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被逼的向后猛退,才发现自己还被洛非拽着。
连忙求救的望向他。
却发现他一直定定的盯着我的唇角。
然后低下身子,修长的食指划过我的嘴唇,将我唇角一点红色的痕迹拭去,半眯着眼,看着指尖的液体,眸光微变,却最终什么也没说的放开了我。
“捕手来了。”
雅适时的开口。
64.
许多事情发生在未明之时,有时候真相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
我又看到那一双阴阳眼,左眼似猫眼般纯粹幽绿,右眼如顽石般黝黑深沉,一袭厚重的黑衣,即使站在阳光下,他也仿佛被覆盖在阴影里般散发着机械而阴沉的气息。
看着我和洛非在一起,他似乎有些吃惊,却刻意的将那吃惊压了下去,用金属刮片般的嗓子平淡道,“把他们都抓起来。”
他没说这个他们是谁,所以他身后的一干执法兵卫将我们全部包围了起来。
“抓起来,是抓活的还是抓死的?”带着讥诮的声音响起,月陵溪不知什么时候将其中一个兵卫手中的兵器抽了出来放在手上把玩,唇角的弧度分外戏谑,“这个机簧设计的精巧,一发大概有十三针吧,里面都淬了散魂水?”
“我看比较像离魄散。”暮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针都抽了出来,用袖子兜着研究。
“你离我远点。”月陵溪一看他的动作就发毛,不自觉的向旁边挪了几分,惹得凌迦在旁边掩唇轻笑。
“有什么关系,暮华就算让这针扎了自己,也不会将它扎你身上啊。”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由她说来,无端多了几分暧昧。
我有些惊疑的看向月陵溪,他一张脸也不知羞的还是气的,居然飞起了两朵红晕,似醉霞铺满,不过眼睛倒是森森的阴沉了下去,看着怪吓人的。
“哈哈哈……我当然不会让它扎着这个姓月的,如果我不小心扎向自己,他可能还会帮我把针甩开,我若不小心扎向他,他绝对会把它转扎到我身上的。”
噗——
暮华的这句话轻易的将凌迦口中的旖旎打碎,还挺……一针见血的。
“捕手大人,我怎么记得,根据人间律法,执法者的权利只有审判罪人,加以看管。什么时候也有了抓人的权利?”维一双晶亮的眼睛扑闪扑闪,眼中是真的疑问。
“那是因为,他来这里根本不是抓人,而是杀人的。”阴蛰的声音自破落的屋顶上幽幽响起,蓝多隐在那片昏暗之下,带着斗笠,一身的蓝色风衣被风卷的咧咧作响。
“看到我没死很吃惊吗?捕手大人。”
他轻轻从屋顶上跳下来,我注意到他左侧胳膊上满是血迹。
不是什么重伤,凌迦缝补一下就会好,毕竟不是人类的身体,但应该很痛,毕竟裂开了这么大一个口子。
但他却毫不犹豫的将手伸进了那个伤口,一番捣鼓,慢慢扯出了一块血淋淋的玉牌。
“无话可说了?虽然你设了陷阱让我跳,却没有想到我一开始就是故意顺着你的圈套走的吧?哈……”这个人,用着极为狠厉的眼神将那块血淋淋的玉牌甩到雅的手里,“你看看,这可是他捕手的腰牌。”
“确实是。”雅挑眉一笑,将那块玉牌丢还给捕手,“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
捕手的脸色很难看,他的脸向来呈现着一种僵化的状态,却因为这一点难看而多了点人气,他只是看着掉在地上的玉牌,没有捡,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良久,抬头,“雅,你设计我?”
我皱了皱眉,隐约想到了某种可能,但没有确认,所以我干脆安静下来,看着蓝多他们,我想知道,他们要告诉我一个怎么样的真相。
也许,有的时候,真相并不会太复杂,复杂的只是设置在其中的圈套。
“不不不,我什么设计都没有,我只是把你告诉我的故事,如实的告诉了地府的工作人员而已。”雅俏皮的摇了摇手指头。
“我没有杀人。”
“你确实没有杀人。”这话是维说的,他随意的翻看着手中的资料,“因为人就是夜姬杀的,你只不过她折磨疯了而已。”
“折磨?”蓝多忽然问道。
“恩……折磨,你能想象一个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抛弃了一切,苦苦忍受着本能的欲望,只为了和他生活在一起,却突然知道这么多年丈夫只是利用自己,欺骗自己,和他在一起也只是为了研究夜族人的基因,她的家庭是假的,她的孩子早就被丈夫拿去研究了,在她身边的不过是他买来的弃婴罢了。知道这些真相,你能不疯吗?”
“那蓝多……”我忍不住脱口而出,注意到蓝多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后,忍不住又咽了下去。
“呵呵……她确实是我妈妈,不过夜族人向来薄情,是她自己选择要和人类生活的,就活该被人类骗。夜族,就算和人类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却根本是不能共存的。”蓝多挑着唇角,无比冷血的说着,说完了,又看着捕手,“他放出消息,将我引来,然后放走女人,将我锁了起来,后来……”
“后来,我闯进来救了你,你虽然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救你,却知道肯定有计划,直到见到洛非和雅,在和雅打斗的时候,他应该告诉了你他们的计划对吗?那个计划,就是让你将计就计,走进捕手设置好的圈套,制造死亡的假象,好让他放松警惕,找到他犯罪的证据对吗?”我忽然接了下去。
一群人都有些讶异的看着我。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拜托,我也不是笨蛋,你们明明都说的那么明显了。
“你几次袭击我,激起我的怒气,都是故意的?”
“不,我是真的想杀你,如果机会允许,我一定会杀你。”
我笑了笑,点头。
“所以,我可以知道,在这个圈套里,我到底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吗?”
“诱饵。”
两个字,低低沉沉的,出自我身旁这个淡漠的男子。
“常,如果你要听完整的故事的话,那可能会很长哦,”凌迦轻轻按住了我的肩膀,“这个故事,涉及到了暗恋啊,自作多情啊,背叛与威胁啊很多很多八卦剧情哦。”
“你简单点就好。”我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恩,”凌迦用食指勾住唇角,似乎很困扰的样子,“怎么说呢,谁让当初那位夜姬是个大美人,并且还帮助过这位捕手大人,所有的爱情不都是这样发生的么,尤其是这种常年被关在执法界这么变态的地方,禁欲的下场就是看见美人连魂都找不着了,只是,他执法界的捕手怎么可以追求自己的喜欢的女人呢,相思成疾却要忍着,忍啊忍啊这不就忍出病来了?利用职务之便开始调查人家,调查了以后不小心又义愤填膺要去告诉美人,劝美人放弃那个男人离开,哎呀呀简直是居心叵测嘛,还摆出什么正义的脸,好啦,结果美人疯了,还杀了人,怎么办呢,不想放弃自己的身份,又不想杀他,这个时候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查出的,哎呀呀,原来她和那个男人还有个儿子啦,现在在死神俱乐部啦,是当初被那个混蛋杀死以后没有投胎成功的儿子。于是他想可以找人替罪啊,就说是他儿子杀了人,可以放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又能保住自己的身份,呵呵,两全其美,只是,很可惜,这件事情被雅不小心看见了,原本完美无缺的计划出了纰漏,是以,他只好告诉雅,那个女人他是故意放走的,因为这起案件有疑点,这个男人他是故意抓来这里,目的就是为了要引起死神俱乐部的人来帮助破案,哈,好义正言辞啊,虽然他原本想引来的人洛非,不过却没想到吸引来了你这个笨蛋,呵呵……就是这样了。”
凌迦一口气说完,完全不在乎捕手风雨欲来的表情,果然只有在说八卦的时候她才能这么兴致高昂。
而且,这八卦她知道的够详细的啊。
不过,我现在没兴趣好奇这些,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雅知道你的弱点。”这话,却是洛非说的。
我看着他,微笑,果然,真相很简单,一点都不复杂,“我救走蓝多,顺利成为了吸引捕手全部视线的人,因为我救蓝多是事实,只要我俩一块死了就将百口莫辩,蓝多成为凶徒,我成为从犯,所以,对他们来说,蓝多并不是必须要死的,必须要死的是我才对。他们已经设置好了死亡陷阱等着我们,只是由于我和蓝多中途因为矛盾而分开,捕手的计划被打乱,他只能亲自出来杀我,对吗?”
“常,你变聪明了。”暮华有些出其不意的捶了下我的肩膀,但面上的表情却有些勉强,最明显的,我没听到他那哈哈哈哈的大笑声。
“哈哈哈,”我笑着,“捕手用自己的腰牌将蓝多骗进陷阱里,却没想到人家根本是将计就计的,还以为人必死无疑,当知道我的消息后,立刻带了人来杀我,对吧?”
“没错。”
“这一开始就是个圈套,不告诉我只是因为担心我无法入戏吧,”我近似叹息的说着,“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洛非,你追杀我,是因为必须要找一个理由跟在我们身边,可是,如果我在和你打斗的时候输了,你真的会杀了我吗?”
洛非看着我,我没有逃避,就这么直直的望着他。
良久,洛非将视线移开,目光望向远处。
天空一片残阳如血,夕阳的美丽总是凄厉的让人不忍直视,却又移不开视线。
而他的声音,在这片慢慢晕染加深的红霞里,就这么幽幽的响起了。
“会。”
轻轻地,近似温柔的。
他说会。
65.
是什么时候开始打起来的?
只记得捕手突然发难,他原本是执法界的阴阳执法者,执掌罪与法,本事自然也是大的,但他那一掌却没有攻击离他最近的月陵溪,反而打在了维身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维在这一群人里看起来最为文弱秀气,他一掌挥下去时毫不留情,而且兜头对着维的脑袋劈来,由此却可以看出这捕手只是外表正直,内里不知道多卑鄙。
不过小看维,向来是要吃大亏的,他不但有护身的结界,更兼满身的毒,那一掌劈下去,维是一个趔趄,跪倒在地上,捕手的手也是瞬间被毒成了黑炭。
于是离他最近的月陵溪出手了,元岐天怒不可遏,对于捕手表现出了十二万分的愤怒,蓝多更没有放过他的道理,死神俱乐部似乎从来没有出过正人君子,对于几人围殴一人,非但不会觉得脸皮上过不去,反而是兴奋的不行,我算是发现了,痛打落水狗大概才是他们最喜欢做的!暮华倒没有和他动手,反而将他身后的那些卫兵统统包揽了下来,雅和凌迦笑吟吟的作壁上观,偶尔动手解决一下不小心靠过来的家伙。
我是第一次看他们这样合作。
维的每一个动作都合着算计,小心翼翼却也毒辣异常,总是循着人家致命的弱点攻击,月陵溪出手时招式华丽异常,挟着呼啸的风势,每一攻击都显得气势凌厉大气蓬勃,但临了眼前,却一转眼用太极四两拨千斤,将对手准备应对的迅猛之势卸了个干干净净,此时蓝多卑鄙刁钻的箭就会层出不穷的冒出来,箭箭阴损,不是朝他的弱点打去,反而朝着人最痛的几个部位射去,毕竟不是致命地方,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但真射中了,绝对有得他受的,看捕手一头一脸的汗就知道了。
元岐天的动作就两个字,快、狠!毕竟是野兽来的,不仅反应灵敏,速度极快,下手也是毫不留情,爪子所过之处,必然五道森森血痕。而暮华一手铁拳,大开大合,挡住了同伴的后顾之忧。
他们配合的那么好,好的我胸口微窒,却忍不住要喟叹。
如果不是我这个队长无能,他们恐怕会更好吧。
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要笑。
风凉凉的吹在脸上,却吹不散我唇角缓慢漾起的那一抹笑意。
“洛非,我小的时候没有同伴。”
身旁无人回答,我也只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小时候就很倒霉,连带着靠近我的人都会跟着晦气,他们说我是瘟神,大概我真的是吧,因为对我好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我一个朋友也没有,不过不要紧,我还有妈妈,她是唯一一个疼我也愿意疼我的人。”
想到那一张温和的笑脸,心里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泛起暖意。
“我其实不是什么善良的孩子,我还记得第一个叫我瘟神的胖子,被我用蛋糕骗到了楼上,然后我抱了他一下,他就从楼梯上滚下去了。我记得我喜欢的第一个女孩子,我知道她只是好奇,想看看我有多倒霉,想尝尝那种让人关注的视线,和我交往,不过那关系才维持了三天,她就害怕了,她告诉我其实她喜欢女孩子,所以没有办法和我在一起,呵呵……我没有去求证她到底是骗我的还是真的,不过没过多久学校就贴出了她的退学通知,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伤害过我的,我一分分的都会找回来,如果不是妈妈,如果不是她……”
慢慢环起手臂,不管怎么样,总是觉得冷,很冷。
埋藏在心底里的自己,要怎么样赤裸裸的呈现出来。
“她说常是个好孩子,她说常很善良,她说会保护我,她会保护我,你知道这句话对我的意义么?你知道这句话对一个没有朋友,永远只能和倒霉为伍的孩子来说有多重要么?所以,我不要她失望,他说常是个善良的孩子,我就尝试去做一个善良的孩子,我不要回报,我不在乎被人欺负,我其实很擅长伪装的,”我笑,“装一个纯真善良的孩子,装久了,习惯了,我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妈妈所喜欢的那个常,乖巧,善良,坚强,虽然很倒霉,但从来不屈服,不怨恨这个世界。直到妈妈死前,她都一直在保护我,将我护在怀里,她的怀抱永远都是那么暖,我放不掉,也执着的不肯放手。”我突然抬头,笑容不知为什么竟然有些飘散,“洛非,你懂不懂,我太冷了,我宁愿自己是弱者,只要有人愿意给我一分重视,一分温暖,我就不想放手,就想躲进那个温暖的壳里永远不出来。”
我一个人说着,目不斜视的盯着场中的打斗,洛非是什么表情,我不去看,他会说什么,我也不在乎,也许,我只是想说而已,说出来吧。
场中的战局越演越烈,带起劲风阵阵,我却只是看着,这么多人一起围攻,捕手已是强弩之末,他脸上有阴狠,有不忿,有愤怒,有畏惧,有惊恐,却没有一丝的决绝,无惧生死的人,才会决绝到不害怕死亡,那么,他为什么会怕死?自己心爱的女人死了,他竟然一点点都不难过?他害死了自己心爱的人,竟然不觉得悲伤?不后悔?无法理解他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到底他说出真相时,是希望自己喜欢的女子幸福还是不幸?又或者,在他心中,那些只不过是他得不到故意毁坏的借口?
那么我呢?
说这么多,到底是想证明什么?
想说我其实是无辜的,并非有意欺瞒,只是因为我小时候太过不幸,所以才会习惯性的欺骗自己,欺骗别人,所以洛非你不可以怪我,不可以指责我?
还是先给了自己一个借口,在他怪我怨我的时候,有一条退路?
这么多问题,一条一条的在脑海里问出来。
我自己都答不出。
于是刚才的剖白就变得和笑话一般。
不敢去看身后人的眼睛,怕看到他眼底里的冷漠与平静无波。