,一切不是麻雀对高枝的渴望,就是上位者对所谓品貌的垂涎。
“对不起。”傅简言低声道,当局者迷的他心里难免有些酸涩。倒是一旁的小丁斟酌着开了口:“其实我看既然傅哥能这么早回来,心里肯定还是惦记着不想让大家担心的,傅哥向来宽厚,从不为难我们底下人,我们能找个机会出几分力也是应该的,而且现在傅哥也表过了态度,兄弟们的劲儿也没白使,是不是……”他对着周围几人使了个眼色。
那些人既然能站到这个厅里,脑子自然也不是拿来做摆设的。顾冕东和傅简言的关系他们也没少听人说,心知顾冕东不过是找个借口来出出气儿,可他们现在掺和在两个人中间,最多也只能落着个费力不讨好的结果,自然都愿意及早抽身出去,顺便还能趁着白天的时间多补补觉,便都附和着大致劝了几句。偏巧这时Darwin进来告诉顾冕东时间不多了,刘妈忙端过了一碗粥并几样小菜来,又匆匆上楼去拿下了该换的衣服,立在厅里的一群外人便都识趣地做了鸟兽散。
傅简言低着头依旧站在那么一个小小的角落里,看人走了也不上前。顾冕东没有碰那些吃的,只是动作利索地换上了熨地笔挺的西装。傅简言听着悉悉索索的动静,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直到顾冕东出门时,方才听到对方的吩咐。“今天哪儿都别去了,晚上回来咱们再好好算算这笔帐。”
傅简言心里咯噔一声,却还是温顺地点了点头。
第27章
在这个点儿上,酒吧里尚且没有什么人。Adolph像往常一样站在柜台后面埋着头,不住擦拭着手里已经分外干净的杯子。Vivian踩着至少有八公分的高跟鞋婀娜地扭动着身子走到了他的面前,用满是八卦气息的口吻向Adolph说道:“你那朋友又来了。”
Adolph抬眼看了看,一尘不染的透亮玻璃橱窗外,Zack正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向这边走过来。Adolph随即瞥了满是兴奋的Vivian一眼,复又漠然地低下了头。“都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人家是正正经经的有妇之夫,怎么,还没能让你死心啊?”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擦起了手里的杯子。
“哎哎,老板,真的假的啊,别是骗我的吧?你不知道,他那样的眼神,那身材,啧啧……”Vivian眼神痴迷着,几乎快要流出口水来,“自从见过他一次后,我连梦里都是他的影子。要是能和他上一次床……”
Adolph抬头看了Vivian一眼。“……和他上一次床怎么样?”
Vivian犹豫了一番,终于把那句话说出了口:“当然是死也愿意了……怎么,老板,难道您有什么办法?也是,您跟他这么好的朋友,肯定比我更了解他,我真笨,早应该问问您的,他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啊?”Vivian大睁着一双稍微带些墨绿颜色的猫一般的眼睛兴致勃勃地问道。
“贤良淑德。”Adolph头也不抬,简洁地抛出了几个单词。Vivian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仅仅是在敷衍,正想开口再问清楚些时,Zack已经来到了近前。Vivian咬着牙轻轻叹了口气,报复般地在Zack身上腻了好一会儿,甜言蜜语地你来我往着。Adolph在柜台里看了一会儿,一反常态地没有赶Vivian走,只是默默地低下头继续擦着一个又一个的杯子。Vivian瞥见他那副沉郁静思的样子,也着实有些不好意思,向Zack讨了个吻便干脆地踩着高跟鞋袅袅娜娜地离开了。
“这妞真辣。”Zack闲闲地开了口。“而且难得的是主动。”
“是么,她刚刚还向我念叨着有多么喜欢你呢,不过我还没有跟她拆穿关于你太太的谎话。”Adolph说着,冲Zack夸张地挑了挑眉毛,放下手里的杯子,四处在吧台里找起了调酒器。“最近事情进行地怎么样?还顺利吗?”
“就那么回事儿吧。”Zack兴趣缺缺地回答道。“我看老爷子天天上气不接下气的,估计就快要不行了,罗格那家伙每天盯地死紧,生怕我万一出现在他们面前扰乱了老爷子的视线,把临终托孤一类的大事儿给弄糊涂了,也不再问我斯图尔特和什么人的乱七八糟的破事儿了,只要我远远地从他们的视线里消失就够他乐得合不拢嘴了。”
Adolph递上了刚调好的伏特加鸡尾酒,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Zack感受到他的视线,满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早就习惯了。”他草草地说道,抿了一口手中散发着清冽气味的透亮饮品。
“还是你这儿的味道好。”他咽下去之后砸了咂嘴,满是惬意地回味了一番,末了又满意地加上了句评价。
“可你不主动去联系,那斯图尔特家难道也就这么扔下你不管了?”Adolph的样子活像是为Zack在打抱不平。
“安娜倒是给我打过电话,可她怕她哥哥总是出来坏事,反倒宁愿天天和我电话联系。”Zack有些无奈地说道。“不过听她的口气,感觉好像在担心些什么,可能是怕她哥哥发现之后不满意她的安排吧,谁知道……”他说到这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继续专心地品着杯子里的酒。Adolph识趣地不再问他,只是绕着圈儿地跟他搭话。
“觉得这儿的酒好,怎么最近还不常见你来?”他无意般地问道。
“罗格交代我去沿色喝酒。”Zack简短地回答到。
“沿色?那不是顾冕东手底下的……”“你也知道沿色?罗格没跟我具体说,我去那儿坐了几天,心里也直纳闷儿呢。”Zack说着,正好把酒全都喝光,便放下了杯子,开始毫无遮拦地冲Adolph大倒苦水。“你说罗格这家伙爱居功占便宜也就算了,这么没头没脑地指挥人算个什么事儿?那天龙会手底下那么大的地盘,怎么连个好点儿的调酒师都请不来,那酒调出来的味儿怪得,跟灯座里积攒下来的蜡烛油似的……”
Adolph见他杯子空了,又拿起调酒器开始往里混合不同种类的酒。“那你还老老实实地待在那儿干嘛?大致坐几天有个交代不就行了,罗格又不会当真派人盯着你。”
“他是没派人盯着我,可他说怕我在别人的地盘儿上不安全,给我安排了两个保镖!”Zack忿忿地说道:“你说他要是真的惦记着我的安危,干嘛还非得让我去天天坐到那儿?随便派个别人,或者干脆就是那两个保镖,又能怎么样?以前是干脆晾着我不搭理,时间长我习惯了,至少也能安慰自己这是在图个清闲;可现在好了,动不动就跳出来指使我,可连干什么都不交代清楚,真他奶奶的……”Zack斟酌着用词,“……非得有天我也给他尝尝那蜡烛油的味儿!”
Adolph“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递过刚调好的酒。“你啊你,和你哥哥的感情倒也算深的了,普通豪门就是明面儿上谈笑风生的暗里都能剑来刀往,可你倒好,人家成天指使着你,结果你连句狠话也骂不出来。”
Zack狠狠地灌了一口酒。“谁说不是呢,要是老爷子哪怕不是像现在这样这么烦我,我这会儿一定当真去到他跟前去晃晃,让他知道还有我这么个儿子。”
“哟,难得,这是在等我呢?”已经半夜了,房间里的灯却没关。顾冕东一边扯着领带,一边注视着默默地从床边站起来的傅简言。
傅简言低垂着头,轻轻地抿了抿唇角,他明知这是顾冕东的刻意奚落,却还是沉默着点了点头。他犹豫了一下,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湿漉漉地望了他一眼,似乎是想要探寻些什么。
“你……要是你不想看见我的话,我可以现在就立刻搬回原来的房间睡。”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顾冕东被他气得直乐了起来。“罪魁祸首都走了,那我该找谁去算账?”他暧昧地指了指下身,毫不客气地抢白道。
傅简言脸一下子便红了起来,看他一件一件地解着衣服,满是不安地等待着。顾冕东丝毫没有客气,仿佛这真的是一场惩罚,他把傅简言整个儿地剥光了,按在床上大力地吮咬着,爱抚着,直到最后把傅简言弄得几乎连抬起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才算结束。
“你那朋友……是你以前的邻居?”事后,顾冕东喘息着把傅简言环在臂弯里问着。
傅简言哑着嗓子回答道:“是啊,住我楼上的Neil……怎么了吗?”
“没什么,以后不回来,起码让我知道去哪儿找你。”顾冕东声音温柔地说道。
第28章
“盯紧点儿,Click。”陈嘉让注意到身边探员懒懒散散地歪在副驾驶席上的行状,不由得有些不悦地提醒道。
Click不以为然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我说头儿,咱们都连着盯了快一个星期了,一点儿异样都发现,照这样下去,还不定得耗多长时间呢!”Click试图去点醒陈嘉让,“直接把他们的车拖走检验检验不就行了。”
“不,那不一样。”陈嘉让注意着前面车的动静,有些不耐烦地解释道:“他们既然敢把警察绑走,而不是直接把他们杀死在当场,肯定是有什么更大的阴谋在的;这么贸然地打草惊蛇——你又不是不知道,黑帮永远不会几个缺顶罪的人,但背后的阴谋一旦被揭穿,整个帮派或许就会藉此毁于一旦。”
Click惊讶地张大了嘴。“整个帮派?头儿,你不会不知道吧,我前一段儿就听见Jin他们一直在念叨着说天龙会的一号人物是个国会议员,你不想想那得是多大的势力才能走到那一步,可你现在竟然想去扳倒他们……头儿,这可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我的上帝啊,这简直是……”
“议员怎么了?议员违法我们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我看要是人人都像你这么想,我看联邦还是趁早解散去给那些议员大佬们提鞋算了,说不定万一要是能讨得了他老人家的欢心,人家还能多赏咱们一口饭吃。”陈嘉让眯起一只眼睛,用小型望远镜对着店边的玻璃窗处,面无表情地说道。
Click干笑了两声。“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我只是想让头儿你多当心些罢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挠了挠留着短平头的脑袋。
“你要是真关心安危问题就赶紧一起盯着吧,把这些人铲地越彻底,咱们俩的安全越才能有保障。”
“好吧,头儿。”Click无奈地拿起了另一只望远镜。“你总是那个对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那小巧的玩意儿架在了眼前。
自那一晚之后,沿色内的传言自然又更盛了许多。只是碍于顾冕东的面子,很少有人再敢当面给傅简言难堪,可每每当他进出时周围戛然而止的喧闹,自然也能让傅简言明白自己的处境恐怕已然是举步维艰。退无可退又躲无可躲,傅简言自然有些后悔那一晚的任性,却并没有因逆境而激起斗志昂然向前,反倒越发地谨慎沉默了起来,整个人也在一日日的消磨里变得瘦削黯淡。
这天,傅简言风尘仆仆地走进了“沿色”里。里面的人已经多到了挤挤挨挨的状态。傅简言侧着身子小心地在人流中穿梭着,往更衣室的方向走去,却不妨迎面过来的高大汉子有意无意地一挤,“哐啷”一声清脆的响声,傅简言只听得身体撞上的那身后的桌子上似乎被碰倒了什么东西。
“对不起,真是不好意思……”傅简言慌乱地转过身,连人也没看清楚就低了头连连道歉道:“都是我的错,今天实在是太挤了,您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重新陪您一杯喝的。”
“没关系的。”坐在位子上的人站起了身来,声音倒是意外地好听。傅简言不由得略略抬起了头,眼前的男子高大结实,眼神锐利,眉眼间却带着些许不羁的邪气,给整个人增添了些特有的感觉,仿佛一下子就能抓住别人的视线。“如果你真得想赔偿的话,我不介意能喝您共饮一会儿,您瞧,我也是一个人。”
傅简言不由得张了张嘴,却到底把那句“我在这儿工作”给咽了回去。那男子见傅简言没有拒绝,便礼貌地冲对面的位置比了个请的手势,只是傅简言在坐下来的时候,却隐隐感觉到了几束从暗处头来不屑的目光。这让他不由得看了那男子一眼,万幸的是那人对这些奚落的视线似乎毫无察觉,颇有兴致地开始专心和傅简言搭起话来。
“那人谁啊?”暗中,有人拉过小丁问道。小丁摸不着头脑地顺着那人的示意看去,结果却发现迟来的傅简言竟坐在一个陌生男子的面前微笑着与其谈天说地,不由得暗暗皱了皱眉头。
“不知道,可能也是客人吧,我看他好像连着来这儿好几天了,每天差不多都是这个时候。”小丁略略地答道。
“啧啧,看来咱傅哥还另有相好啊,魅力不小,前几天夜不归宿,该不会也是去找人家叙旧去了吧?说起来老大也真是宽容,别人丢下的破鞋也愿意往怀里捡。”那人话音刚落,周围的几个早已贼兮兮地笑成了一片。
“张二,你小子好大的胆儿,竟然敢在背后乱嚼傅哥儿的舌根子,小心人家晚上回去告诉咱老大,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有人在背后拿腔拿调地说着,明摆了是想起哄。
“哎哎,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那人果真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脑门,“老子流血出力地好不容易拼到现在,到了要是被这么股轻飘飘的枕边风给吹走了,化成灰儿也得觉得冤!”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小丁见他们差不多了,这才淡淡地道:“我看那人前些天只是坐在那里,傅哥从他身边过的时候,两人连招呼都没打过,估计是不认识的人。”
“不认识?你看那俩人聊地欢畅的,那能叫不认识?”有人竖起了眉眼大声道:“就是不认识的,一见面就能到这个地步……”
“男人的滋味儿就那么好?”有早已忍不住动起歪心思的流里流气地开了口,“要不,大李,咱俩也试试去?”
“去你妈的,就你这种货色,扒光了白送我我也不要。”大李一脸被恶心到了的表情,“爷们儿丢不起那人。”
“就是啊,怎么说也得是傅哥儿那模样的干起来才有心情,就算是不喜欢男人的,打扮打扮也能直管当成女人用。”又有人满眼亮光地开始插话道。
“上面儿是像女人了,可下面儿怎么办?”
“我呸,要是都一模一样了干脆去找女人不就得了,现在爷们儿们想上的就是男人,没了下面儿那玩意儿还叫男人吗?”一干人当真开始计较起来,越说越是不堪。小丁皱了皱眉头,正想着走,大李却开口叫住了他。“小丁,你也是的,别李叔让你跟着他,你就真知心知意地替他卖命了,那种人长久不了,老大现在看着喜欢,将来总有腻的一天,差不多就行了,可别干那种卖力不讨好的事儿。”
小丁眼神不经意间闪了一闪,但没说什么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孽海花?”陈嘉让念着夜幕下暗色的招牌,“这也是天龙会的?怎么从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